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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怀念父亲的文章:怀念父亲
1989年8月20日,农历己已年7月19日,是我终身难忘的悲痛日。这天,是我父亲辞世之日。;父亲,在我的记忆里是一部很难读懂的书。他的深邃、他的严酷,是否没有给我童年留下一丝丝的慈祥与亲切。但他坚韧的毅力,给我留下了一种在贫困无助的困境中无可替代的依靠。
我们家是从很远的地方外迁而来的,为养育我们兄弟姐妹八人,生活的重负,压弯了父亲山一样的脊梁,岁月的风霜,在他额头上刻下的不是开心和慰籍,而是一道道为谋求生存的空间,而留下的沟壑般的记忆。我的父亲嗜酒、抽烟,但他绝不是那种令人可怕的酒鬼。这是因为生活的拮据,使他沉默寡言的脸上,无法挂住开心的笑容,只好籍以消去些许重负,淡忘和解脱暂时的苦忧。由于家境贫寒,就是这一点点可怜的嗜好,也总是难以得到满足。在儿时的记忆中,他抽的是他自己种的旱烟,其气味呛人,使人涕泪俱下。为了养活我们姊妹八人,他含辛茹苦地超强劳作。如长时间喝不上酒,他总是沉默不语,有时连胡须都熬红了。实在难以忍耐的时候,他甚至用医用酒精兑水来过一下酒瘾。
岁月的艰辛啊,足足让他熬了半个世纪。随着我们姊妹慢慢长大,对于他来讲就像从慢长的黑夜看到了黎明的一线曙光。;
1983年,我作为他八个子女中的长子,总算是谋到了一份世俗观念上的“工作”。这对于一个上溯八代都没有一个“吃皇粮”的家庭来说,那是多么的慰籍。我清楚地记得,这天我接到去政府部门报到通知,他唯一的一次对子女舒心交谈。他用他那质朴、深情的表情,自饮自语地对我们兄弟姐妹说:人不论在哪里,一辈子都要图一个“安心”,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我养你们姊妹八人,没有接受过集体任何的照顾。有一年,我们家境确实难以支撑了,集体决定照顾我们50斤稻谷,但被我拒绝了。为这事,你妈还跟我闹了好长时间的别扭。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有愧的事……他讲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标榜自己,又像是在教育我们。当时,我们也无心听取这样的说教。因为他平时对我们的教育不少,也非常严格,致使有些逆反。随着时光的历练,这段话却成了我受益一生的箴言,成了他对我最刻骨铭心的教育,也成了我对他老人家一生任劳任怨,光明磊落的深深怀念。以此,将影响我人生至终。
春复春,夏复夏,1989年我们家境越来越看好,可算是步入“丰衣足食”的行列。大概是这年的春季吧,我父亲独自到我工作的单位,也不知想去消闲几天?还是想去体会一下国家工作单位的生活滋味?还是想满足一下“朝中有人”的心理感受?总之,他这一辈子也闲不下来的操劳命,竟在我单位住了3天,是否有点反常。由于当时单位在搞中心工作,那几天我基本上天天早出晚归,对于我爱喝点小酒的父亲我竟没有陪他小酌一回。他似有点抱怨、有点失望地提出要回家。我略带愧疚地给他准备了两瓶酒一条烟要他带回去。可我下乡回来,看到他什么也没有带走,这一走竟成了我与我父亲的永别。也就是这3天,给我留下了终身的遗憾和心痛。;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只要想起我的父亲就内疚不已。要他能活到今天该多好啊,我可以经常陪他喝点小酒,对他的教诲我也不会当成“耳边风”。我会让他天天都有一种成就家庭的感受,让他怡享天年,让他处处都为儿孙满堂而感到满足……我想,这才是为人子女的莫大幸福。;
没有失去的东西不知弥足珍贵。在这昏昏阴雨的清明,我也只能以此抒发我对父亲的思念。
我想,我们现在过着舒心生活,是否也应经常怀着感恩之心,来怀念前辈的养育,记住前辈刻骨铭心的教诲。是否尽在生老人养老之义,行敬老之责?如此,才不愧为忠孝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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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窗外都飘着雪,我的心里也被这雪落得满满的。父亲已进去世一年了,总想为他写点什么。可一拿起笔,泪水总模糊双眼,打湿稿纸,让我无从下笔。
