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年终公司特别忙,我心里惦记着,快回家了,得抽个时间去商场逛逛,给亲戚朋友买些礼物。
妈妈在电话里一再强调:车上挤,行李越简单越好。回去的时候,我还是左拉右拽弄了一堆什锦杂碎上车。
给家里人买什么好呢?我在异地冰天雪地的街道上走,眼睛仔细扫过那些店铺,心里盘算着。老实讲,刚参加工作,钱不多,买礼物是件挺头大的事,既要相对体面又要在能承受的经济范围内,甚至还要考虑方便携带。
一连转悠了几天,我显得相当慎重,逛累了在长椅上休息的时候甚至用纸和笔,画画写写,统计买了几样,还差几样,算的很认真。
这是我自食其力后回家过的第一个春节,每年家庭聚餐时都是我收他们的红包,这次我想尽自己所能,送他们一点东西。所以我随着乌泱泱的人群艰难地将大包小包挤上车的时候,手指头虽然被勒得生疼,心里却满是欢喜与期待。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一件一件往外掏,妈妈高兴地手足无措,拿着那些东西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说:“以后别再买这些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你能回来就很好了。”
可是我一年回来不了几次,给你们买东西是我能想到的最能直观表达我爱你们的方式了。我在心里回应,继续翻行李箱。
“走,先去吃饭,菜都凉了。”妈妈打断我,说着过来挽我的手,触到我穿的单褂时:“你咋穿这么少啊?”妈妈脸色由晴转阴。
我嘿嘿地笑,说:“不冷”。
妈妈又开始念叨:“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光讲究好看,不注重保暖,容易感冒不说,等老了会患风湿病”。
当然我没有顺从妈妈的意思去添加衣服,而是直接坐到了酒红色烤漆餐桌椅上拿碗盛饭。
从小我就是个瘦子,体质弱不爱运动,还隔三差五地生病,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打一次点滴。爸爸在外工作,是妈妈背我去医院。
病了的时候,我变得非常粘人,说话都带着哭腔,“妈,我要喝水”“妈,我想吃凤梨罐头”“妈,我难受。”妈妈在床前照看,晚上也不放心,和我一起睡,我睡觉不老实,妈妈一整晚一边睡觉一边一只手跟着我移动位置,以确保我是盖着被子的。
也许是妈妈跑医院都跑害怕了,更因爱子心切,一入秋就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穿的总较别的孩子多一些。那时我只顾着玩,对穿不讲究,给什么穿什么。上初中才有了点审美,喜欢把外套的拉链敞开,对妈妈给买的衣服,在颜色、款式上也能列举出个一二三的不满来。
当然,妈妈也不喜欢我现在常穿的那些松松垮垮,胸前印有大骷髅头图案的T恤、紧身破洞牛仔裤、哈伦低裆裤之类的。她一直希望我穿清爽干净的休闲装,说了几次也没用。我现在会用一句话来搪塞妈妈:外面现在流行这样,你不懂。
比起穿衣来,妈妈更重视我的吃。我自小挑食,不吃葱姜蒜,煮什么我都只吃一点点,这让她非常头疼。妈妈的补救之道的是苦练厨艺,尽量让每餐的饭菜不单一,后来只要是我想吃的东西她都能做出来,甚至还根据我的口味自创了很多菜色。
读小学的时候,妈妈在我起床前把早饭弄好。通常是煮鸡蛋、烙饼、粥和咸菜,有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顶部码上煮好的肉末酸豆角,配一点点香菜叶一点点辣子酱。
我起床去卫生间刷牙,经过厨房看见妈妈在那擦灶台,就泄气了,知道今天在外面吃早餐又没戏。那时我一心念着楼下店铺里的包子、米粉,对妈妈煮的这些并无好感。
我喜欢的街边小吃,妈妈也嫌脏,不给买。我还算乖巧,从不和妈妈起正面冲突,偶尔在上下学的路上偷偷买着吃。
不过零花钱很有限,找妈妈要又是一个艰难的谈判过程。
吃完早餐,背好书包却迟迟不肯出门,我扭捏着说,妈,给我两块钱。
妈妈问,要钱干吗?家里不还有很多零食吗?缺什么回头妈去超市给你买回来。说着往我书包里塞牛奶和苹果。
大概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才好吃,又或者只是享受与小伙伴一起拥进小卖部叽叽喳喳挑选一番再付钱的那个过程。家里零食不断,我确实给不出什么要钱的理由,只反复一句“给我两块钱吧”,是哀求的语气。
通常妈妈不再接茬。
然后我碎碎念,妈妈走哪我跟到哪。
一番软磨硬泡,我最终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