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傻瓜住进天才家
今天有个F班的傻瓜,居然在一堆老师学生面前跟我告白。
正好是上学的高峰,众目睽睽之下,我差点不知道该如何反
映。
我不是不知道身边的女生们常在私下讨论关于我的一切,我
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外在条件时时令我成为被人瞩目的对象,甚
至,我也不是不知道有许多女生——甚至是男生,都对我有好感
。
但我从来没想过,这世上居然会有这种除了所谓的“喜欢”
,完全不会考虑其它任何事情的生物。
比如,这个叫做“袁湘琴”的F班傻瓜。
坦白说,对今早发生的事情,其实我也需要负一部分责任。
在那个家伙直愣愣的杵在桥中央,瞪着我看的时候,我就该
提高警觉。
但直到她把情书掏出来,还大声报上她的名字,我也没做出
合适的回应,只是下意识的拒绝了她的告白,也没有接受她的情
书。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原本在我向她走去时的那种闪烁
的光芒刹那间消失无踪,却依旧倔强的抿着嘴唇。
我得说,她的这个小动作,让我记住了她的容貌跟名字。
尽管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愿对这种傻瓜浪费时间和脑细胞。
拒绝她之后,我像逃命似的飞快的离开了,一来是她的告白
实在教我很尴尬,二来,我想,她今天大概会过的很糟糕吧。
虽然那不是我的错,但我也做不到冷静的旁观一个人因为我
而被众人冷嘲热讽的围观。
像F班学生那种程度的人,别说是向我,就算随便是向A到C
班的哪一个人告白,大概也会沦为学生间的笑柄。
被接受了也还好,如果被拒绝……
我已经不太敢想象她今天会过的怎样了。
下午放学,在校门口我跟建中居然又遇到了她。
与早上的单枪匹马不同,此刻的她,身边环绕着两女三男五
个好友,看起来竟似乎是这个小圈子里的中心人物。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朝着我冲过来,厉声质问我为什么不肯
接受袁湘琴的情书,那种激动的模样跟情绪是我所无法理解却又
能轻易猜出原因的。
看着为袁湘琴打抱不平的朋友,再看看躲在女友身后的那个
“可怜的事主”,从来不屑辩解跟出口伤人的我,半坦白半恶劣
的回了一句“我讨厌没脑筋的女人”,便跟建中走掉。
至于身后那帮F班人听了会是什么表情,就不得而知了。
我以为最倒霉的事情已经过去。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从袁湘琴的告白起,一切的倒霉
都只是刚刚开始。
袁湘琴家新盖的房子极其可笑的被一场二级地震给震塌了。
所谓“二级地震”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在某些神经大条的
人来说,甚至感知不到地震带来的晃动。
而就是这么微小的震动,硬是能把袁家的房子给震毁。
其实这本来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就算全世界都在对我
大笑着说“江直树,前天那个跟你告白的笨蛋家的房子,竟然被
二级地震给震垮了,真的好挫啊”也一样。
但那前提是,袁湘琴的父亲有才叔跟我爸妈不认识。
据爸说,有才叔跟他从初中起就是很好的朋友,连我妈都是
有才叔帮爸追到的。
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讲,如果没有有才叔,就没有现在的江家
。
所以当爸打电话给我,说他跟妈决定接有才叔跟他那“宝贝
女儿”住的时候,我实在没法对爸说“那种笨蛋,还是别管她叫
她自生自灭算了”的话。
尤其,那家伙放学前还在金元丰搞出来的募捐现场,很大声
的拒绝了我的捐款。
她说“我居然会迷恋你这种人两年根本是在浪费时间”,我
发誓如果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一定会好好问问她既知如此
又何必当初,她难道不晓得她前天的告白对我也是很大的困扰吗
?!
“像你这种自以为是,又瞧不起其他人的人,最——讨——
厌——了!”
跟建中走了很久,我还能听到她在我身后这么愤怒的大吼着
,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建中窃笑着对我说:“其实她还挺有种的哎,居然敢对你大
吼,她不是一直在暗恋你吗?”
我无聊的瞥了她一眼,“建中,不要让我有种你在看好戏的
感觉,谢谢。”
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能清楚的表达出不需要我帮忙的
意思,看来她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没脑子啊。
……想不到,她还挺有骨气的。
回到家,爸跟我说,有才叔他们晚上才会到,因为家里房间
不够,所以要我先帮裕树整理一下东西,以后我们兄弟俩挤一间
,袁湘琴则住进裕树的房间。
上楼经过裕树的房间,看到门上悬挂的那颗写着“湘琴城堡
”的白色心形蕾丝挂件,我几乎要跪地膜拜我那天才老妈了
——总之,我现在只希望,家里忽然多出的那个女人,不要
跟我妈一样夸张就好。
不过想想袁湘琴之前做的那些蠢事,我真是有种不寒而栗的
感觉。
晚饭还没吃,妈就诡异的躲进厨房,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
我跟裕树在爸的指挥下,把暂时不用的东西归置了一下放进
小仓库,用以把家里的空间再拓宽一些,这样六个人生活起来才
能更舒适。
爸一边收拾,一边给我们讲说几十年前,他跟有才叔的学生
时代,讲他最困难的时候有才叔怎么帮他,又怎么鼓励他追求妈
。
忆起有才叔在妻子秋菊去世后,又做爸爸又当妈妈含辛茹苦
的把女儿抚养长大,爸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低落,“直树,你跟
裕树现在可能不会了解我跟妈妈突然要阿才父女搬进咱们家的做
法,或者你们会想说‘真要帮他们可以给他们在外面找房子住啊
’这种话对不对?
其实坦白讲我也有想过,但是先不说这次‘地震’阿才损失
了多少,就单纯论我跟他的关系,我也实在不能让他在外面住—
—尤其,你跟湘琴又是同龄,更是同校,同样身为人父,我实在
不忍心让一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女孩子跟着父亲在外面凄风苦雨
的过生活。”
“爸,你不用再解释的,我跟裕树都明白。”摸了摸裕树的
脑袋,我冲爸安慰的笑笑,“我们会跟有才叔他们好好相处的。
”
只要那个家伙不再做些会惹到我的蠢事。
袁湘琴还真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在我帮有才叔搬东西进屋的过程中,那家伙居然装的像不认
识我似的,要不是看到我一接近她她就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不敢太
大声的模样,我还真要怀疑这个不敢正眼看我的人会是那个在大
庭广众之下向我告白的傻瓜。
有才叔是个很小心的人,之所以说他小心,是我发觉他即使
是面对跟他是几十年老友的爸,也还是客套礼貌居多。不过再想
想也是,若不是这次他家被二级地震给震倒上了新闻台又恰巧被
爸妈看到,我估计像他这样性格的人,是绝不会主动跟爸妈联络
求助的。
他终究是个男人,有自己的尊严跟骄傲,不是吗。
从来都喜欢女生多过男生的妈高兴极了,袁湘琴的脑袋再怎
么不灵光,外表看去倒还真像个乖巧清秀的女生,寂寞了这么多
年,妈应该能在她身上发挥一下失落已久的母爱了吧。
让我觉得有点不爽的是,袁湘琴这个家伙真是有点不太礼貌
,从进门到回去各自的卧室,她就没有跟我正正经经的打过招呼
,也没说“江直树,以后请多多关照”之类的话。
果然,IQ不高的人,EQ也高不到哪里去。
裕树显然也不太喜欢袁湘琴,那家伙才想跟他交流一下,他
就用“黔驴技穷”的成语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不过本来还笑笑旁观的我,在看到袁湘琴忽红忽白的尴尬脸
色后和有才叔费事吧啦硬拗着解释,只好出声帮他们解释。
原本大概以为袁湘琴是个聪明女生的裕树失望(那家伙太笨
)+愤怒(笨蛋占据了他的房间),竟对她大吼“天天和你这种
白痴住在一起,我也会变笨的啦”。
妈很失措,爸也很无奈,我看着一众家人,心底莫名的萌生
了一种“我的未来恐怕要不妙”的预感。
妈为了让郁闷低落的袁湘琴振作起来,于是带她去看房间。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面对着满屋子的蕾丝跟布娃娃兴奋到热血
上涌,我靠在门框上为自己的鸡婆心态默哀。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会去为了裕树的不友好跟那个傻瓜
做解释!
解释到最后,我又忍不住吐槽一句“拜你所赐,我每天睡得
更糟”。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没错。
妈很不满我对袁湘琴的态度,丢下一句“你帮湘琴整理行李
”,就跑下楼做饭去了。
妈一走,那家伙立刻显出一副有多害怕多局促的样子,勾着
脑袋不肯看我,难道我长了一张洪水猛兽的脸吗?!
算了,反正她别来打扰我的生活就好,其他的我也管不了。
第二章:“女装照”事件
第二天早餐,袁湘琴这家伙又以为我在看报,所以肆无忌惮
的盯着我看,居然还看呆掉!
要不是爸提醒她,我估计这家伙恐怕会连早饭都忘记。
白痴真是没药医的。
上学路上,袁湘琴那个笨蛋,再一次用她的行动阐释了这一
点。
我被妈逼着带袁湘琴认路,可怜的裕树被妈硬留在家里不准
跟来,希望他没有迟到才好。
结果她竟然从背后狠狠的撞了我一下,真看不出她这小小的
个子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气的跟她约法三章,说了四个“重点”:
第一,以后不要再打到我或撞到我,我的身体是肉和骨头组
成的,不是水泥灌的,麻烦请跟我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第二,上
学的路我只带你走一次,不管你是要撒面包屑还是沿路丢石头做
记号,随便你,不要再来问我;第三,你住在我们家的事情,最
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关系,又跑出什么谣言出
来;第四,到了学校之后——绝对——不要和我说话。
好吧,我知道这么做可能很过分,不过为了以后的生活着想
,我还是狠一点吧。
去学校的公车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背着硕大书包的学生们
把本来就狭窄的车厢挤得水泄不通,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能感觉
到她悄悄打量我的目光。
那种小心翼翼,又不忍不住欢喜的明亮视线,就算我再怎么
铁石心肠,也还是不能决绝的忽略掉。
可是不能忽略,并不代表我不能回避。
在公车又到一站的时候,我转身穿过人群,走到车厢后面去
了。
在最初失去我踪迹的慌乱之后,袁湘琴似乎想通了,不再向
我所在的位置看来。
甚至就连她遭遇色狼骚扰,也没有向我求救。
不过下车后,她对我的质问,却莫名的让我有些高兴
——原来,她还是期待过我去“英雄救美”的。
但想起她在募捐时说的那句不用帮忙,我还是很不爽(我绝
对不是在记仇!),再说,谁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种又干又
瘪的身材哪个男人会想摸啊。
午餐时间,校广播台的Peter在喇叭里说出袁湘琴要考进“
百名榜”的新闻,全班同学聚光灯般向我投射而来的视线,搞的
我几乎食不下咽。
我没想到的是,更让我寝食不安的事情还在后头——
当天晚上,我那天才的老妈,为了让开夜车K书的袁湘琴振
作精神,竟然把我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拿给那个家伙看。
老天,那可是只有我跟爸妈才知道的童年耻辱,妈明明说过
连裕树也不会告诉的啊!
而这件事,我直到翌日中午跟袁湘琴换回被妈刻意放错的便
当时才知道,登时让我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
其实如今想起来,小时候被妈打扮成女孩子,也许妈的动机
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她没有生一个女儿的遗憾,但对我来说
,却真的是糟糕透顶的回忆。
我之所以在日后变得冷漠跟毒舌,跟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
虽然我没埋怨过妈,但我想,她心里应该也不太好受,所以
也懒得再去翻旧事。
——可是!妈怎么可以让那个傻瓜看我的照片啊,太过分了
!
最倒霉的是,居然还把照片跟底片都给她,妈是存心不让我
好过吗?!
为了要回照片,我幼稚的在操场边跑来跑去的追赶袁湘琴,
却只要回了照片。
为了要拿回底片以绝后患,我只能答应给那个笨蛋做补习,
只要她期中能考进“百名榜”。
可问题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对她的能力,没——有——
信——心——!
晚餐时,我不过说了句“我要帮她补习”,爸妈、有才叔—
—甚至是裕树那小东西,看我的眼神都一下子变了,妈像是在看
外星人一样的看我,兴奋的有够夸张,还说什么袁湘琴的影响力
太大连我都能被改变。
莫名其妙,我会被逼给那家伙补习,还不是妈害的。
接下来的补习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想,袁湘琴那个笨蛋连自己
哪里不会都不知道,真是无愧F班学生的“愚笨”之名。
就像她这种程度,单纯仅论学习都吃力的要死,居然还有余
裕谈什么“喜欢”“爱情”!
实在匪夷所思到极点。
她说她不知道我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还一脸崇拜的模样
,要不是懒得跟她多说,其实我也真的很想问问,她的脑袋里装
的都是什么!难道都是所谓的喜欢跟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我在给她出题的时候,那家伙一直在啰哩吧嗦的唠叨着她的
幻想跟其它废话,倒是不见她有最初来家里时的不安跟局促了。
而且我发现,从补习的那一刻起,袁湘琴似乎,不太怕我了
。
好不容易算对了一道在我看来简单到无聊的三角习题,这家
伙竟然抓着我的手连摇带晃,高兴的尖叫。
要不是妈拿着照相机诡异的出现在我们身后,坦白说,我还
真不知道怎么避开她的触碰。
对于袁湘琴的热情跟疯狂,我好像越来越习惯了,真不是个
好兆头。
第二天晚上补习的是英文。
在袁湘琴翻译的时候,我困的要死,忍不住趴在桌上打了个
盹。
她翻译好之后大概以为我睡熟了,居然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
听着她小声的说着“这样看来,他也只是一个比一般人再帅
一点点的帅哥而已嘛,会累就睡着,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他也
只是那个我暗恋过的江直树啊,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没什么好怕
……”
按照我平常的性格,我早该突然睁开眼对她毒舌一番,把她
又惊又怒的气个半死。
但在当时,听着她的喃喃絮语,我竟然一点恶整她的想法都
没有。
尤其在她莫名其妙的的亲在我的嘴角又迅速离开,呆坐在一
边压抑的吸气时,我就更没法“醒过来”了——就算被吃豆腐的
人是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吧。
完了,看来裕树真的说对了,跟笨蛋在一起久了,真的会被
传染。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
考试那天早上,她一路上都表现的很不对劲,似乎有什么话
想说的样子。
我是担心她考试发挥的不好会害我拿不回照片,但对她想啰
嗦的事情就没兴趣了。
谁料到在我进教室的一霎,她从我身后小跑着经过,竟然异
常清晰的说了一声“谢谢”。
转头看着她远去的纤细背影,我也忍不住对她说了句“加油
”。
不论如何,我是不能否认这段时间她的努力跟上进,如果她
真是个只会说大话的笨蛋,我想,我也没那个耐心教她功课。
至于底片,我自然会有其他方法逼她还我。
考英文的时候,答完卷时间还早,我就趴在桌上睡了,结果
直到快结束才被老师给叫起来,还因此在班里流传起我的第一名
宝座快要不保的可笑流言。
虽然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第一名,但这种可笑的流言,到
底是哪个傻瓜说出去的啊?
等我回家看到桌上放着的“四物鸡精”,我就知道,袁湘琴
肯定也听到那些蠢话了。
那个笨蛋,该不会也以为我那么逊吧。
放榜日。
建中很诧异我要去看榜单,一直在追问我为什么,但我没回
答他。
直到看到第一百名是袁湘琴的名字,他才恍悟的睁大了眼,
却聪明的没有多说话。
建中拉我到前面去看榜首,我一眼就看到袁湘琴站在那里,
一个人傻站在那里,险些被旁边的人给撞倒。
看样子,她是还没去看到名次。
……她居然自己的不看,反而先来看我的名次。
虽然觉得她的担心有点多余,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因此觉
得心里隐约有点满足跟愉快。
拿了底片我就跟建中离开了,那个明明答应不在学校里跟我
说话的傻瓜,却在此时从背后对我大喊“江直树,谢谢你”!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我肯定。
本来拿回底片我是能松一口气了,结果下午回家,看到家门
口站着金元丰那三个笨蛋,我真的很想爆粗口
——袁湘琴那个白痴,她连被人跟踪都不晓得吗?!