四年前,父亲突发脑血栓导致右侧瘫痪,不能行走。医生告诫不能摔跤,我们处处小心,谁知去年他自己下床喝水时不幸摔倒,便永远的去了。
一年来我时时都在想念父亲。
我感觉生命太脆弱了,只是轻轻一碰,就消失了。父亲好好的,说没就没了,这叫人难以相信。一年来,母亲在父亲去世时凄惨的喊声时时回荡我的耳畔,就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心上。我的心被抽地支离破碎鲜血淋漓。我的心在流血,当时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母亲抱住父亲的头,在他脸上轻轻地抚摸着,撕心裂肺地呼唤着:‘’老头子,你怎么撇下我一个人走,你让我以后该怎么办啊,你说呀!你说呀!’‘母亲那悲凄的呼喊像一双双冷手强烈的撕扯着在场的每个人的心房。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相信我的父亲能抛下我可怜的母亲和自己至亲的儿子,不说一句话就走了。我更不相信我的父亲能舍得离开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两个年幼的孙子。然而眼前一切又不得不使我清醒。父亲真的离开了我们。父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你为什么这么狠呀!为什么连一句话也不给你的儿孙们留下呀!我开始恨自己那天怎么没把父亲抚住,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这是何等的残忍啊!
守灵那天站在父亲的身边,我在自责和悔恨中苦苦地煎熬,像躺在油锅里的鱼。父亲却无声无息躺在我的面前,像似睡着了。我的泪水伴着门外的雪花轻轻的落到地上。我默默地说:"爸爸,咱不是说好了下午下棋的吗,你怎么就走了。门外的鸽子咕咕的叫着,它们等着你去喂食了。你是最喜欢它们的,望着它们在蓝天里翱翔,是你最开心时候,你怎么走了。小狗也在嗷嗷的叫,它在找你,每天这个时候它都睡在你的怀里,尽情享受你给它的温暖,可你怎么忍心它在寒风瑟瑟着就走了。还有许多许多……你怎么就走了,留下年老瘦弱的母亲,留下我们这些没有父亲的孩子,留下一支离破碎的家。"我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着,泪水打湿衣服。父亲仍安详的躺着一动不动,我知道父亲永远也不和儿子亲热了。
父亲是个普通的兵团职工。他的一生就像沙漠边的红柳一样默默无闻,燃烧着自己,奉献了毕生的心血。把浓浓的爱给了兵团,也给了我和弟弟。父亲是个木匠,他又喜欢孩子。小时候农场生活苦,父亲经常去乌市出差,每次回来都会带许多好吃的包着花花绿绿纸的糖果,饼干。惹得我们在小伙伴中自豪的炫耀几天。他给我们作的木制手枪,土冰橇,滑冰刀都是精品。我们拿出去小伙伴羡慕的眼睛都直了,大人们看了都竖大拇指。
小时候我喜欢去父亲工房里玩。每次都见他在被刨花掩埋的马凳边刨木料,旁边做好的门窗摞起来一人多高。父亲看见我总会停下手中的活,在我头摸一把,逗我玩一会儿,然后用手一指袋子,“去给我装刨花”。我便笨手笨脚的装起来,惹得父亲和同事们笑声一片。
上高中那年,班里有同学穿回力球鞋,跑起来潇洒极了。我太喜欢了就缠母亲要,母亲一打听价格吓一大跳,顶我们家半月的伙食费了。母亲直摇头,我从小有些怕父亲,不敢跟他讲。谁知父亲后来知道了,二话没说,就托人从乌市带了一双。我穿着柔软舒服的球鞋上体育课时,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父亲就是这样只要我们喜欢的,他就尽其所能满足我们。
