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番外回家1 天师执位1到3部百度云

回家 上卷

第一章

萧兰草走进机场大厅,时间还早,机场里显得有点冷清,他照指示牌一路来到飞往曼谷的航班服务台前,搭乘手续正在进行办理,经济舱那边排了很多人,相对来说头等舱的区域就宽敞多了,这让那个男人的存在变得很显眼,他看上去很想办理手续,却被身旁穿着华丽的女生拦住,拉着他聊个不停,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如果忽略男人脸上的厌烦表情,他们可以说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男人一身西装,完美地衬托出他高挑的身材,女孩子也长得很漂亮,萧兰草有暗中调查过她,据说是某政府高官的独生女,目前正在狂热追求那个人,但看来不是很成功。

长得还算过得去,不过身材一般,发型赶新潮,却不适合女孩的气质,平时只会逛街大采购,没什么内涵的人,她一点都不配他。

萧兰草在心里刻薄地做出评价。

走得稍近一些,他听到女孩子低声埋怨:“一声不吭就要出国,要不是我打电话给阿姨,都不知道你请了大假去旅游,为什么走那么急,是不是那边有人陪?”

“嗯。”

冷清而有质感的嗓音,跟记忆中的那个人不是很像,却同样很好听,萧兰草有意放慢了脚步,想多听到一些,可惜男人很吝啬的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下文了。

萧兰草只好把看戏的重点放在了女生身上,她果然恼了,生气地质问:“你还真有人陪啊,阿姨还说你没有女朋友的,原来是在国外!”

声调有点高了,觉察到周围有人看过来,男人只好敷衍,“是朋友,以前出任务时认识的伙伴。”

“这样啊,”女孩转怒为喜,主动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撒娇说:“那下次要记得带我去啊,大家都说那边的玉佛很灵验的,你帮我求一尊来。”

‘哧!’

萧兰草明显听到了男人发出的嗤笑,他忍不住也笑了,他从来不信什么神仙佛祖,他想男人应该也是不信的。

“还有啊,不要去找乐子,虽然男人偶尔应酬是正常的,但那边的人都懂降头,不好惹,要是被缠上会很麻烦……”

女孩子无视了男人看表的动作,还在唠叨个不停,这让萧兰草起了坏心,在经过他们时,故意用背包撞了一下男人的旅行箱,旅行箱很小,难以想象那是用来盛放去国外的旅行用品,被他一撞,箱子飞快的向前滑出去,要不是男人及时跑过去拉住,它一定会撞上柜台。

“抱歉。”

萧兰草毫无诚意地说,还特意在箱子跟柜台之间走过去,空间太窄,他将箱子踢开,一副别挡我路的架势。

挑衅的行为换来男人的怒视,却在看到他后愣住了,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过度惊诧的反应让萧兰草几乎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心房不自禁地跳了跳,但很快他就回过了神,对面玻璃墙壁上映着他的容貌,很普通的一张脸,绝对没有让人惊艳的资本。

他把心收回来,面无表情地从男人身边经过,来到接待头等舱乘客的柜台前,将护照递了过去。

“先生,您的行李箱?”发现他除了一个随身背包外两手空空,服务人员奇怪地问。

他摇摇头,“没有,我是回家。”

——就算是回家,也会带旅行箱的吧?

从服务人员的表情中萧兰草读解到这样的疑问,但她没有多问,很快地办好登机手续,将登机牌和护照还给他。

萧兰草拿了东西走出去,眼角余光中,看到那个女孩子已经离开了,男人想过来办手续,却被临时打进来的电话绊住了,他似乎在往自己这边看,刚好有乘客插进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萧兰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反正是同一趟班机,之后还有好长一段路同行,搭讪不急于一时。

出国手续办得很快,萧兰草来到登机口,发现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把时间消磨在免税店里,随便买了些日用品,刷卡时看到卡上显示的名字,他轻轻一笑。

萧兰草其实是那个男人的名字,信用卡也是男人的,现在都被他借用了,为了便于称呼,他自作主张地给男人另起了个萧燃的名字,那是前一世那个男人用过的,而他自己,则没有名字。