这么没有警觉性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第三章:所谓“同居风波”
该死,我跟袁湘琴补习时打瞌睡的照片居然被当作公共机房
的屏保,在整个学校流传开来。而那个蠢蛋在被我告知和看到满
机房的屏保前,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怎么可以毫不知情,照片是我妈给她的啊,她怎么敢给我
用一句“不知道”撇清关系。
不管她是不是有她说的那么无辜,反正她答应我的事情没有
做到,就是她的不对!
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没有义务总是为她善后吧?
跟魂不守舍的她一起离开机房后,我劝她不要再喜欢我了,
因为她的喜欢,真的给我造成太大的困扰,我消受不起。
晚上回家,我去她房间跟她要照片,可是敲了半天门也没开
,我索性自己开门进去。
等我一进去,我却看到那家伙满脸泪水的趴在桌上,居然是
哭累了睡着了。
在她身下的桌子上,铺开的那张信纸居然是之前写给我的情
书!
典型的“袁氏风格”,连书面语气都跟平常她说话的口气一
模一样,这家伙……
看着她没有防备的睡颜,我真的很费解,这样一个娇娇小小
的女孩子,这么纤细的身体里,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冲动跟勇气,
竟然能义无反顾的暗恋了我两年。
这样的她,更让我想要了解,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
感觉呢?
结果到最后,明明看到了照片,我却还是空着手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在公车上,当袁湘琴又被两个色狼前后夹击着
骚扰的时候,我忍无可忍的把他们逮了个现形。
我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举动。
一定要说出一个原因的话,那么我想,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
,都不会放任一个暗恋了他两年的女孩在自己眼前被骚扰吧。
就算没有办法回应她的感情,但心底的怜惜跟同情还是有的
。
更何况,袁湘琴现在毕竟跟我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她的父亲
跟我爸妈又是世交。
再者,她笨是笨了点,终究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啊,不是吗
。
护着她远远避开那两个龌龊的男人,我第一次在人前叫她的
名字“湘琴”,她听到后露出的那个眼神,让我的心小小的疼了
一下。
我对她来说……真的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吗……
晚饭是有才叔做的。
果然不愧于“大厨”的名号,有才叔的饭菜做的真是很美味
,就不知道,他的那个宝贝女儿有没有能力继承他的这手绝活了
。
有才叔要湘琴去买一打啤酒,妈听了非得要我陪她一起去,
那副样子摆明了又有什么诡计要实行。
不过很不幸,湘琴忘记带钱,所以我跟她只好回家取。
一进门我就听到三个大人在唠叨着如果我跟湘琴能结婚该有
多好之类的蠢话。
妈辩解说她觉得湘琴适合我,那个笨蛋一听,就兴奋的五迷
三道,脸都红了。
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想打击她,说了句“我才不敢当”。
袁湘琴竟学着我的动作,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哼哼的说她才
不喜欢我这种人。
是我的错觉吗,这家伙怎么变得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既然她想装糊涂,那我就干脆给她个明白(总之,我就是要
在爸妈和有才叔面前逼她承认对我的感情就对了)。
噼里啪啦的背出昨晚看到的情书,结果被恼羞成怒的某人一
把打在脸上,幸亏她力道失准,不然背个情书还被写情书那人打
伤,我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看她被我逼急了露出的惊怒又羞窘的模样,还挺有趣
的
——如果,金元丰那几个笨蛋没有闯进我家的话。
被金元丰讽刺的时候,我故意说出“人的心意总是会改变,
今天讨厌,搞不好明天就喜欢了”的话,其实只是为了刺激这群
擅闯民居的傻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真的把话说完,心里却瞬间闪过“
即使真的这样也不错”的危险想法。
借口出去买东西,我抢先一步出了家门,也没有等后面会出
来的湘琴,撒腿就跑。
因为我怕再看到她,自己会失控。
不是理智失控,而是情绪上的,再说出刚才的话之后,我心
里生出一种异常强烈也异常陌生的情绪,强烈到我无法招架。
奇怪的是,即使没人教我,我也知道它是来自于谁。
所以,短时间内,我不想见到她。
寒假的最后两天,爸跟有才叔接到他们高中同学会的邀请函
去度假村了,妈也带着古怪的笑容硬逼着裕树跟她“回乡下”去
了。
家里只剩我跟湘琴两个人。
晚餐时间,我下楼吃饭,看到的却是战场一般的厨房。
当我从湘琴嘴里知道那些黑糊糊的菜肴原本的名字是“芙蓉
炒蛋”“果绿虾球”“咖喱”时,只好沉痛的在心里向有才叔默
哀——他的好手艺,在袁湘琴同学身上,真的失传了。
迫于无奈,我这辈子第一次穿上了围裙,下厨。
袁某人站在我身边,傻愣愣的看着我切菜、开火、烧油,直
呼我厉害,快把我气死。
话说,做饭的事情应该是你们女生做才对吧喂!
按照她原先预想的菜谱做好了饭菜,我跟她开始吃饭,那傻
乎乎的家伙边吃边傻笑,我就是不问,都知道她肯定又想到那种
有粉红色花瓣跟透明泡泡背景的事情上去了。
因为被我要求不准再傻笑,湘琴又另起一个新的话题——寒
假作业。
不过照我说,她还不如不提。
那种东西,放假的最初几天我就写完了啊,结果她竟然在最
后这几天才要动笔!
依照她的程度……老天,还是算了吧。
她要我帮她,不过看看她恳求的眼神,在想想自己柔软的床
铺,我还是决定做个没同情心的人。
假期的最后两天,我真、的、不、想、陪她在作业堆里度过
。
第二天早上,湘琴这家伙是“飘”的来到了餐桌前。
老实说,抬头看到她那张国宝脸,冲击力还真是挺强的。
当她又一次请我帮忙的时候,我还是拒绝了,不过我提醒她
可以找个同学一起写。
结果她的回答是:“我有试过啊,高一的时候我有跟同学一
起讨论啊,可是大家一起做一起错,最后就一起被当掉,那一科
还是不及格啊……”
我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多喝一口优格,如果喝了,我绝对会
喷。
为了维持自己在她面前那点可怜的风度跟形象,我憋笑憋到
快疯掉。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蠢的这么让人……没法生气呢
?
跟朋友打了一天篮球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洗完澡经过她的房
间,听到她一阵惨呼,瘆的我浑身瞬间鸡皮疙瘩全体起立。
她的作业居然还没有写完!
撇撇嘴,我迅速转身回房间——开玩笑,给她补课一次就去
掉我半条命,再来一次我还要不要活啊。
睡到半夜,某个有夜盲症的笨蛋果然还是潜进了我的房间。
原本要偷我数学作业的家伙,偶尔发现了裕树的绘图日记,
看到上面被夸张丑化了不只百倍的她,湘琴气到抓狂,竟然拿涂
改液去改画。
我真是服了她的一根筋,她难道忘记作业的事情了吗?!
在她找到数学本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家伙被吓的尖叫,想跑,却被我拖到了床上用身体压制住
。
听着她乱七八糟声音变调的说着什么“这样不行”“进展太
快了”“我们要先有个健全的交往”的话,我真的笑死了,从早
上憋到现在的笑意终于再也无法控制。
就在这一刻,我发现,我喜欢上了逗弄这个傻瓜的感觉。
看着她慌乱、羞窘、甚至是抓狂,让我有种有别于竞赛得奖
考试第一的成就感。
最关键的,是我觉得这种感觉让我很愉快。
最后,恼羞成怒的她被我成功的气跑了,而且没拿我的作业
。
我其实该要继续睡觉的,但一想到在我熟睡的时候,隔壁有
个傻瓜正奋斗在她可能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题海中,饱受煎熬的
度过这一整夜,我就睡意全无。
我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和心理,我明明是不喜欢她的
啊,为什么看到她有烦恼我会担心?那本来就是她自找的不是吗
。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的我,盯着手里的数学本许久,只能妥
协的带着“鱼饵”下楼“钓鱼”去。
可恶的是,这条“笨鱼”,拖了N久才下楼,我困的都快睡
着了好不好。
唉,于是我寒假的最后一夜,本来该很好睡的夜晚,硬是陪
着这条很固执也很有勇气的“笨鱼”在题海里游到了天亮。
我估计,明天她应该是整个F班唯一写完全部作业的人吧。
第四章:F班的奇迹
高三的最后半年终于开始了。
开学不久的一天,一张大学志愿调查表就发到了每个高三生
手中,我当然也不例外。
看着那张脆薄的纸上密密麻麻罗列的一堆校名,我就有种厌
烦的情绪。
班导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大学的重要性,可是对于
我而言,根本就对此没兴趣。
有没有能力,能力的高或者低,我根本不屑于显示给他们看
。
长久以来,我参加那些所谓高深的考试跟比赛,也实在是因
为无聊而已,并不是为了显示自己到底有多优秀。
说到底,我优秀与否,跟他们有半点关系吗?
放学回家,半路遇到了湘琴。
她问起我志愿的事,一副很笃定我会考台大的样子。
我莫名的烦躁,为什么志愿表一下来,每个人就都认为我会
去台大呢?
当她听说我不考台大,意外的瞪大了眼,非要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没有非考不可的理由。
结果这家伙……她居然以为我是为了她才不考的!她的脑袋
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半是挑衅半是故意的朝她丢下一句“以后不管我选择哪一条
路,你永远追不上”,趁她在发愣,我大步离开。
然而没想到,她竟然很快就追了上来,还对我说这样不就可
以啰?
这会发愣的换我了。
于是下一秒,我很没品的抓紧了书包,撒腿开跑。
开玩笑,要是让她说追就追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半夜睡不着,我起来煮咖啡喝。
咖啡才刚煮好,湘琴就从卧室出来了,要不是知道没人叫过
她,我真怀疑她有透视眼顺风耳,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巧的“逮”
到我。
要是我这么问她,这家伙搞不好会说出什么“因为我有‘直
树雷达’啊”这种蠢话吧。
SO,我还是别问好了。
搞笑的是,别人喝咖啡是提神醒脑,这家伙喝完之后,咖啡
居然变成催眠药!
看着她鼾声轻微的半躺在柔软的沙发里,我摇摇头,安静的
离开了。
最近的学习的确很紧张,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
我可不想再看到那张可怕的国宝脸。
她睡的倒是没多久,在我躲在楼梯上偷听爸妈跟有才叔谈话
的时候,她也下楼找到了我。
我那离谱的爸妈,竟然在规划我跟湘琴结婚的新房,简直太
胡扯了。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不需要被谁安排
和设计!
我下楼质问爸妈的做法令长辈们很尴尬,有才叔微愠的说湘
琴也未必就会嫁给我,后者也附和着她父亲的说法,说不会嫁给
我。
看着爸妈失望的表情跟难掩怒气的有才叔,我其实知道自己
也是有做错的地方,但却不愿去承认——毕竟,是他们先惹毛我
的不是吗。
回卧室前,我对湘琴说:“就算我会喜欢你,我也不要接受
他们的安排。”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懂得我的意思,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有一个笨的我在以前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会的女生,到底还是
在我的百般抗拒之下,凭着她“一根筋”式的勇敢跟冲劲,把我
的心给撬开了一道缝。
她的名字,叫做袁湘琴。
留农跟纯美来家里找湘琴做功课,做到最后,三个女人居然
厚着脸皮来找我问问题。
坦白讲,我真是不想多理她们,我又不是辅导老师,凭什么
放下自己的事情去帮她们!
但是看着湘琴又拿点心又拿饮料还被朋友威逼利诱的为难处
境,才刚刚发觉自己心意的我,怎么可能真的放着她不管?
最多,也就是在答应教她们之前,多戏弄某人一下罢了。
其实我很怀疑,湘琴会不会也摸准了我的脾气,知道我最后
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所以才敢硬赖着不走?
裕树可是自始至终没给她们三个好脸色看哎。
有一就有二,刚才还说只有一题,结果不到半小时,她居然
又给我敲门!
我开始觉得,这个晚上要不太平了。
我以为,被三个自称“无助的少女”的笨蛋骚扰了一夜就已
经是我的极限了,结果第二天下午我到家才是真的夸张和恐怖
——整个F班,除了那个喜欢湘琴的金元丰没来,居然全体
到齐,还要我辅导他们功课,为他们画取毕业考试的重点跟范围
!
袁湘琴这个混蛋,她到底是要给我招惹多少麻烦啊她!
但是骂归骂恨归恨,我最终还是答应帮他们。
我的想法是,一次性把他们要问要学的东西全搞定,绝不拖
沓重复再来一次!
袁湘琴真是很有种,我怎么会觉得自己被她打动了?我根本
是要被她活活气死才对吧。
好容易送走F班的人,我累的要死,讲那一堆我都懒得看的
题目实在太无聊,偏偏还要给这群笨蛋讲的细致又浅显,不然他
们明天还得再来一次。
不过听到湘琴的那句带着不安的“谢谢”,我也没话说了。
我跟她都是自找的,怪谁呢。
我要她帮我拿咖啡上来,可她拿来的却是麦片,面对她的好
意,我只能把温热香暖的麦片默默喝掉。
难得,我能跟她以这样平静的气氛相处。
不自觉的,我主动跟湘琴提起考大学的事情,她所说的关于
“有能力的人就该为社会多做贡献”的话,对我触动很大。
想不到,这家伙也是能说点精辟的话语的。
有能力的人……
我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那么,我是不是也该选择一个能为社会多做贡献的职业呢?
晚上我跟建中出去参加了学校的活动后,出去找餐馆吃饭。
在路上,我看到湘琴竟然在一家路边摊做服务生。
奇怪,她有需要钱买什么东西吗?平常看她,也蛮朴实的一
个女生啊。
和建中吃过晚饭,我偷空趁湘琴不注意,跑到她打工的路边
摊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很白痴的偷听她工作的内容跟薪资,最终
却只得出一个“工资少到可怜”的结论。
真不知道舍弃读书时间来打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她不想考大学了吗。
几天后我放学回家,我房间里那一堆F班的人,帮我解开了
谜底。
F班全体给我唱那什么“直树像太阳”的怪歌,纯美她们一
群女生则送了个“湘琴娃娃”给我——而正主儿袁湘琴同学,她
打工竟然是为了送我一个老人用的按摩器!
我能说不要吗?
妈怂恿我跟F班的老师同学合影,湘琴怕我不高兴,一直在
劝妈别这样。
而我之所以木呆呆的没反应,实在是太意外她打工的真相,
我还以为……
我环住她肩膀的一瞬间,清楚的感觉到她身体的震动,她那
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既让我觉得好笑,又让我微微的有些心酸。
这傻瓜,她的人生,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她都不能确定我到底喜不喜欢她,就肯为了我付出这么多,
就像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喜欢我一样。
我跟她的笑容最终定格在老妈的相机里,我的心情,也随之
沉淀下来。
袁湘琴,你知道吗?
我大概……真的要败给你了。
第五章:恶作剧之吻
终于要毕业了。
一大早妈就神经兮兮的用毛毡刷给我梳理制服,还说不能让
我的衬衫沾染一点灰尘,还额外把我的第二颗纽扣擦了又擦,并
且警告我不许把它给湘琴以外的人。
拜托,这一家的两个女人,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出门没多久,湘琴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说是要为我们的高
中生涯最后一次上学做个纪念,还说高三是她高中三年来最快乐
的一年。
可是对我来说,这却是我十八年来最痛苦的一年。
尤其当我想到我可能会喜欢上她,脑袋里就不禁一阵抽痛。
毕业典礼的会场安排在我们高一开学时的那个礼堂,袁湘琴
紧张到同手同脚,连浑身唯一可取的笑容都僵掉了。
真是的,有必要那么紧张吗。
除了入场就座前下意识的找了一下湘琴的位置,我再没回过
头。
但即使不回头向后看,我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投落在我身上
的视线。
那个家伙,果然想她情书里讲的那样,不论在什么场合,都
会第一时间找到我的位置。
想来也真是奇怪,高中的前两年,我怎么会没发觉她的目光
呢?
我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结束不久,就开始颁发毕业证书,结
果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呆,竟然没听到老师叫她的名字,还是在
一众人的提醒下才惊醒过来。
最蠢的是,她居然跟金元丰牵着手上台。这是高中毕业典礼
,不是结婚典礼好不好!