每逢过年,腊月二十四。父亲开始忙碌了,先打扫屋子,而后系上围裙亲自下厨。平时很少这样的,油炸麻花,面叶,大豆,浆面条是父亲的绝活,他要炸两天一直装满几大筐。然后卤肉,蒸糯米糕,做扣肉,把过年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一直忙到三十晚上。一大桌菜上齐了,他才解下围裙,招呼我们去放炮。父亲喜欢热闹,有时他也拿着礼花弹在放。想想那些温馨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永远使我难以释怀。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长大工作了还是让父亲操心。我的工作单位离家远,父亲又千方百计的托人找关系找单位,把我往回调。记得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父亲大汗淋淋的推着自行车出现在我的宿舍门口,背上的衣服汗湿了一大片,有些地方已经泛起白白的盐。我呆住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难以想象父亲能从这三十多公里颠簸的土路骑来,他平时是很少骑车的。父亲说他还要赶回去,晚了单位下班,就办不成了。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在去的路上还出了车祸,幸亏人没事,自行车被压坏了。由于事情急他借辆车就出发了。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父亲为了儿子可以不顾一切,他能把自己所有的爱给我们,他就像一颗大树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空。为我们遮风挡雨倾其所能。
日子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父亲也领上了退休金。他本打算回老家一趟,看看家乡的变化。然后再到处逛逛,可是事与愿违,姐姐和弟弟的相继离婚。姐姐带着儿子又搬回和父亲一起住,弟弟和孩子也和父亲住在一起,一下子父亲老了许多。每次我回家都看见父亲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父亲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好面子的人,而儿女们作地这些事,让他在邻里间有些难看。他心里有气,常常发火,骂人有时劝都劝不住,再说姐姐和弟弟也没工作靠打工过日子,两个孙子又小。母亲又没工作,一大家人的生活就靠父亲那点退休金,在给本不富裕生活雪上加霜。父亲心里苦啊,我们年幼时就靠父亲的工资养活一大家人,而如今仍是这样。我在恨我们这些做子女无能时,更能理解父亲的心里有多难受。他得老血栓刚开始只是腿有些麻木,为了省钱他想不看了。他认为是那天给小孙子拾棉花蹲得时间长了造成的。幸好我那天回家了,问他咋不去市里看病。他支支吾吾地,我明白急忙把他送到市医院,医生说还是晚了,早点来可以治好的。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爸爸小时候你为了我们,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如今你为了我们都病成这样还不去看。你让我们这些做儿女心里有愧啊。
父亲走了,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像丢了魂似的。我坐在空空地屋子里,面对泪流满面的母亲,我的泪也在眼里打转转。我望着那个空空的沙发,那是父亲最喜欢坐的地方。每次我回家父亲就坐在那儿,他会笑着问我一句:“咱积宽回来了"。。他的话语里透着喜悦。我发现我每次回去他都很高兴,精神也好,问这问那的。就是最后那天下午,我也是刚回去,他也一样的精神很好,没想到那竟成了我们的永诀。在那个黑色的下午,悄悄的走了,给我们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空空的屋子里没有父亲的影子。我的心也被掏空了。
父亲在时,每逢过年。全家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父亲喜欢挂灯笼,买礼花弹,长的短的几十种,放的时候全家一起看。把一个年过得红红火火。如今父亲走了,家里的天也塌了。就像人失去了主心骨,整个人都散了。哪有热闹团圆。我告诉母亲咱这个家不能这样过年,这是父亲最不愿意看到的。大家要振作起来。大年初一我把全家召集来,弄了一桌菜,把父亲位置碗筷摆好,就像他在时一样高高兴兴地过来一个年。我知道父亲走了留下的痛,永远也无法从我们心里抹去,然而他老人家希望我们快快乐乐地活着。我要欣慰的告诉父亲,姐姐和弟弟都变得成熟了许多,我作为长子也义不容辞地挑起了你留下的担子。
