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躺在慈济医院特护病房里的刘新杰心潮难平,昨日下午四点的一幕定格在他的脑海中:沈明铮为了配合自己得到谭忠恕的进一步信任,为了让自己坐稳八局总务处处长的位置,在取得自己的同意、配合后,抢下了换班看守的枪,击毙了几名看守,又对自己连开三枪后,举枪自杀!虽然这样的结局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事前自己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事到临头,他依然心痛欲绝。沈明铮临终前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期望、鼓励、视死如归,仿佛刻在了他的心头,压的他不能自由呼吸。从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一个过河卒子,没有退路,只能奋勇向前!可是自己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如父长兄---谭忠恕!自己刚满十岁就在谭家长大,老母和长兄是在他父母双亡与胞弟天各一方后人世间唯一的温暖。谭忠恕二十余年来对自己宠纵、呵护,自己不能报答这份恩情也就罢了,从今天起,为了信仰,为了打造一个国家繁荣富强,国民人人平等自由、幸福的新社会,自己终于彻底的站在了与谭忠恕一较长短的战场上,自己已经成为谭忠恕和他领导下的八局最直接、最危险、最大的敌人!谭忠恕在自己实在无力负荷这一切倒地晕倒后,在医院里亲自陪护了一个晚上,直到得知局里有重要公务后方才离开。
护士端来了早点,没有丝毫胃口的刘新杰挥挥手示意护士赶紧端走,这时,齐佩林走了进来:“新杰,局长不放心,正好我今天没事,就过来陪陪你。听话,把早点吃了,不吃饭怎么能行?”
“你今天不做沈明铮案子的报告了?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上海的早点是不是都是些西餐的面包、三明治?我吃不惯。”
齐佩林耐心的劝着:“报告昨天晚上就加班弄好了,你放心吧,别再惦记工作了,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听话,先把早点吃了,上海的早点品种其实很丰富的,你吃不惯西餐,明天我给你准备别的。”
刘新杰不由得笑了:“我看你比老谭还罗嗦,跟我妈有一拼。你说你一个刀尖上打滚的上校情报官员,婆婆妈妈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齐佩林也被逗笑了:“臭小子,你怎么不识好歹?关心你还关心出错了?告诉我,你明天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准备。”
“吃什么都行,关键是你把酒给我拿来。昨天他们送我来医院的时候,我的酒壶拉在局里了。前两天我看见你办公室里还有几瓶洋酒,你留着有什么用?赶快给我拿过来。”
“那就是给你准备的,还没来得及给你。我又不喝洋酒,不过现在你就喝酒,不太好吧?要不我去问问医生?”
刘新杰霸道的说:“你要不把酒给我拿来,你也别来了。哎,是你自己回去拿还是你派人回去?快点!我等着喝那。”
齐佩林好脾气的哄着:“你别急,行,我这就派人去拿。有件事我还想找你说说。”
“什么事?不会又让我给你报销什么费用吧?我都躺在医院里了,你就饶了我吧。”
齐佩林佯装生气的说:“你想哪去了?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个就认识钱的小人?”
“我错了,你不是就认识钱,你还认识金条、美金、英镑。。。得,得,我不说了,真生气了?一个大老爷们没这么小气吧?瞧你又变成大驴脸了。哎,真生气了?”
齐佩林哭笑不得:“你就气我吧,在局里受李大处长的气,好不容易躲到医院里来,你又气我,臭小子,把我气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看你和李伯涵一定是前世的冤家,这辈子又聚到一起相互各应,不过在老谭面前,你们最起码还维持这相互的面子,大浦跟他更是水火不容,两个人现在都不能单独在一块。”
“你别在这说风凉话,这一次我和他当众争执,可全是为了你。”刘新杰一愣:“我都在医院里住着啦,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佩林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你私下安排大浦去见老沈的事,李伯涵知道了,当着局长的面质问大浦。大浦的脾气你知道,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涵养、能容人。对李伯涵,那是针尖对麦芒,一步不让。差点把局长惹火了。你说除了工作,人总有私交吧?老沈到底是大浦的老师,临终前想见最后一面,这不是太正常了吗?”
“这件事我安排的很周到,应该只有我和大浦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齐佩林笑着说:“八局全是情报官员,哪能有什么秘密?就你和大浦这点伎俩,不瞒你说,这件事第二天我就知道了。他们师徒见一面也好,老沈最明事理,有他开导大浦,也省的大浦不谅解你。对了,局长派我今天去南京总部出差,两周才能回来,你好好养病,我得走了。”
刘新杰吃了一惊,表面上却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问道:“这么说,你连老沈和大浦见面说了些什么都知道。老齐,有个问题我早想问你,如果这一次不是沈明铮,而是我,你会怎么样?会徇私放我一马吗?”
“我不做这种无聊的假设,局长说的对,你就是没有正型,开玩笑也没个分寸。我走了。”
刘新杰固执的问:“你先别走,就算是我无聊,你今天必须得回答我。”
齐佩林狡黠的一笑:“那我问你,如果这一次不是沈明铮,而是我是共党卧底,你会怎么对待我?是和对老沈一样,也会对我动大刑吗?”
刘新杰一时语塞,答不出话来。齐佩林接着说:“兄弟是兄弟,但是我们都是党国的军人,职责在身,真到了公私不能兼顾的时候,谁也无可奈何。新杰,你来得晚不知道,大浦就不必说了,我和局长、老马与老沈都是共过生死的。时间到了,我真得先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刘新杰看着齐佩林的背影,笑容一点点凝固在脸上。
第二章
在医院里躺了十多天的刘新杰回到了八局,在大门口一眼看见齐佩林正在亲自指挥着一辆厢式卡车卸货,他迎上前去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爆土扬尘的,看你这一身的土,回去换件衣裳吧,我替你看着。”
“你出院了?我还说忙完了和大浦一起去看你那。不用,我这就完了。这都是从南京总部运回来的日伪时期各个特务机关的旧文件,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在上海档案馆,李伯涵已经过去了,一会也就运回来了。”
刘新杰嗤嗤的笑着说:“我在医院里躺了十来天,八局改成回收站了。你们把这些破烂运回来干嘛?”