看着金元丰耍猴戏一样的告白演出,以及抱着F班毕业证书
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下去的湘琴,我想,我的嘴角一定
带着讽刺的笑痕。
虽然,我伪装的像是在看戏,但说实在的,对湘琴的“不反
抗”,我真的有点不爽。
她怎么永远学不会拒绝别人的不正当要求?
留农和纯美逼她来找我教她们功课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这种软塌塌的性格,实在不像那个敢当着全校老师同学对我
告白的袁湘琴。
晚上的谢师宴,A班跟F班居然连挑选的饭店都撞车。
我到的时候,恰巧看到湘琴在跟金元丰合唱情歌,看样子还
很Happy。
不过在看到我后,她倒是满自觉的放下了话筒,回座位去了
。
接下来可有趣了,两个班的班导竟然隔着木栏围墙对呛起来
,一个在鼓励我们考好大学证明自己的能力创造一个光辉的未来
,一个在宣扬不上大学也能有个美好前程读书不是人生的唯一目
的。
两个班的学生像看戏似的看他们表演,很好玩。
在我看来,还真是什么老师就教出什么学生,也许,这就是
所谓的“人以群分”吧。
而那个没脑子的袁湘琴,果然又为了她的班导,而出言打抱
不平说A班的人用脑筋的好坏来评断一个人很过分。
我憋了一天的气,也终于有机会发泄出来,“过不过分应该
要问你吧,这种事情你好像最有经验了。”
连金元丰那么拙劣的告白都不会拒绝,究竟是谁白痴的过分
啊。
她被我讽刺的不舒服,我又舒服到哪里去。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被我惹毛的袁湘琴还能反击我,她居然
把她之前就加印的我小时候的女装照片拿了出来,还给我摆在全
班同学面前观瞻!
这件事真是充分证明了孔圣人的那句话
——世界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气疯了,我发誓我真的气疯了。
在从传阅的同学手中抢回照片后,我拽着湘琴一路来到饭店
不远处的长廊中,跟她清算总账。
这家伙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还在那边说什么“我决定从今
天起一定要忘了你,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等上了大学我一定要
找一个比你好一百倍、一万倍的人……”
我气到发疯+糊涂,居然用吻堵住了她后面那些气死人的唠
叨。
好吧,现在再回想一下,她的嘴唇还挺柔软的,牙齿也很整
齐,总体来说,感觉不错。
一吻既终,湘琴被我吓傻了,我也被自己的冲动吓傻掉。
与她四目相对,凝视着她愣怔茫然的表情,我的心情也没清
晰明了到哪里去。
沉默半晌,我冲她吐了吐舌头,灰溜溜的离开了。
至于她怎么想,我可不太敢想。
我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出门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家,碰到
湘琴要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
万一她还是昨晚那副放话“绝对要忘记”我的样子,我要怎
么对付她?再亲她一次?
也许我在课业上是个天才,但是面对这种我前十八年人生中
想都没想过的感情问题,我可能比湘琴好不到哪里去。
最起码,她还比我“开窍”的早。
下午回家,湘琴那个鸡婆的女人居然请裕树喜欢的那个杨芸
来家里玩,结果那小女孩竟然喜欢上我,还做了蛋糕来家里跟我
告白!天啊,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
瞥了一眼湘琴僵硬铁青的脸色,我想笑,没敢。
刚经过那个恶作剧似的亲吻,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在现在这个
场合再笑啊,我又不是疯了。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杨芸离开的时候,碰见了刚好回家的裕
树。
而裕树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听了多久,我们居然没人知道。
后来裕树跟我说,湘琴在楼梯下的小隔间里安慰他的时候,
还哭了。
看到她哭泣,裕树说他也觉得很不好受,虽然不喜欢笨蛋,
但他知道湘琴是个善良又热情的女生,对他从来都没有恶意。
有才叔请我们全家在“幸福小馆”吃饭,一是为了感谢爸妈
让他们父女在家里借住,二是要为明天考试的我加油打气,我们
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席间有才叔让湘琴给我们倒酒,爸也让她喝一点,谁想到她
第一杯就给干掉。
有才叔说她不能多喝的时候,爸还说没什么,还又劝她喝了
几杯。
爸妈跟有才叔酒过三巡,已经High的不得了,又唱又笑的不
亦乐乎。
所以等我发觉湘琴喝醉,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原来这家伙喝醉酒就会变多动症儿童,而且会晕乎乎的说一
些平常打死她都不可能会说的“大实话”,直把有才叔跟爸妈囧
的够呛。
我跟裕树边吃饭边沉默的旁观,脸上僵的都不知道是什么表
情了。
沉闷之极的气氛在金元丰的到来后背彻底打破。
金元丰竟然拜有才叔为师,要学习厨艺,还在那边跟湘琴自
说自话的构想着他们的“未来”,还美其名曰是他“爱的作战计
划”。
白痴。
金元丰跟湘琴啰嗦完了,又跑到我这边来挑衅我,看他那张
蠢脸,我都懒得跟他说话。
可是等他被有才叔赶走以后,妈又旁敲侧击的问我有没有当
厨师的意思,还险些为此跟爸吵起来。
我很无奈,却不愿多说什么。
结果替我出声的,还是那个几乎要醉倒的人。
她说“直树想决定自己的未来”,她说“不管是当厨师还是
上台大,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他的意见”,她说“直树也
是有很多很多烦恼的”……
说着说着,她居然还用那只刚剥过虾壳的手摸我的脸,更白
痴的是,我居然没有想要去躲开!
回家的路上,湘琴靠着熟睡的裕树,喃喃的絮语着她不想让
我上台大,希望能跟我念同一所大学,但又不想耽误我的前途的
醉话……说到最后,声音里甚至渗出了泣音。
我坐在她的身边,忽然就觉得平常感觉还好的车厢,瞬间狭
窄壅塞了起来,令人窒息。
胸口那种发闷的感觉,是我所不了解的。
然而自从看过湘琴写给我的情书,这种感觉就总是如影随形
的跟着我,好烦。
我没烦多久,更烦的事情接踵而来。
袁湘琴这个家伙,吐了裕树一身,而裕树被她刺激,吐了我
一身。
袁湘琴,她果然是个会移动的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能给我
招惹一堆麻烦。
可——恶——!
第六章:直树加油符
第二天早上,我没睡够,却不得不起床。
因为昨夜湘琴酒醉后的可怕表现,裕树被吓的整晚说梦话,
我也跟着不能好睡。
可是在餐桌上提起这事的时候,袁湘琴居然表现的像完全不
知情一样,事实上她根本就是失忆了
——好吧老天爷,你真的很会开玩笑,我彻底输给你了。
因为我咳的太厉害,妈问我要不要吃药,否则会耽误下面的
考试。
湘琴说她有药,结果等我吃下去,她才想起要看说明,发觉
吃了这个药“不能做一切需要集中意志”的事情后,居然跑过来
用手指抠我的喉咙要帮我催吐!
我真是……要不是看她是女生,我真的会一巴掌扇过去。
这家伙就不能做点符合她年龄的事情吗?!
湘琴怕我吃了药考试会撑不住,非得要跟我一起去考场,说
是要亲眼看我进去了才能放心,甚至还送了个她亲手做的什么“
加油福袋”给我——
拜托,她的心意是挺让人感动没错,但这种迷信的事情她干
嘛要信啊?实在很白痴哎。
于是在公车上,福袋被卡在门缝的乌龙,也就不算什么了。
湘琴一路跟着我快到考场,肚子似乎一直不舒服,我问她怎
么了,她也只是说可能昨晚吃太多东西导致的,但我却隐约觉得
有点不太对劲。
我刚拿了考号往考场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边有学生在大呼
小叫“有人晕倒了”,没有多想的,我立刻转身冲了出去。
果然是那个只会死撑的笨蛋。
蜷缩在地上的她都已经痛成那样了,竟然还能在看到我时要
我去考试。
净说废话,我怎么能看着她这样还不管,考那什么试!
值得庆幸的是,湘琴虽然是急性盲肠炎,但却不必开刀,而
且也没有转成腹膜炎的危险。
把她安顿好之后,我觉得肚子饿,就先去买东西吃了,再回
病房,有才叔跟妈都来了,湘琴也醒了。
一见到我,三个人都很惊讶,湘琴更是自责的泪流满面。
听到她哭着说“对不起,每次都是因为我搅乱你的人生”,
我心里登时就有一种揪痛,仿佛有谁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忍不住想,如果一直都没认识袁湘琴。我那看似平顺风光
却毫无情绪起伏的人生,就真的是美好的人生吗?可能……吗?
因为我没去考试的关系,有才叔当着爸妈跟我的面,下跪跟
爸道歉。
爸不忍有才叔太自责,所以干脆挑明了说出我一开始就没想
去考台大的事情。
到底是“知子莫过父”啊,爸真的是很了解我的想法。
但爸妈了解,不代表其他人也了解。
这个“其他人”里,也包括了袁湘琴。
她居然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留书出走。
要不是我睡的晚,她的手脚又不利落弄出了许多动静,大概
,还真的能让她出走成功。
看她那么内疚,平常总忍不住想欺负逗弄她的我,也只好开
口安慰她。
尽管,在她听来,可能还是觉得我话里嘲讽的意味居多吧。
其实早上送昏迷的她去了医院,我马上折返考场的话,最多
也就是迟到,考试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爸说的对,照顾湘琴只是我的借口,我只是藉机不想去考
台大而已。
对我来说,上哪个大学不重要,由哪个老师教也不重要,重
要的是我想做什么我不想做什么,我的人生跟未来,须由我自己
作出决定跟选择。
至于湘琴,她是我沉寂生活中最大的不确定性,她给我带来
烦恼跟意外,兼具趣味跟挑战,有她在身边给我不断的招惹麻烦
,令我觉得人生变得好玩了。
所以,我不会要她就这么离“家”出走的。
绝对不行。
第七章:危险的社团活动(一)
大学开学第一天。
妈真是越来越夸张了,居然给湘琴弄了一整套粉色的淑女装
,简直……
好吧,客观来讲她穿上是不错看,但我一想到她那颗空空的
脑袋,就为她头痛。
那不是穿上可爱衣服就能弥补的缺陷好吗。
裕树倒是一针见血,“湘琴好像百货公司的电梯小姐”,
Bingo啊,实在是百分百贴切。
幸亏我没穿妈给我准备的粉色西装,不然……那就不是“电
梯小姐”可以形容的了。
上学路上,那家伙又被汽车溅起的水花泼了一身,又踩到大
便,走的还真是“精彩纷呈”。
其实我那点微弱的同情心真是挺可怜她大学第一天就这么倒
霉,但想想妈处心积虑的要把她跟我送作堆,又想想她招惹麻烦
的超级事故体质
——哦,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英年早逝。
最要命的是,这笨蛋跟了我一路,好像连她读的是什么专业
都给忘记了。
要不是我在进系教学楼前提醒,她可能会跟着我进去也不一
定。
这没脑袋的家伙。
我在生物研究室试验的时候,有以前高中的同班特意跑来跟
我说,袁湘琴跟两个女生在教学楼外鬼鬼祟祟的,大概是想进来
找我。
果然没多久,她们三个人就溜进了研究室,明明都是一副没
胆的样子,还非得要在这边现,真是服了她们。
跟我一起做实验的裴子瑜走来问我,湘琴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本能的就反驳她一句“怎么可能”,眼角余光却不自觉的捕
捉到了湘琴失落受伤的表情。
大概……我的毒舌又伤害了她吧。
子瑜当着湘琴的面邀我中午吃饭,说是有问题请教我,但我
拒绝了。
湘琴和她的朋友就在我背后,我再怎么没常识,也不可能答
应子瑜的邀请。
晚上我下楼找东西吃,魂不守舍的袁同学一头撞在我身上。
看她穿着睡衣在屋里游来荡去的,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在
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不出我之所料,她马上就问起我子瑜
——看来凡是牵扯到我的事情,她还真是没有不敢开口的时
候。
我故意说出子瑜曾经连续三届被选为高中校花、学测成绩是
全国第五的事情,湘琴那紧张又不安的神情,让我心情很好。
我可能真的变笨蛋了,看到她为这种事情纠结忐忑,我却很
愉快。
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我作势要再亲她一次,湘琴被我吓得“自动”躺平在楼梯上
,闭着眼睛既期待又害怕的表情有趣之极。
感受到她温和的吐息拂在脸上,我有瞬间真的很想亲吻上去
,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到此为止,万一吓坏她就没得玩了。
午餐时间,湘琴在餐厅里琢磨着想吃的套餐。
看她孤零零的样子,八成是被她那两个朋友给放空了。
我倒是习惯了自己独来独往,她嘛……会有点寂寞吧大概。
我跟她都点了A餐,结果送上来的却是一多一少到夸张的两
份餐,而等我看到从厨房出来的那个金元丰,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
笨蛋就是笨蛋,做的事情都证明他是笨蛋。
男人喜欢女人并为之奋斗是没错,但像金元丰这种为了一个
女人绕圈对其他都不管不顾的态度,实在令我觉得他很可悲。
我就算喜欢湘琴,也不可能把她当作我生活的唯一重心,那
样不只对她不尊重,更是对我自己人生的不负责。
也许,这就是我跟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有些气闷。
在餐厅里找了一圈位子,我故意不理会湘琴的招呼,去往她
隔壁子瑜他们那桌。
谁叫我暂时不想跟她说话。
本来是想躲清静,结果又碰到了网球社长和我高中的学长皓
谦。
皓谦学长知道我网球打的还不错,硬是要邀请我进网球社,
还说子瑜也加入了,好像我俩非得在一起似的。
见我缄默不应,皓谦学长竟然贴在我耳边,连高一时他给我
看成人录影、高二教我打麻将的事都搬出来了,我看看他那个威
逼利诱的模样,再看看整个人都快从后面贴过来偷听的湘琴,决
定在糗事都被挖掘出来之前,还是先点头吧。
于是我就这么决定下午去网球社“看一下”。
而湘琴以为我要加入网球社,不知道又要搞什么花样出来。
尤其她还听到学长说子瑜也加入了,能乖乖呆着不去折腾才
奇怪咧。
之后我去校图书馆查找资料,她一路尾随着我跟过来,还以
为我不知道。
也许高中时的我适应了被人关注的感觉反而忽略了她的存在
,但在她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长达半年后的今天,我早就习惯了
她在身边的感觉,轻易就能分辨出她接近时的气息,她掩饰的再
好也没用。再者说,她在我身边总是状况不断,连续的出糗。
我平常装作看不到她,只是不想多理会她在我身边做的那些
傻事。
就比如现在,她居然还跟着我往男厕所跑……!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藏进了女生厕所——呃,我不是变态,
我只是在躲那个笨蛋。
说到底,我是不想她跟我去网球社,那里的社团活动她做不
来的。
后来我听说,被我晃点的袁某人,那天在动漫社、急救谁跟
手语设的联合招新办公室里,引起了一场骚动,似乎三个社都想
要她,把她当猎物拉扯、争抢的够呛。
最后还被动漫社的一堆猥琐宅男连哄带骗的签了入社申请,
成为本校动漫社成立以来第一个女社员。
……好吧,请允许我在此向她道个歉。
至于诚意什么的,就别计较了。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网球社的气氛总是浮华又高调。
这一点,从网球社的招新简章上所罗列的一堆要求,就能窥
知一二。
我喜欢网球,是因为它的竞技性跟运动性的完美融合,但对
网球社的这种略显“外貌协会”本质的标准,我真是有点反感。
加上社长不断的在说我之前高中联赛冠军的事情,以及子瑜
须臾不离的视线,这些都实在让我很反感。
社长的啰嗦告一段落后,我正要松一口气,结果刚才被我好
不容易甩掉的袁湘琴竟推门进来了!还据理力争(没错,就是据
理力争,真不明白学习上都没这么用功的她,怎么会为了进一个
她根本不曾接触过的社团这么费事吧啦的,难道就只是因为我吗
?)好赖话说尽的让社长点头同意她入社。
这个笨蛋,她看不出来其他人都在准备看她的笑话吗?真是
气死我了。
坦白讲,湘琴在某些方面真的很脱线很白痴,我到现在都想
不通撬开我这颗石头心的人怎么会是她。
我不是很坚持自己喜欢的是那种外貌和能力都很优秀的女生
吗?
