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影片《霸王别姬》 中反复提到四个字“从一而终”,从该片的开头到结尾,仿佛就是“从一而终”唱了一出霸王别姬的戏。
影片开头,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和张丰毅饰演的段小楼,在十一年后再聚首,共唱京剧《霸王别姬》;影片结尾,又回到了十一年后的一开始的舞台,在一曲《思凡》后,程蝶衣自刎于段小楼面前,活脱脱就是一个虞姬自刎于楚霸王面前。
影片中反复提到四个字“从一而终”,从该片的开头到结尾,仿佛就是“从一而终”唱了一出霸王别姬的戏。电影的主角程蝶衣也从一而终,唱了一辈子的京戏,也几近是一辈子就只唱了一出京戏——《霸王别姬》,并且也只认定了一个“楚霸王”——段小楼。也包括段小楼的妻子菊仙,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从头至尾地爱一个段小楼,并一直期盼着小楼不再唱戏而安安生生地同她共度一生。
程蝶衣的“从一而终”虽甚,却显得尤为动人。他对“虞姬”的“从一而终”,让不仅是剧中的观众也包括剧外的我们只觉得“人戏不分”、“雌雄同体”。不光是惟妙惟肖的虞姬,还有剧中那一幕,在台上唱贵妃醉酒的蝶衣在不断旋转——即使抗战时剧场里忽落的宣传单漫天飞舞,即使是剧场内灯光骤无,“贵妃”依旧旋转至醉躺于台上。程蝶衣不只对京戏与“虞姬”从一而终,还同虞姬一样对楚霸王段小楼从一而终。戏台上有虞姬对霸王的爱,也有程蝶衣对段小楼的爱。当然,最后的一幕不仅有虞姬自刎于楚霸王,也有程蝶衣与段小楼的最终别离。或许,袁四爷才是“真霸王”,而段小楼在戏里只是个“假霸王”,但只因“真虞姬”程蝶衣先遇着了段小楼,也先认定了段小楼。在从一而终的“真虞姬”心里也就只有一个楚霸王,那就是段小楼。戏台上的虞姬的眼神,程蝶衣对京戏的“不疯魔不成活”,蝶衣被小楼一次次地伤害时,黄包车里、雨中、大烟烟雾里木然的脸以及那双眼,都被张国荣恰如其分地演绎出来了。而这也唯有电影《霸王别姬》能展现给你,这活生生的“从一而终”。
但从一而终的程蝶衣却活在了凡人堆里,更活在了纷乱多变的近代。他认定的伴侣段小楼成婚成家了,从民国到抗战到内战再到文革,周围的大时代也容不下他对京戏的纯粹。时间如滚滚的洪流总是在奔腾前行中,它实在容不下这样一个人。一如曾经富贵显赫的大太监张某后来成了一个只会叫“买包烟”、“买盒烟”的老乞丐,执着于“从一而终”、执念太深的人们终是遂不了愿的。当自己的心与外在剧烈矛盾着,挣扎过也无用。如西班牙的悲剧诗人塞内加,自杀或许成了最好的解决方式。在批斗场上的程蝶衣,穿戴得虞姬模样,撕心裂肺地喊出:“我早就不是东西了,可你这楚霸王都跪下来求饶了,那这京戏能不亡吗?”程蝶衣在此时已死了的。当段小楼对菊仙说出:“我真的不爱她,我跟她划清界线。”的时候,那个在镜子前摸着珍珠项链、向往着夫妻平静生活的“花满楼头牌”菊仙,也已是死了的。就像那把蝶衣从小到大苦苦寻找的剑,或许本就该被遗失、焚毁,而被免于被焚毁,那便是注定让虞姬自刎于霸王面前用的。
《霸王别姬》里从一而终、执念过深的人,他们被诠释得很真实彻底,也很动人。而他们的动人之处,我想大概在于这些人执着的信念一直为我们所欠缺,就像是现在的我们总是改变得太快,大多数怕是早丢弃了童年的玩具、幼时的记忆与曾经的信誓旦旦,而纵使现在去那些角落寻找,恐也只能粘了一手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