因为狐精不需要那种东西。

刑警不是都该很机警的吗?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购物袋,萧兰草在心里想,萧燃的信用卡被他偷用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被发现,让他未免感觉无趣。

他这样做其实是故意的,就像现在他故意跟男人坐同一趟班机一样。

那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他动用了一点小法术,把萧燃的信用卡现金卡都弄到了手,初衷原本是为了引起他的警觉,看他会作何反应,但他低估了萧燃作为警察的忙碌程度,也或许萧燃根本就没想到有人敢偷自己的东西,不过既然东西得手了,萧兰草就没跟他客气,很坦然地尽情享用。

日用品都买好后,萧兰草回到乘机口,贵宾室里零散坐了几个人,萧燃也在,座椅前的电视开着,他坐在那里一直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萧兰草还以为他看入迷了,走近后才发现他在睡觉,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做出本能的防卫状态。

不愧是做警察的,就算休息也随时不放开戒备。

萧兰草知道为什么男人会提前这么早进机场,因为他这两天一直在追查嫌疑犯,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好不容易腾出的一点休息时间还被那个不懂事的女孩子剥夺了。

干吗这么拼呢?萧兰草冷笑着想,他是为此获得了不少的勋章和晋职的机会,但那是用命换来的,命没了,一切荣耀都会消失,只有在死亡面前,众生平等这句话才不会显得那么虚假。

萧兰草走到临近的座位上坐下,这个位子便于观察,又不会被注意到,在之前的半个多月里,他都是用这种方式去观察对方的,在对男人的习惯喜好和一些小动作越来越熟悉之后,他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是找机会接近他的时候了。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偷窥,头半垂着睡得很香,萧兰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这是个很有质感的人,刚毅硬直的脸型,从面相就能看出他不好惹,如果不是孟婆不可能说谎,他几乎怀疑自己费尽心机来到人间,连最珍惜的东西都搭进去了,最后却找错了人。

其实萧燃跟他的前世长得很像,五官偏于秀美,凤眸眯起来,给人一种妖娆的美感,合体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比起刑警,他更像是在外企工作的白领,难怪会有女孩子倒追了。

面有心生,同样的容貌,因为个性的不同,散发的气场也不同,男人跟萧兰草记忆中的那个谦和沉静甚至有点软弱的人完全不一样,这一世的他气场很张扬,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从小受刑警世家的氛围熏陶,萧燃不管是个性还是气质都很硬朗,他很吸引人,但同时也令人感到恐惧,全身充满了危险的吸引力,让萧兰草收起了轻视之心,没像以往那么放肆,而是选择了远观。

不过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还是第一次,萧燃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精力充沛的状态,盯得太久会被发现,难得的他今天睡得这么香,萧兰草突然有点感谢那些歹徒了,他在不远处就这样一直看着,好几次心里涌起恶作剧的念头,想过去捏他的鼻子,或是拨弄他的睫毛,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逗弄他的情人的。

但萧燃毕竟不是他的情人,外形也许相同,但萧兰草知道,他其实是完全的陌生人,前世的东西不会留下,也包括曾经的记忆。

所以要从萧燃口中问出当年的疑问根本不可能,但他偏偏这么做了,也许是出于在意,也许,只是因为不甘心。

登机时间到了,萧兰草第一个离开,回头看时,发现萧燃还在沉睡,服务人员去叫他,他还一副懵懂模样,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平时煞气凌厉的气息。

他到底在查什么案?这让萧兰草对萧燃这次的旅程起了一点点好奇心。

萧兰草在机舱里坐了很久,连经济舱的乘客都开始陆续登机了,萧燃还是没出现,让他开始担心那家伙会不会临时改变了主意,那自己一个人去泰国干什么?