虽然我对子瑜没兴趣,但怎么也不至于对袁湘琴有感觉啊,
要命的是我还有过想亲吻她的冲动。
在认识她之前,如果谁对我说我会对她这种人有感觉,我相
信我不是冷嘲他一番,就是会笑笑过去完全不当回事。
……现在?我不是都承认了,我败给她了。
挣扎无效。
晚餐时间,妈跟湘琴就球服的问题兴奋的说了半天,爸也在
很骄傲的回想他当年教妈跟我打网球的“盛况”。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家里的感觉真的是比以前好太
多了。
有才叔跟湘琴的到来,让家里更加热闹和温暖
——她做的那些称得上“蠢”的事情,也“精彩”的令我期
待每一天的到来。
有才叔形容爸现在的身材“像颗球”的比喻改变了晚餐的气
氛。
后面的话题越来越轻松也越来越夸张,爸跟有才叔互相吐槽
的样子惹得全家爆笑,我跟裕树笑到连饭都吃不下去。
原本被我打击的食欲不振的湘琴,脸色也终于好看了许多,
还跟妈窃窃私语着什么。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觉得她们俩还真像一对母女。
第八章:危险的社团活动(二)
网球社开营第一天,皓谦学长的凶狠表现,震慑了包括湘琴
在内的一众新社员。
所谓王皓谦其人,高中时是我的学长,也是网球社的前辈,
曾经跟我一起参加过两届高中联赛,因为他球风的狠戾毒辣,被
人称作“魔鬼杀手”。
其实平时的学长性格平易,算得上一位好好先生,但他一拿
起球拍走上球场,整个人就会变身为最可怕的球员,活像会吃人
能喷火的暴龙。
除此之外,王皓谦还有个很恶劣的癖好,就是喜欢试练新社
员
——而试练的方法,就是他发球打人。
当然如果能接住他发的球,以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想,湘琴和其他社员的未来,大概会很多舛跟悲惨。
皓谦对子瑜的试练明显跟其他新人不同,甚至明显到湘琴都
看的出来,但当湘琴问起子瑜这事,后者却装傻的敷衍过去。
我看着眼前两个女生的互动,忍不住暗笑,这就是人际交往
中的小漩涡吧。
只要是这个社会的一分子,谁都免不了要被牵涉其中,逃无
可逃。
我在跟皓谦比试的时候,湘琴那笨蛋在我背后拼命的尖叫欢
呼,我就是不回头都能听到她挥舞球拍的声音,真是败给她了。
皓谦输给我,心情变得很糟,于是一颗球飞给排在我之后的
湘琴。
那个倒霉的家伙,被打的流出两管鼻血,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
看着被众人围绕着躺在地上的湘琴,我攥紧掌中的球拍,在
心底命令自己要冷静。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矣。
湘琴鼻子上的软骨被轻微的伤到了,一片白色纱布贴在上面
好几天,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她被网球社的前辈打到了鼻子,惹
得一小撮人嘲笑不已,另一小撮人则被吓的退出社团。
社长也被皓谦的暴力给打败,加上不少新社员的连续退出,
把他狠骂了一顿。
我之前跟社长说好,有空才会去参加活动,所以湘琴贴着纱
布还去练习的事情,还是几天后在实验室听子瑜说起我才知道的
。
笨蛋,她就不会藉机休息几天吗(再说每天在家都能看到我
,她何必非得在学校里也跟着我呢,真是笨死了)。
星期二我带子瑜回家研究课上的一个问题,进门就觉得爸妈
和有才叔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但是他们三个不说话,当着外人
的面我也没办法多问。
没想到,跟子瑜解题到一半,湘琴忽然敲门进来跟我道别,
说有才叔跟朋友买了一间旧公寓,他们很快就会从家里搬出去。
我顿时有种话都说不完整的感觉,要不是根据平常的习惯完
全本能的把问题给解完,我估计就算迟钝如袁湘琴,也会发觉我
的不对劲。
起码,一边沉默的子瑜,就已经发现了我的变化。
湘琴看我没什么反应(实际上,我当时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了),憋着气回房了。
裕树洗完澡回来,却跟我说湘琴的眼眶红红的。
只是“眼眶红红”四个字,便让我头一次看着玻璃板上的公
式,却脑袋一片空白。
我这个口是心非的混蛋,又……害她哭泣了吗……
有才叔和湘琴搬走那天,我一整天都没下楼。
裕树也意外的不开心,不过他不开心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有
才叔走了,会害他少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吧。
临走前,湘琴上楼再次跟我道别。
我听她哭着跟我说对不起说再见,脖子硬的像是灌进了水泥
,怎么也不敢转回头去看她。
裕树奇怪我的发愣,我却没办法解释。
胸口的位置,却有种钝钝的疼,像是被小刀一下下的划过。
而拿刀的那个人,我不知道是湘琴,还是我自己。
金元丰在餐厅里搞什么“庆祝江直树袁湘琴分手,新恋情阿
金哥”的特餐活动,搞得全校人尽皆知湘琴从家里搬出去,该死
,他是惟恐天下不乱的白痴吗。
我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那家伙还特意跑来问我心情如何,我
的回答?
当然是冷冷一笑,赞扬他的字写的很不错。
F班的笨蛋,写这么多字都没错,太不容易了,值得鼓励。
湘琴搬走后,家里一下空寂了许多。
妈心情非常不好,家事懒的做,饭也懒得煮,但爸也没有苛
责她。
其实我知道,妈是因为想念湘琴,谁叫她是真的很喜欢女孩
,想要有一个女儿。
甚至连裕树也懒散的不爱做事,无精打采的样子,跟爱和湘
琴斗嘴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相当莫名其妙的,我忽然想起湘琴高中毕业前送我的按摩器
,在书架上扒拉了半天我才找到,就拿裕树当小白鼠做实验,看
他手抖抖的样子,还蛮好玩的。
如果被湘琴看到这个画面,她一定会大笑吧,笑的连眼睛都
变成月牙状……
周五网球社练习,本来我有个试验不想去的。
可是算算一晃有七八天没见到湘琴了,那家伙自从搬出去我
在校园里也没见到过,想说社团她总会去吧,所以我只能放下试
验,先去社里看看。
不出我的意外,她果然在,而且还在像个苦命球童似的跪在
地上捡球。王皓谦是怎样,拿她当免费劳工吗?
我从她身边走过两次,这家伙居然都没反应,我有些气急,
又不想叫她的名字,就用脚尖踩住她要捡的网球,看她会如何。
湘琴果然上当,站起来刚要质问,看到是我,却一下子没了
声音。
她的局促,没来由的让我有点郁闷。
难道……我跟她……就这么无疾而终的结束了吗……
亏我还为了见她一面跑来网球社,真蠢。
皓谦看子瑜在我身边,遂半带挑衅的邀我比赛,我也正好积
了一肚子的火气需要发泄,很干脆的同意了他的邀约。
不过我事先跟他说好,他若是在比赛中受伤,可不干我的事
。
皓谦自信满满,还跟我打赌,若我赢了,他包我这个月的午
餐。
然而等我答应了,皓谦却又耍诈,说是比赛是双人赛,他跟
子瑜一组,我跟湘琴一组。
比赛最初简直惨不忍睹,袁湘琴接连给我帮了好几次倒忙,
最后我没办法,只好让她到后面站着,以免她妨碍我比赛(输给
谁都行,我就是不能输给皓谦)。
但到最后,我还是输了,只能去参加那见鬼的夏日集训。
而且还被皓谦惹毛,答应他集训结束后,再用今天的组合跟
他对打一次。
如果湘琴届时能挡回他一球,就算我们赢,我们赢的话,皓
谦就无条件答应我任何一个要求,就算让他当“遛鸟侠”都可以
。
相对的,如果我输掉,就要在社里伴一次女装。
我其实完全可以对他的挑衅置之不理,但想到那天他飞给湘
琴的那颗球,我咬牙忍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他的挑战。
现在我只能祈祷,袁湘琴这个笨蛋到时候不会扯我后腿才好
。
更衣室里,湘琴惴惴不安的问我答应皓谦的挑战是认真的吗
。
我霎时觉得很不耐烦,那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告白、发
誓挤进百名榜的袁湘琴,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她怎么又变的像
刚到我家那样畏畏缩缩的了?
她不是自诩很了解我的吗,怎么现在看不出我的情绪是为谁
而改变?
简直迟钝+粗神经的无可救药!
第九章:危险的社团活动(三)
去往训练营的大巴上,始终都是很热闹的。
皓谦用车载KTV对着子瑜唱了一路的情歌,我看了一路的风
景,而那个坐在前排的袁某人,则无忧无虑的给我睡了一路。
为了让我跟湘琴输掉比赛,皓谦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
还要湘琴负责25个人的晚餐,还是每天!
下午我去厨房看湘琴的进度,这家伙果然什么都没做好。
看着这幅眼熟的画面,我真是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然而最终,湘琴的一句“做不好晚餐我也没时间练习”成功
拦住了我……奇怪,是我的错觉吗,我发现她似乎越来越越会抓
我的“死穴”了,而她自己还不自知的样子。
烧菜的时候,我警告袁湘琴,绝对不允许她把晚餐是我所做
的事情告诉给别人。
她应该是很不解,但于我而言,我会做菜的事情根本就不想
有第三个人知道,不管是爸妈、裕树还是有才叔,谁都不行!
简言之,我不想再招惹一个袁湘琴之外的麻烦。
连续一周的集训,每个下午为了帮湘琴做菜,我都翘掉了训
练。
结果在训练的最后一天,指导教练要求我必须出席,偏偏此
时社长还雪上加霜的要求湘琴一定要做好“最后的晚餐”。
我怀疑,今天大家都要改吃泡面+胃药了才对。
晚餐的确是烂到没人敢动筷,湘琴也被逼承认之前的菜都不
是她做的,大家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一致认定是我做的菜。
这白痴湘琴,她是要气死我吗,我不都说了绝对不要告诉别
人!
(见鬼,我不想给她之外的人做菜,难道她不懂吗?!)
社长也很离谱,竟说我学烹饪是为了跟阿金拼抢湘琴……笨
蛋都是这么奇怪的四维吗?
餐厅里的气氛变得很失控,一堆笨蛋在那边鬼吼鬼叫“结婚
”,子瑜脸色发白的叫我跟她一起出去吹吹风,虽然觉得有点不
合适,但看看餐厅里喧腾的众人,我还是起身跟她一起出去了。
餐厅外的黑板树林中,子瑜对我告白。
其实她成长的环境真的跟我很像,我看到她,有时候就像是
在对着镜子看自己。
妈不是说过吗,谈恋爱不是照镜子,谁也不能那么变态的爱
上自己啊。
就算我不会喜欢上完全与我不同的湘琴,子瑜……也绝对不
会是我的选择。
我跟她,是不可能跨过那道名为“朋友”的界限的。
皓谦跟湘琴从子瑜开始告白之前,就在偷听我们的对话,这
些我都知道。
而那个笨蛋完全不懂得偷听的首要前提是“低调”跟“收敛
”,还在那边跟皓谦笑的叽里呱啦的,声音还越来越大,搞得我
一直想知道他俩到底在说什么能笑成这个德性,连子瑜的告白我
也是一耳听一耳出的。
要知道,跟我相处的时候,袁湘琴从来没笑的这么放肆过。
在子瑜说出“喜欢”二字时,我实在忍不住走出了小树林循
声去找那两个傻瓜,结果竟给我发现他俩居然相依在一起靠坐在
地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蠢样。
死袁湘琴,有时间不去给我练习网球,跑来这边跟皓谦嘀嘀
咕咕,脑袋里进水了吗她是。
聪明如子瑜,看我对她的态度应该就能猜到我的想法,所以
在见到湘琴之后,我并没有对子瑜多说什么,直接拉着湘琴去球
场练习,直到午夜才放她回去。
湘琴被我训练的很惨,到后来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切,我早就跟她说网球社不是好玩的地方,训练很辛苦,她
那种程度根本承受不了,她就不要听,而且现在还跟那个色老头
一样的王皓谦走的那么近,笨蛋。
如果明天输掉比赛我要穿女装的话,我一定会折磨她一辈子
,我、发、誓。
第二天的比赛之前,我就发觉湘琴走路一颠一颠的,好像不
敢用力。
问她,得到的回答也只是笑着说“没事”。
依照我对湘琴的了解,她现在应该压力很大——但她的压力
并不是来自于可能会有的失败,而是来自对我穿女装的恐惧跟担
忧吧,因为她很清楚,我有多讨厌扮女装。
所以在比赛前,我走去安慰她,让她记得她身边有个我。
虽然她的球技不如我们三个,但若是能放松投入的话,起码
能接到王皓谦一个球吧。
令人颇为惊奇的,我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比赛不久,皓谦的发球就被湘琴打中了,虽然没能得分,但
的确是准确接住了没错。
皓谦气的火冒三丈,自尊被伤的不轻。
我鼓励湘琴别再怕皓谦的球,那家伙听到后,整个人的气势
都变得跟之前不同,终于从皓谦手里拿到了一个得分球,自己却
摔倒在地。
我看着她明显的变化,心里涌上复杂的感觉,有感动也有怜
惜,更多的却是濒死的挣扎。
等我回神过去看湘琴怎样,才发现,她的脚早就受伤了,又
肿又胀的黑紫成一片。
可这个笨蛋,却为了怕我穿女装而死撑,这样的她……
眼看她脚痛的我怎么扶也站不起来,我索性直接抱着她离开
球场,直接去医院看诊。
送湘琴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硬撑着坚持,看在我眼里,有种
说不出的酸涩。
我问她还可以吗,她说可以慢慢走没关系,我知道她话里真
正的意思是,想要让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好能够跟我多相
处一段时间。
她单纯的心思真的是很好猜,不是吗?
但看到她那样一拐一拐的样子,我怎么能受得了,心里的酸
疼真的会把我折磨的疯掉。
但现在的我,却还不想让她知道我的所感、所想。
所以我便借口要赶时间,背着她回家。
毕竟早点回家,她才能得到更好的休息,才能早点恢复成我
所熟悉的那个袁湘琴。
趴在我背上的她,其实没多少分量,平常看她的脸蛋肉肉的
,想不到身上却没多少斤两,不晓得有才叔的那些好菜都给她吃
到哪里去了。
终于到了湘琴家,我跟她却惊讶的发现她家被搬得空空如也
。
我俩正在发愣,屋里却忽然走出一个房屋经纪人,湘琴见到
人家大叫“小偷”,最后解释半天才把这乌龙事情弄清楚。
可是除了从经纪人那里得知有才叔把房子交由他们处理、人
也搬走了之外,其他事情都一概不知,湘琴打了许久的电话,也
没能联系上有才叔。
看她傻愣愣的模样,我的心又软了,只能背着她回家。
第十章:老天爷的试炼
背着湘琴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家门口挂着鲜红的条幅,上
面写着“欢迎再度同居”。
我几乎要崩溃,肯定这又是我妈搞出来的东西!
她是怎样啊,真的是我的亲妈吗。
还有,妈居然知道了我谢师宴那天亲湘琴的事,湘琴是肯定
不会跟她说的,那么……
喔老天,我能说我妈实在是太神通广大了点吗?
为了庆祝江袁两家再次同居,有才叔特意在“幸福小馆”设
宴,我们两——哦不,是一大家子人再次同聚一桌,把酒言欢。
我是没什么太大感触啦,反正都是老妈搞出来的诡计,我总
是那个抗议无效的人就对了。
在小馆帮忙的阿金听说有才叔跟湘琴又搬回我们家、湘琴也
被我亲了,气的冲过来找我理论,鬼吼鬼叫着要我解释,活像个
没脑子的笨蛋。
我解释什么啊,解释清楚了再任由他在学校餐厅里写大字报
吗?
