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到浪漫主义诗歌是在看《罗马假日》的时候,那时小,只读过李白,还不知西方的浪漫主义所谓何物。但,懵懵懂懂间,那幅图景,至今难忘。深夜,罗马街头,长椅,醺醺醉意的美丽的安妮公主赫本,摇摇晃晃地和无奈的格里高利争论那句诗到底出自济慈还是雪莱:
Arethusa arose from her couch of snows in the acroceraunianMountains.
阿瑞杜莎水神从覆盖白雪的亚克罗西尼亚山上升起。
当然,原诗的格律要美得多,彼情彼景,略带慵懒的的格调念出这样的句子,若说《罗马假日》是一枚小小的别致的圣诞卡,那么雪莱的这句诗就是印在上面的一个浪漫而纯洁的吻。
诗,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美,美,美。
浪漫主义更甚,英国的三位伟大诗人,拜伦、济慈、雪莱,应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同样绝妙的幻想,华美的语言,深刻微妙而诗意的内涵,碧海蓝天,花开月明,一切皆可诸于情。自然,虽同属一个流派,诗风仍有所不同。就我个人而言,我总是偏爱拜伦多一些。就像济慈所言:
“拜伦!你的歌声多么甜蜜,而悒郁,叫人心里生出温情”又或,“在你的悲哀上,你给覆盖了一层光晕,使它灿然发光”最后,他说:"垂死的天鹅呵,请娓娓地唱,唱你的故事,你悦人的悲伤。”(穆旦译)
从济慈的这几句话我们也不难看出,拜伦的诗,哀伤而俊美,狂放而浪漫。他是诗人,是活动家,是矛盾不可思议的混合体,执着地追求自由、幸福和浪漫。他的长诗,高傲孤独倔强,极富战斗性与狂暴的激情;抒情诗,却又裹着一层光晕,甜蜜的有如音乐漂浮在水上,而里面,是聚敛着的苦闷迷茫与怅惘。对于拜伦,历史上一直聚讼不决,但总的来说统一的看法,他不是一个理想式的人物,他本身就是理想。代表着一个时代,一种主义。
我总是很容易被矛盾的事物吸引,因为他们的本质也是同样的单纯复杂,真实虚伪。
不可置否,拜伦在欧洲大陆的文学、社会精神与思想领域都有着极大的影响,没有人比他更能代表他笔下的拜伦式英雄,没有人能比他更像是那时社会人民思想浪潮的缩影。他以美和战斗性,征服了整个欧洲。
就这个层面上而言,我们所认识的拜伦比真实的拜伦更重要。
拜伦一生的挚友,雪莱,在思想倾向上有很大的不同,读雪莱时,我甚至想到了苏轼,后来觉得这种想法真是可笑,当时,大概因为他见识多泛,诗风常上天入地、时间空间,神怪精灵往来无羁而联想到东坡的吧。雪莱的诗的确如此,自由明快,又极富哲理思辨性,最著名的一句,莫过于《西风颂》里为无数人所熟知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诗意的哲思,不知让多少人心为之一颤,我第一次读到时,就怔了好久。
济慈,最年轻的一位,25岁辞世。完全的天才诗人,也是所谓的英国大诗人里出身最卑微的一位。王佐良先生说:“拜伦是浪漫主义的影响遍布全世界,雪莱透过浪漫主义前瞻大同世界,但他们在吸取前人精华和影响后人诗艺上,作用都不及济慈。”济慈的诗歌被认为完美的体现了西方浪漫主义的特色,语言华美,诗中歌颂着真、善与伟大的爱。读济慈的诗,我总能感受到希望与温暖。
浪漫主义的出现必定是有原因的,在康德和他的冷静的知性主义成为过去时时,人们开始将情感的个人主义最大化,宣扬着世界精神。在这样一个思想浪潮下,浪漫主义在不仅仅是诗歌,也在建筑、音乐、文学艺术都开始蓬勃的发展着。当我看这段历史时,其实有些怅惘,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文化纪元了,到现在,世界、社会的发展已日新月异,但是我们的思考呢,为什么没有一个新的够格的思考来定义我们这个时代呢。
想起王尔德的一句话:“如今是这样的时代,看得太多而没有时间欣赏,写的太多而没有时间思考。”
一百年过去,我们毫无长进。
另: 夜莺颂
约翰·济慈
我的心在痛,困顿和麻木
刺进了感官,有如饮过毒鸠,
又象是刚刚把鸦片吞服,
于是向着列溪忘川下沉:
并不是我嫉妒你的好运,
而是你的快乐使我太欢欣——
因为在林间嘹亮的天地里,
你呵,轻翅的仙灵,
你躲进山毛榉的葱绿和荫影,
放开歌喉,歌唱着夏季。
哎,要是有一口酒!那冷藏
在地下多年的清醇饮料,
一尝就令人想起绿色之邦,
想起花神,恋歌,阳光和舞蹈!
要是有一杯南国的温暖
充满了鲜红的灵感之泉,
杯沿明灭着珍珠的泡沫,
给嘴唇染上紫斑;
哦,我要一饮而离开尘寰,
和你同去幽暗的林中隐没:
远远地、远远隐没,让我忘掉
你在树叶间从不知道的一切,
忘记这疲劳、热病、和焦躁,
这使人对坐而悲叹的世界;
在这里,青春苍白、消瘦、死亡,
而“瘫痪”有几根白发在摇摆;
在这里,稍一思索就充满了
忧伤和灰色的绝望,
而“美”保持不住明眸的光彩,
新生的爱情活不到明天就枯凋。
去吧!去吧!我要朝你飞去,
不用和酒神坐文豹的车驾,
我要展开诗歌底无形羽翼,
尽管这头脑已经困顿、疲乏;
去了!呵,我已经和你同往!