就在萧兰草犹豫要不要下机时,萧燃终于姗姗出现了,或许还没有完全从梦中脱离出来,他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一开始找错了座位,之后又在机舱里左右打量,萧兰草不知道他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举起报纸展开,让萧燃无从查找。

最后是萧燃先放弃了,将随身物品放好,坐了下来,萧兰草坐在后方,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外面的阳光射进来,他的发丝泛出漂亮的酒红色。

染得再红一点就更漂亮了,他喜欢那种抢眼的妖艳的红。

萧兰草在心里给予评价。

之后的时间很无聊,今天头等舱乘客很少,在送餐之前,萧兰草的目光一直都在荧幕跟萧燃之间打转,点餐时听到萧燃要的是炭烧虾和三文鱼沙拉,他跟空乘点了相同的一份,饮料选的是葡萄汁,但空乘听错了,给他倒了杯高级葡萄酒。

看在两种饮料相近的份上,萧兰草原谅了空乘的失误,吃完饭,他慢慢品着酒,红酒甘醇剔透,熏熏然有了醉意,他阖着眼,神思仿佛被酒香缭绕,回到了久远的时光里。

他曾是有八百多年道行的狐精,独自在山中修行,不过狐精这个词乡野山民是不敢叫的,大家都尊称他狐仙或大仙,山顶上还有座不知多少年之前建的狐仙庙,逢年过节山下的村民必会登山祈祷,进奉各种美食美酒,求狐大仙保佑大家平安发达。

那些祷告他从来都是当笑话听的,一个人如果卑微的需要靠求人来达到自己的梦想,他想就连命运之神也不会眷顾,不过偶尔兴致上来,他也会下山做做好事,毕竟狐仙不灵的话,就会失去乡民供奉,这对于生性懒散的他来说,是件很头痛的事。

山间寂寞岁月长,浑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他只记得那一年那一天的那个雨夜,他刚练完功,出关准备休息一阵子,却被突然拜访的两个香客打断了。

那对男女看似夫妇,拿了很多供品放在供奉狐仙的香案上,一边磕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他们是山下李家庄的村民,家里的幺子从小就体虚,近年来状况更是糟糕,这些供品都是谢礼,请狐仙显灵帮忙救救他,要是独子能好一些,他们一定送金送银,重塑狐仙庙等等。

看他们的衣着该还算富庶,礼品也打点得很周到,但这些说辞让他嗤之以鼻,这些年看多了人情冷暖,他深知人类只有在祷告时是诚心的,但许愿不还愿更是比比皆是,不过他刚出关,心情还不错,看在他们雨夜登门的份上,没有马上将他们赶走。

那对夫妇祈祷了很久都不见回应,男人先泄了气,站起身,拉拉老婆的胳膊,示意可以离开了,女人却不甘心,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说:“请大仙显显灵请大仙显显灵,看在我家燃儿对大仙心诚的份上,不要让他这么快就走,这些葡萄是今年刚收的,都是我家孩子一个人摘的,又一颗颗洗好供给大仙,请大仙尝尝。”

当时他正半躺在横梁上,手里拿了串刚摘来的山葡萄往嘴里送,听了妇人的话,捧场往下瞄了一眼,就看到供台上摆放的一盘紫葡萄,葡萄粒很大,颗颗晶莹滚圆,让他突然之间对手里的山葡萄没了兴趣,支起腿,换了个姿势,却忘了自己双足赤裸,系在脚踝上的一串金铃被牵动,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下面的夫妇听到了,吓得瘫坐到地上,一齐叫道:“狐仙大人显灵了!狐仙大人显灵了!”

糟糕,那是助他练功的小法器,出关时忘了解下来,见被乡民发现了行藏,他有点懊恼,索性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故意将腿搭在梁上来回荡着,让金铃声响得更欢畅,趁那对夫妇不断磕头之际,他用手一勾,托盘里的一串葡萄就在法术下飞到了他手中,他将最下面的那颗咬进嘴里,果然香甜无比,果汁溅出来,在他的赤红衣衫上染了几抹紫色。

他没介意,又叼了颗进嘴里,就听底下那位妇人还在哭诉:“狐仙大人您就救救我家幺子吧,说起来他跟大人也算有缘,他很小的时候在山中走失了,被大人救到庙里避雨,他的命是大人您给的,求您再救他一次……”

恸哭声拉住了他自得其乐的动作,手放下来,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葡萄,果实的甜美环绕着他,妇人还在下面一声声哭诉着,伴随着庙外的雷声,将他的记忆拉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还记得那个孱弱的小孩子,他们之间的确有些渊源,但妇人有一点说错了,不是他救的孩子,恰恰相反,是小孩救了他。