“你在医院里养伤不知道,这是总部策划的一个大行动,过几天还要派特派员过来亲自领导。我不和你说了,一会局长要召开会议,你自然就知道了。对了,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一会在会上我提议组织个圣诞舞会,别忘了你一定要支持我。是得去换身衣裳,我走了。”
看着步履匆匆的齐佩林,刘新杰摇了摇头说道:“真怪了,工作狂都出在八局了,一个李伯涵还不够,这又来了个齐佩林。钱宇,你找我有事?”
钱宇笑着说:“局长让您现在去会议室开会。”看了看四周无人,又小声说道:“这次行动的目的,据说是从日伪旧档案中的线索追查共党在国防部的卧底。”
“知道了,你跟局长说我换身衣裳马上过去,这套衣裳全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在医院没闻出来。”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今晚来我家咱们再商量。记住六点来,我和大浦他们约的是六点半。”
八局会议室中,谭忠恕布置着诤言行动,孙大浦为难的说:“局里懂日语的人太少,这么多有关密码、密电的内容,只给我配两个翻译,进度太慢,能不能从别处借调几个懂日语的来帮忙?”
李伯涵不屑一顾的说:“孙处长缺乏最基本的常识,保密程度这么高的行动,怎么能从外面借人哪?”
“这么说,李处长精通日语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失敬了。”孙大浦马上反唇相讥。
李伯涵说道:“局长,我是这么想,刚才你在分派任务的时候,局里懂日语的都安排了具体职位。只有齐处长没有分派具体工作,大家都知道齐处长的日语水平很高,我想让齐处长再辛苦一下,帮助孙处长做些翻译工作。”
齐佩林看了看李伯涵,没有开口,孙大浦冷笑着说:“李处长耳朵不太好吧?刚才我分明听见局长说此次行动八局的人员由老齐负责指挥,怎么又成了没有具体工作了?”
刘新杰笑着插话:“大浦说的对,连我这耳朵不好的人刚才都听见了。没想到世易时移,我才住院十多天,老齐已经从处长变成了专职翻译,而且还归李处长领导,我要再晚回来几天,老齐还不得被撤职查办了?”
谭忠恕皱着眉头说道:“行了,伯涵的提议是不妥。这样吧,我向总部汇报,让他们多派几个懂日语的过来协助工作。偏偏老马这个时候又请假去找女儿了。佩林的工作还是以配合特派员领导此次行动为主。新杰,你刚才说还有事要在会上商量,说吧。”
“也没什么别的事,你让我负责圣诞舞会的筹办,咱们局里女士太少,恐怕大家都不能尽兴,我想是不是。。。”
李伯涵打断了他的话:“当然不行,党国军官有明文军纪,不允许出入风月场所,怎么能让那些俗不可耐的舞女们参加八局的联欢会呢?”
刘新杰坏笑着说:“原来李处长对这些地方很熟悉,都知道什么俗不可耐的?反正我们几个都不知道。你经常去吧?”
话音未落,孙大浦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谭忠恕瞪了他一眼说:“伯涵你误会了,新杰的意思是从电话总局邀请一些接线员一起参加舞会。新杰,你也不把话说清楚。行吧,新杰你出面去办吧。记着要隆重一点,热闹一点。”
齐佩林突然说道:“我这些日子不在局里。老马的女儿抗战的时候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又去找女儿去了?”
刘新杰回答道:“你没成家不懂天下父母心,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是希望渺茫,做父母的都不会放弃。”
“对,我不懂,我没成家。我多问一句,新杰,您老人家的家眷在哪?带来让我们认识认识。都是单身汉,你装什么装?”
孙大浦笑着说:“虽然新杰还没有成家,但是他的话是对的。哎,我说你们俩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这个问题了?依我说。。。”
李伯涵站起身来:“你们既然这么有闲工夫,就慢慢聊吧,局长,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傍晚六点,钱宇准时来到了刘新杰家中:“刘哥,我早就想找你好好谈谈。我和沈处长在一起有一年多了,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在电讯专业上,他最得意的门生是孙大浦,在思想上,他却最看好我。其实在他没有出事之前,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人。我虽然和您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也知道您。。。”
刘新杰笑着说:“你知道什么?我是什么人?”
“我今天必须得说出来,否则我会窒息而死。你和老沈一样,都是我们民族的希望所在。我们国家的前途不在南京,而在延安!”
刘新杰收起来笑容,郑重的说:“钱宇,你这话可大可小,你知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你考虑清楚了吗?”
钱宇有些激动的说:“我投笔从戎五年了,这些年看着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在受苦受难,而那些达官显宦,他们在干什么?尔虞我诈、波谲云诡,前线吃紧,后方紧吃。。。就说局长这样百里挑一的、难得的好长官吧,因为上级有令,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加害对八局恩深义重的联合战线的战友029,而后又可以对因良心不忍而出手相救的亲信下属,痛下杀手!就更别说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场畜生们了。对这样的政府,我彻底失望了。”
刘新杰沉思良久,认真的说道:“我能体会你的感受,我当初的失望与你一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你在八局受到局长的信任,前途一片光明,我不希望你一时冲动。。。”
“刘哥,我家境富裕,当初放弃安逸的生活投身军旅生涯,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报效国家。您一定要相信我。您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党国已经腐败到什么地步了?就连当初为了信仰,九死一生卧底七十六号的齐佩林,短短的时间里,也已经堕落到工作上与李伯涵争权夺利,平日敛财自肥的地步!”