真当我也跟他一样是个冲动的白痴吗。
眼看一家人被阿金搅得没法好好吃饭,我干脆杜撰出湘琴被
我亲吻的画面给他听,阿金被打击到,终于彻底收声。
湘琴则吓得连饭都不敢再吃。
笨蛋,这会再怕我发飙,还有用吗。
大概是被我打击的太狠,阿金这几天在餐厅做的饭简直不是
人吃的,而且拜他所赐,全校都在讨论我跟湘琴接吻的事情。
拜托,那都是高中的事了,现在再翻出来到底是有什么意义
啊。
我吃面包的时候,子瑜也来问我跟湘琴接吻的事情,还说什
么湘琴现在跟皓谦走得很近,每天都在“甜蜜的通电话”,本来
就干巴巴的面包登时变得更加难吃,害得我食欲全无,直接走人
。
白痴袁湘琴,就不要让我知道她跟皓谦在玩什么阴谋,不然
……
本来要去图书馆查资料,谁知道我那么倒霉,偏偏在图书馆
门口碰到袁湘琴在跟皓谦讲电话,还嗲兮兮的说什么“对啊我好
想你”“一想到你脚就不痛了”,她要不是背对着我在说,我还
真想看看她说这些肉麻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没心情看书。
可恶的袁湘琴!
晚餐时间,湘琴做了一道菜端上桌,妈提前尝过味道,说还
不错。
裕树被逼着吃了一点,也说可以。
湘琴不说话,却很期待的看着我,我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是
比之前做的那个焦黑的“果绿虾球”好多了,不过……
我还是说她做的很难吃,是在浪费材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就是整个人都不对劲,看到湘
琴就什么情绪都没了,这在之前她做一堆蠢事把我气到抓狂的时
候都不曾有过,实在是有点奇怪。
晚上湘琴洗澡带衣物进去,半路把她那条“小学生内裤”落
在了地上,还好是我捡到,要是换成爸跟裕树,还不把她尴尬死
。
这个丢三落四的笨蛋。
回到房间,裕树边玩游戏,边分神问我是不是又在生湘琴的
气。
我说是,可是回答完,又不禁想,为什么会是她呢?为什么
她总是有办法能把情绪很少的我给惹毛逗笑呢?为什么……我能
习惯得了她的喋喋不休习惯不了子瑜的试探?
连裕树都看出我被湘琴惹到,看来我真是完了。
第二天网球社练习,我去了。
而且还跟皓谦打了一场漫长的比赛。
子瑜在场边大喊“皓谦学长,湘琴希望你加油,她说你打球
的样子好帅”!
尽管我知道那不可能的,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一颗球
发出去,刚好打在皓谦脸上,让他跟湘琴一样流了两管鼻血。
湘琴也不想想以前是谁害她流鼻血的,居然还一路小跑过去
帮皓谦止血,气的我立刻答应了子瑜星期天看电影的邀约。
这白痴害我不爽,我也要让她难过(我这不是幼稚,绝对不
是!)。
星期天跟子瑜的“约会”真是忙乱又热闹。
我跟子瑜在影院门口碰头的同时,湘琴跟皓谦也见面了。
直到那个有夜盲症却非得跟来看电影的笨蛋差点在黑漆漆的
影院里坐到别人身上,我才恍悟,原来她不是对皓谦有好感,而
是跟他来破坏我跟子瑜“约会”的。
后来在餐厅跟子瑜吃饭,被她问起我对什么样的女生有好感
,我故意说我跟普通男生一样,“喜欢有容貌有气质还要会烧菜
的女生”,总之就是完全跟某人相反就对了。
果然,之后我跟子瑜离开,她没有再跟上来。
只是我没想到,再碰到她,居然是她跟皓谦遇上了流氓的时
候。
皓谦那个笨蛋以为对方是他找来帮忙的朋友,还敢跟人家大
小声,结果真正被他请来的朋友随后赶到,告诉他那流氓是附近
的老大,还很不义气的撇下他逃了。
流氓要跟皓谦动手的前一秒,我顾不得那么多,拉住湘琴的
手就跑。
虽然对我今天的女伴子瑜很不够意思,但是面对她跟湘琴有
相同危险的时候,我只想得起先保护湘琴——其他的人或事,任
我再怎么天才,也无暇顾及。
一口气跟湘琴跑到河边,我不自觉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
湘琴脸上那种惊喜的表情,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我还是更喜欢她傻傻笑着的模样,那才是那个一根筋
只懂得喜欢我的袁湘琴。
我要她带路,陪我在台北一起找些有趣的地方玩,算是补偿
之前一段时间我让她那么难过……也算,我跟她的第一次约会吧
。
就不知道,这个迟钝的家伙,能不能体会到我的想法。
在碧潭公园,边跟湘琴划着鸭鸭车,边听她唠叨着沿途的风
光和碧潭吊桥的传说,感觉其实还不坏
——假如,上岸的时候,这家伙没害我跟她一起落水,就更
好了。
我要她先上岸,她拽我上去,我却又把她拽进了水里。
这一次,这家伙居然很敏锐的反应过来,说我“一定是故意
的”。
我突然发现,偶尔聪明的她,可爱的让我忍不住……心动。
两个人湿淋淋的也走不远,只好先在碧潭饭店开了间房整理
一下。
湘琴像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拿出她之前给我买的衬衫(连包
装和价格都没拆,所以还是干燥整洁的),我看那一千多块的价
格心里很不是滋味……笨蛋,在自己身上都不舍得花这么多钱,
一牵扯到我却什么都忘记。
湘琴看我不说话,还以为我不喜欢,表情变得战战兢兢。
没办法,我只能再多说话的解释,干衣服让她先换,回家再
把衣服给我就好。
趁湘琴洗澡,我脱掉衣服把手伸出去在窗外想要拧干,结果
手一酸竟然不小心把衣服给掉了下去,就只好做贼一样下去捡回
来。
湘琴从浴室出来,还记得给我们两人倒了热茶来喝(和我有
关的事情,她真的是从来没有马虎过)。
手里捧着温热的马克杯,我喃喃的对她说道:
“从小到大,我从来不知道糟了是什么东西,每个人、每件
事,永远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一直到高三那年收到你的情书之后
,我的世界似乎完全失去了控制,我几乎每天都在糟了和焦虑中
度过。”
“因为在我过去的生命中,不曾遇过这样的混乱与焦虑,所
以我慌了手脚,拼了命的想要闪躲、想要逃开,这样看来,也许
你是老天爷特地为我找来的试炼。”
“与其一生平顺无忧,像这样接受试炼的日子,其实也蛮有
趣的。”
今天的湘琴似乎格外敏感和聪明,居然一下子就听出了我话
里的深意,直接就问我是不是接受她了。
坦白说,这样的她,真是让我很惊奇……也,很喜欢。
“那你不讨厌我?”湘琴很惊讶。
“只是难以应付,不是讨厌。”我很认真。
笨蛋,你若是再有问题,我是绝对不会再回答你了。
休整完毕,我跟湘琴又跑到公园去玩双人脚踏车。
这家伙笨的,骑个车子总是歪歪扭扭,好几次都差点又骑进
湖里去,最后只好换我来;然后去市场捞金鱼,本来湘琴自己非
要试试看,结果试几次纸网破几次,最后只好又是换我来……
这一整天,除了遇到流氓跟落水的插曲,都过得很愉快。
我开始觉得,平顺人生中遇到湘琴这个不确定因子,也还不
错了。
第十一章:未来的路
这天晚上,裕树捡了一条古代牧羊犬幼犬回来,我给它起名
叫“小可爱”。
全家都很喜欢小可爱,只除了袁某人,她不只是不喜欢它,
而且还怕。
连我抱着小可爱靠近她,湘琴都会怕的要死。
于是我故意把小可爱交给她来喂养,看她到底能不能学会跟
狗狗相处。
结果那家伙居然在泳池边远距离喂饱了小可爱,还真是让她
想出办法来了。
隔日,子瑜带她家的金毛克里斯丁来家里玩。
裕树护着小可爱,不让克里斯丁过去,紧张的连汗毛都炸起
来了。
湘琴更是完全不敢靠近我们,那样子好可笑也好可怜——还
有,那么一些些的可爱。
妈看到子瑜带来的樱桃蛋糕很不爽,让湘琴把她做的那个“
坍塌的水果蛋糕”拿出来招待大家,结果没人给她捧场。
湘琴尴尬的端着蛋糕到餐厅独享,我跟子瑜他们则在客厅里
聊着国外某著名公司最新研究出的一些药物,恰巧听到门铃响,
湘琴跑去外面开门。
我和子瑜跟在她身后去看,就发现这家伙拿着一张白纸在发
呆,问她在看什么,她说是卖家具的邮购目录(笨蛋,她是算准
了我不知道她的成绩单最近几天要寄到家里来吗)。
皓谦这时骑着车牵着他家的狗“铁男”也跑来凑热闹,还差
点刹车不及撞到门上。
他早上五点从位于桃园的家骑车来北投我家,花了整整五个
小时,这一人一狗的毅力,我真是不得不佩服。
湘琴去给皓谦倒水的时候,裕树从背后偷走了她的成绩单,
那亮晃晃的“38”分……果然没出我的预料。
为了表达对我的诚意,笨蛋湘琴,你还是继续加油吧。
那个晚上爸老调重弹,又问起我是否准备重考的事情。
我很烦,烦的懒得理他跟妈说的话,更烦他们总是意图支配
我的人生,决定我的选择。
趁爸妈在吵架,我起身上楼,却在楼梯口碰到了下来喝水的
湘琴,也不知道她在那边听到了多少。
我实在很郁闷,为什么每次在我不堪跟无奈的时候,都有她
在现场或者附近呢。
寒假即将结束,湘琴忽然来邀请我去温泉度假。
之前漫画社那帮奇怪的人用湘琴为原型,创作的“玛丽维纳
斯——网球美少女”的漫画在比赛中夺得了第一名,所得的温泉
度假券全都作为感谢交给了湘琴。
眼看度假券快要到期,这个对我只有“38分诚意”的家伙终
于忍不住提出了要求,希望大家都去温泉玩。
考虑到假期结束后我就要搬离家里,加上湘琴的再三央求,
我答应了去温泉的事情。
漫画社给湘琴的度假券居然意外的好,无论酒店还是温泉,
环境竟然都很不错。
晚上我跟爸、裕树在男汤里泡,妈和湘琴在隔壁的女汤,妈
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把湘琴吓的大叫。
隔着一道矮墙和浓翠的树篱,听着那边的水声和她的尖叫笑
闹,说我完全没有遐想,那是不可能的。
……我想从家里搬出去,这,其实也是原因之一。
潦草的泡完温泉,爸妈他们玩扑克,我在屋里待着觉得很闷
,索性出去走走。
可我刚在大堂的玻璃墙下坐没多久,湘琴也找了出来,想也
知道是谁把她“推”出来的,
湘琴看出我在不开心,询问我原因,虽然觉得她总是在我身
边问、问、问的有点罗嗦,但莫名的,在这样的夜晚,我觉得她
的啰嗦令我心里感到温暖,情绪上也难得的放松。
跟湘琴说了些话,心里好过不少,于是我又回去继续泡温泉
,正好碰上因为车子抛锚而晚到的有才叔。
有才叔为了湘琴“麻烦”我的事跟我道歉,险些让我说出自
己对湘琴有感觉的事情,幸好后来爸也来泡汤,不然我真不知道
自己会说出什么来。
也许是我表现的太明显太反常了吧,连皓谦都看出我最近不
对劲,还多嘴的跟湘琴说我可能要从家里搬出去,于是我一回家
就看到袁某人赖在我的床上,翻检着床上的书本杂志。
迟钝的湘琴,我在床边站了那么久,她都没反应。
坦白说,个子娇小的她躺在我的床上,这画面还真是意外的
不难看。
不过等我搬出去,大概这样的画面就没机会再看到了吧。
湘琴跟爸妈说了我要搬出去住的事情,面对妈的质问爸的沉
默,我虽然早已有所预料,却还是难免揪心。但我决定的事,是
不会改变的。
其实严格来讲,我现在大概是进入了我人生有史以来的第一
个“迷茫期”。
教授的希望跟爸的要求背道而驰,可这两个选择我却都没有
兴趣,总觉得它们之中没有能引起我内心共鸣的那份存在。
如果一直待在家里,爸妈的殷切裕树的崇拜——甚至是湘琴
的狂热和依恋,都会造成我理智跟判断上的错误,我想理清自己
未来的发展方向,就必须脱离这一切干扰。
想清楚这些,我又忍不住悚然一惊。
究竟是什么时候,湘琴在我心里的地位,居然上升到了与爸
妈、裕树一样,甚至更能影响我的位置了?
从家里搬走的那天,天气很好,一早就有明亮的阳光。
爸跟有才叔各自有工作在身,所以走的很早,没有送我离开
。
妈跟裕树,还有……湘琴,帮我整理了东西,把我送上车。
我跟“小可爱”、妈、裕树各自道别,听他们的嘱咐跟叮咛
,眼睛始终不敢看向一旁拼命隐忍哭泣的湘琴。
搬出去是我自己的决定没错,可是面对湘琴的泪眼,我的确
听到了内心些微动摇的声音。
如果能够确定自己未来要走的那条路,也许,我也就能早点
回家吧。
希望到时候,湘琴会用她灿烂的微笑,迎接我。
离家一周,我适应良好。
虽然半工半读是有些辛苦,尤其回到自己的小窝,没有妈已
经做好的晚餐,没有爸和有才叔的关心,以及弟开玩笑的声音,
也……没有湘琴的问候跟笑容,生活似乎一下安静了很多,但也
相对的充实跟悠闲起来。
不用费心思应付湘琴偶尔惹出来的麻烦,的确让我轻松了许
多。
但当我听网球社的朋友说起,湘琴最近训练的时候常常闷闷
不乐,连捡球都要皓谦大吼大叫着才能动起来,不然连被球打到
她都会忘记叫痛时,心里浮上的那种陌生情绪,是叫做“心疼”
吗……
湘琴,笨拙如你,为什么能够教会我这么多之前我不曾了解
的心情呢?
你跟我……到底是谁更笨一点?
第十二章:傻瓜的第二次晕倒
没过几天,皓谦果然带湘琴来我打工的餐厅了。
我就知道依照他的个性,早晚会用这件事敲湘琴一笔
——当然,我也不排除他的确是想帮湘琴的可能。
毕竟,他一直在纠结的喜欢着“他的子瑜”,不是吗。
跟我同天打工的小中告诉我,湘琴那家伙已经考虑了十五分
钟了还没点餐,之前一直都不想过去的我,只能直接过去问他们
。
若我不过去,还不知道那家伙要犹豫迟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
湘琴一看到我就站了起来,幸好她只是兴奋到说话不太利索
,若是给我莽莽撞撞的作出什么蠢事,那我就真是完败给她。
不过等我端着她所要的餐点回去,看到她脸上又惊又喜的表
情,心脏很清晰的疼了一下。
笨蛋,只是一周没见到我而已,至于变得比我这个工读的人
还落魄吗。
湘琴跟皓谦还在用餐,我却在厨房遇见了已经应征成功的子
瑜。
子瑜笑着对我说,她从皓谦那儿知道我在这里打工,所以也
跟着过来“挣点零花钱”(皓谦真是个滑头的家伙,他既从湘琴
那里捞好处又在子瑜这边当好人,脸皮实在够厚)。
对于她的用心,我其实很明白,但想想餐厅的空缺被她顶上
,起码也是件好事。
不然,我还真怕湘琴也会想办法挤进这里来。
她要是来了,餐厅离倒闭也不远了吧。
之后,湘琴每天都有来餐厅“报到”,我还真是有点担心她
的钱包,这儿的消费虽然不贵,不过长期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还是学生的她该如何应付呢。
这天她来的时候,子瑜居然给她弄了一份双份牛排餐,饭后
甜点也是双人份,加起来价格很吓人。
奈何湘琴不知道是子瑜在整她,居然硬是鼓着腮帮子把牛排
餐吃完了,看她撑的那么痛苦,我觉得子瑜做的有点过了——她
是笃定我看不到还是觉得我看到了心里也不会有感觉?
