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曼璐”,我千里迢迢跑到南宁;而在广西,“曼璐”已经摇身变为“牛红梅”--在广西电影制片厂的摄影棚里,一部反映20世纪70年代的家庭伦理戏《耳光响亮》正在加紧拍摄。一处破旧的庭园里,蒋勤勤饰演的牛红梅正从医院回到家里,她刚刚做过流产--《耳光响亮》中的女主角一生渴望孩子,但她的三场爱情却以三次流产而告终。 蒋勤勤着暗紫色格子衫,海军蓝裤子肥肥的,人显得瘦弱又单薄,小脸儿楚楚招人怜爱——沿袭了以往唯美的格调,女主角漂亮仍然是这部戏最大的招牌。有所区别的是,原先的蒋勤勤多数温温柔柔,清丽可人;而这出戏里,她却有点蛊惑女的味道:戏一开场,牛红梅就被捉奸,但她满不吝。 演了那么多古装戏,蒋勤勤说她终于可以演一次现代人了,这是当初吸引她的一个原因。当然,以蒋勤勤眼下的身价,也不是给个现代人的套子她就会往里钻,拍摄20集电视剧的同时套拍一部同名电影--这才是真正吸引蒋勤勤加盟的根本原因。 此前蒋勤勤拍过电影,也拍过电视剧,但电影电视剧同时套拍,却还是头一次。蒋勤勤读过北京电影学院,有趣的是,进电影学院之前,她拍的都是电影;进入电影学院以后,她却净拍一些电视剧。能够影视剧一炮双响,让她感觉新鲜又刺激。 半个钟头的光景里,蒋勤勤换了两套行头,这几天,从早到晚,场场都是蒋勤勤的戏,我只有静待她收工。 可以出演天使也可以出演魔鬼 已是晚上10点多。蒋勤勤终于洗掉了白天戏里的妆容,不施粉黛坐在对面,几束卷曲的头发垂下肩来,手握茶杯,小口啜饮着。没有了牛红梅的娇弱,也不见曼璐的野性,偶尔粲然一笑,仿佛一片叶子飘落到月光下的一湖静水上,几丝波纹慢慢漾开去。那笑容,很熟悉,很古典,对了,有点像蒙娜丽莎的拓版。 电视台放《半生缘》的时候,蒋勤勤已在广西拍戏,我把北京观众对于曼璐一角的好评转告给她,她轻轻一笑,冷静地说自己演得还不够好,比起梅艳芳版的曼璐,少了些许内敛,多了几分直白,“如果我再年长一些,阅历再丰富一些……”蒋勤勤连连遗憾。 听惯了演员们这样的表白:每一个角色都像自己生就的孩子,因此个个都喜欢。在好评如潮的曼璐面前,蒋勤勤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蒋勤勤说她并非刻意谦虚,在某种意义上,影视艺术是遗憾的艺术,这让她总发现以往的不足;但她又说,演艺事业是一块永远也开采不完的巨大宝藏,只要努力,总能开掘出更大的惊喜。 蒋勤勤坦言,她并不是生下来就会演戏。小时候,只是长得眉眼漂亮,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工人,没有遗传给她任何表演的基因。记得还是在重庆艺校期间,演第一部电影《媚态观音》时,她还不会哭。导演一声令下,全场静等她的眼泪,但是,一分钟过去,脸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办法,导演指着悬在头上的一盏刺目的大灯说,“你就瞪着眼看它,不许眨眼睛!”艺校多年,几度登台,蒋勤勤什么舞台灯没见过?这算什么,看就看呗,但5分钟过去,仍然不见眼泪。导演让人给她抹风油精,眼睛辣得都睁不开了,却还是没有眼泪。有人忍不住了:“什么演员,都不会哭!”一句话,惹出了她的委屈,“哇”的一声,蒋勤勤这才大哭起来。 就像旱地的鸭子被赶下了水,经过了最初尴尬的挣扎期,她渐渐学会了凫水,并且最终成了游泳冠军。 在张爱玲的小说《十八春》里,顾曼桢与沈世钧的爱情悲剧是它的主线,在香港版的电影《半生缘》里,吴倩莲与黎明很好地诠释了这段半生的情缘。而在大陆版的电视剧《半生缘》里,姐姐顾曼璐推开了竖在前面的由林心如饰演顾曼桢的软弱、苍白,以妖媚、骄横与病态吸引了大众的眼球。曼璐虽人生短暂,却起伏连绵。