刘新杰拍了拍钱宇的肩膀:“今天我们就此打住吧。一会齐佩林和孙大浦过来吃饭,我们先提前准备一下。记住你这些话千万不能再别人跟前流露出一言半句。”
六点半到了,准时到来的孙大浦自行从脚垫下取出钥匙打开了门:“太好了,钱宇你也在。这个老齐,说是忙要晚一个小时到,我刚才正发愁人少,你知道老马也不在。钱宇,你知道这俩天老齐神头鬼脸的,在忙什么?”
“你们几位处长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齐哥不是刚从南京总部出差回来吗?哎,你们说齐哥基本上每个星期天都去南京,他是不是在南京有女朋友了?”
孙大浦神秘的摇了摇头:“不是,老齐虽然常有一些露水情缘,但是他去南京可不是为这个。现在我不能说,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刘新杰瞪了孙大浦一眼,不客气的说道:“我就烦你这毛病,总是说半截话。你神神秘秘的干什么?老齐不就是去南京拜望他那几个身居高位的伯伯、叔叔去了吗?这谁不知道?李伯涵天天拿这个说事。”
孙大浦不好意思的笑了:“你们都知道了?我这不是。。。”
“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我是从一线部队出来的,最烦你们这些人整天神神叨叨的。行了,我也懒的说你了,酒不够了,我和钱宇做饭,你开车去买酒,记住别买错牌子。”
第三章
刘新杰推开了情报处处长办公室的门,办公室内堆满了一地的各种档案、文件,十余个人员正在紧张的忙碌着,半人高的文件堆挡住了视线,刘新杰大声叫道:“齐佩林,你在里头吗?这是干嘛呢?怎么像个大杂货铺?”
齐佩林赶紧迎了出来,意外的是李伯涵也跟在齐佩林身后,“新杰,你干嘛来了?我这不正在整理档案吗?已经加了好几宿班了,李处长正在催我呢。你找我有事?”
“老谭不是去南京了还没回来吗?等他回来你再着急也不晚啊。没什么事,就是老马回来了,我们想找你和大浦一起去老马办公室喝酒。”
齐佩林关心的问:“他女儿找到了吗?在办公室喝酒不太好吧?”
“没有,所以他心情不好,不喝酒咱们就陪他坐坐,开解开解他。”
“恐怕我和大浦都去不了,这不正忙得不可开交。依我看。。。”
李伯涵忍无可忍的插话道:“你们有什么私事等闲下来再慢慢聊。齐处长,明天凌晨局长就回来了,总部的特派员明天下午也就到了,我们的工作进展太慢了,刘处长倒是没什么,我们怎么交代?”
刘新杰看了看李伯涵,笑着说:“原来你们工作进展慢,全是因为我。这罪名够大的。行了,你们忙吧。”
医务处办公室中,满怀心事的马蔚然几杯酒下肚已经有点薄然微醉,刚刚抽出时间赶过来的孙大浦诚挚的劝慰着:“老马,你看开点。这场战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哎,该死的日本强盗!我看美国人扔的原子弹太少,把那个弹丸之地全平了才好呢。新杰,老齐到底还来不来?全局为什么进入紧急状态?你知道吗?”
“不知道,刚才我回办公室拿酒,听手底下人说是李伯涵和老齐一起下的令,老齐随后就一个人出去了。听人说穿着刚发下来的全套新式军装,神气得很。”
孙大浦不解的摇了摇头:“这老齐,出去也不跟哥几个打声招呼,反倒和那个李伯涵勾勾搭搭,神头鬼脸的,什么意思?”
马蔚然长吁短叹的说:“管那么多干吗?大浦,我劝你对什么事都不要那么认真,朋友嘛,合则聚,不合则分,又不是亲兄弟。就是亲兄弟、父母儿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各走各的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刘新杰笑着说:“老马,你喝多了。哎,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大浦说的对,这个老齐最近是有点神神秘秘的。”
凌晨的八局会议室中,已经两天不眠不休的谭忠恕看着心不在焉、一身酒气的马蔚然,玩世不恭的刘新杰,正在针尖对麦芒与李伯涵拌嘴的孙大浦,惦记着下落不明的齐佩林,罕见的发了脾气:“你们都在干什么?下午特派员就要来了,你们这种精神面貌不是丢八局的人吗?老马,你怎么回事?一身酒气!跟着刘新杰你就学不出好来。大浦,你和伯涵有完没完!这个齐佩林到哪去了?伯涵,你不是说他临走交代三个小时就回来吗?这都过去都长时间了?还有你,新杰,起什么哄?什么叫八局只有大浦最聪明?”
其他人都没敢做声,唯独刘新杰不以为然的说:“老齐不见了,又不是我们的错。他就是投共了,你也不能把火发到我们这些老实人身上。”
李伯涵神秘的说道:“刘处长这句话我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你们还不知道吧?齐佩林此次外出就是受共党邀约,与他们会面去了。”
孙大浦大吃一惊:“真的?不会吧?。。。”
刘新杰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真的假的?你们少曲解我的意思。大浦,你见过共党公开到情报部门找他们的卧底联络的吗?李处长,这么大的事你说话可要有根据。”
“刘处长,分明是你说齐佩林有投共的可能。抗战时,齐佩林在七十六号曾经官居行动队中校副队长,李士群对他可不薄,他。。。”
“好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伯涵,今天我再说最后一遍,对佩林的忠诚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为党国九死一生卧底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是党国的有功之臣,怎么能反倒因此而怀疑他的忠诚?各部门分头准备,特派员下午就要来了。散会!”