那一夜也是像今晚一样的倾盆暴雨,所不同的是那夜是他的天劫,至今想起他还心有余悸,雷电追着他不放,一个接着一个的劈下来,妄图将他吞噬,他被打回了原形,在山野里惊悸地狂奔,远处也有个小黑点在雨中奔跑,终于他们在庙宇前碰到了,原来那是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会在山中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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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被炸雷声吓傻了,全身淋得湿透,冷得直打颤,看到他,嘴巴瘪了瘪,却没有哭出来,只是怔怔地盯着他,他也怔住了,一瞬间闪电划过眼前,照亮了孩子所在的空间,清秀可爱的小孩子,让他几乎认为那是上苍派下来救他的仙童。

头顶雷声翻滚,他慌忙冲了过去,紧紧依偎在孩子身旁,孩子也抱紧了他,摸着他身上的毛皮,咳嗽着说:“狗狗好漂亮,狗狗不要怕。”

换了平时,这样的称呼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但在躲避天劫这一刻,孩子的存在成了他唯一的救赎,他蜷起身体,继续往孩子那里靠,狐形的他体形庞大,孩子根本抱不住他,只能趴在他身上,跟他一起相依取暖,说:“狗狗好暖和,狗狗谢谢。”

那一夜雷电一直围着他们落下,像是不甘心他的脱逃,炸雷好几次就打在他身边,小孩子被牵连到,咳得越来越厉害,身体不断发出抽搐,却始终护着他不放,幸好有孩子的的维护,最终天劫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第二天云开雨散,他恢复了人形,发现小孩口吐白沫,气息微弱地躺在庙前的石阶上。

为答谢相救,他用灵力把孩子救醒,又去采了山果喂他,小孩子一点都不怕他,还很依恋地靠着他,自始至终孩子都没有哭泣,只是乖乖地吃山果,直到村民出现。

他隐身避开了,听那些村民的对话,才知道孩子是贪玩偷偷跟随兄长跑到山里来的,普通人护他避难,本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那个孩子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根本经不住天雷神力,被村民带下山时一直咳嗽个不停,他有些牵挂,事后还特意采来一些补身的灵药,找机会放在孩子的食物里,看着他都喝下了才离去。

之后他又陆续去看过孩子几次,直到再次闭关修行为止,后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修道上,这件事便慢慢淡忘了,此刻听着妇人的叙述,他才恍然惊觉——原来在他修炼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掐指算一下,那个孩子也该有二十五六了,他的家人都以为他的孱弱是先天带来的,却不知道要不是那晚他帮自己挡劫,身体根本不会那么糟糕,所以祸端之首其实是他。

这个结既然是他结下的,自然该由他来解开。

外面落雷声渐响,敲得他的心也烦躁起来,再没心思品尝水果,坐起来,现身从梁上跃下。

那对夫妇还在祷告,陡然间听到铃声轻响,人影飘落在他们面前,吓得一起向后退去,退出好几步后才发现那是个身着殷红长衣的人,一道白练横在半空中,像是座椅般的让那人坐在上面。红衣飘摇,只在腰间束了条银色腰带,当中以金线环绕,在腰侧打了个繁琐的结扣,金线垂下,丝线上坠着的几块玉玦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金线与一头银白发丝交织在一起,炫亮而妖艳,发丝中有几缕像是紫色的,又像是酒红色的,随着风雨的吹进,长发飘拂不定,仿佛在他脸上挂了一层薄纱。

夫妇看不清他的容颜,但看他华丽妖异的服饰和那柔软的身段,想来他的容貌必定异常美艳,那衣着更不像是凡间所有,只看得直了神,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早就习惯了世人在看到他后的这种反应,他发出轻笑,往白练上闲散一靠,把腿支起来,漫声问:“他还好吗?”

衣饰下摆是散开的,这个动作让他修长的腿型一览无余,金铃随着腿的轻晃发出叮铃叮铃的颤声,轻柔悦耳,又充满了妖媚风情,那对夫妇回过了神,哪里敢多看,慌忙低下头,女人抽泣着说:“他一点都不好,最近咯血越来越严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年,要不我们怎么敢来惊动大仙。”

还以为当年给他服了灵草就没事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也算是自己造的孽,雨夜平添了几分伤感,他恍惚了一下,问:“你们要我怎么救?”