蒋勤勤圆满地诠释了曼璐从隐忍妥协到自私变态的全过程。曼璐的媚眼、在祝鸿才面前的造作与算计、失去爱人豫瑾的悲痛欲绝、对妹妹曼桢既狠毒又负疚的心态,蒋勤勤拿捏得有分寸又有层次。一段时间里,曼璐仿佛成了全戏的主角。这令许多人始料不及。 没人想到,被琼瑶钦定为“清柔似水”的蒋勤勤还有这等琼瑶没看透的泼辣工夫。 有谁知道,开始蒋勤勤本人也很抵触这个角色? 在全世界整个华人社区,最具造星本领的恐怕当属琼瑶阿姨。她甚至比张艺谋早了十好几年。1996年,琼瑶偶然看到了一张蒋勤勤的照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琼瑶的心弦一动,她顺口吟出了“清柔似水,灵气逼人”的诗句,从此蒋勤勤有了“水灵”的艺名,出演琼瑶戏《苍天有泪》,签约琼瑶公司,先在台湾声名鹊起。蒋勤勤的形象,开始脱不开琼瑶的底子,几无例外地闪烁着琼瑶气质:温润柔美,梨花带雨。 最初拿到曼璐本子,蒋勤勤本能地作出了抗拒,她担心这种“坏”女人会拉窄她的戏路。正在犹豫,琼瑶的《还珠格格》第三部也在招集人马。那当口,只要蒋勤勤主动一些,紫薇一角就会落到她的头上。思谋良久,蒋勤勤却远紫薇而就曼璐。“我冷静地想了三天,决定试试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潜质!”重庆妹子拗性复苏,周围人越唱反调她越要冒这个险。 事实胜过雄辩,蒋勤勤冒这个险大为可值。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假如说蒋勤勤此前所扮演的角色都是景德镇瓷瓶,个个温润美观,那么,曼璐就是一个不锈钢器皿,与大同小异的瓷瓶相比,它有些粗犷,闪着冷艳的光,但它耐得住各种环境的考验。 用蒋勤勤自己的话,曼璐拓宽了她的戏路。所以,接演情感三起三落的蛊惑女牛红梅,她没有眨眼。 曼璐之前,蒋勤勤一直在出演天使;曼璐之后,蒋勤勤可以出演天使,也可以出演魔鬼。 你在追逐着白云,白云却在你的脚下 翻检互联网,查看蒋勤勤的新闻,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绯色弥漫。鉴于蒋勤勤失恋不断,有媒体干脆痛快决断蒋勤勤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待我像派出所的警察连观察带盘查地绕着蒋勤勤转了三圈,我开始起了疑问,果然,蒋勤勤慢条斯理地说:有真的,也有假的。并且多数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不见她作任何反驳、辟谣? 蒋勤勤实话实说,刚开始她也很不适应某些为造势而宣传的手段,但有人提醒她:在台湾,女艺人没有绯闻就没有版面!噢,奥妙原来在此。既如此,蒋勤勤开始学着充耳不闻。反正彼蒋勤勤非此蒋勤勤,她开始任由彼蒋勤勤曝光在媒体的探照灯下,仿佛事不关己。 不过,说句公道话,人红绯闻追,这也是情理所在。 生活中真实的蒋勤勤究竟有多少故事呢?蒋勤勤说,她不愿意在大众面前解剖自己的恋情。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戏里,都交给了观众,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已经少得相当可怜。而这有限的空间里,她愿意它是静态的。举个例子吧。剧组里有同事爱开玩笑,他看蒋勤勤收工之后总闭门不出,忍不住向她打探:你在房间里搬电视机玩呢?是啊,几米斗室,床桌之外,就是电视机了,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蒋勤勤却可以在里面一闷一个星期。 角色之外,她朋友不多。