在情报部门内素有笑面虎之称的总部特派员张奉举在布置铮言行动之前,笑容可掬的与八局众人寒暄着:“佩林和伯涵,我熟。这位帅哥处长,虽然只在圣诞舞会上见过一面,印象很深。孙处长和马处长,我们还没有打过交道,只听说专业能力很强。此次来八局与众位合作,是我的荣幸。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顺利完成铮言行动。”
齐佩林等人笑着没有说话,唯独李伯涵开口奉承道:“张主任是总部戴局长的亲信心腹,能力之强是我等望尘莫及的,能有机会在您麾下效命,是八局和我等的荣幸。望特派员不吝赐教。”
性情冷漠、言语乏味的李伯涵如此露骨的奉承,八局众人都有些不屑,张奉举心中了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哪里哪里,大家彼此学习吧。佩林,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生病了?”
李伯涵插话道:“特派员有所不知,昨天晚上,齐处长独自一人。。。”
谭忠恕打断了李伯涵的话:“这几天工作太忙。佩林,虽然配合特派员的工作是目前八局最重要的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奉举兄,现在请您布置工作吧。”
谭忠恕办公室内,刘新杰问道:“昨天老齐到底干什么去了?我看到他已经给你汇报了。不会真的去一夜风流了吧?”
“哎,新杰,以后我们的工作要艰难起来了,没想到好不容易活到胜利的一天,和平马上就要变成泡影了,又是同室操戈的局面。你说这共党,怎么就这么不明事理。政府对他们已经很宽大了。”
“我不明白,再说你经常教训我,什么军人不干政,服从是天职等等。再说这和老齐有什么关系?”
谭忠恕低声说道:“你想不到吧?共党居然想策反齐佩林,你说他们胆子多大。这件事你可不能传出去,否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许会利用这个对佩林不利。”
“真的?那齐佩林会不会真的。。。我也糊涂了,如果他真有什么,也不会对你全盘说出实情。那么共党为什么想到要策反齐佩林哪?难道老齐有什么把柄,或是有什么。。。”
谭忠恕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认真的说:“行了,别猜了。此次执行铮言行动,他们几个等于是被隔离在副楼里了,如果我们能够协助总部找出隐藏在国防部多年的共党卧底,就是对党国最大的忠诚。局里的工作你要多操点心,安排好后勤支援,不要慢待了特派员。”
第四章 刘新杰在办公室中等待着,其实他也不能确定孙大浦会不会来,,如果自己的计划不能顺利实施,那么只有一条出路: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破坏铮言行动。内战爆发在即,对手国防部中我方地工人员的地位太重要了,这是一个关键时候甚至能够左右战局发展的位置。沈明铮为自己牺牲了生命,自来第八局的第一天起,自己就做好了为信仰献身的准备。窗外,谭忠恕热情地陪同张奉举上了汽车,铮言行动成功在即,一直紧张忙碌着的张奉举终于有了应酬的闲暇,在谭忠恕的亲自陪同下,前往大世界散心。就在昨天晚上,钱宇主动向自己请战,想利用为孙大浦准备夜宵的机会,伺机出手,经过反复的考虑,自己拒绝了他的要求:虽然钱宇是一个优秀的特工,但是以他的身份,必然会引起对手的怀疑。不惧牺牲,但是牺牲却必须有价值。刘新杰如同一个出击的猎手,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夜色中相对而坐的齐佩林与刘新杰沉默着,黑暗中只看到烟头若有若无的微弱光亮,齐佩林长叹着开口:“新杰,其实今天李伯涵有一句话是对的,对李士群,我一直有着很深的愧疚。这话我跟谁都没说过,连局长都不知道。” 第五章 李伯涵坐在办公室中,考虑了片刻,对手下的丁三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到总务处把刘新杰找来。” 丁三为难的说:“处长,是不是先和局长说一声,刘处长也是上校处长,您直接找他来问话,是不是不太合适?刘处长的脾气又不太好。。。” “你到底是我的下属还是刘新杰的下属?那来那么多废话?局长把内部严查的工作全权交给了我,我有权利询问除局长外的全部人员。还不快去?难道你想抗命?” 丁三为难的正要出去,刘新杰大力踹开了门:“李伯涵,你是什么东西?新雅饭店的高老板是我找来为八局包伙送饭的,你手底下那些地痞流氓禽兽不如,那个姓高的小女孩今年才十六岁!八局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今天和你没完!” “刘新杰,你想干什么?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询问你,档案被掉包的那一天,你不是私自进了副楼吗?现在你把当时的行踪全部写出来,要有人证、物证,要一点不漏的。。。” “你少来这套!如果我不写呢?你能怎么样?现在你马上把你手下那帮畜生交出来!” “我奉局长的命令,负责内部严查,如果你胆敢抗命,我有权拘捕你!” 刘新杰气往上涌,顺手把李伯涵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骂道:“去你妈的,我看今天谁敢动我?你交不交出那帮畜生?” 丁三等行动处的下属赶紧劝道:“刘处长息怒,有话好好说,局长不在,您这样,局长回来怎么交代?” 刘新杰怒道:“都给我滚一边去!没你们什么事!今天谁敢拦我,我他妈一枪毙了他!李伯涵,我今天非收拾收拾你不可!” 李伯涵冷笑着说:“你们谁都别拦他。刘新杰,别人怕你是给局长留面子,我可不管这一套!你不就是个衙内吗?你想干什么?” 刘新杰上去一拳,李伯涵没来得及还手,踉跄着撞在了墙上,当时倒地不起,刘新杰又从地上拽起了他,猛的把他甩到了铁质文件柜上,下属们一看不好,有人赶忙上前从地上扶起了李伯涵,有几个机灵的忙着出去找齐佩林等另外几个处长,丁三赔笑拦住了刘新杰:“刘处长,有话好好说,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一下,等局长回来再说。” 谭忠恕的办公室内,刚主持完全体校级以上军官会议,处理完李伯涵手下强暴幼女案,刘新杰大闹行动处,殴打同事两个案件后,独自沉默了很久,几天来,那个三分钟的时差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魔鬼,引发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档案被掉包的那个晚上,刘新杰在劝慰齐佩林后,离开孙大浦的办公室,走到副楼大门口正常用时应该是一分半钟,而门口的监控和孙大浦办公室的窃听设备证明这段时间是四分半钟!