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捷的《虞美人·梳楼》鉴赏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蒙处。楼儿忒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
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海棠红近绿阑干。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蒙处。”丝丝的杨柳,绵绵的细雨,柳丝轻拂,迷蒙缥缈的春意,渲染出浓重的愁思。“杨柳”、“细雨”绘出江南春雨图。“丝丝”逼真地再现了柳枝的柔姿,“丝丝雨”描画了春雨连绵不断的景象,虽是乐景却有丝丝愁绪。“溟蒙”亦作“溟濛”。1、小雨貌。如“只因一霎溟濛雨,不得分明看好山。”“余方独行前村,天忽阴晦,小雨溟濛,沾余衣袂。”2、昏暗;模糊不清。如“上瞻既隐軫,下睇亦溟濛。”“縈回兮琐散,暠皓兮溟濛。”“芜湖春荡漾,梅雨昼溟濛。”3、引申为蒙胧。如“碧窗望断燕鸿,翠帘睡眼溟濛。”4、形容草木茂密。如“被箘簵之窈蔚,结篠荡之溟濛。”“蔓衍数条远,溟濛千朵垂。”
以“丝丝杨柳丝丝雨”推测,“溟蒙”应理解为“昏暗;模糊不清”较为恰当。春的到来本是喜悦之景,然而杨柳丝丝,细雨绵绵,柳丝轻拂。烟雨笼罩的远处,一派迷蒙缥缈。渲染出虽春而不喜人,为下文抒情定下忧伤的情感基调。
“楼儿忒小不藏愁”是伤怀的心理描写。南宋末年,国事江河日下。词人对前途感到忧虑。心中的愁苦郁积,遇感而发。“藏”字有藏不住、飘出之意,暗含“愁”之多。楼儿忒小,因而这“愁”已经藏不住了,要摆脱小楼的羁绊。“楼儿忒小”以空间的大小来喻“愁”之多少,既是比喻又是夸张手法。李煜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化抽象的“愁思”为具体可感的绵绵不绝的春水;晏殊有“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把抽象的“愁”比作具体的“烟草”“风絮”“黄梅雨”极言愁之多;李易安有“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的巧妙构思,运用夸张的比喻,说小舟载不动自己的愁思,把无形的愁思化作有重量的东西,化虚为实,是描摹愁思的绝妙好词。愁绪本是抽象的,但诗人却用船都载不动。诗人化抽象为具体的事物,巧妙地表现了愁情的深重。以舴艋舟载不动愁的艺术形象来表达悲愁之多。写得新颖奇巧,深沉哀婉,与“楼儿忒小不藏愁”有异曲同工之妙。
“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几度”是多次的意思。此句的主语应该是“愁”,“楼儿忒小”实在藏不住词人的万般愁思。“愁”已按捺不住,“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把“愁”赋予情感,巧用拟人手法,表达词人思归之情的痴迷与执着。然而“归舟”虽大,“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幻想只是暂时的避难所,只能徒增忧愁罢了。
“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天怜”,显得更为凄凉、悲伤,词人的客愁乡思无处消遣,指望上天能可怜与同情。但“天”怜则怜矣,然而,只能“借与花消遣”。“借”极言他乡之花非我所有,只能“借”。一“怜”一“借”看似大方,暗含词人之厌恨,婉转含蓄地表达了词人乡愁之苦和无奈之情。
“海棠红近绿阑干。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此句承“花消遣”而来,海棠临栏,红绿相映。雨中海棠,貌似红绿耀眼的春景,却暗含了凄凉之意。他乡之景越美越能反衬词人的乡愁之浓重,以乐景衬哀情,起到“一倍增其哀乐”的效果。“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何况卷帘之际,迎面而来的又是那令人心寒的晚风呢!“梧桐更兼细雨,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正是词人此时心境的真实写照。
蒋捷的《虞美人·梳楼》巧用融情于景、拟人、比喻、夸张等手法抒发羁旅他乡凄迷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