“不、不知道……”

男人没说完就被妻子推到了一边,急切切地说:“大仙的法术一定很高明吧?用法术帮我儿子治病啊,传说大仙们不都是喜欢采阴补阳的吗?如果大仙跟我家儿子合体……”

采阴补阳?他轻声冷笑,真是帮毫无见识的愚民,采阴补阳术的对象一定要是精壮男子,像她儿子那种体格,如果自己用合体之术,只会加快他的死亡。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男人。”他冷冷说。

妇人一愣,偷眼看他,依稀看到一张妖艳得脱离了性别之分的容颜,但声音清亮,毫无疑问是属于男人的嗓音,她心里忍不住想原来男狐仙也可以这么美,如果不说话的话,谁能看出这是男人呢?

“听说大仙可以随意变换容貌性别的,所以……”救子心切,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想法。

他停止晃腿,金铃声停下来,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快,妇人急忙打住了话,低声赔笑:“我们也是救子心切,冒犯大仙了,大仙大人大量,千万莫怪罪啊,我们什么都不求的,只要大仙能显显灵,什么办法都行,让我家孩子多活几年……”

“我懂了,”打断妇人的唠叨,他淡淡地说:“明日夜半,我会去找他,你们回去吧。”

“我们家住在……”

“我知道。”

夫妻二人一起仰头看他,似乎惊讶于他的知情,但想想既然是狐仙,那自然是什么都能算出来的,深夜冷雨古庙,还有飘荡在半空中的殷红人影,一切都虚幻得让人以为是在作梦,诡异的气息笼罩在庙中,他们的情绪被感染了,结结巴巴地道了谢,不敢多逗留,相互搀扶着打着伞离开,但外面暴雨倾盆,一把伞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若非真的担心儿子的病情,谁会在暴雨深夜里冒险进山?

他没有亲人,甚至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模样,所以亲情在他看来相当的陌生,默默看着夫妻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中,他想欠下的这份情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一夜暴雨过后,第二天风和日丽,他来到山下的李家庄,才发现多年未下山,山下变化很大,李家家底不错,再加上这些年打拼,已成了方圆百里的大户,几个儿子都成了家,分家时幺子也得到了一间住宅,房子是兄长分剩下来的,有点旧,但地脚不错,周围还有一小片葡萄园,架子上葡萄一串串挂着,令人垂涎欲滴。

他隐身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孩子,多年未见,孩子已经长成了青年,在乡下,这个年纪的人都当爹了,但男人身子太差,以致于到现在都没有女孩子看得上他,不过这不影响他的相貌,个头高挑,容貌清秀,要不是脸色太苍白,又过于瘦弱,那该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他过去时,男人正在打理葡萄架,好像有心事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看看天,做了一会儿他咳嗽起来,不得不坐到旁边的藤椅上休息,偶尔有孩子跑来向他讨葡萄吃,他微笑答应了,似乎很高兴有人来分享自己的成果。

傍晚,宁静的乡村一隅,这里流淌着平和的气息,但他知道这种平和不会维持很久。

缠绕在男人眉间的黑气已经很重了,那是将死的征兆,妇人说得没错,她儿子大概活不过这个年了,别说他只是狐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春乏术。

这是他的命,他不知道男人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自己造成的,他一心修道,这辈子没犯过杀戮,但男人的死可以说是他间接害的,他救不了人,不过或许可以在男人的有生之年让他活得开心一点。

夜半,他如约来到李家,男人的家离本家稍远,一人独居,到了深夜,周围相当寂静,里面还亮着灯,不知是不是从父母那里听说了他的事,特地在等他。

突然有些好奇男人看到自己后会做出的反应,还有点故人重逢的激动,他推门进去,男人在里面的卧室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如他猜想的,在看到他后先是愣住,然后慌慌张张地双膝跪地,向他磕头见礼。

这是他最讨厌的见面方式,连带着对男人也起了厌恶感,他比较喜欢男人小时候的样子,虽然对自己充满景仰,却不会这么软骨头。

“你们人类怎么这么喜欢下跪?”