父亲是带着遗憾永远的走了,他给留下我们深深地痛。也给我们留下深深的爱。我们做子女的能给他承担太少太少,如果我们多为他承担一些,多理解一些,他就不会有遗憾了。他也会放心的去。可是我们太自私太无能了,只想自己的小天地,无视年老的父亲如今仍背着这么沉重的负担。他本该轻轻松松地度晚年,他才71岁呀!不应该这么早走的,他这是累垮的呀!我们真的羞愧死了。
母亲在整理父亲遗物时,看到一块红布里包着一沓厚厚的奖状荣誉证书。她泪流满面哽咽着说:“这是你父亲一生荣耀的见证啊!他为了这些付出的太多太多,他真为国家干了一辈子啊!”母亲说的对。父亲25岁入党,政治觉悟极高,一生工作认真成绩突出,曾经多次被授予五好战士,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到老他还时常告诫不要忘了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要对得起自己的入党誓词。这点我感触最深。
出殡那天,天空飘着雪,大朵大朵的雪花沸沸扬扬弥漫了天空。这是上苍对父亲的无限哀思,在低沉的哀乐声中,雪花轻轻地的落满大地,落满树枝,落满屋顶。这悲悲切切的雪花是来送葬的,你看它们挤着飘着在灵车的周围飞舞,恋恋不舍的在后面尾随着。还有什么情景比这更让人悲痛欲绝的呢?
父亲啊!你留下的精神财富,让我们一生受用不尽。你就像一面旗帜,永远的飘扬在我们在我们心中。每每夜深人静时,我遥望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我明白父亲在那看着我那。我会自信地说,父亲你放心吧,我们全家都会好好的活着,我会好好的照顾母亲的,我会肩负起你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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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71岁那年走了。
毅然地回故乡去了,到生他养他的父母身边去了,到他朝思暮想的关中平原去了。他是去看望,陪同,他那些苦难的祖先去了,他是去告慰,安抚,他那些不幸的灵魂去了。也许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深处才能得到平静,一生才能得到圆满。
父亲有一个无比苦难的童年,十分悲惨的少年。可是他没有屈服,没有失望。
1934年秋天,父亲出生于陕西咸阳毛村,一个贫苦农民家里。一大家人,三世同堂,住在草房,无钱无粮,缺衣少食。寡妇曾祖母,带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艰难度日。男儿出门当长工,女儿早早出嫁做童养媳。由于长年劳作不停,出力过度。父亲的三叔成了盲人,家里养活不了,只有出家当和尚,混口饭吃。七叔半盲半聋,到处讨饭,让国民党抓了兵丁,生死不知。六叔又聋又傻,继续在外扛长工,打短工,一年到头,挣不了多少粮食回家。大伯身体不好,无力干动重活,只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凉粉,卖烧饼,养家糊口。自己的父亲,因为长年钻在地底下,给地主挖掘地道,藏储车马粮食,热人受了凉气,成了瘸子,被地主扫地出门,留在自己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在万恶的旧社会,父亲一家,实在是走投无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无声。为了活命,父亲的几个姐姐,十二岁也都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了。父亲十三岁,也去给地主干活,出的牛马力,吃的猪狗食,常常受冻受饿,挨打挨骂。就如此,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解放。分了田,分了房,分了牛,分了粮。父亲,白天又高高兴兴去学校上学,认真听老师讲课,晚上就积极参加社会活动,跟工作组批斗恶霸地主,跟团支部学习革命道理。父亲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顽强挣扎,大胆探索,终于寻找到了革命工作的机会。