我不是没感觉,我只是在忍。
毕竟,我现在是餐厅的服务生,对于客人的做法,我没权利
去置喙。
在前台我请同事帮忙,帮湘琴把原本不能打包的甜点改成外
送交她拿走(她居然记得裕树喜欢这个口味),我在子瑜费解的
目光中回到岗位继续工作。
十点下班,我跟子瑜回她家。
子瑜的妹妹需要补习,所以请我去给她做家教。
路上子瑜试探的问我是不是在生气,我冷冷的看她一眼,懒
得说话。
补习的事情是早就说好的,所以我不好拒绝她,不然今晚我
宁肯回家休息。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个傻瓜心碎的跟了我一路……
大约半个月后,留农和纯美跑来教室找我。
她俩把我拉到运动场的看台边,质问我怎么会跟子瑜同居,
我这才知道湘琴那晚跟踪我还傻兮兮产生误会的事情。
我真是啼笑皆非,这家伙怎么能没自信到这个地步。
难道在碧潭饭店那天我说过的话她都忘了吗?
还是说,我必须24小时不停的对她耳提面命她才能记得?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的确觉得留农和纯美很够朋友,能为了
湘琴来找我——对于曾经F班的那群人来说,这应该也很难吧。
可是袁湘琴,你真是笨的……让我没话说。
下午,我故意把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心眼的裕树找来套他话。
从裕树的口中,我听说湘琴最近的现状后,原本还想轻松解
决的我忍不住提起了心脏。
那个笨蛋的状况真的很不好,甚至糟糕到连裕树都觉得她“
怪怪的”地步。
裕树问我怎么突然找他跟“小可爱”来,我只好用提前预备
好的“想念他们”做借口,骗过了裕树。
要是让小家伙知道我是为了套他话了解湘琴的事情才找他来
,估计他回去又要欺负湘琴了吧。
无间休息,我特意溜去找湘琴,远远就看到她对着球场上的
男生在发呆,看那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她真的憔悴很多,虽然那张包子脸还是包子脸,但脸色却苍
白的有点发青,骨架也比之前要纤细,看到我也不再是那种很有
精神的“袁氏招呼法”。
这样的她,让我非常的不习惯。
而且最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还想跑离我身边,说什么“要
去上课”,起身就要走。
没来由的,我心里有点发慌,一句“离上课还早留下来陪我
聊聊天吧”就脱口而出。
跟之前的她一样,凡是我要求的,即使再为难再不愿,她还
是背对着我慢腾腾的挪了回来,却始终不愿看着我说话。
后来我故意约在这边见面的子琪和子瑜姐妹先后来到,子琪
跟湘琴说我在给她做家教的事,湘琴竟然害怕到捂着耳朵不敢去
听。
不过大概是隐约听到了点什么,她有厚着脸皮转头要子琪再
说一遍。
我让她快气死了,索性大吼着重复了子琪的话一边,把那两
姐妹狠狠的惊吓了一次。
大概她们没想到平常表情很少的我,会有被人气的发疯的时
候。
子瑜这时应该是反应过来我这么做的原因,脸上的微笑有点
维持不住的意思了。
果然,在我跟她们姐妹走远后,子瑜问我是不是在利用她跟
子琪给湘琴作解释,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缄默以对。
我的心容量很小,一辈子只能留住一个人。
而子瑜,来的太晚了。
误会得以澄清,湘琴又开始到餐厅报到。
这天她又来餐厅,跟子瑜点的是咖啡,估计是钱包里的零用
只够她喝咖啡了吧。
湘琴其实一直在跟我打招呼,似乎有事要跟我说,但顾念到
这里毕竟是打工的地方,我并没有马上过去。
她叫我给她续杯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杯,我看她脸色都发白
了,要她赶紧回家,结果这倔强的家伙居然非得要续杯。
等我转身给隔壁桌的客人点餐,湘琴在洗手间门口晕了过去
。
看到她又一次在我面前昏倒在地上,我心疼加烦躁的几乎要
抓狂。
我抱着湘琴去了餐厅员工专用的休息室,等了约有半小时,
喝咖啡喝到晕厥的笨蛋才终于醒来,一听经理说要我送她回家,
居然拖着还在发飘的身体勉强下地要自己离开。
经理很坚持我送她回去(就算他不要求我也会的,我不想让
她在路上出事),她战战兢兢的问我是不是生气了,看着她那个
胆怯却又藏不住欢喜的神情,我只能用吼的掩饰自己想笑的冲动
。
……真好,她没事。
第十三章:二人风雨夜
从餐厅出来,外面好大的雨,怎么也叫不到出租车。
我把伞大部分倾到湘琴的身上好为她遮雨,可她却要我站过
去一点,说我浑身都湿透了。
笨蛋,她才刚晕倒过唉,还给我啰嗦个什么劲。
好不容易叫到的出租车因为雨太大,司机不肯载我们,后来
下班的同事也从捷运那边过来告诉我们,因为积水捷运停驶了。
我看看眼前的状况,只好带她回我住的地方,准备之后打电
话让妈来接她。
湘琴,还是第一个到我那边的女性。
也许,也是最后一个。
从我说要带她回我住处,湘琴就变得手足无措神不守舍,及
至跟我进了公寓楼进了电梯,居然还撑着伞,直到我出声提醒才
收了伞。
我真是无奈,这样的她,到底是怎么住进我心里去的?
总不至于是习惯成自然吧。
进了我的住处,湘琴只顾着问子瑜来没来过,看窗外的夜景
很漂亮之类,连头发都不擦。
看到她湿淋淋的站在窗边小声的惊叫,我真是……从未有过
的无力。
我打电话给妈要她来接湘琴,可她居然说雨太大不想出门,
硬要湘琴在我这边住一晚。
我洗了澡出来,就看到袁某人坐在楼梯口,一见到我就满脸
心虚又紧张的表情,跟乩童一样盘着腿伸手去推墙,样子好可笑
。
这家伙,肯定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湘琴拿着我唯一的一套睡衣去洗澡,我躺在被她弄乱的床上
,心跳似乎也有点加快。
在我独居的公寓里,有着强劲风雨的深夜,那个喜欢我、而
我也对她动心的女孩,正在用我的浴室洗澡,无疑是一种奇妙的
感觉。
湘琴出来时,我在厨房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发呆。
好囧,我居然忘记往冰箱里补充食材,那个刚才还喝咖啡喝
到胃痛的家伙……现在应该饿了吧。
听到她的声音,我出来问她想不想吃点东西,她就慌慌张张
的说自己有带粽子来,我这才想起今天是端午节。
我站在正从包包里往外翻粽子的她身后,彼端嗅到的是自她
身上飘来、与我平日所用沐浴露、洗发乳完全相同的气味。
很奇怪,这些气味从她身上飘来,似乎变得格外的圆融温馨
,让我有点心猿意马的冲动。
借口出去买食物,我飞快的冲出家门,只跑到楼外撑伞站在
雨中被风吹了几下,身体里那种难言的燥热才渐渐冷却。
差一点,我就着了老妈的道,如了她的意。
狼吞虎咽的吃完晚餐,我无视湘琴说我“不只做饭好吃,买
的也很好吃”的夸赞,我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落荒而逃。
这一次,不敢看对方眼睛的人,变成了我。
我怕她会看出我的躁动,很费劲很勉强的努力掩饰着。
我趴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睡着,湘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居然跑来跟我争床,听着她在我背后又气又叫,我自己也是又
想笑又想吼。
拜托,我也不想这样好不好,还不是我妈害的。
结果被她又吼又叫又用枕头砸的折腾了半天,我还是不得不
起床让给她睡,幸好我动作快,她没发现我的不对劲。
好容易挨蹭到各自上床睡觉,我刚关了灯,问题多多的袁同
学就问我有没有小夜灯,不然她怕患有夜盲症的自己晚上起夜会
不小心踩到我。
而最关键的是,睡觉没有光,她会睡不着。
如果是前一个理由倒也罢了,大不了我就豁出去给她踩一踩
,可是她说她会怕……
没奈何,我只能再把那个开了就注定我这晚上绝对睡不好的
床头灯,再打开。
我以为这家伙总该安静了,可没过多久,她居然又问我冷不
冷!
老天爷,我睡在地板上当然是多少会有点冷,可想到她就睡
在我身边不到半米的床上,我就会很烦躁好不好,她就不能体谅
体谅我,乖乖去睡觉吗。
我又气又烦,干脆上床压住她,刻意放低了声音问她是不是
对这个夜晚有所期待。
看着她紧张的眼都不眨急促的呼吸,我就知道,我都猜对了
。
而其实,我也是将心比心,用自己的心情来猜她的而已。
倘若今天不是妈硬逼着“促成”我跟她这样的独处,老实说
,我也不太敢确定是不是一定不会发生什么。
湘琴穿着我的睡衣,躺在我的床上,那种诱惑,若是换做其
他女子也就罢了,可因为是她,我真的有种需要辛苦压抑才能克
制的冲动。
接下来的一整晚,我其实睡了压根没几分钟。
除了有袁某人的睡相实在太差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
她躺在我身边,我睡意全无。
睡不着能干嘛?当然是起来给她拍照。
我拍了很多,却惟独选了一张她最难看的睡容拷进了电脑,
当成桌面。
看着笔记本上那幅她半张着嘴巴、唇角还有一丝唾液的邋遢
睡容,我忍不住低笑出声,开始期待她明早看到照片的反应。
翌晨。
我睡的正朦胧,床边忽然急速的陷下又弹起,随即就是重物
落地和某人隐忍叫痛的声音。
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干涩的眼睛,入我眼帘的,是她羞赧的
面容,她抱着枕头缩在床头边的墙角,紧张的像只被吓坏的小兔
。
真是的,明明昨晚又吼又打的抢了我的床,天亮了反而显得
那么无辜。
我给她看我笔记本的桌面,她羞恼的样子果然如我所料的有
趣。
看着她忙乱的在我笔记本里删照片,我忍不住想,如果她在
我身边会给我带来成串的灾难跟麻烦,同时又能让我看到无数种
可爱面貌的她的话,这个糟糕的“买卖”,我还是会接。
第一次,我萌生了想一辈子独占这样的湘琴的霸道想法。
我俩收拾完毕,便一起往学校去了。
走之前,我看着湘琴把她穿过的睡衣仔细的叠好放在我的床
头,她包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爱心粽”也规规矩矩的放在厨房的
微波炉外,等我晚上回去再吃。
关上公寓房门的瞬间,我忽然有种奇妙的不舍。
我希望晚上我回家时,屋里还会存留着湘琴来过的气息,让
我感受她的余温。
湘琴总是在我面前表现出她的不自信,总觉得我除了她之外
,会有许多“更好”的选择。
她却不知道,对于我而言,一旦认定了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我就会把她(它)贯彻始终,不离不弃。
她是我现在唯一想要关注并且认定的人,我却不是唯一对她
有好感的人。
所以相比较而言,其实在我跟她的关系中,我的地位并不像
她所认为的那么高。
并且,我也会有不安,我经常会担心阿金或者别的什么人,
最终会剥夺她对我所有的倾慕跟迷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对无法做到当初刚被她告白时那样
,因为拼了命的想要摆脱她,而故作姿态的摆出一副“潇洒放手
”的样子。
我想,这个我跟湘琴独处的台风夜,会是我跟她生命中都很
重要的一夜。
永远无法忘怀。
第十四章:裕树住院
妈跟爸、有才叔他们去给高中同学的婚礼帮忙,离家一周,
留湘琴在家照顾裕树。
晚上我正在餐厅上班,湘琴哭着打来电话,说裕树不对劲。
听到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整颗心都揪起来,却还要维持
镇定的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抚她镇定。
等她冷静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跟我说了,我才在电话里告
诉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她那边放下了电话,我马上跟经理请假离开,玩命般往医
院赶去。
我担心裕树的病情,也担心那个傻瓜会吓的哭死。
她有夜盲症,本来就不该那么爱哭的。
裕树的手术室外,湘琴腰杆直直的等在那里。
看到我来,她紧绷的小脸没有一丝笑意,就那么红着眼眶看
我,却扁着嘴不敢哭。
我想,裕树突然生病,真的是吓坏她了。
裕树手术后转进普通病房,我一边守着昏睡的裕树,一边看
顾着即使说梦话都是在问裕树哪里痛的湘琴,心里是一片揉杂了
心疼跟庆幸的复杂情绪。
我心疼裕树生病、湘琴的辛苦,更庆幸这两人都平安无事。
于是情难自禁的,我第二次吻了熟睡的湘琴。
这一吻短暂,却代表了我最真实的心意。
恰在此时醒来的裕树看到我亲吻湘琴,小小的倒抽了一口气
,我回头看他,看到的却是小鬼颖悟的眼神。
看起来,湘琴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她笨虽笨,却同时折服
了不喜欢笨蛋的我跟裕树。
裕树住院一个礼拜,恢复良好。
湘琴带着蛋糕跟鲜花看望裕树,在分蛋糕时却分不清裕树隔
壁床的阿诺和小伟。
这个笨蛋啊,都这么多天了,还没认准人家的名字。
裕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估计一时半会消化不了我偷亲湘琴
的事吧。
令我意外的是,裴家两姐妹没多久也带着蛋糕赶了过来,我
该说她们真的是“神通广大”吗,裕树住院的事我根本没在学校
跟任何人说起过啊。
更要命的是,她俩居然为了理论早上谁先做的蛋糕、谁该去
买午餐而在病房里吵了起来,一直把护士吵来把她们骂走才算安
静下来。
两个空长了一副好相貌的白痴,比湘琴更不懂审时度势。
最后还殃及池鱼,护士连湘琴也赶走了。
我听到裕树偷笑的声音,大概他也觉得湘琴很可怜又可笑吧
。
湘琴和裴家姐妹出了病房不久,两个护士又先后在房里吵了
起来,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找大仙去一下身上的烂桃花?
裕树这次住院还真是热闹,裴家姐妹前天刚来,这天割到手
的阿金也来凑热闹,进门就喊什么“讨人厌的小鬼你也会住院哦
”,把裕树气的开口反击。
我在旁边忍笑看他们胡闹,其实也挺有趣的。
这时阿诺忽然在床上说起他的病情跟家庭,本来还在打闹的
湘琴、阿金,还有气鼓鼓的裕树一下变得沉默,气氛顿时变得很
沉重。
湘琴跟阿金跑去安慰阿诺,还说要教他功课,说的是很好,
但作为旁听者的我都有点吃不准……这两个笨蛋,真的能教得了
四年级的功课吗?我很怀疑。
果不其然,没出五分钟,这两个自信满满的家伙就被小学四
年级的应用问题给难住了,阿金又是演算又是画图的浪费了好几
张纸,也没得出正确的答案。
看湘琴那无计可施的模样,又加上阿诺的体贴跟理解(阿诺
主要是针对湘琴),我终于出声要帮他补习,湘琴那个惊喜的样
子,让因为看到她跟阿金一唱一和的我,稍微释怀了下心里的不
满。
裕树出院的前两天,湘琴又来餐厅跟我报到。
我端着她喜欢的鸡排餐给她,她也是闷闷不乐,不像平常那
么夸张的高兴。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想到阿诺就觉得好可怜,那么乖的小孩
,怎么会得那么严重的病呢。
继而,她忽然提出,若我能去做医生,便可以为更多的小孩
治疗疾病,让他们有个健康快乐的童年。
湘琴的想法也许只是灵机乍现的想象,但却提醒了我,还有
一条路可走。
而且这也符合湘琴之前跟我说的“有能力的人就该为社会多
做贡献”话,不是吗?
