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阿城的小说《棋王》我看过很多遍，今天在无意中在电脑上看了电影《棋王》。
侯孝贤策划，严浩、徐克导演，梁家辉编剧（！）、主演，主题曲罗大佑的《爱人同志》、《不变的结局》，女主角杨林（我看着眼熟，心说不会是杨林吧，唱《玻璃心》那个，看完特地等字幕出来，果真是杨林）。就连第二男主角都很拽，叫岑建勋，听说过没，这可是个猛人——8×8的时候，HDJ等义演筹得千万港币，就是岑建勋这位老兄北上运送的，可敬。
据说，这个阵容差不多是当时能找到的最强的了。
开场是波澜壮阔的文革资料片，广场上人山人海的革命群众、红卫兵小将，城楼上庄严慈祥的伟大领袖和笑容满面的接班人，配以悲怆震撼的《爱人同志》，融入感很强。
也许是资料片太真实，更多是我对罗大佑的歌太熟悉，眼前和耳边的一切让身在灯光明亮客厅里的我竟然如同身临其境，心里紧张、不安、烦躁、厌恶，而且感到不寒而栗。
没有想到的是，电影《棋王》的故事居然是2条线，一条遵循阿城的原著，写文革期间下乡知青中的棋王；另一条写台湾八十年代一个小神童棋王。刚刚看了资料才知道，这部电影糅合了阿城的《棋王》和台湾作家张系国的同名小说，由严浩负责阿城（内地）部分，徐克负责张系国（台湾）部分。
台湾那条线很俗气，毫无特别之处，内地这条线比较有看头，但精彩程度较阿城的原作还差的远。虽然两条线平行交错，时空穿插，似有深意，反正我是没看太出来。我一贯感觉迟钝，虽然我觉得这个电影不太好，但是很有嚼头，很想再看几遍，试试能不能往深里挖掘挖掘。
张系国的小说我没看过，我只说说电影里内地部分的第一感受吧。
阿城的原作里，“吃”比“棋”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刻。
电影很着力刻画王一生在火车上吃米粒那一段，基本上照着原文一个字一个字翻译成镜头语言，又是特写又是配乐的。但很遗憾，并没有原文那个“味儿”。我的朋友美女阿呆对原文这段津津乐道，过不不忘，但我并不感冒，觉得写得太用力了。
我念念不忘的是知青吃蛇那一段。知青们抓了条蛇，欢天喜地的预支了半个月的油，蒸完了之后迫不及待的（人物和读者都）掀开锅盖，看见透明的蛇肉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盘在锅里，令读者都替他们高兴：好大条蛇！
蘸着脚卵藏匿已久的上海酱油，大小伙子们将蛇肉一扫而光，接着蛇骨炖汤，开锅放两把野葱，唉，那个香味啊，我好像又闻到了……
电影里对吃蛇这个情节一带而过，而且那条蛇太小了，捏在手里筷子粗细，哪里够那么多人吃呢。我觉得很可惜，镜头或许能更有表现力……哦，也不尽然，我想起多年以前，我苦口婆心的劝我一个玩MUD的朋友改玩我们公司刚开发的图形MUD（网络游戏的前身），说有画面，有音乐，多直观，多有效果啊，他老人家头也不抬的盯着黑漆漆的屏幕上白花花的字，慢悠悠的说：图片哪有文字厉害啊，没有想象的空间了啊，哎，这个你应该清楚啊，毛书好看还是毛片好看？——我又扯远了。
电影里增加了一个赤胆忠心、光荣正确、义正词严、正气凛然的女红卫兵，颇似我们社区论坛的一个版主（男），人物很鲜明很典型，很有代表性，可惜后文没有交代，这样不好。我要是编导呢，我就让她后来嫁给思想比较开放反动的、敢于打开窗户的钟阿城（严浩亲自客串），就好比当年在北大质问克林顿的那个女生，最终远嫁重洋，给美国人生了俩儿子，多讽刺，多有教育意义呀。
嗯，影片中的钟阿城为了在车轮大战中给围观的群众现场直播，攀着梯子打开了窗户，而那扇窗户是巨大的领袖画像的一部分，是伟大领袖的脸。象征意义很明确，很解气，但我觉得失之于直白。
电影中脚卵为了救王一生，将家传的古董象棋送给了县委书记，之后在大雨中痛哭、纠结。这里2个亮点：
一，脚卵说，如果我现在把象棋要回来，那罪过比王一生撕标语（伟大领袖的名字）擦屁股的罪过还大！——这句话好像原作里没有，我觉得可以有，正好给那些崇拜伟大领袖、幻想文革没有腐败的屁民上一课。
二，脚卵哭喊，我最痛恨贿赂、走后门，可我自己成了这样的人！——嗯，这也是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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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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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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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普普通通的愿望，
却成了做人的全部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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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台词，让我想起北岛的三首诗，带劲！
不过，我有点记不清原作里有没有这个情节了。但脚卵这个高高瘦瘦的上海人给我印象非常深，他有着上海人的精明，也有着世家子弟的雍容大度，棋力不低（王一生说，几代人传下来的棋路，非同小可），为人宽厚善良，在扭曲黑暗的环境中依然闪烁着人性的光辉，是一个让人感受到温暖的人物，也是我在小说中最喜欢的人物。
最后的1对9、盲棋对明棋的车轮大战同小说一样乏善可陈，意料之中高潮，轰轰烈烈，挺壮观挺提气，不过多少破坏了之前的仙风道骨。有没有更好的写法？不知道。这算是苛求了吧。
小说里王一生的妈妈留给他的无字棋（牙刷柄磨的）很感人，电影里钟阿城用无字棋激励王一生，要他抓住机会改变自己的境遇，搞的有点像励志片，我不喜欢这个安排，味道有点变——我理解原著里，王一生参加车轮大战所要的是成就感、满足感、充实感，那是他作为一个棋痴的终极追求。与其说他为了改变自己，不如说是为了实现自己。这也是我喜欢这部小说的原因：恶劣的生存条件下，扭曲压抑的环境里，知青们苦中作乐，脚卵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大家风范，王一生不放弃理想，实现自我。整部小说有反讽，有自嘲，有云山雾罩我一时琢磨不透的东西，但更多的是人性的温暖，人性的力量。
最后补二点，关于大佑：
一、影片快结束时，大佑的《爱人同志》以舒缓的节奏唱出，耳目一新，相当惊艳；
二、《不变的结局》穿插在影片中，低沉有力，让我回想起近二十年前，我和好友狮子、萝卜花在长春火车站唱这首歌的情景，不胜唏嘘，特录歌词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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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变的结局
词/曲：罗大佑
眼睛 内的心 上的人 飘的云
眼睛 看的心 情的人 飘的云
【以上为轮唱部分，我弹吉他先进，萝卜花跟上，狮子二声部，“心上的人”总是很激动地唱成“心上人”】
【一下为抢唱部分，因为旋律简单好听，都抢着唱】
一样的手 一样的血
一样在艳阳普照下点点生存
假如你闭上的双眼
给我一点心照的诺言
给一张风吹雨淋后依然黄色的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