父亲在如火如荼的青壮年时代,艰苦奋斗,流血流汗,把壮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党和人民的伟大事业。
父亲16岁考上了西北财贸干部学校,是全村唯一的幸运儿。当时国内战事初停,政权还不稳固,国家百废待兴,急需管理人才。父亲仅仅在学校,上学一年多时间,就踊跃报名,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自愿来到广袤无垠的新疆,投身到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的战斗当中。后来听说,他历尽千辛万苦,有时骑马坐车,有时步行翻山,冒着黄沙风雪,顶着饥渴寒暑,一会和国民党残兵打仗,一会与土匪强盗交火,一直走了几个月,才进入乌鲁木齐。有些人中途就跑了,坚持到终点的不多,最后他们一起来到塔城的,只剩下三个人了。塔城地区管辖,乌苏,沙湾,和丰,托里,裕民,额敏,塔城共七个县。父亲最早被分配到,塔城行署合作办事处工作。那时塔城很小,人口很少,各民族杂居,汉民族不多。这里说的是塔城县城,距离前苏联边界线只有十八公里。一条中心路,两个十字街,,三个清真寺,五条小河流,土路土墙土房子,马车牛车爬力子,下雨天泥泞满地,刮风时灰尘四起。大街小巷的道路两旁,到处都长满了大树野草,牛羊就在大街上,路两旁,乱跑吃草,遍地都可以捡到牛粪马粪。一个县城没有电灯,家家都用马灯,没有几个小食堂,户户门前都是囊坑,没有大商店,有几个货郎担小商小贩。没有自来水,人人都在渠沟里挑水,做饭洗衣。没有煤炭取火,户户都烧牛粪块,阿萎干,住的苏式房,睡的是热炕。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火车汽车,山珍海味都是空想。后来有一个顺口溜,形象的概括了当时的塔城旧貌,“牛粪块,芨芨草,二转子丫头满街跑”……这两年,父亲时常到和丰县去,任务是筹建县供销社。当时的和丰县城更小,一个喇嘛庙几十户人家,就没有个正规的街道。他一般都是骑上马,走山路,要赶几天几夜的路程,翻山越岭,才能到达和丰县城。在路上被马摔过,被蛇咬过。有时遇见大风沙大风雪,还经常迷路,缺粮断水,饥寒交迫。晚上就怕碰到狼熊虎豹等野兽,担惊受怕不用多说,一路同行的人就怕天亮少一个……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时,父亲正式被调到托里县供销社工作。那时托里县城,一条街半里长,吃水都去一个泉里挑。众所周知,托里比塔城的条件更差,汉族人口更少。父亲说,刚到托里县这个,少数民族人口聚集的地区,生活困难多,语言交流难,进货不容易,送货更是难。冬天下乡,冻死冻伤,有可能随时发生,夏天支农,毒蛇咬死咬伤人马的事情,也遇到不少。特别是春秋,父亲常常跟着马车,上山下乡,为群众送货,不知都翻过多少次车,伤过多少次人……就这样,父亲也从来没有退缩。还是不怕艰难困苦,不惜生命代价。在托里一干就是三十年,染了一身的地方病,高血压,气管炎,关节炎,肝包虫。由于肝包虫等病,开刀动手术,输血,给父亲传染上了丙肝,这种病就是最终夺去父亲生命的真正元凶。父亲退休以后,尤其是搬到奎屯没有几个年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以后越来越差,直到病故。屈指算来,父亲在世行走71个春秋,从1951年进疆到1994年退休,工龄43年,再到2004年病重回陕,在疆53年。七十一年,在宇宙的长河里,仅仅只是弹指一瞬间,而在人生的旅途上,又是多么的漫长啊。尤其是在那个艰苦的岁月,几乎等于是从地球的一个起点爬行到了地球的另一个终点。父亲始终不渝的,在人生的道路上,坚强的奋斗着,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艰难的跋涉着。从不言苦,从不叫累,从不怨天,从不怪人。