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而无新意的午后,我的心需要一场短暂的阴凉。
可是这个午后,我还是被尘世的庸俗中浸染,心上仿佛被尘灰结了层蛛网,忧郁像是如影随形的阴云。跨进寺院,幽径长长,绿意深深,微风,花香,鸟鸣,青石路,以及安静,都慢慢地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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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样的感觉。
青砖的拱门前,停住,看退远的绿,看对面的游人,一切仿佛被圈进了一副画里,忽然觉得距离真好。因了这特定的相隔,于是人和人之间,因听不见声音而弥远,因看不清面容而清淡,因触不到气息而辽远,于是没有了烟火人间味,没有了世俗压迫味,只有诗意和清远!
活在人间,何必还要靠近烟尘味呢?无可脱卸的烟尘,已经太多太多!
好久没有一个人独行独看。生活像是一根粗重而黯淡的绳索,不经意之间就被囚禁其中了。心与身仿佛一对矛盾,眷顾身体的时候,空荡荡的感觉缚心而上;眷顾心灵的时候,日夜不能将息,身体像是被俘的囚徒。
心,不为形役,是一种境界。可,形,为心役,也是一种磨折。
走到巷弄处.果然,深宅之缝必有凉风。我张开身体,让风穿越每一处,落个襟袖满怀。也竖起耳朵,让鸟鸣声充满耳鼓。满眼皆绿,蝶飞,成为视线里唯一的追随。在这里,此时此刻,只有风,只有鸟,只有树与花。
世界单纯到这样,是多么美好的事。
信步来到一棵百年大树下。粗壮的枝干让人心生庇护之感,不是庇护树木,而是人被树庇护着。树下一白色雕塑,上书,“无性亦无生,无情亦无种。生于嘉庆十一月,卒于光绪八月”……我细细体味着,八月的某一天,某一人逝去,然而却是哪一年呢?又到哪里去寻这一年呢?我不曾见过这一年。我活过的这年月,日后,他人也不会见过……时间,时间,我们都不过是在其中各自流浪罢了。这个留下年月的人,看他的人又有谁真正懂得,又能有多少真切的感受呢?脱离了时间和情境,一切不过是零星蛛丝罢了。生命,只是一期一会。此刻的场景和人事,到明日就已无法重来,何况多年?
这样想,多么悲伤。我情愿不要这样的相看,而只做一缕醇澈而洁净的风。轻飘然而自在,不要声名遥远,也不要痛苦交织。
想起那个河蚌孕育珍珠的故事。美丽晶莹的珍珠,若不是因这些痛苦的泥沙的缠绕,怎能孕育而出?如果这便是珍贵产生的源头,而我,情愿只要轻松和淡然。
做一缕风,就挺好。
可是为什么自己小时候看到邻家人亡,想到人活一场,不轰轰烈烈就对不起这出生命呢?也许,那是生命源头最初的向往吧。
而今,走过岁月,走过山水,和人间对视,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人间的一片叶。那又,何必搁置人间在肩头?深深沉浸过,才知道飘逸自在,才是生命里最大的奢侈。
世界那么大,那么空!视线的尽头是辽远!
自觉,身上的戏服悄然落地!
人间,就此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