我既然有这个能力跟余裕,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
两天后,裕树出院。
裕树出院前,湘琴拉我来帮裕树办了一个小小的“康复
Party”,邀请的人当然是小伟、阿诺,以及负责照顾阿诺的看
护。
湘琴努力的想要活跃气氛,奈何三个处出感情的小孩明显的
不开心,虽然裕树出院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我看着他们低落的
表情,心里难免也会有所不忍。
诚如湘琴所言,这些不幸罹患重病的小孩,真的是让人心疼
跟担忧的。
如果真能为他们尽一点心力,未尝不是体现我人生价值的一
种方式。
后来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诺凑过来,跟裕树一左一右的坐在我
身边,两人约定等阿诺身体好起来,一起出去玩。
我欣慰的感觉到,从前任性的裕树,仿佛在这场病后,变得
成熟跟懂事了。
就像以前我在某本书中看过的那样,“唯有经历生死,才能
大彻大悟”。
我跟湘琴陪着裕树、带着他住院时所用的必需品下楼回家,
阿诺在看护和小伟的帮助下,坐着轮椅在二楼的回廊边与我们告
别。
裕树冗长的跟阿诺说了许多“以后的事”,感伤的听着两个
孩子童稚的约定,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湘琴,毫无意外的看到了
她湿润泛红的眼眶。
这个爱哭的小女人,实在善良的让我想要叹息。
裕树出院后,我开始认真考虑转系学医的事情。
我现在所学的生物专业,其实也只是我兴趣的一部分,并非
我的职志,更非爸当初对我的期许。
如果我退学重考台大并选择金融专业,爸应该会很骄傲吧,
但抱歉,我不能违背自己已经确定的心意。
而我也知道,此际我若是选择学医,就意味着爸的公司将不
会由我来继承。
裕树太小,等他能接掌公司,中间的这十几年,爸还是要继
续辛苦。
届时,势必会在家里造成一场震动。
不过我想,开通一如我的父母,迟早都会理解支持我的选择
。
正如我明白自己对湘琴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感情。
我不认为我是因为喜欢湘琴才“听她的话”要去学医,而是
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才会聆听她的想法——就那么巧合的,她与
我不谋而合,给我指了一条我想走的路。
在这一点上,我真的该感谢她的。
第十五章:追求者No.2
中秋节的晚上,妈叫我回家吃烤肉。
我到家门外,刚好碰到一个身高跟我不相伯仲的男生,在跟
妈做自我介绍,说他叫张武仁,来找湘琴。
莫名的,我心里有点不太愉快。
我跟妈打过招呼,正要往里走,张武仁笑着叫我“直树学长
”,我侧头看看他,居然还有点眼熟——似乎,他是我高中时的
学弟?而且成绩还很不错的样子。
爸、裕树跟有才叔已经在院子里大啖烤肉了,妈很紧张的关
注着张武仁跟湘琴的互动,我则背对着他们烤肉。
我实在懒得理他们。
张武仁把礼物交给湘琴,就离开了。
趁湘琴去追他还礼物,爸坐到我身边,问我要不要回家住。
爸说,每个做父母的其实都是很矛盾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
能够独立自主,学会着自我思考、自我判断,最好能够徒手打遍
天下,为自己开创一番事业……可是,转一个念头,一个人走在
这条道路上,一定会遇到很多风风雨雨,如果又走错了方向弄得
自己遍体鳞伤……所以做爸爸的,就要拼命努力为自己的孩子铺
设一个安稳的园地,为你们遮风挡雨……
字字句句,凝重深情,饱含着爸的心声,令我感喟动容、铭
记在心。
虽然理解爸的苦衷跟期望,可是我……我真的不想、也不愿
,走他们为我选择的道路。
我的人生,为什么就不能只单纯的属于我呢。
虽然张武仁的追求很热烈,不过湘琴还是每天来餐厅跟我报
到。
但从某天她跟张武仁约在这边“约会”之后,她就好几天没
来过了。
湘琴似乎不明白,她虽然在张武仁的身边,但眼睛却一直不
自觉的在追随着我,这样的她,要怎么能让我相信她正在跟别的
男生交往?
反而是裴家姐妹不断的在烦我,子琪更是借口有功课不懂天
天缠着我。拜托,我跟她又不是一个专业,这小女生的幼稚能不
能改一改啊。
从中学起,我就频繁的遭遇女生的追求,虽然这跟我的外在
有绝大的关系,但除了湘琴,我真的不希望再有女生会因此而迷
恋上我,那只会令我倍感困扰跟郁闷。
除了湘琴,我厌恶任何女生带来的麻烦。
可惜这个笨蛋,始终没有对我想法的自觉和自信。
之后的某天晚上,更搞笑也更让人无奈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湘琴而争风吃醋的阿金、张武仁两人,居然在餐厅
里打了起来。
两个鲁莽的笨蛋拳来脚去的,打到满地爬滚,鼻血狂飙,湘
琴的尖叫响彻整间餐厅。
眼看着两人越打越凶打到红眼,我身为服务生不能再袖手旁
观,只得上前阻拦。
结果刚才还打的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这两个家伙,一见到
我居然站在了同一战线同仇敌忾的质疑我管闲事,配合的还真是
默契。
湘琴尴尬的说不出话,眼睛都不敢看我。
我扫视过他们几个,直接走到湘琴身边把她揽在身侧,说道
:“你们要搞清楚,湘琴喜欢的人是我,你闷再怎么打也没有用
。”
这话是对两个男生所言,也是对裴家姊妹所说。
希望,他们都能明白我的意思,让这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吧
。
我穿着餐厅的制服就跟湘琴上了公车。
公车开出好几站,湘琴到底是没忍住,主动问起我对她跟张
武仁“约会”的想法。
看她那明明战战兢兢却又似乎有所期待的模样,我真的想笑
她的傻,恋爱的女孩怎么能傻到这种程度,她以为所有人都跟她
一样的盲目跟不自信吗。
这所有的事情,分明就是妈帮她设计出来的,无非就是为了
试探我对她究竟有没有感情跟在乎罢了。我内心当然知道自己有
没有,但至于要不要告诉她们,就等等看再说吧。
湘琴听了我的话,喃喃自语着一句“我真的连演戏都不会”
的话后,表情一度低落阴沉许多,我正在头痛该用什么样的话去
安慰她,结果她突然给我笑出了声。
她看着我的眼神里那种小小的满足跟自得,一下子就让我猜
出了她的想法,她一定是猜出了我知道她心意、而且没有在像高
中那时一样故意躲她的事情了。
这个笨蛋,平常那么迷糊大条,怎么在涉及到我的问题上,
永远都这么敏锐跟直接呢。
但是想想,我不也一直在隐瞒自己对她的心意吗,真要说笨
,我又能比她聪明到哪里去。
下着雨的深夜公车上,我跟坐在我身边的湘琴,就这么你看
看我我看看你的,一路傻笑着晃回了家。
我跟她的心,似乎,离得更近了。
期末考快要临近,我难得看到湘琴出现在校图书馆。
不过我想,相较于考试,她来图书馆的最大目的,恐怕还是
为了盯着我吧。
湘琴以为我在看专业原文书(还好她的英文破到不行),还
以为我在准备考试的事情——而事实上,我也真的是准备考试的
事情,不过不是期末考试,而是转系考。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试试看转系到医学系去就读。
康南的医学系在国内颇负盛名,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医学人
才,即使与台大相比也不相伯仲,所以我觉得直接转系就好。
湘琴赖在我身边,犹豫+琢磨的拖拉半天,还是不死心的问
我到底在看什么书,我随口答她是在看病理学,岂料这家伙居然
一下子就猜中我要去当医生。
我被她的反应惊的一愣,她还真是一遇到我的问题就会变聪
明,我该庆幸这一点吗?
湘琴这样单纯耿直的性格,有话就说想笑就笑的率性,是我
一辈子都学不来却又隐隐有些羡慕的……也许,这也就是为什么
我能习惯了她陪在我身边的原因之一吧。
其实仔细想想,湘琴说的很对,想到什么就去做,不曾尝试
就永远不知道是否有机会。
我想学医,也即将是我所要尝试的一件事,在我去尝试之前
,就算被人称为“天才”的我,其实也没把握能否成功。
毕竟,生物学跟医学根本就是隔行如隔山,一下子跳过去,
光只是学科上的适应问题,大概也会令我耽误不少进度吧。
不过人生不总是充满新奇跟变数的吗,就像我一直平顺单调
的人生,不也是因为湘琴的到来,才变得热闹滚滚?
我是该去好好尝试、努力准备的,既然已经认准了目标,就
要完美的达成它——而其中的过程,我也要做到完美才可以。
这不只是我对学业和自己的严格要求,更是为了湘琴看着我
时,眼睛里从不曾消减的崇拜与信赖。
仿佛,在她的心里,认定了我是从不会失败的“SuperMan”
。
而为了让她永远这样以为着,即使再累,我也得保证自己的
能力确实如她所想。
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第十六章:所谓“公司危机”
从期末考试后到假期之前,我一直在准备下学期转系的事情
,连打工都暂停下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爸的公司却出事了,秘书李安田卷了三
千万巨款和公司年度最大的CASE“魔力四射圣兽王”潜逃。
我是有点怀疑爸用人的眼光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但看他焦
虑的表情,倒不像是在骗我。爸要求我去公司帮忙,我顿时一个
头两个大。
我根本对公司的状况一无所知,要怎么去处理那些事务啊?
爸倒是准备的很充足,我一说要了解公司的营运,他一下子
就翻出了不少文件、资料给我,要我先了解清楚。
爸跟我正在研究那堆商务资料跟客户档案,妈带着湘琴过来
“凑热闹”,软磨硬泡的硬要爸在公司给湘琴安排个职务,爸迫
于无奈,只能答应在宣传部给湘琴一个位置。
我冷眼瞧着他们几个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彻底无言,干脆
收拾起东西上楼去。
爸,接下来袁同学在你公司作出什么蠢事我可管不了了哦,
谁叫你不接受我的警告。
研究资料到深夜,湘琴跑来卧室看我。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疲倦,她主动要给我按摩,而且说完就上
手给我按起来。
其实坦白说,她按摩的还不错,不过却让我很想睡,所以没
多久我就让她停下来。
我可以看出湘琴对明天上班的期待,但于我而言,这只是个
我不得不去承担的“责任”,而非兴趣跟目的。
湘琴应该不会理解我的无奈,所以我也不想跟她说。
她还是傻傻的就好,不需要多为我担心和焦虑。
第二天上班湘琴穿戴的很正式,连爸都看出了她精心的打扮
。
我一直在从驾驶室的后视镜里看她,看她笑微微的犯傻,看
她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无声的欢呼……这样的她,跟学校里的她,
是截然不同的。
我只希望她的这个好心情,能够维持到今天下班就好。
说实在的,不是我在看低她,我几乎已经遇见到了今天她会
在公司里作出什么糗事了。
爸的公司叫做“潘达企业”,位于市区某商务大厦最上面的
五层楼,员工大概在260到300人左右,以前是主营儿童玩具产品
的,今年来才逐步转为电子游戏和线上游戏,曾经代理过几个国
外比较著名的线上游戏,在业内的口碑也算不错的。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是在办公室里研究之前所用并能延续到
日后的许多文件资料,三小时内五个女职员陆续端来十几杯的咖
啡和茶。
湘琴端着茶进来的时候,我简直要抓狂了。
三言两语的打发掉她,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我几乎就
想开口留住她了。
可她若是在我身边,就算完全不开口不发声,我也未必就能
专心致志。
所以,还是先算了吧。
湘琴不负我的众望,第一天上班就弄得公司里鸡飞狗跳。
创意部的Apple让她复印五份文件,结果她给人家弄了一摞
文件过去;副理让她给客户发传真,她发过去的都是空白页,结
果令对方大怒。
一番折腾下来,在我躲在录音间里看动画的时候,她居然又
凭借本能找到了我。
不过湘琴的到来也为正在寻找新鲜灵感的我获益匪浅,她的
一句“如果我也有魔法”,登时让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不错的
想法。
数日后,公司的创意会议上,我交出了名为“百变恰吉”的
游戏企划书。
在我讲解企划构思的时候,湘琴边听边给其他公司职员倒茶
,结果倒多了溢出来,被人骂是“没脑袋”,我看着她慌张的模
样,直接说明她就是这项创意的提出者,把一众人惊呆。
湘琴自己也完全摸不到状况,一脑袋雾水的瞪着我直看。
我真是想大声叹息,自己怎么就栽在她手里了。
会议后,爸跟企划部的一帮员工在办公室里商谈如何进行企
划,我跟湘琴原本是想去找他,看有什么地方需要跟他们沟通和
学习,结果在门口无意间听到了我早就猜到的事情真相。
李秘书果然没有卷款潜逃,而只是去度假了,爸在骗我们。
不过我也理解爸的苦心,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湘琴
一起回家去了。
“百变恰吉”上市后,好评如潮,没几天第一批货就被销售
一空。
爸这几天的心情非常好,用妈的话来说,就是“他连走路都
带风哦”;而且湘琴也有跟我说,学校里有许多同学现在都在玩
这个游戏,很多智力关卡设置的让他们很头痛,却又不舍得放弃
。
说我完全不觉得得意那真是骗人的,毕竟,这是我自成年后
为爸的公司第一次工作所获得的成果,尽管是“被骗”的,但我
若是不想“上当”,爸也没那么容易骗到我。
他之前叫我回家说事情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第十七章: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平安夜,我们全家要一起去参加“潘达日”的晚宴,为了纪
念潘达成立二十周年暨平安夜的庆祝。
湘琴为了安慰同时失恋的留农跟纯美,所以不能跟我们一起
去。
有才叔则因为平安夜的关系,要在“幸福小馆”加班到很晚
,所以也不能去。
我穿了礼服下楼,湘琴居然看到发呆,让我颇为自得。
我故意凑到她耳边,说她如果穿小礼服一定会很可爱,又说
本来想邀她在晚宴上跳支舞的,看她那个羞涩又渴望但却不能跟
去的焦灼模样,我实在是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笨笨的湘琴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考虑别人的心情多于自己,
唯一比较“自私”的时候,大概就是在事情是跟我有关的时候吧
。
……好吧,我也得承认,其实我挺气她的“姐妹义气”,居
然宁肯放弃跟我共舞的机会留在家里安慰她的朋友们。
不都说女人都是“重色轻友”的吗,怎么我家这只就不同呢
?
我们一家临出门前,湘琴接到留农的电话,说她跟男朋友和
好了,只能留湘琴跟纯美一起度过平安夜了。
爸载我们去会场的路上,我在路边看到了正在约会的纯美和
阿布。
下意识的,我就想到了湘琴,明显被放鸽子的她今晚怎么过
?
我打电话回家里,问她玩得开心吗,这家伙居然说她跟纯美
在KTV玩,还要我转告妈别太担心她,笨蛋。
在衣香鬓影的会场潦草的转了一圈,我趁着爸妈不注意偷溜
出去,就拼了命的往家赶,路上还给那个笨蛋买了一桶KFC。
结果我一到家,居然看到湘琴情绪低落的趴在小可爱身上,
不知道她是在小声跟它嘟囔些什么,等我出声跟她打招呼,她张
嘴第一个字竟然是“鬼”!
真要被她气死,我这拼死拼活的赶回家到底是为了谁啊。
看到炸鸡,湘琴兴奋的简直要蹦起来,看到她高兴的样子,
我心里微微一疼,忍不住感慨她的容易满足。
现在的社会上,真的很少能遇到她这样容易满足跟快乐的女
孩了。
饭吃到一半,湘琴跑去从橱里拿了一个蓝色包装金色装饰的
东西给我,说是送我的圣诞礼物,我随口说了句“我可没有礼物
送你”,结果她很坦白的说“我本来也没指望你会回送我礼物啊
”。
听她这么一说,我迟滞了半天,才想起要拆礼物。
心底却忍不住自责自己的毒舌……在这样的夜晚,实在是有
点过分。
等我拆开包装看到里面那本黑色封皮的书,居然是《希伯格
拉底生命之旅——当代西方医学之父传奇》,一本我很喜欢的书
。
我问她买这本书的原因,她的回答,我深深的刻进了心底:
如果你讲话的时候,我可以多了解一点;
然后你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我也可以说上一点;
你做了什么决定,我可以多猜到你的心意一点……
这样,不是很好吗?
