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常州是一座有二千五百年历史的古城,历史上人文荟萃,英才辈出,仅在一个叫“前后北岸”的社区,面积不过一平方公里,在明清两朝就涌现了四位状元,二位榜眼与二位探花。在众多的历史名人中,只有一人享有一项特殊的荣誉,也就是常州市耗资一亿多元建起了一座大型纪念公园,并以他的号命名,这个人就是明代嘉靖年间的杰出文学家与军事家唐顺之,这座公园就是仅次于红梅公园的常州荆川公园。
二十九岁两度辞官
唐顺之,字应德,号荆川,明正德二年(1507年)出生在常州青果巷的一个名门望族,其祖父唐贵是进士出身,任户部给事中,其父唐宝也是进士出身,任河南信阳与湖南永州府知府。他与当时的读书人完全不同,有着不被人理解的过人追求,他不以金榜题名大魁天下为满足,而是立志要做一个“建功、建德、建言三不朽”的圣人,常常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16岁成为秀才,22岁考取了举人,明嘉靖八年(1530年),他23岁,在礼部会试取得第一名,但在殿试时他与状元擦肩而过,但也取得二甲第一名的佳绩。这对读书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辉煌,他的主考官是内阁首辅张璁,对他又分外器重,别的新科进士分配到六部任最低一级的官员,唯独安排他与状元罗洪先二人进翰林院,他如同进入了仕途的快车道,十年后就贵为卿相,进入内阁,成为皇帝的左右手。
但是,唐顺之有着他的追求。他拂逆了张璁的美意,到兵部任七品主事一年多就告病回乡,回乡后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躲到他外祖母家——江苏宜兴的阳羡山苦读圣贤之书。明嘉靖十年(1532年),唐顺之25岁,他的母亲任孺人病死,他就在家乡告假守孝,一守就是三年。三年期满,他奉父亲之命,重回朝廷,任吏部稽勋司主事,后升任翰林院编修,他在翰林院任职不到两年,又提出因病乞归。张璁对于这位心高气傲、不识提携的青年官员非常恼怒,给了他一个严厉的处份,革职为民,还加上了一条:永不起用。这时唐顺之29岁。
陈渡苦修十六年
明嘉靖十八年(1539年),不得百官之心的宰相张璁病死,嘉靖皇帝下诏,任命唐顺之与罗洪先为翰林院编修兼左春坊司谏,这一年罗洪先33岁,唐顺之32岁。司谏的职责就是进谏。明嘉靖十九年春节(1540年),按惯例,皇帝要接受文武大臣的迎春朝贺,唐顺之与罗洪先、赵时春三人向嘉靖皇帝进谏,提出嘉靖皇帝接受百官朝贺后,再请太子朱载壑出文华殿,接受百官朝贺。这是因为嘉靖帝曾命朱载壑监国两年,但满朝文武都没有见过这位未来的皇帝,接受百官朝贺合乎礼法。谁知这一进谏引起了嘉靖的猜处,他看后勃然大怒,说:“料朕将不起也。”也就是说大臣起了异心,预料我病得不能起床了,快要死了,要请太子出阁来当皇帝了。他在罗洪先与唐顺之的疏状上批了100多字的严遣,将他三人革职为民,永不起用。嘉靖十九年(1540年)春,唐顺之与罗洪先同雇一条船,在北京张家湾乘船南归,罗洪先回到家乡江西吉水,他在石莲洞山中苦修,一住就是一十六年,而唐顺之回到常州西郊的陈渡村,他在那里建了三间茅屋,苦修时间也是一十六年。
唐顺之在陈渡草堂睡在一块门板上,他的朋友看了不忍心,给他置办了一张小床,他这才将门板换木床。床上不铺两层床垫。他冬天不生火炉,夏天不用扇子,一个月吃一回肉。他穿着简朴,身上的麻布衣服要穿十来年。他是在践行孟子的教诲,使自己摆脱各种物质欲望的引诱,以磨练自已的意志。从嘉靖十九年(1540年)一直到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从33岁一直修到49岁。这16年,他学遍了诸子百家,自天文、乐律到地理、兵法无不究其原委,他写下了上百部学术著作,著作等同身高。而罗洪先在吉水县的石莲洞,也修炼成为了一个著作等身的儒学大师。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工部侍郎赵文华出任东南剿倭总督,他与唐顺之是同科进士,早就知晓唐顺之文武全才,就向朝廷推荐他出山任职。于是,唐顺之与罗洪先商量,罗洪先说:“向已隶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等同于处士?”在罗洪先的鼓励下,他重回朝廷,任兵部职方员外郎,接着晋升为兵部郎中,兵部尚书胡宗宪在浙江杭州主持剿倭大局,而他在南京分兵一路,专剿江苏的倭寇。