他一个人从遥远的故乡来到新疆拼搏,就好似一个探险者一样,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把生死置之度外,伴随着日起月落,风停雨过,终于走到了自己一生都在追求的事业高峰,也走到了自己伟大而珍贵的生命的归宿。父亲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由一个贫苦青年,转成了国家干部,由一个共青团员,成为了共产党员,由一个财务会计,升到了商业局长,由一个人来到新疆塔城工作,发展成儿孙一帮遍及全疆各地。父亲一路走来,即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也成就了儿女的辉煌,即报答了共产党的恩情,也报答了新疆各族人民,即没有辜负自己贫困的祖宗父辈,也没有辜负自己可怜的父老乡亲,即经历了一个一个风云时代,也保全了一个一个幸福家庭。父亲,你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你是我们的领路人,拓荒的创业者。天下国家,你顶天立地,平凡一生,你造就伟大。我们永远崇拜你坚强的性格,我们无限敬佩你执着的追求。
回望父亲走过的漫漫长路,聆听父亲经历的坎坷故事,有多少艰难困苦,有多少暴风骤雨,有多少天灾人祸,有多少妻离子别,已经都成为了过去,变成了他的一头白发,变成了他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疤。父亲从来不愿意提起,也从来不会忘记。就是海枯石烂,他所经历的磨难也不会改变,就是灯灭油干,他所刻骨铭记的事件都不会走样。仿佛就在昨天,好像就在眼前。父亲过去也曾经给我们说过,当他登上开往西去的汽车,路过家门口的那一刹那,望着远去的村庄,望着自家的草房,望着年迈多病的爹娘,望着追赶汽车哭喊的弟妹。心如刀绞,肝肠似断。但是他下定决心,舍小家,保国家,一定要抓住这个革命机会和自己的穷命抗争到底,坚决走出苦海。父亲坚定的走向光明美好的新社会,走向高歌猛进的新事业。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工作最艰苦的岗位去。保卫红色江山,保卫胜利果实,建设崭新国家,报答党的恩情。父亲一生的成就,开启于他这一关键的抉择。事实证明,他的头脑是无比清醒的,抱负是非常远大的,追求是特别坚定的。跟着共产党走,这一步是完全走对了。
父亲一贯是非分明,光明磊落,坚持原则,嫉恶如仇。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父亲身为托里县供销社主任,不怕引火烧身,就在全县公然贴出去一张大字报,严正声明,本人不参与派性,不参加文攻武卫,不挑逗群众斗群众。红卫兵,造反派,看到后十分不满,冲到家里和单位,穷凶极恶的揪出父亲,压着他到处游街示众,大会小会不停批斗,后来叫他白天打扫垃圾,晚上在机关看夜,再后来叫他下乡劳动改造,直至关进五七干校。对此,父亲没有屈膝求饶,也没有逃跑自杀,更没有说假话,捏造事实,讨好坏人,陷害好人。他始终相信群众相信党,相信乌云过去有太阳。他在这个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的紧要关头,想的不是个人安危,而是国家利益,单位安全。那几年他日夜不停的巡逻查哨,看守库房,站门市部,始终没有离开工作岗位一步。我们小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一手拿个木棍,一手拿个手电筒,保护公共财物,不被坏人抢劫,保护广大职工,正常工作生活。父亲,你就是你,你从不信邪,从不怕鬼,从不贪生怕死,从不随风摇摆,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坏人看见你退缩胆寒,好人盼望你撑腰壮胆。最让广大干部群众佩服你的是,文化大革命闹得那么凶,打死打伤那么多无辜领导,许多人只求自保,“不敢乱说乱动”,更不敢站出来伸张正义,批评错误,有的人连工作也不要了,跑到外地躲藏起来了。而父亲却不怕孤立,不怕坐牢,不怕打砸抢,坚持工作,坚持抗争,坚持讲真理。为了国家利益始终站在风口浪尖,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见了荣誉就让,见了困难就上。做到说的少做得多,责人少律己多,不搞团团伙伙,不拉帮派体系。我们明白,父亲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之所以没有被坏人整死,得益于他的贫寒出身,得益于他的为人处事正派,得益于他的一身浩然正气。我们做儿女的,只能望其项背,永远不可能超越父亲。