三分钟的时间,对于整个副楼的安全措施、临时机要室的防盗设备都是亲自主持安装的刘新杰,调换档案绰绰有余!难道李伯涵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为了调查这件关系到自己最心爱的兄弟清白的事件,他有意安排冷漠机敏的李伯涵负责内部严查,而弃用了一向负责类似工作,却与刘新杰私交莫逆、常爱感情用事的齐佩林,没想到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却发生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看来李伯涵糟糕的人缘已经影响到了八局的正常工作。也许齐佩林说得对,刘新杰在离开孙大浦的办公室后,可以有许多种可能消磨掉这短短的三分钟,国防部少将高参郭文斌畏罪潜逃,总部也已宣布诤言行动圆满完成,八局何必节外生枝,徒然授人以柄?这个李伯涵居然在如此紧张工作的同时,还有时间和精力自行从浩瀚如山的旧档中,找出齐佩林在七十六号四年卧底生涯的详细履历,听说他还能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默写出七万余字的文件,果然是人才难得,看来自己的几个处长那个都不是善茬。想到这里谭忠恕不知是喜是忧。他叫来了秘书:“请几位处长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奉命而来的却只有李伯涵、齐佩林二人,钱宇汇报道:“刘处长在禁闭室,说是要严格执行命令,48小时之内绝不出禁闭室的门,所以来不了。孙处长不在办公室,听下属说出去给刘处长买酒去了。马处长正在亲自给姓高的女孩检查身体,说马上就来。” 李伯涵寸步不让:“那么现在局长和几位处长都在,刘处长能把实情说出来吗?” “不能。” 李伯涵为之气结:“刘处长,现在是八局的处长办公会议,我在和你谈工作!你这是什么态度?请局长主持公道!” “公道?你不配说这两个字!你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我看全局就属你嫌疑最大。行动处都快成了你的独立王国了,连局座不通过你都指挥不动。你在背后私自查我、查老齐,你什么意思?” 孙大浦附和道:“新杰说的对,我看局里如果有卧底,李处长的嫌疑的确最大。” 看到谭忠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齐佩林朝刘新杰使了个眼色,又瞪了孙大浦一眼,笑道:“大浦,不要信口开河,知道的是你和新杰与李处长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八局几个处长水火不容那。局长,您也不要动气了,大家共事一场,总有个言差语错的。新杰已经给我说过了,那天晚上他走到一半,不放心又回来准备再和我聊聊,在门口站了一会,转念一想还是让我一个人呆着的好,就没有进来。是属下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惹出这么多事情来,都是我的错。” 谭忠恕问道:“这件事新杰也和我说过了。为慎重起见,伯涵不知情,想再调查一下也无可厚非。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我今天想和你们谈的是另外一件事。在座的除了老马,据我所知都参加过十年内战,当时共党尚未做大,彼此力量悬殊,五次剿匪戡乱,前四次都已失败告终,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们谁能回答我?伯涵,你先说。” “是,我认为是我们缺乏雷霆手段,过于重视什么师生、同学等等私人关系,没有把党国的利益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陈赓的脱逃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伯涵的看法也有一定的道理。佩林,你说说。” “局长,您的意思我明白。前四次围剿之所以失败,败在军令不畅,各地实力派都想保存实力,遗祸东吴,只是共党有了可乘之机。我们内部的团结是重中之重。” “佩林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之间都做不到精诚团结,底下的下属就会无所适从。今天我要郑重的告诫你们几个,我谭忠恕最反感同事之间彼此倾轧、水火不容,你们之间的私人交往我不管,当时从今天起,谁再敢彼此拆台、甚至斗殴,影响工作,我一定严肃处置,八局容不下这种人。伯涵、新杰,还有你们三个,都听清楚了吗?” 几个处长都严肃的答道:“是,听清楚了。” 谭忠恕放缓了口气,说道:“至于追捕029的行动,暂时还是由佩林负责,等进行到一定的程度,我再命令大家介入进来。其他部门都要支持策应。佩林,我知道你与029关系不同寻常,我告诫你注意要摆正位置,不准以私废公,否则军法无情,你不要怪我言之不预,听明白了吗?散会吧,新杰你到我办公室来。” 第六章 远安号上,携妻带子,与几位处长出海散心的谭忠恕阴沉了几乎一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对妻子说:“小雄呢?又去哪疯去了?新杰哪?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他?” 陆怡君笑着说:“嫁给你快十年了,这是你第一次带我出来散散心。看样子最近战局不错,否则你哪有这个闲情雅致?小雄去和孙处长的儿子玩去了,新杰他们几个一直在房间里里玩牌。” 谭忠恕歉然的笑道:“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迎来太平盛世了,到时候我就脱下这身军装,我们一起回老家去,陪着娘,我们一家人天天在一起,过一过田园生活。” 谭太太微笑着不由自主的靠在了谭忠恕的身上,谭忠恕揽过了妻子。只听身后一阵笑声,刘新杰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大笑着说:“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那什么,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谭忠恕佯怒着喊道:“回来,看到了又怎么了?我们是明媒正娶的老夫老妻了。倒是你,准备一个人过到什么时候?妈写信没有一次不问的。