对于倭寇,他主张敌于国门之外,截杀于海上,他率领海师,从江阴出发,抵达东海的蛟门大洋,一昼夜在海上行军六七百里,跟随他的将士受狂风巨浪的颠簸,呕吐不已,而他是意气自如,他因战功而被提升为太仆少卿。他曾率领将士在长江口的三沙岛与倭寇打过一场恶仗,倭寇在三沙岛竖起坚固的栅栏,龟缩在碉堡内,坚守不出,唐顺之命抗倭名将卢镗与刘显在海上猛攻,但是不能攻克,唐顺之亲自持刀冲在前面,一直冲到离倭寇碉堡只有百步之遥。当时正值盛暑,他的部队在海上苦战两个多月,他与士兵都染上了疾病,于是下令退兵,返回太仓,唐顺之因作战勇猛而升任右佥都御史与凤阳代理巡抚。但这时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春,到达江苏通州时,因病情恶化在兵船上逝世,年54岁。
留下丰富精神遗产
唐顺之死后留下了丰富的遗产。他一生孜孜不倦的追求与与众不同的精神境界,他的等身著作与他的陈渡草堂,他在陈渡草堂改良的阳湖拳与他创造的锁倭枪,无一不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可喜的是,唐顺之与唐顺之文化得到了继承与发扬。
2009年4月,记者在荆川公园,就发现唐顺之的历史文化融入了普通的百姓的生活。在公园的入口处,有一尊唐荆川的白色大理石塑像,塑像前有一批身着白色紧身服的市民正在练习武术与剑术,一问才知道是在练习唐荆川流传下来的“阳湖拳”与“锁倭构陷”。阳湖拳是常州特有的地方拳种,经过唐顺之的改进,以动作幅度小、频率快、力量大而著称,很适合贴身搏斗。“锁倭枪”也是唐顺之发明的短柄枪术,出神入化,能在眼花缭乱的攻防中一枪刺中对方咽喉,在与倭寇的搏斗中常常出奇制胜。他留下的拳术与枪术变成了常州市民的健身之术。在日本,练习“阳湖拳”的子弟也超过了千人。
过了唐顺之的塑像,就是荆川公园的主体——陈渡草堂。说起草堂,读者很快就会想起杜甫的成都草堂,王船山的湘西草堂与诸葛亮的隆中草堂,陈渡草堂原本是三间最为简陋的茅屋,草堂是他读书与著作的地方,前面用于练武,后面用于种菜种树。但今天见到的草堂已经面目全非,不是变得越来越破败,而是变得越来越豪华,陈渡草堂不再叫草堂,而是叫“五言楼”或“襄文先生读书处”,这些都是唐顺之的后人在陈渡草堂的遗址上加建的。他的儿子唐鹤征(1538—1619年)是明隆庆年间的进士,历任工部郎中、光禄寺少卿、太常寺少卿与南京太常寺卿,他的外甥孙慎行(1565—1636)是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第三名,任礼部右侍郎与礼部尚书等职,将唐顺之的草堂修得富丽堂皇。
过了陈渡草堂,就是唐顺之的陵墓。他的墓穴、墓碑、神道与牌记至今保存完好,墓道长达80米,两侧对列着石羊、石兽、石马、石翁仲。穿过墓道就是墓茔,墓茔的三面用花岗石矮墙围护,墓茔前竖着一块高2米、宽1米的墓碑,碑文阴刻的一行大字:“明赠兵部侍郎谥襄文荆川唐先生之墓”。
在挖掘唐顺之的历史文化的领域里,常州涌现了许多热心人,在这里不能不说一个自称是“煤黑子”的李邢飞。他对记者说,他是一个从事煤炭生意的个体户,本来与唐顺之的历史文化是相距十万八千里,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介入,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将他与唐顺之这个古人结合在一起。那是常州要实行公园全部免费向公众开放,荆川公园提出将园中的陈渡草堂对外出租,于是他就以10年200万元的价格租了下来,作为研究唐顺之历史文化的基地。他又说,唐顺之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全才,他在陈渡草堂苦修了16年,没有几个人耐得住这么长时间的清苦。他爱上了唐顺之这个人物,如今成为研究唐顺之历史文化的领军人物,他开办了一系列的纪念唐顺之的活动;他与人合作,出版了图文并茂的《唐顺之与常州阳湖拳》专著。在唐顺之诞辰500周年之际,他还组织了一场诗歌朗诵会,有100多诗歌爱好者,带着他们创作的诗歌到会朗诵,其中还有来自澳大利亚的华人。记者看了他写的一首纪念唐顺之的诗歌,叫《千古一人》,还真有些功底,他的诗歌是这样写的:“笏板皎皎,华服飘飘,千古奇才,风姿翩翩赴早朝。卧草堂,编《唐宋》,学传东林又燎原,中华文风总观照。日月轮回千古一人,梦里梦外五百年今日又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