夜这般温柔,月后正登上宝座,
周围是侍卫她的一群星星;
但这儿却不甚明亮,
除了有一线天光,被微风带过,
葱绿的幽暗,和苔藓的曲径。
我看不出是哪种花草在脚旁,
什么清香的花挂在树枝上;
在温馨的幽暗里,我只能猜想
这个时令该把哪种芬芳
赋予这果树,林莽,和草丛,
这白枳花,和田野的玫瑰,
这绿叶堆中易谢的紫罗兰,
还有五月中旬的娇宠,
这缀满了露酒的麝香蔷薇,
它成了夏夜蚊蚋的嗡萦的港湾。
我在黑暗里倾听:呵,多少次
我几乎爱上了静谧的死亡,
我在诗思里用尽了好的言辞,
求他把我的一息散入空茫;
而现在,哦,死更是多么富丽:
在午夜里溘然魂离人间,
当你正倾泻着你的心怀
发出这般的狂喜!
你仍将歌唱,但我却不再听见——
你的葬歌只能唱给泥草一块。
永生的鸟呵,你不会死去!
饥饿的世代无法将你蹂躏;
今夜,我偶然听到的歌曲
曾使古代的帝王和村夫喜悦;
或许这同样的歌也曾激荡
露丝忧郁的心,使她不禁落泪,
站在异邦的谷田里想着家;
就是这声音常常
在失掉了的仙域里引动窗扉:
一个美女望着大海险恶的浪花。
呵,失掉了!这句话好比一声钟
使我猛醒到我站脚的地方!
别了!幻想,这骗人的妖童,
不能老耍弄它盛传的伎俩。
别了!别了!你怨诉的歌声
流过草坪,越过幽静的溪水,
溜上山坡;而此时,它正深深
埋在附近的溪谷中:
噫,这是个幻觉,还是梦寐?
那歌声去了:——我是睡?是醒?
西风颂
珀西 雪莱
1
狂野的秋风啊,你这秋的精气!
没看见你出现,枯叶已被扫空,
像群群鬼魂没见法师就逃避——
它们或枯黄焦黑,或苍白潮红,
真是遭了瘟灾的一大片;你呀,
你把迅飞的种子载送去过冬,
让它们僵睡在黑黢黢的地下,
就像尸体在各自的墓里安躺,
直到你那蔚蓝的春天妹妹呀
对梦乡中的大地把号角吹响,
叫羊群般的花苞把大气吸饮,
又让山野充满了色彩和芳香。
狂野的精灵,你正在四处巡行,
既拉朽摧枯又保护。哦,你听!
2
你呀,乱云是雨和闪电的使者,
正是在你震荡长空的激流上
闪电被冲得像树上枯叶飘落,
也从天和海错综的枝头骤降:
宛若有个暴烈的酒神女祭司
把她银发从幽暗的地平线上
直竖向中天,只见相像的发丝
在你汹涌的蓝莹莹表面四起,
宣告暴风雨的逼近。残年濒死,
你是它挽歌,而正在合拢的夜
便是它上接天穹的崇墓巨陵——
笼着你聚起的全部水汽之力,
而黑雨、电火和冰雹也都将从
这浓云中迸发而下。哦,你听!
3
你呀,在巴亚湾的浮石小岛旁②
地中海躺着听它碧波的喧哗,
渐渐被催入它夏日里的梦乡,
睡眼只见在那强烈的波光下,
微微颤动着古老的宫殿城堡——
那墙上满是青春苔藓和野花,
单想想那芬芳,心儿就会醉掉!
你却又把它唤醒。为给你开路,
平坦的大西洋豁开深沟条条,
而在其深处,那些水底的花树、
枝叶譃曰有树汁的泥泞密林
也都能立刻就辨出你的号呼,
顿时因受惊而开始瑟缩凋零,③
连颜色也变得灰暗。哦,你听!
4
我若是被你托起的一片枯叶;
我若是随你飞驰的一团云朵;
我若是浪涛在你威力下喘息,
分享你有力的冲动,那自由,哦!
仅次于不羁的你;我若是仍然
在我的童年时代,仍然能够做
你在天空邀游时的忠实伙伴——
因为那时,奔得比你快也未必
是梦想;那我就不会如此艰难,
无须这样哀求你。请把我掀起,
哦,就当我是枯叶、云朵或浪涛!
我,跌倒在人生荆棘上,滴着血!
我,太像你:倔强、敏捷又高傲,
但岁月的重负把我拴牢、压倒。
5
让我像森林一样做你的诗琴,
哪伯我的叶像森林的叶凋落!
这两者又美又悲的深沉秋音
你那呼啸的浩荡交响会囊括。
但愿你这刚烈的精神我也有!
但愿一往无前的你也就是我!
请把我已死的思想扫出宇宙,
就像你为催新生把落叶扫除!
而且凭着我这一诗歌的经咒
把我的话语传遍这人间各处,
像由未灭的炉中吹送出火花!
愿你通过我的嘴响亮地吹出
让预言的号角奏鸣!哦,西
风啊,如果冬天来了,春天
还会远吗?
傅雄译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
乔治 拜伦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象夜晚
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漫天;
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
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强,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
二
增加或减少一份明与暗
就会损害这难言的美。
美波动在她乌黑的发上,
或者散布淡淡的光辉
在那脸庞,恬静的思绪
指明它的来处纯洁而珍贵。
三
呵,那额际,那鲜艳的面颊,
如此温和,平静,而又脉脉含情,
那迷人的微笑,那容颜的光彩,
都在说明一个善良的生命:
她的头脑安于世间的一切,
她的心充溢着真纯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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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浪漫主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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