哎,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牌打完了?” “大浦把钱输完了,正想办法借钱呢,说好了晚上再打。晚上怡君也上场吧,我们三个人陪你打麻将,上海滩哪个太太不是天天长在牌桌上?” “哎,新杰,你这小滑头,又想把你嫂子拉下水。你们三个叫上老马或者伯涵一起玩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马上船就病了。李伯涵和你一样什么牌都不会玩,真是个怪人。得了,怡君不来,我们把老宣叫上。” 谭忠恕难得的开着玩笑:“不会打牌就是怪人?这么说赌鬼是圣人了?怎么听你说每次都是大浦输?人家还要养家糊口哪,哎,你和齐佩林是不是作弊了?” 刘新杰一拍脑袋:“我一看你俩亲热,一激动把正事忘了。你一提齐佩林我才想起来。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就在餐厅。正好也该吃饭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谭忠恕哭笑不得:“我们俩亲热你激动什么?要送我东西?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原来可都是从我这里顺东西,搞什么名堂?” 餐厅里,丰盛的晚餐已经摆好了,谭忠恕和蔼的说:“都是自己人,老宣你也一起吃吧。小雄,和弟弟坐一起,当哥哥的要让着弟弟,听到了吗?” 七岁的小雄大声答道:“听见了,我会让着弟弟的,就像爸爸总是让着新杰叔叔一样。”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刘新杰假装不满的说:“到底是谁的儿子向着谁,再疼他也没用。谁说你爸爸总让着我?纯属道听途说。还想让我带你去看马戏表演,空中飞人?都别想了!” 小雄不甘示弱的说:“你不带我去,我也不怕,齐叔叔刚才答应带我去。齐叔叔赢了好多钱,说都给我花。还要带我一起去大世界看漂亮姐姐跳舞唱歌!” “佩林,这我可要说你几句,我一个兄弟就让你给教坏了,总是和你一起蒙骗我,你要把我儿子再带坏了,我可和你没完。他才七岁,你就把他往大世界里带,什么漂亮姐姐、妹妹的?” “爸爸,新世界里还有漂亮妹妹?有妈妈漂亮吗?齐叔叔没说,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总去?为什么不带着我?” 正在喝茶的刘新杰一口茶喷了出来:“对,你爸爸经常去,去找漂亮妹妹。。。” 谭忠恕赶快岔开了话题:“新杰,你不是有东西送给我吗?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刘新杰拿出来一个木盒,谭忠恕打开一看不由得愣住了:里面是一只已经有些陈旧的德国造点四五手枪,他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枪的编号,吃了一惊:“这不是我在黄埔毕业时校长亲自赠送的那一只吗?在常德保卫战中遗失了。新杰,你从哪找回来的?” 刘新杰没正经的笑着调侃:“我知道这是除了怡君和小雄外,你最珍惜的东西,我就给你找回来了,哎,你别问我是怎么找回来的,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是一个秘密。” 孙大浦插嘴道:“新杰,这么说你也应该有一只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当是个人就有?这是校长特别奖给每届第一名毕业生的。我一直不是个好学生,怎么会也有?” “按你的说法,局长是那一届黄埔军校毕业生的第一名?” 齐佩林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新杰,笑道:“你还是放不下,当心授人以柄!” 李伯涵突然问道:“齐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 刘新杰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对呀,李处长说得对,我也没有听懂,老齐,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明说了吧,这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谭忠恕爱不释手的摆弄着,谭太太笑道:“别在孩子跟前摆弄这个,你先收起来吧。我真不明白你们男人怎么就喜欢这些东西?” 谭忠恕看着眼前的娇妻爱子,心爱的幼弟,得力的部下,心中涌起了难得的柔情,正想说些什么,船上的报务员急匆匆进来报告:“局长,情报处李主任来电报,说是抓到029的交通员了,请您指示下一步的行动。” 房间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谭忠恕命令道:“回电,告诉他们齐处长马上回去,注意看管好人犯。” 刘新杰不管不顾的插话道:“老齐怎么回去?总不能游回去吧?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这还没到目的地哪,你总不会让大家一起回去吧?” 小雄和孙大浦的儿子小胖也撒着娇说:“不回去,我们就不回去,还没玩够那。” 谭忠恕板着脸教训道:“小孩子不准插话,没规矩!”小雄不高兴的把头埋在了刘新杰的怀里,刘新杰好言好语的哄着他。 齐佩林笑着说:“是有点扫兴。局长,要不这样,发电报让局里另一条船来接我?” “不行,工作要紧,老宣,马上命令返航。” 八局的刑讯室中,齐佩林对029的交通员的刑讯已经进行了近四个小时,这个四十余岁的瘦弱男子遍体鳞伤却依然一言不发,情报处的下属在执行抓捕行动时,顺手把他的十三岁的女儿也抓了进来。看着父亲经受酷刑,这个正在上学的女孩一直没有停止哭泣。刑讯室一扇玻璃之隔的监控室中,孙大浦司空见惯的亲自监听着刑讯室内的一切,李伯涵饶有趣味的旁观者,面无表情的刘新杰坐在孙大浦的旁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齐佩林扔下来手中的烟头,烦躁的看着眼前不屈的对手,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你逼我的。你的女儿很漂亮,来人,替我劝劝这位不识时务的父亲!” 话音未落,四名身材彪悍的下属走来进来,围住了不停哭泣着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性急的下属一把撕开了校服,恶狠狠地把人摁在了记录用的办公桌上!