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很喜欢柏邦妮这样的女子,于是,今天又分享一篇柏邦妮的一封时间的情书,来看看吧。
柏邦妮的一封时间的情书第三年,我开始厌烦戴着两块表的生活。一块表是我的时间,一块是你的。身心已经习惯了在双重时间里生活:睡着时,一半我是醒的,陪你。醒来时,一半我是浅眠的,拥抱着你。我已经习惯了每发一条语音之前,心里自动换算成你的作息。我们隔着的不是十个时区,不是浩瀚海洋,是一份生活。是一种“不可能”。
这种“不可能”让我痛苦。习惯了,仍旧痛苦。习惯后,更加痛苦。我们使劲反刍那些甜蜜,一次又一次:我们在机场第一次相遇,春天的雷暴,让我们滞留了一天一夜,那是我生命中最棒的一次雷暴。
你读到那句诗,“这年春天的雷暴不会把我们轻轻放过”,特别开心,说是为我们写就的。那一天一夜,在机场我们俩把前半生都说尽了,交代尽了。你说,第一次遇见这么投缘的人,好像一路走来,你捡了不少花花果果,都用裙子兜着,遇见我了,就想都给我。我没有说,我也一样。话说得太多了,嗓子都有点哑了,舍不得停下来。
我喜欢你的气味。你问我,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吗?并不是,就是你的气味,你自身的气味。我用整个肺,整个身心在呼吸你。回想起你时,我感觉肺部抽痛。当你在我身边时,你的气息整个环绕着我。而你不在时,我常被类似的,有一点儿相似的气味所吸引,辨别,不是——怅然若失,如此往复。
第一次分别,我们达成了某种默契: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好了。偶遇,再偶遇。我们希望对方就是一个美妙的小插曲,悬浮在不经意的地方。不要撼动彼此的生活,太疼了。分别的时候,你去你的城市,国家,我去我的城市,国家,“日以继夜”,你说。“不舍昼夜”,我说。
我把惊喜称为预谋型偶遇,我去看你,你在等车,漫不经心,我捂住你眼睛的时候你开始尖叫。捂住你的脸,感觉到大量眼泪流出来,沾湿了我的手。吓着我了,也吓着了你。感情那东西,不是想有就有的,也不是想没有就没有的。就是那一次,我们有点儿绝望地发现:我们没有办法把这,当成插曲。一直在回响的音乐,荡漾整个身心的音乐,那就是我们的主题曲。
第一次我牵你的手,手表刮住了你的毛衣,又狼狈又美好。三十岁生日你送了我们一对表,平滑的,不会刮住什么的表。我们头碰头校对时间:一上一下,一日一夜,这就是我们的现实。你在笑,我欣赏你的克制和优雅。你想把所有困境都一笑了之,你不想被沮丧情绪挫败,在我们两个人当中,你是比较坚强的那一个。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
第三年,制造惊喜开始变得越来越难。惊喜,反而凸显了某种艰难。惊喜,反衬出那些不能相见的日子。我开始不喜欢看见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情侣。尤其是单独一个人回程,飞机邻座的情侣。他们交握的手让我嫉妒,他们靠在一起看电影让我嫉妒。
这一年冬天我升职了,盼望了很久的升职,不知多少次加班崩溃应酬妥协换来的升职。不知为何,毫无欣喜的感觉,因为你,我的生活坐标改变了。曾经我为自己定义的,计划的幸福,都随之改变。我发现你是我唯一的磁场,只要你在,我的心就会变成一枚指南针,牢固的指向有你的方向。
第三年,我们第一次争吵。争吵我不难受,更难受的是,冷静下来,情绪过去,我们客气地抚慰对方,因为不能拥抱亲吻等等等等,我们只能检讨自己,抚慰对方,话说多了,显得生分。第三年,打球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表盘。去修理的时候发现比我想象得更贵一些。没有表的那几天,不习惯。
我习惯了那块金属,贴着我的手腕,把那微冷焐得微热,我习惯了那重量,那分量,我习惯了它,就像我新长出的一个器官。重新戴回它的时候,我想起一个词:肉感。爱情是需要肉感的。是需要结结实实的被拥抱,抱着,是需要那被窝里太热了出的汗,需要手掌整个搂住你的头,是需要你的头发你的气息你连衣裙拂过我的小腿,是需要我们耳鬓厮磨一日三餐日常相处累积的那一切,是需要我们胼手抵足去面对生活具体的困难,是需要我们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磨成一个人,我需要,我需要你。
第四年,我决定摘下心里的那块手表。决定了,执行起来很快。辞去工作,在你的城市找新的工作,退掉住处,告别朋友。我火速买好了机票,行李少得惊人。在飞机上,我兴奋又疲惫,心里不可思议的平静。每隔一段山河,我就拨动指针,跨越一个时区。我是一寸一寸,一分一秒的接近你。去与你重合。我不能再忍受任何阻隔,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不要延迟,不要换算,不要FaceTime,我要“当下”,我要“立即”,我要“一起”。你曾经开玩笑,说,我们俩总有一个人醒着,似乎在轮流守护着我们的爱情。不,我想我们俩一起守护着,我们的爱情。
在这种微微兴奋中,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今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沉睡。我听到你低沉的呼吸。透过遮住你脸庞的头发,我看到了你的双眼。强烈的感情让我无法呼吸。越过你的脸,我看到的更纯净,更深刻。我看到了自己。看到时间的河流上,流淌着我们将共渡的余生。多年的时光都在那儿,还有那些,未曾与你相识,为了与你相识的日子。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是多么的爱你。感情是那么强烈,让我热泪盈眶。
三岁的那一年,我摔了一跤,深可见骨,吓傻了不知道哭。五岁的那一年,你第一次读诗,父母发现你过目不忘。七岁的那一年,我被奖励了一个墨盒,日夜摩挲,光滑无比。九岁的那年,你穿了一条新裙子,收到人生第一封情书。十二岁那年,我爱上隔壁班的女孩,停电时她靠在我身旁,不敢呼吸。十四岁,你放弃拉小提琴,和父母对峙长达一年。十八岁,我考上不错的大学,离开小城,第一次坐公车。二十四岁,你的初恋,失恋时一个大明星去世,举城大恸。二十六岁,我出国,俯瞰自己的工作间如蝼蚁。二十八岁那一年,你乘坐飞机出差,遇见春天的雷暴,滞留机场,偶遇了一个陌生人。三十岁那一年,我在机场外看见一个女人,不,我是先闻见了她。不远处的天空雷暴闪动。我的飞机按时起飞了,可是她的飞机并没有。我不动声色的坐在她身旁,告诉她我也是同一班飞机。
我三十四岁,你三十二岁,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