我上大学的时候,读惠特曼《草叶集》,有首小诗我很喜欢:
“陌生人哟,假使你偶然走过我的身边,并愿意和我说话,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我又为什么不和你说话呢?”
诗名《给你》,写的是茫茫人海中,人与人之间不经意的一种相遇,表达的是不经意相遇时人海中孤独的人渴望交流,而又胆怯不敢公开表露言说的纠结。
这首诗,自然也可以用在男女偶然相遇互有好感,却羞怯不敢表白以致错过的遗憾。我年轻时碰到美女而不敢打招呼,也常常默叨这首诗而感喟。
当然,惠特曼另有一首《致一位陌生人》,写类似场景,不过表达有些不一样:
“过路的陌生人哟!你不知道我是如何热切地望着你,你必是我所寻求的男人,或是我所寻求的女人……我并不要对你说话,我只想一人独坐着,或者,夜中独自醒来的时候,想着你,我决定等待,我不怀疑,我一定会再遇见你,我一定留心不要失掉你。”
再也没有《给你》中的羞怯,而是直白“一定留心不要失掉你”,这有点像中国人讲的有缘人的状态了,不再是茫茫人海中陌生人的偶然相遇。
我更喜欢《给你》里的陌生人。
不过,我最初读并喜欢这首诗的时候,我并没有把这首诗与锋利的社会学之刀的剖析联系在一起,更没有将这首朦胧而意味深长的诗,与残酷的伤害无辜的报复社会的恐怖行为联系在一起。直到我阅读安东尼·吉登斯的《现代性的后果》一书。
吉登斯在《现代性的后果》一书中,谈到“信任与现代性”时,引用了社会学家埃尔文·霍夫曼(《公共场所的行为》)的研究发现——“世俗的不经意”,即“现代社会数不清的背景中,构成日常生活的种种彼此相遇的”的东西。
我没读过霍夫曼的这部著作,但吉登斯书中的表述,一下子攫住了我。
(爱华阅读配图)
在城市的人行道上,两个人相遇,又擦肩而过,这样的场景平常且又乏味,每天不知发生几百万次,没有人在意。
诗人惠特曼在意了,所以有了《给你》,有了陌生人和“我”彼此想交流却欲言即止,又彼此擦肩而过的遗憾,惠特曼给了这样庸常的相遇以诗意,以想象的空间。
但吉登斯和霍夫曼锋利的社会剖析之刀,却残酷地挑开了诗意和淡淡的温情:
“‘不经意’所展示的,不是冷漠。更确切地说,它展示的,是对可被称之为礼貌疏远的刻意控制。当两个人彼此走近时,每个人都急速扫视一下对方的面孔,但当他们擦肩而过时却又都转移目光。霍夫曼把这称为相互‘朦胧’……捕捉他人的目光只是短暂的瞬间,擦肩而过时却举目遥看前方,与之伴随的是一种不带敌意的含蓄态度。”
吉登斯总结说,世俗的不经意是在与陌生人相遇时当面承诺的最基本类型。读书到此时,我突然间想起了看过的一部美剧,记不起名字了,但里边的情节大致如此:
一位执行恐怖袭击任务的人,在伪装阶段,偶遇一小孩,小孩天真可爱地朝他微笑,触动了他的内心,以至于最后在实施恐怖袭击时,面对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他经过严格训练的意志瓦解了,救了小孩,也就毁掉了自己的任务,拯救了许多无辜者的生命。
套用霍夫曼和吉登斯的分析,这就是世俗的不经意,是陌生人间“不带敌意的含蓄态度”,这种不经意的相遇,最终改变了行为的结果。
当然,也还有“带恨的盯视”。 霍夫曼发现,在美国南部的白人中,对出现在公众场合的黑人一向持有此种目光,是白人拒绝黑人参与到白人正常的正式交往的一种反映。
带恨的盯视在通常情况下一般不会发生什么冲突,但在极端情况下也难免会引发莫名其妙的争斗,导致伤亡。 类似的新闻也不是没有。霍夫曼说,“对每一个相关个体而言,从世俗的不经意向彼此相遇之始的过渡,充塞着相反的可能性。”
我后来书呆子地想,如果我们在任何一个公共场合,即便行色匆匆,在与人擦肩而过时,我们放慢脚步,微微一笑,或者点一下头致意,或许,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点头,就能暖人心,或许,也就像那部美剧里讲述的故事,不经意的相遇之时,真诚的微笑拯救了自己,拯救了他人, 也许陈水总这样的人就会少许多。
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同一辆车上,同一架飞机上……也就是这不求甚解的表面阅读,才有了我后来写的《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一文:
“无论贫富贵贱,命运总会让我们在某处交汇相遇,或在一条船上,一辆车上,一架飞机上,或在同一个餐厅里同一个广场上。相遇之时,若是冷漠以对,就可能增一分戾气,为危墙再添一砖;倘若微微一笑,或许就能消一分戾气,拆掉危墙上一块砖。 ”
观点:
人生不是偶像剧,所以不会每个人都能在转角遇到爱。但是,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一种注定,可能对面的那个人,你再遇到一万次也不会开口说一句话,也可能第二次你们就是朋友了。小编跟作者一样,都喜欢诗意的想法。给对方一个微笑,说不定TA就因为你的微笑,而心情转好。所以,永远都不要停止微笑,即使在你难过的时候,因为你也不会知道在什麽时候,有人会因为你的笑容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