齐佩林玩味的笑着说:“我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会有很多女婿!现在开始计时。” 那个男人疯了一样的想向齐佩林冲过来,属下赶紧制住了他,他愤怒的吼道:“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你连畜生都不如!老天爷,你开开眼吧,让雷劈了这帮畜生!” 齐佩林冷笑道:“老天爷帮不了你,说出我想知道的一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这一分钟无比漫长,却又无比短暂,看着眼前被逼到了悬崖边的对手闭上了双眼,五官移位,嘴唇颤抖,齐佩林狠了狠心,朝下属挥了挥手,四名彪形大汉饿虎扑食一般撕下来花一样的弱女身上最后的遮盖,只剩下内衣的小姑娘的哭泣变成了悲鸣。。。一旁被束缚住的父亲终于崩溃了:“我说,你们住手,你们这帮畜生,我全说,你们要知道什么?我说。。。放开我的女儿!” 齐佩林满意的笑了:“这样多好,放开这位姑娘,去给她拿一身新衣裳。我们开始吧。你的姓名。。。” 监听室中刘新杰看着齐佩林那张熟悉的面孔,眼前的人如此陌生,仿佛不是自己朝夕相处近两年的同事而只是一个陌路人。这一刻,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掏出枪来,打死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其实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八局哪个人的双手不是沾满了鲜血?那个温情脉脉的八局并不存在,只是自己脑海中的海市蜃楼而已,自己的身边真的全是敌人。。。 谭忠恕带着马蔚然来到了监听室,问孙大浦:“招了?” 刘新杰正在办公室中发呆,谭忠恕自行推门进来:“新杰,干嘛那?陪我聊聊天吧。” 谭忠恕抑制住略有些兴奋的心情,平静的对029说道:“没想到我们如此重逢,我也很遗憾。对您的学识人品忠恕一向甚为敬佩。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个人恩怨,有的只是曾经并肩战斗共御外敌的情意。何况八局和我个人及齐处长等人都曾得到过你的援手。我实在是不希望今天我们反目成仇。我知道勉强你放弃你的信仰,幡然悔悟是不现实的,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只要你能公开发表一个脱党的声明,从此远离这些无聊的政治斗争,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你可以选择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生活,也可以选择出国。你好好考虑考虑。我是很有诚意的。” 为了以防万一,第二天凌晨,谭忠恕安排齐佩林和李伯涵分头押送犯人前往南京总部,在二人出发后,几日来神经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之中的他在忙碌一个上午后,来到了刘新杰的办公室,意外的是刘新杰不在室内,总务处的秘书赶紧汇报道:“刘处长有些不舒服,一上班钱宇钱秘书就陪他去医院了。” 第七章 早晨七点,大雾迷茫之中的大上海郊外仿佛还停留在拂晓时分,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刘新杰带着钱宇脸色忧郁的直视前方,通过设在虹桥的死信箱未能及时将情报送出,为了029,他只能孤注一掷,冒险一搏。铺天盖地的大雾中,八局的一辆轿车、一辆囚车准时开了过来。刘新杰感觉到情形不对,虽然他已事先探知为了掩人耳目,谭忠恕并没有派出大队人马押送,而是只派了行动处的丁三等近十名高手执行此次绝密的押解任务,但是三个重要人犯,再加上齐佩林和李伯涵亲自出马,怎么也不会只有两辆车?难道情况有变?车辆已进入了射程,时间已不允许他有任何迟疑,他果断的出枪打瘪了囚车的前左轮,车子失去了方向,在路上扭动摇摆着停了下来,刘新杰不会给他们组织反击的机会,擒贼先擒王,他一枪击倒了正准备身先士卒反击的李伯涵!趁着对手大乱之际,刘新杰和钱宇的两支威力大、射程远的德制点四五手枪同时射出,撂倒了五六名看守,丁三一看形势不妙,组织剩下的人手救起了李伯涵,冲上了轿车。就在这时,刘新杰化名重金找来的十余名帮会成员一涌而出,准备包围轿车全歼车上的对手,万般无奈之下丁三只得扔下人犯突围而出。八局五死三伤,029成功获救! 从南京带回了被稽查处扣押的齐佩林和李伯涵的谭忠恕回到八局,下属们看着脸色铁青的局长,都知趣的不敢大声说话,整个八局气氛从未有过的沉闷。齐佩林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去局长办公室准备认错,不料却被钱宇告知局长现在不想见他,让他和李伯涵都先回自己办公室反省。他只好怂恿孙大浦去探探谭忠恕的口风。受人之托的孙大浦无奈的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看着自己这个专业技术精湛,为人却单纯憨厚的部下言不及义的劝慰着,谭忠恕不由莞尔:“大浦,是齐佩林让你来的吧?” 孙大浦装傻充愣的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本来老齐是让新杰来劝您的,新杰不来,他又求我,我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谭忠恕不由得笑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刘新杰哪?是不是在办公室里?他的病怎么样了?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晚上七点多的总务处外间办公室里的人都已下班离去,灯火通明的里间处长办公室内刘新杰的声音格外清晰:“你说你这个倒霉鬼,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搞情报的高手,连个窃听都不知道,被人抓了个现行,丢人显眼的,我要是老谭,两个人都停职。” “臭小子,你就幸灾乐祸吧!我告诉你你可别让大浦知道,你不知道吧?咱们八局除了局长办公室,其他的房间里也有监听!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最憋屈的是为李伯涵当差当出的漏子,李大处长连个谢字都没有,你说我冤不冤?” 刘新杰大笑着说:“那是你活该!