他扬手将门关了,径自踱到卧室,村里电力不足,房间里灯光很暗,他又特意穿了华丽衣衫,发式也改为女子装扮,再加上压低了嗓音,也不怕男人看出自己的性别——虽然昨晚对妇人的提议颇不以为然,但有感于男人当初的救助,他做了妥协。

被问到,男人很惶恐,却不敢起来,跪在那里说:“这是对大仙的尊敬,我父母说大仙心善来帮忙,让我小心伺候,别惹你不高兴。”

“我没那么小心眼,起来吧。”

他坐在床边,打量了一下房间布置,比想象中要简陋,药味气息很浓,看来在家人眼中这个人也是去日无多了,所以分家时几位兄长没有关照他,不过总算打扫得很干净,对了他的胃口。

男人站了起来,却没有跟进来,而是转身去了厨房,没多久端来一碗甜点宵夜,像是想递给他,但犹豫了一下后,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头低着不敢看他。

这跟他日间看到的那个温和男子的形象完全不同,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局促反应让他想笑,他有点感兴趣了,故意问:“这是给我的?”

“嗯,”男人点头,“这么晚,我想你一定饿了,母亲说你很喜欢我供奉的葡萄,所以就特意做了葡萄羹。”

“可你放得那么远,让我怎么吃啊?”

听到他的笑声,男人脸红了,想端给他,他已经用法术把碗移到了手里,看甜点熬得不错,他舀了几勺进口,葡萄颗粒很大,皮都剥掉了,他忍不住看看男人,想知道他是不是对任何事都这么有耐心。

“你也坐吧,你是病人,你父母请我来为你看病,现在这样反倒成了你是我的仆人了。”

“我不介意的,不介意当你的仆人……”

男人说得很小声,不过头还是稍微抬了起来,刚好跟他的目光对上,男人很慌张地把眼神瞥开,像是怕亵渎了他似的,头垂得更低了,他只好直接下达命令。

“坐!”

这次男人没再废话,乖乖在旁边坐下,手在大腿上无意识的搓着,让他的紧张显而易见,头低着,露出白皙的脖颈,算起来他也该有二十五六了,但患病的关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普通却干净的衣装,给人很顺眼的感觉。

“我为什么会来,你父母该都跟你说了吧?”喝着甜点,他问。

“有、有的,他们很担心我的病,其实都是些小、小毛病,换季的时候会、会比较严重,咳咳……”

说到急促的地方,男人咳了起来,很腼腆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故意说:“他们居然骗我,既然这样,那我根本没必要来了。”

“别,你别走,”以为他要走,男人着急地解释:“我是真的有病,只是病久了,就习惯了……其实我很期待你来的,昨晚一直没睡好,以为、以为我父母是敷衍我,你是大仙,不会、不会轻易下山。”

原来这就是男人一整天都在看天色的原因,他一定很期盼夜间的到来吧?

“你结巴吗?”他问。

“不,没有,是见到大仙,太、太紧张。”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你好美,我怕、怕……”

怕什么,男人最终也没说出来,不过不外乎惊艳景仰怕唐突佳人这类词,他发出冷笑,狐仙大多美貌,而他的容貌更在普通狐仙之上,他一直以自己的容貌为傲,却不喜欢被这样的看待,仿佛在世人眼中,他们狐仙除了美貌淫荡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实际上,除了个别不入流的狐精外,大多数狐仙都不屑于用房中术那种伎俩来增加道行。

“人之常情,”他冷冷说:“就像我如果是普通相貌,你看都不会看一眼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是你,不管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像是怕被他误解,男人大幅度地摇手。对这种否定他压根不信,不过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跟人类探讨真情的,他只是报恩,恩情报过后,他跟这个男人就再无半点关系了。

于是他没再纠结这个话题,问:“你叫什么?”

“萧、萧燃。”

“这附近不都是姓李的吗?为什么你姓萧?”