可以如数家珍般地清点电影学院时的同学,但也就是数数,绝少来往,从入校第一天起,大家就是竞争对手,平时又总是各忙各的,疏于联系。 每每怀恋的,是9岁起建立的7年艺校友谊。在重庆艺校,蒋勤勤学唱了七年京剧,主攻刀马旦。从不敢奢想自己会进电影学院,那未免太过高远。但当1994年,北京电影学院来到重庆,把招生的门槛放到蒋勤勤脚下的时候,已经会哭,且拍了几部电影,小有名气的蒋勤勤,被导演说动了,她报了名。谁也没想到,那一年,她考了专业加文化课全国第一。 当火车驶离家乡重庆,蒋勤勤的心开始奔向北京:我既能进全国影视界的最高学府,也能够很快走向全国。这个小女子的野心开始萌芽。 一俟进了这个行当,真的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电影学院最初,蒋勤勤与许多同学一样每天忙于求本子,见导演,追剧组,急三火四地要把自己尽快催红。蒋勤勤运气颇佳,两周后,就有广告公司上门选秀,在全班16名同学中,她被惟一选中,每月有了4000元的固定收入。电影学院四年,蒋勤勤大一拍《西施》,大二拍《小凤仙》,大三拍《苍天有泪》,大四拍《苏州两公差》,在北京电影学院94表演班,蒋勤勤一路是旗帜。 一部戏赶着一部戏,马不停蹄地赶了几年。偶遇艺校同学,说起张三已经嫁人,李四业已抱上了孩子,蒋勤勤忍不住会有丝丝伤感,心想,倘若自己当初不是一心想着往高处走,现在一准也过上了举案齐眉的小日子,不由满心里生出了对昔日同窗的艳羡,竟完全忘记了眼前还坐着对她一脸憧憬的老同学。 咖啡厅的服务生端来一盘果品,说是邻桌的先生送的。蒋勤勤对着邻桌一圈男士的眼睛颔首表示感谢,赢来一大厅谦和的笑。看来无论在哪一个角落,都一样“勤迷”密布。成名带来什么?蒋勤勤手指抚弄桌上的烟盒,稍作沉思,道:人人对你态度谦和。 在3000米的高空,我多次就着飞机的舷窗向外张望,视野里遍布一丘丘卧着的云岭,令你生出君临天下的错觉,仿佛那些云全都摧眉折腰。我忽然想,谦和的潜台词里还有距离。 蒋勤勤眼眸幽深,她向往洁白的婚纱,向往教堂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但眼下,那个经营文化事业的他在海外,他们的情感飘浮在空中,她尚不知她的幸福婚姻在第几航道。 你在追逐着白云,白云却在你的脚下。 学会像蒋勤勤一样冷静 假如你是带着对一个当红明星的好奇来打探蒋勤勤舞台下的生活,兴许你会失望。 她本来是山城一捧随性而烂漫的山菊花,现在却开成了一朵幽幽的黑郁金香。没有任何想像中的灯红酒绿,一年到头,她进不了几次酒吧咖啡厅,社会活动更是少之又少。不是没有请柬,是她嫌太过麻烦:穿什么?梳什么发型?化浓妆?淡彩?跟谁争奇斗艳?这些都让她退避三舍。甚至可以这样结论,戏内她上演着彩色的故事,戏外的她却几乎是黑白的。 21世纪张扬时尚,传统已渐渐沦为狼外婆的尾巴。她却不去遮盖她的尾巴。她愿意相夫教子,是个孝顺女儿,还在几年前,就让父母双双离了职,接到北京,意欲让他们在有生之年里游遍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与你我相比,她更像传统大家庭中一个肩负重任的长女。 仿佛她把自己多棱的光辉,摇曳的姿彩,都在水银灯下挥洒殆尽,脱下戏装换回最简单的那个自己,拿蒋勤勤的话来说,她的业余生活“很无趣”。 我不知道,被明星光环击中的那些少男少女,在读过蒋勤勤之后,心下对明星生活还有多少欢蹦乱跳的非分想像。也许我们都该学学蒋勤勤的冷静--她说,至今自己也不敢说会演戏了,她觉得自己还在涂鸦阶段。她的彩色画卷上已经被她东一道西一条地涂抹上了许多颜色,扮演一个人物就算新涂了一道,终有面目全非的那一刻;到那时,是她该换张宣纸的时候了;而其时,也才是她演技成熟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