不过你是应该找机会拍拍李大处长,李伯涵一直怀疑局里有共党卧底,你总和他对着干,小心他把罪名扣到你头上!” “这我到不怕,还有局长那,死猴脸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新杰,你说八局要是没有李伯涵该有多好?他妈的,他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总有一天把我招急了,我管他是不是卧底,栽我也把这个罪名给他栽上,我让他一天到晚目中无人!” 谭忠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偏偏刘新杰又哈哈大笑着说:“对,到时候你把证据伪造好,我上去一枪毙了他,这是天大的好事!” 孙大浦急的脸色发白,再也不敢听下去,狠狠地敲门大声说:“老齐、新杰,局长来了!” 屋内顿时没了声音,片刻后刘新杰打开了门,嬉皮笑脸的说:“八局的办公室里不是有监听吗?怎么还劳您大驾亲自过来?” 谭忠恕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齐佩林,说道:“佩林,先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去,一会我找你有事。大浦,你下班吧。” 刘新杰依然笑着说:“就算你要给我上课,也先坐吧,站着多累。” “你也知道错了?真不容易!” “没有,我不知道哪又做错了?你干吗又拉着一张脸,挺吓人的。” 谭忠恕气的哭笑不得:“你真的不知道哪做错了?装什么傻?刚才你和齐佩林在屋里说什么哪?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你再当面给我重复一遍!” 刘新杰振振有词的说:“我们哥俩私下说的话,你听那么真切干什么?我记得八局局长的职责里没有听墙根这一项啊。” 谭忠恕被顶撞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正了正颜色说道:“只要是八局的事我都要管,你不要强词夺理,先给我解释清楚,你说的一枪毙了谁?” “本来就不是说给你听的,我解释什么?怎么?在八局你剥夺我说话的自由了?你也太偏心啦,还让不让人活了?” 看着无赖狡辩的刘新杰,谭忠恕忍俊不住的苦笑着说:“我偏心?对,我是偏心那个小滑头。你还有理了?被抓了现行你还这么理直气壮?得了,我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过几天你陪我出去一趟,胡长官收复延安,军情总局组织了个观摩团。胡长官那里有许多黄浦的校友,我们正好可以叙叙旧,回来路上绕道回老家看看老娘。” 谭忠恕推开了情报处处长办公室的门,齐佩林若有所思的枯坐着,看到他进来,赶紧起身相迎。谭忠恕平和的说:“你站起来干什么?坐吧。沏杯茶。我们聊聊。” 齐佩林给谭忠恕奉上了一杯雨前茶:“局长,刚才我和新杰是开玩笑的,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我们今天不谈这个。佩林,你给我说句实话,在八局供职你是不是不开心?在我手下屈就是不是有点委屈?” 齐佩林楞了一下,笑着答到:“没有,您是我最敬重的长官。如果在八局我还觉得委屈,其他人就没法活了。” 谭忠恕笑着说:“八局虽然有五个处长,我最信任的一直是你。这一次在总部一时没克制住对你发了脾气,其实我心里清楚你之所以想先把事情瞒住稽查处的徐处长,是为了我和八局,委屈你了。俗话说疏不间亲,平时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齐佩林笑道:“局长言重了,您是我的长官,别说您教育我几句,就是您动手教训属下,也是应该应分的。就说八局我们几个处长,除了老马,谁没跟下属动过手?就连大浦在电讯处也是动辄大发雷霆。” “我就知道你是最明事理的。过几天我带新杰出去一趟,大约十来天回来,我不在的时候,局里的事情按惯例由你暂时负责。” 第八章 刘新杰站在宝塔山下,第一次看到了十余年来自己心中的圣地,只是现在这片圣地已沦陷敌手。周围的环境似乎并不安全,负责陪同的西北长官公署的于副官一再告诫众人,晚上没有警卫陪同不得外出,白天外出要提前告知去向和时间,而且必须三人以上同行。外出范围仅限在司令部周围五公里范围内。刘新杰决定不理这一套,他太想独自一人,不再伪装的瞻仰一次自己曾无数次梦中飞到的地方。他托词数名同人须一同外出,向短短几日相处已成朋友的于副官借了一辆美式吉普车,沿着延河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渐渐的驶离了司令部,越走越远,周围漫无边际的黄土高原树木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荒凉。。。突然之间,数声汉阳造的步枪声响起,打穿了吉普车的前挡风玻璃,刘新杰敏捷快速的隐蔽起来,向着枪声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名民兵警戒着慢慢走来了来。刘新杰身上配有两只德制点四五手枪,五十七师的神枪手干掉这几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民兵绰绰有余。但是即使他失去生命,怎么可能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志?刘新杰心中哑然失笑,如果今天自己死在这几个同志手中,他们会以为打死了一名国军上校情报军官,立下大功,绝对不会想到他们亲手把031——自己的同志送上了西天! 刘新杰无目的的放了几枪,对面的人赶紧隐蔽起来,刘新杰抓住这一瞬间,重新发动了汽车,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卷起一阵黄土,子弹追着车子从刘新杰的耳边飞过,右肩膀只觉一凉,强烈的疼痛袭来,他知道右肩依然中枪,刘新杰不敢停车查看,驾车离开了是非之地。 驻地宿舍里,谭忠恕心疼的检查着刘新杰的枪伤,埋怨着:“你多大啦?还像个孩子!整天安静不下来?一个人跑出去,连个警卫也不带,多危险!这个于副官,为什么把车借给你?不行,我必须去找他的上司说清楚。” 刘新杰不耐烦的说道:“人家是在帮我,你告什么状?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看样子胡长官也就是控制了中心地区,难怪人家都敢不离开陕北。反正明天就回去了,你就别节外生枝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也别人让说你护犊子。行了,我要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