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漫长的青春时光里,我是那么渴望成为夏茉莉。
夏茉莉是我的同班同学,她长得极美,黑发如瀑,面若桃花,双眸似星,成绩优秀,是校园里众多男生和女生的偶像。
和她相比,我就像丑小鸭。我的相貌和学习一样普通,黑黑的皮肤,细细的眼睛,又细又黄的头发用橡皮筋简单地束在脑后。如果夏茉莉是庭院里盛开的光华闪耀的牡丹,我就是山间的一株草,自枯自荣,永远不会有人注目。
学校排演舞台剧《睡美人》,夏茉莉演女主角玫瑰公主,我却只能扮一棵树,寂寞地举着一幅树的图板。听着夏茉莉甜美悦耳的声音,以及台下不断的掌声,我躲在板子后面忧伤地落泪。
我常常寂寞地想,我要是她该有多好,有姣好的容颜,有拔尖的学习,有众星捧月般的荣光,如果这些都没有,能有象她那件缀满红草莓的白色毛衣也是好的。可想象归想象,她依然是生活在童话中的幸福公主,我还是灰姑娘,穿姐姐剩下的,灰灰的泛白的有着毛边的衣服,学习也总不理想,父母总是忧愁地望着我,止不住叹息。
夏茉莉每次远远看见我,总会跑来笑着拉着我的手,大叫一声:嗨!常凌凌!我朝她咧咧嘴,露出自认为潇洒的笑容。年少的心是那样脆弱、敏感和倔强,我害怕她的光芒,我用厚厚的壳包裹自己,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但在内心,我是多么想成为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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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三年,我一直喜欢同班阿勇,远远地喜欢,从没有说过一句话。有一天听同学说,他给夏茉莉写情信,被老师发现了。那晚,在梦中,我伤心地哭了,我想,我要是她该有多好。
高中毕业,大家都星散了,夏茉莉考进北大,她总是让人羡慕。
我读的是一所南方普通大学,绘画专业,毕业后留在当地做了一名教师。
业余时间,我孜孜不倦地追逐着我的绘画梦,背着画板和男友小林踏遍了周边的深山老林,画了好多花鸟山水。相比起来,我的人物画就比较单一,只偏爱仕女。有次小林翻看我的画,纳闷地说,怎么这些女孩都长得一样,全是长发,大眼,圆脸。被他这样一说,我恍然明白过来,不由得神情暗淡。
林问,你怎么了?
那过往的灰色时光又慢慢回到我心里,我给小林讲了夏茉莉的故事,未了我说,从很早以前,我就想成为她。
林听了望着我笑起来。他说,你干嘛要这样滑稽,要成为那个夏茉莉,我和你在一起,只因为你是你。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你,你是唯一的。
我握住他的手,那么温暖的感觉。
渐渐地,我的绘画越来越精湛,三年后,我进了省美院成为专职画家。单位离福利院很近,我和林常去那儿看望孩子们。我教画画,林讲故事,看他们珍爱着我们送的礼物,欣喜地用画笔在纸上涂鸦,我的心里充满了幸福。
岁月匆匆,我和林结婚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福利院的孩子也渐渐长大,我和林还是那里的常客。送人玫瑰,我们也收获了余香,我以福利院孩子为原型创作的油画连获大奖。有一天,我收到一封陌生观众的来信,他说,看这些画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现在,他也经常去帮助那些可爱的孩子。他的信,让我震撼,我第一次感到手中的画笔原来有这样的力量。
高中毕业十年,我们班在故乡小城举行聚会。十年后,我又见到了夏茉莉,她如今在大学任教,二十八岁的女子,仍然美得耀眼。在她面前,我由衷赞叹,内心却平静如水,再也没有自卑和不甘。虽然我仍旧平凡仍旧不漂亮,但我有灵巧的双手,温暖的生活,爱我的人,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在岁月里播种,再不起眼的小草也会有春天,也会绽放出花朵。我是那么爱我的春天,爱生命的馈赠。如今,我不想做贪心的孩子,不想成为夏茉莉,我只想做我自己。
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光里,我已慢慢化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