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无人不知,他的品三国更是妇孺皆晓。除了品三国外,他的品人、品城等书,据说销量也被带动。不过,相比之下,他的这本书,知道的人就少了。那就是:《费城风云——美宪法的诞生和我们的反思》。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彼,印数是3万册。
数百年前,一群乡巴佬在没有神圣理论、没有绝对权威的环境下,先是打败了号称日不落的大英帝国,然后又以数月之唇枪舌剑之力,居然创制出世界上第一部宪法。此后,不仅造就一个取代日不落帝国的超级大国,更让宪法一词成为现代国家的标志之一。
这个过程,很多人都大略的知道。还有很多少人也知道,美国费城的制宪过程,绝非一帆风顺,绝非如我们的政治协商会议那般意见一致,而是充满了争吵、威胁。当制宪代表们自身都对争吵无可奈何时,甚至祈求上帝的帮助,即请牧师在每天开会前做祷告——遗憾的是开会经费没有这笔费用。由于整个过程,充满了利益争夺的火药味,大邦与小邦之间的博弈,南部畜奴邦与北部自由邦之间的对立,以致于争吵随时随地,当年的制宪会议,随时都有戛然而止的可能。
而在另一方面,妥协也是随时随地。就如1215年英国的贵族们们,在击败“失地王”约翰后,没有将他砍头或取而代之,而是签订的后人称为“大宪章”的条约,其核心内容就是征税必须得到贵族们的同意,这就是英国人的妥协精神。来自英国清教的美国先祖们也深谙此精神,制宪的过程,也就是妥协的过程。哪怕当制宪的倡导者麦迪逊最后看到,成形的宪法与他开始时的设想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时,他仍然游说弗州批准。
当然,制宪会议的根本理念,或谓指导精神,与美国独立战争是一致的。那就是人权和自由。当年是向英国争取自由同,如今则是为了建立一个保护人权和自由的中央政府,也就联邦政府。当然,人权和自由从来不是只停留在纸面上的,总是表现为各种各样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如通商、关税等。所以,当罗德岛从头到尾都不肯加入联邦,却在联邦政府的贸易禁运面前,迅速低头;纽约州的上层同样不愿意加入联邦,却在市民们的要胁甚至绑架上批准这一宪法。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易先生的书中描写得精彩而生动。书中警句随手可见:“防官如防贼”、“惟其简单,才是真理;也唯其简单,才可坚持”,等等。而且,一些解释颇现功力。
易先生坦言,他是看尹宣先生翻译的《辩论:美国制宪会议记录》一书,即由“美国宪法之父”麦迪逊所著,记录了1787年5月25日至9月17日会议的整个过程后,感触良多,“实在忍不住要把这个故事重讲一遍,以便有更多的人来分享这种感受。”
尹宣是从学术的角度翻译这本书,自然文字严谨,注释详细,但即便我辈,只要非美国史专业领域的人,恐怕看起来也会费力。所以,易先生换用一种方式将这个故事再讲一遍,又是以一种极其维妙维肖的方式讲来,实在是功莫大焉。
在观睹易中天先生的三国和其他著作时,已经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西学功力和兴趣,这本书可为佐证。他老人家更能以一种普及科学常识的态度,为我们提供这样一本生动的、更应人人皆知的历史常识书,实在令人尊重。因为,在我们这个社会,历史常被一些被利益集团所修改,难以体现历史之真、历史之善,所以,我们的历史常识,大都是一些虚假的知识,而不是真实的、真正有益于我们这个社会的历史常识。
这本书,可以和储安平先生的《英国采风录》相媲美,两者的立意、出发点,以及文字的风格、配图,如出一辙。
百家讲坛到今天,其之前的影响谁都无法否认,但如今影响渐趋式微,原因之一,不就是死守国学,不知引西学援国学之理吗?当然,讲坛有讲坛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