父亲的眼光总是远大的,胸怀总是宽广的,态度总是乐观的,希望总是充满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顺境逆境,从来没有见到他流泪,从来没有听到他骂人。但是当他知道全县所有的学校停课闹革命,孩子们上街参加武斗,许多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以后。他寝食难安,坐卧不宁,在家里一边骂娘,一边立即召集全家会议,通过所谓的“民主决定”将妻儿送回故乡,去读书生活,经风雨,见世面,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拂晓,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父亲看着心爱的妻儿,依依不舍的坐上货运汽车。当开车的汽笛忽然拉响,汽车缓缓开动,听着孩子们的哭喊声,看着孩子们挥动的小手。你不忍心目睹,这个生离死别的场景,猛然间转身,进了自己的屋里,偷偷留下了痛苦心酸的泪水。从此,父子天各一方,谁死谁生两茫然。我们天天盼,夜夜想,等着你回老家来接我们回新疆,一等就是十个寒暑。我们从儿童时代,等到了少年时代,又等到了青年时代,我们从城里娃,变成了农村娃,马上就要变成老农民了,也没有等到你回来。那时你只有不断的给我们写信汇款,你的每一封书信都是一种牵挂,你的每一次汇款都是一种亲吻,你的每一次探亲都是一种鼓舞。每一次收到书信和汇款,我们都象亲眼见到你一样高兴,飞跑回家报告母亲。然后,我们把书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传来传去的看,眼泪打湿了同一页信纸。当我们看见纸张上的旧痕新泪,我们知道那是父亲牵挂儿女,儿女想念父亲的泪水。我们至今没有忘记,你在自己生死难料,性命不保的情况下,省吃俭用,日积月累,将每月仅有的70元工资,分成三份,一份邮给爷爷奶奶,一份留给自己,一份准时寄给妻儿吃饭上学。由于祖上贫穷,没有什么家产,更没有宽裕的住房。我们刚回故乡,借宿于爷爷奶奶家里,没有自己的住房,你就到处举债买木头,买门窗,买砖瓦,自己动手拉土和泥,打土坯。最先,勉强盖了两间厢房,几年后又盖了两间厦子房,我们总算学习生活,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父亲远在新疆,大哥又去当兵。村里冬灌,一些人不负责任,洪水把我们的新房子冲坏了。我们没有靠山,我们没处讲理,我们母子只有忍气吞声,在北风呼啸的寒冷冬天,搬进生产队的场房,蜷缩了一两个月。村里的老人都说:咋不叫你孩子的爸爸和哥哥回来。母亲却说:回来又能咋样,乡里乡党的,也不是故意的。父亲,当你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以后,又是给乡里打电话,又是给村里发电报,又是给我们写信,把你都急坏了,也没办法。因为文化大革命还处在高潮,你也不自由。母亲顽强的带领我们,终于熬过去了这一大难。唐山大地震那年,陕西也闹得挺厉害。从秋到冬我们和全村一样,都住在街道的临时帐篷里。由于特别担心老家的老老少少,加之政治形势稍微好转,你身穿一件旧衣服,肩挎一个旧书包,回到村子和我们一起共度难关,有些人背后取笑说:还以为你是邮电局送报的来了。当时虽然阴雨连绵,风餐露宿,地动山摇,惊心动魄,但是你却镇定自若,彻夜不眠的守护着我们的家园。小伙伴们,好像这时才知道,我们是有爸爸的。便一齐问我们:你爸爸在新疆放马呢?后来他们才知道你是一个局长,不久附近的村子,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此时此刻,我们多么自豪,我们有爸爸了。我们多么幸福,我们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