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猕猴桃,当然可以拥有做水蜜桃的梦想,如果因此羡慕嫉妒恨,那它只能放大丑陋,失去方向
1)
邱锋意识到自己在嫉妒沈南瑞时,跑到操场上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自己一个大男生,怎么可以像个女孩一样小心眼儿呢!
天真蓝,真高。邱锋一个人,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陶乐乐跑出来喊邱锋:“都放学了,怎么还不回来收拾书包回家?”
邱锋很矫情地仰头闭眼,把即将酝酿出来的眼泪咽下去。
走回教室时,陶乐乐说:“我知道输给沈南瑞你不服气。但很多事,你要明白,光靠努力是没用的,要靠天赋!”
这实在是句火上浇油的话。什么叫光靠努力没用,要靠天赋?这世界上的天赋都让沈南瑞一个人占去了吗?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老爸,拼爹。传说沈南瑞的老爸赞助了学校实验楼,校长见到沈南瑞的老爸都直不起来腰呢!陶乐乐叹了口气:“你都说是传说了。况且,就算这是真的,篮球比赛,不靠的都是技术吗?况且,今天沈南瑞得分、篮板、助攻三双那叫一个漂亮,他当最有价值球员也是实至名归,不是吗?”
邱锋瞪了一眼“况且”个没完的陶乐乐,三步两步跨上台阶。
洗澡时,邱锋看着被水雾氤氲得朦朦胧胧的镜子里的自己。长得真像野草,就是路边那种随意生长的野草。邱锋伸手擦了一下镜子,看清自己的脸。脸上的五官长得太过随意了。还有那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青春痘,这张脸,简直就是只猕猴桃嘛。
面前的镜子里出现沈南瑞帅气英俊的一张脸,邱锋自言自语:“谁说这世界是平等的?人就是生而不平等的!有人生来就是做王子的,有人生来就是路人。”
那晚,邱锋有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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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邱锋很讨厌沈南瑞了。他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自己的身上,无论邱锋怎么努力,他都没办法超越沈南瑞。
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就连“既生瑜,何生亮”这样的感慨,邱锋都不敢有。
陶乐乐是个讨人厌的女生,她竟然说:“喂,邱锋,你知不知道,郁伤是帅哥的专利?像胡歌那样的帅哥眼神忧郁得如一池湖水,妈呀,迷人啊,真的想让人深入湖底,一探究竟!”
这句没惹毛邱锋,惹毛邱锋的是后一句:“算了,用胡歌的标准要求你太不现实了,远的学不来,你就学学近的呗,好歹你像沈南瑞那么阳光一点好不好?本来长得就像猕猴桃,一天到晚再愁眉苦脸的,真是难看的平方!”
邱锋“咚”地一弯身拉起椅子站起来:“猕猴桃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邱锋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嗓门那么大,以至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在邱锋身上,邱锋瞬间被各种沮丧击中,他快步走出教室,踢教室门时,脚很疼。
太阳很明亮,但是邱锋觉得自己的世界灰暗极了。
自己的父母是平常老百姓。老爸是安装空调的。夏季忙得恨不得脚打后脑勺,到了冬天,闲得天天心情不好。老妈从前是工厂女工,后来下岗,现在做家政。每天给人家洗衣服、做饭,却难得给自己家儿子老公洗件衣服,做顿饭。因为,每次老妈都好像在外面把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光了才走进家门。
邱锋老爸最常说的话就是:“儿子,你是咱家的希望,咱家全靠你了!”靠他什么呢?长本事,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挣大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那些目标无数次在邱锋脑海里想过,但是,可能实现吗?自己很努力学习,但成绩总是不上不下的。自己喜欢打篮球,但限于身高,碍于技术,根本没有做职业球员的可能。况且,这社会不是都兴“拼爹”吗?自己谁都靠不上,出路在哪呢?邱锋觉得没劲,真没劲。
邱锋拒绝跟陶乐乐说话。陶乐乐噘着嘴抱怨:“干嘛啊,好像谁欠你八百吊钱似的?”
“你闭嘴!”邱锋的目光犀利得吓人。
3)
放弃自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邱锋开始放弃自己。他不再兢兢业业地做笔记、认真听讲,他也不再去篮球场一遍又一遍地苦练三分。他像一只逐渐在失去水份的猕猴桃。
那天,老妈被家政公司评为优秀员工,拿了一千块奖金。老妈买了许多菜,也买了水果,兴冲冲地回来。
老妈把猕猴桃切好,插上牙签递到邱锋面前时,邱锋本能反应一样推开了那只果盘:“我不吃!”
尴尬瞬间浮现在老妈的脸上。“怎么啦,儿子?是不是怪老妈平时太忽略你了?”
邱锋最害怕这样的对话。老妈总是不分场合,不分时宜地表达自己的内疚,就好像她没时间陪自己是她的多大错一样。邱锋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只是……自己跟自己别扭而已。
吃过晚饭,老妈仍然把那盘切好的猕猴桃端到邱锋的房间里。“吃啊,很贵的。妈妈是狠狠心才买的。我打扫的那家,总给儿子买猕猴桃,我还纳闷,这么丑哈哈的水果有什么好吃。那家女主人说这里边维生素C多着哩,号称水果之王!”
为敷衍老妈,邱锋吃了几块,酸酸甜甜的,挺好吃。还有那小小的黑籽,一咬,它们像在嘴里跳舞。邱锋递给老妈,老妈吃了,连声说好吃。说得邱锋有些心酸。
那天夜里,他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许久。
如果你看不起自己,就没有人会看得起你。你不是水蜜桃,干嘛嫉妒水蜜桃的光鲜靓丽呢?那只能放大你的丑陋,失去前进的动力,这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