他奇怪地看过去,男人被看得有些无措,小心解释:“我从小就体弱,为了好养,随了母亲姓。”

很无聊的理由,无聊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甜点喝完了,见时间不早,他说:“睡吧,我困了。”

萧燃接过碗的手抖了一下,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去厨房待了好久才回来,见他已经上床了,一只手支着头侧躺在床上,妍丽的红衣下面身躯若隐若现,腰间的金色丝扣解开,搭在一边,亮得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父母是有跟他提起狐仙会来帮他治病,但具体怎么治法他并不知道,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但随即便抹掉了,那种事便是想一想,他都觉得是对狐仙的亵渎,犹豫着挪到床边,正想说自己搭地铺就好了,就听对方说:“你在磨蹭什么?快上床。”

萧燃不敢反驳,脱了外衣,乖乖上了床,俯身时一块白玉从内衣里滑出来,玉石在灯下晃动着,流光溢彩,他看到了,眉头皱了皱,用手挡住光亮。

那是尊开过光的玉佛,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可能是李家父母担心儿子的身体,特意将玉佛给了他,狐仙不怕这种辟邪玉佩,但也不喜欢它的气场。

萧燃马上发现了,飞快地将玉佛摘下来,放进旁边的抽屉里,连声道歉后,又担心地打量他,问:“那玉我戴了很多年了,一时忘了摘……你会不会不舒服啊?”

“没事。”

男人直率的挂念取悦了他,眉眼在灯下眯起,微笑问:“你想跟我交媾吗?”

没听过交媾这个词,萧燃茫然地摇了下头,纯情的反应惹笑了他,说:“就是交合、欢爱,这种房事你该有过吧?”

“没、没有,我这种身子,没女孩愿意跟的。”

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收起了笑容,吩咐:“把衣服都脱了。”

萧燃讶然地看向他,过于吃惊之下,竟然忘了回避,他懒得多说,伸手将男人的衣服直接脱了下来,上下看了一遍,萧燃除了气色差外,身子骨也不结实,平躺的时候,肋骨整排突起来,看着有点吓人,属于男性象征的器官也软趴趴的躺在草丛里,由于难为情,男人下意识地用双手掩住那里。

这让他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把男人的手拨开了,将那话儿拿起来,形状挺好看的,长得跟主人一样秀气,顶端带了点淡粉色,看来的确是没用过。

他将手抽回来,萧燃明显松了口气,他只当没听到,又在萧燃的胸腹上按压了几下,随后将掌心按上他的心口,心跳很快,却不有力,他稍微发出灵力,萧燃就面露痛苦,显然是承受不起,他只好打消了用内丹助其养身的念头。

萧燃这种虚症是天生带来的,再加上天雷轰击,病气攻心,好是好不了了,只能用药慢慢养和用灵力调和,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他将金索上坠着的灵玉解下来,这玉随了他多年,虽然不能根治萧燃的病,但至少可以让他不至于太难受,让他含在嘴里入眠,又吩咐他可以把内衣穿上了,萧燃依言做了,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于自己刚才的抚弄他并不很明白。

看在眼里,他故意问:“你很想跟我交合吗?”

“不不不……不。”

男人红了脸,害羞的模样在他看来分外逗趣,笑着躺到萧燃身边,说:“就算你想,现在也做不到,跟我欢爱的话,只怕不到天明你就断气了。”

“不不不,不会的,大仙。”

“不过等你身体好了,我考虑。”

这也算是种心理暗示吧,医学上也有这样的实例,在有希望憧憬的状态下,病人的病情会大有好转,狐精对房事并不矜持,男人对他有恩,如果可以因此延长对方的寿命,他并不在意跟他合体,所以这句话并非敷衍。

谁知听了他的话,萧燃的头摇得更激烈了,连声说:“不不……”

这家伙除了不之外好像不会说别的了,他不知道萧燃的否定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多想,直接下命令——“睡觉!”

这次效果很显著,萧燃没反驳他,灯关上了,房间陷入黑暗,不过过了很长时间萧燃都没有睡着,并且一直保持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感觉到萧燃紧张得全身都僵直了,不想让自己的存在变成对方的负担,没办法,他只好伸手按在萧燃的额头上,用灵力帮他入眠,过了一会儿,萧燃终于睡过去了。

听着轻微的酣睡声,他突然有些懊恼,刚才为了治病,他忘了交代男人不要把自己的事说给外人听,他不担心泄露行藏,但该避免的麻烦还是避开比较好,人类那些三姑六婆没事最喜欢凑在一起道人是非,他可不想成为聊天的主角。

回头要记得叮咛下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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