一字一句,都是她对我的用心和渴望,真切到我无法忽视。
湘琴说她要去买蛋糕,我说我买啦,放在餐厅的桌上。
她跑去看,不出我所料的惊叫着“可爱”——那是当然,我
可是完全按照她跟妈平日的喜好猜测着去买的这款蛋糕,她怎么
可能会不喜欢。
这样的夜晚,我想宠她,只想宠她。
湘琴问我蛋糕是什么口味,我撒谎说平安夜只有巧克力口味
的蛋糕,她很遗憾的说为什么不是草莓,因为我喜欢吃。
看到她什么时候都把我列为第一考量,我的心里暖的不得了
,满足的不得了。
不过蛋糕太过可爱的问题就是,袁某人不舍得切了。
我看她实在不想动刀,只好哄她用蛋糕叉从下面挖着吃,这
样就比较不会破坏蛋糕上面的造型。
于是,这个对袁同学来说,一开始很悲惨结尾却满开心的平
安夜,就在我俩挖蛋糕吃的过程中,慢慢溜走了……
而对我来说,唯一内疚跟郁闷的是,我没有送她一件正式的
礼物。
这天我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进门前恰好遇到出门的阿金。
阿金要考丙级厨师证照,还说他要等湘琴毕业后,跟她一起
把“幸福小馆”发展成全台湾第一、国际知名“食神出动”的超
级餐馆,那幻想的实在是很华丽很美好。
我忍不住问他,资金跟管理方面要怎么办,他果然愣住了。
笨蛋,谁叫他要把湘琴扯进去,本来我不想这么打击他的。
被我嘲讽到最后,阿金说,就算不成功,他起码尝试过,他
有承受失败的勇气。
我忽然就了解到,为什么F班的人高中时能那么有韧性,任
性之强甚至逼得我答应给他们补课(虽然这其中也有湘琴的“功
劳”),但阿金的这番话让我恍悟,F班的人的确是有他们的可
贵之处的。
莫怪当初他们的班导会这么的维护他们。
爸的生日,妈提前两天就打电话叫我记得准时回家。
到了那天,爸再度问起我关于未来的事情,说他希望我能够
在毕业后接管公司。
我理解爸的苦衷跟心情,但对于他跟妈总是想要支配我人生
的做法,实在无法苟同,无论这后面所隐藏的,是公司,抑或湘
琴。
我跟爸妈越说气氛越白热化,终于引发了争执,妈一怒给了
我一耳光。
耳光响过,我惊住,爸妈愣住,旁边的湘琴更是不知所措的
瞠大了眼,担忧的看着我。
承受不起他们向我投来的各种复杂目光,我选择夺门而出。
但意料中也是我所希望的,没多久,眼眶红肿腮边带泪的湘
琴就在天桥上找到了我。
有她呢喃般的温言请勿安慰,我才能开口说出自己想当医生
的想法,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说出自己对未来的想法。
我甚至一点都不曾意外,这个人,会是湘琴。
也唯有她,能打动我的心,打开我的嘴。
相比较我水深火热的心情,这天的太阳意外的好。
后来我在湘琴的陪伴下,享受了许久明媚的阳光,两个人安
静的站在阳光里,俯瞰脚下偶尔疾驰过的列车,觉得时光像这样
悠闲度过,也很不错。
看着身边的湘琴渐渐露出笑容,我想,她并不明白她对于我
有着怎样的意义。
而就像我现在还不想对爸妈坦白我的志愿一样,我也不准备
在此时告诉她我的心情,但却越发清楚的感觉到,我喜欢着她。
也,离不开她。
如果我以前是海上一座冰封的孤岛,那么,唯一能够消融我
的人,就只有袁湘琴。
这一点,我毋须告诉他人,自己知道就好。
第十八章:生日,舞会,搬回家
第十八章:生日,舞会,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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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生日那天过去大约一周左右,我开始到医学院上课。
耽搁了一年才到医学院,我的进度赶的是有点吃力,不过倒
不至于落下新的课程。
为了多给自己充电,我却图书馆的频率愈加高了起来。
这天我又去借书的时候,在医学书籍的区块,看到了正背对
着我自言自语的湘琴,这家伙竟然想当护士!她是想染红白衣天
使这个称谓吗……
湘琴问起我什么时候才跟爸妈说我已经转系的事,我没来由
的有点烦躁,找到要用的书就离开了。
就让我偶尔当一次鸵鸟吧,那毕竟是我的父母,他们伤心,
我又怎么好过得了。
拖些日子再说吧。
有才叔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在“幸福小馆”吃顿饭。
我知道他有话想对我说(肯定是关于湘琴),所以下午课一
上完,就直接去了店里。
有才叔做了几道很棒的菜,居然还有酒,我跟他边喝边聊,
居然慢慢说起了家里的事。
他劝我多回家走走,让爸妈看到我,他的苦心让我感动。
我说我觉得意外,才叔问我意外什么,我说没想到你要说的
不是湘琴的事,我还以为你会说“把我女儿娶回去”呢。
才叔笑的很开心,借着酒意笑着重复了我的话。
不知道他发没发现,我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而且我的脸很热
。
但却不是因为微醺的酒意。
在我20岁生日的那天,我搬回了家。
晚上妈夸张的做了许多菜给我庆生,可令人奇怪的是,那个
最应该记得我生日的人,居然直到我回房间都没有回家。
直到半夜,我被屋外箱子落地的声音惊醒,才见到了晚归的
湘琴。
我觉得有点抱歉,竟然忘记了她有夜盲症的事情,不过也很
生气她玩到这么晚,甚至连我的生日都忘记。
湘琴解释说她去过我住的地方,只是没见到我,而且“东西
”也放在了那边。
搬开了挡在她房门外的几个箱子后,我就去睡了,临走,我
背对着她说了句“谢谢”。
其实我最想对她说的是,“湘琴,我回来了。”
只是这个笨蛋回来的实在太晚,我懒的跟她说了。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就看到袁某人穿着睡衣裹着外套挡在餐
厅门口发愣,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梳理一下。
看到我“突然出现”,她才如梦初醒的坐到桌边吃饭。
看来,她昨晚还真以为是在梦里见到我搬回家了。
湘琴对我说“欢迎回家”,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嘴边的微笑
。
我怎么能不微笑呢?这是第一次,她跟我完完全全的想到了
同一件事啊。
上学的路上,我特意拐到了我之前租住的公寓去。
其实我没必要再去一趟,但是想到昨晚某个笨蛋把给我的生
日礼物留在了那座空屋外,我就有点担心,生怕去的晚了会被别
人收走。
而等我看到一袋巧克力跟一幢小小的房屋模型的时候,眼睛
忍不住就有点发酸了。
这个一心只有我的傻瓜,她是想把她整个人生中所有的甜蜜
跟幸福都交给我吗?
不然,她怎么会做这么“一屋子”的蛋糕给我?
她明知道我又不是裕树,喜甜如命。
开学一周,子瑜终于找上了我。
子瑜质问我为什么忽然转系,神情激动脆弱,却无法令我有
所触动。
其实仔细想想,在我的生命里,除了妈,也就只有湘琴的哭
泣会令我动容。
所以对一直在明示暗示她喜欢我的子瑜,我只能说声抱歉。
晚上我正在温习专业课,湘琴端了三人份的宵夜来吃。
看着她跟裕树孩子似的对坐在一起大声的吸拉面,我真是没
话说了。
不过,这也是回家的“好处”之一吧,时时刻刻都是这么热
闹充实,不会令我有一分一秒的平淡跟无聊。
湘琴含了满嘴的拉面,“唔噜唔噜”的问我要不要去参加网
球社的社庆化妆舞会,我说我不要,她极短暂的失望了一下,随
即就跟裕树继续闹起来。
我看着她跟裕树抢火腿的侧面,心里作出了又一次妥协。
算了,看在那个“蛋糕屋”份上,我还是去一趟吧,正好见
识见识现实版的“群魔乱舞”。
化妆舞会办在一个对外租赁的庭院里,地方蛮大,装潢的也
还不错,想来当上社长的皓谦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我后来才听
湘琴那里听说,搞半天费用都是他们这些社员均摊的)。
我在场地里逛了一圈,都没找到湘琴,她到底是打扮成什么
模样了?
皓谦看到我来,刻意表现的很夸张,装的好像完全不知道我
会来的样子(实际上这家伙背后给我玩阴的,威胁我要是不来就
去告诉我爸妈我转系的事情),可笑又可恶透顶。
湘琴居然打扮成鬼女的样子,一身的白衣,脸上还扑了很重
的白粉画了黑眼线,老天……皓谦根本是在故意整她吧,别以为
我不知道每个人的装扮主题都是由他设计的。
对着湘琴那张惨白的脸,我实在是有种想大吼“你有没有脑
袋”的冲动,但最终却还是低声要求她赶紧去把妆卸掉——不然
时间再久点,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湘琴前脚刚走,子瑜就来找我,说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跟我聊
聊。
我看着她明显泛红的眼眶,只能无奈的答应。
聪明如她,怎么就解不开这道死结呢?
子瑜问我是不是喜欢湘琴,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我想,她从我的表情中应该是能看出端倪的。
子瑜苦笑着喃喃,“想不到,到头来让我失败的,却是我当
初最不放在眼里的袁湘琴……直树,她到底是哪里比我好?我怎
么也想不到,你会喜欢上她这种类型的女孩。”
“她没有哪里比你好,”我看着远处折射着五彩灯光的小喷
泉回答道:“真的。”
我之所以会被她打动,得归功于她不要命的执着吧。
说“不要命”是好听,湘琴缠我的那个功夫,简直就是“不
要脸”。
我怀疑这世界上会有不被她打败的人存在。
我跟子瑜说了没几句话,某个有夜盲症的家伙一身惨白和服
,爬走着来到我跟子瑜这边小心翼翼的“窃听”,还自以为没被
人发现。
毫不知情的子瑜询问我对她的感觉,我回答她只把她当朋友
而已。
子瑜的表情很苦涩,我可以看出她对我的在乎,但相较于湘
琴的执拗跟痴傻,她对我的感情,既不是唯一也不是非我不可—
—而最关键的是,我认为她会找到比我更适合她的人。
说到底,子瑜的外在条件的确比湘琴好太多,她有更多的选
择。
然而子瑜苦涩的表情和痛苦的眼泪,却又令我忍不住去想,
湘琴在喜欢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她这样的挣扎、彷徨,却从未
在我眼前叫苦,更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
若我对子瑜不公平,又哪里对湘琴公平了?
我拒绝了子瑜的亲吻,她哭着对我说,希望有一天我会跟她
一样痛苦。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她的诅咒会在日后一语成谶。
子瑜离开了,我转身问湘琴躲在桌椅后面在干嘛,她支支吾
吾半天,又是“又是皓谦学长担心”又是“我也担心”的,脸上
的状还是那种卸了一半没干净的,样子蠢死了。
我举步要走,她求我带她一起回家,我故意不回答她直接往
外走,结果等我快出门她还没跟上来,我只好回头喊那个笨蛋。
她听到我喊她的那一瞬间,画着惨白浓妆的脸上所绽开的那
个微笑,令我在往后许多年中都无法遗忘。
因为在那个难看的微笑里,她倾注了太多对我的信赖跟依恋
。
即使是藏在一层层的白粉后面,我也清晰可见。
回家的出租车上,湘琴问起我跟她接吻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怎么我还会跟子瑜提起,我脱口而出“如果那次在医院的不算…
…”,还好她没听到,不然我可糗了。
幽默的司机大哥问我们是不是拍戏的,什么“一个上进的大
学生遇到女鬼”之类的离奇故事,看湘琴怎么跟他解释也解释不
通,我在旁边笑到快打嗝。
这个糟糕的晚上,总算还有值得人回忆的地方。
第十九章:爸也住院了
因为从生物系田教授那里知道了我转系的事情,爸心脏病发
作,进了医院。
医生确诊爸所患的是狭心症,若休息的不好,则可能转为心
肌梗塞,到时势必要做手术。
看到爸被接踵而至的下属跟公司职员骚扰的无法静养,我愤
怒的只想大吼。
当着他们的面,我主动跟爸说,在他身体完全康复之前,由
我来暂代他的职位,处理公司所有的工作。
为此,我只能暂时休学。
……只是不知道,爸会不会有原谅跟理解我的那一天。
重新回到潘达,我的烂桃花依旧。
我即使把办公室的门窗都关掉,每天还是照样能够听到外头
女职员为了谁进来给我送茶送咖啡大玩“剪刀石头布”的喧闹声
,烦不胜烦。
当秘书部的GIGI又来给我送咖啡的时候,我口气很差的要求
以后不准再给我送咖啡,我不、需、要!最好那班花痴都不要再
出现在我面前。
按照财务部交给我的业绩报表来看,潘达的经营在今年有明
显的业绩下滑,若长此以往,公司甚至可能会被其他公司给合并
。
而这个问题,在爸回来上班之前,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完美
的解决掉。
因为妈要在医院照顾爸,所以家务都落在了湘琴一个人身上
。
晚上我累了回家,湘琴和裕树一起给我开门,要不是时间不
对,我还真有种她是我的“小妻子”的错觉。
不过后面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湘琴唠叨着她的那些虚妄
的“幻想”,让我更累了。
晚餐的时候,我跟裕树被满桌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
晚餐惊呆了。
裕树谨慎又小心的“试吃”过几道菜后,抱怨湘琴做的菜简
直是人间惨剧,一直嚷嚷着干脆吃外卖好了。湘琴吃过后,也默
认了他的说法。
我看着他俩沉默着四目相对,再看看满桌的菜,在裕树的惊
叫声中,开动。
湘琴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担忧的目光再没离开过我的身上
。
傻瓜,你何必自责呢,虽然你的菜的确做的很糟糕,但是你
关心裕树跟我的心情,并不比任何人少,不是吗?
只要记得这一点,就够了。
早上我开爸的车去公司上班前,湘琴拿着她做的“爱心便当
”来送我。
好吧,我其实可以强硬的拒绝的,但看看她失望的包子脸,
还是忍不住把便当接了过来。
开车离去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笑着跟我挥手说再见,
那在晨曦中甜美的笑容,让我对即将到来的忙碌工作,有了不再
那么抵触的“好情绪”。
新的一天,在湘琴对我的瞩目下,加油啰!
至于午餐时间,就在我对着湘琴特制的“鲑鱼炒饭”发呆中
过去了……
隔天下午,我开车带着下了课的湘琴跟裕树去看爸,正碰上
爸在抢救。
一番忙乱之后,爸转危为安,湘琴陪妈回家拿东西,裕树也
跟着回去了,而我则留下院照应爸。
医院的走廊上,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充满的都是纠结跟
晦暗的情绪。
我突然觉得自己无能到极点,似乎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不认识
“失败”二字的江直树。
爸的病情如果再严重一些……这个家要怎么办,妈要怎么办
,裕树要怎么办,公司又要怎么办……而不习惯看到他那么虚弱
苍白的我,又该怎么办?
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仿佛都被凝固了,我周身都透出一种衰败
的绝望感。
一架病床车从走廊彼端过来,阿诺熟悉的声音惊动了我茫然
的思绪。
看着床上细瘦的小孩,想起在裕树住院时,他所说的那些话
,听着他说“如果给我治病的大夫是直树哥哥就好了”,我心里
紧的发酸。
可怜的阿诺,你又知不知道,你认为超人般的直树哥哥,现
在也遭遇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为了公司的新企划能顺利展开,我决定寻求其他企业的资金
援助,公司的一位董事提议我可以去找“大泉集团”试试看。
“大泉集团”拥有近百年的历史,目前是整个台湾地区体系
最完善制度最规范管理最科学的家族式企业,现任的董事长膝下
只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孙女,儿子及儿媳数年前早已因为意外
过世。
这些看似八卦的东西,早就拜狗仔队所赐,传的街知巷闻。
而我要做的,绝不是在这些八卦上,我必须尽快掌握大泉集
团的资源优势,以期能将它跟潘达的合作做到最好。
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我将我的企划递交白董事长后不久
,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竟然会亲自来潘达见我,还预约了下一
次的会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目光有点奇怪。
女职员们为了谁能进来送饮料又在外面“剪刀石头布”,第
一尴尬的是,白董事长还听见了;第二尴尬的则是,进来送饮料
的,居然是湘琴。
不过嘴巴乖甜的袁同学,居然能跟白董事长聊的很投契,要
是她别每个字都在夸我的话,我想我也不至于要催着她赶紧出去
。
在外人面前被她这样毫无保留的夸奖,实在是……太热了!
午餐时间,阿金那家伙带了一堆的便当来公司餐厅免费发放
。
其实他的动机我看的很清楚,不就是为了来找湘琴吗,真是
个笨蛋。
我窝在一边吃湘琴做的“难吃牌便当”,被阿金发现后,那
家伙居然用自己做的便当来换我这份……我能说他眼光真是非同
寻常么?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手艺还真是很不错,鳗鱼饭做的蛮好吃
的。
之后的午休时间,Apple突然神神秘秘的来找我,还一开口
就问我有没有爱人。
我要他有话就只说,于是他告诉我白董事长希望我能跟他孙
女白蕙兰“湘琴”的事情。
对于公司来说,与大泉集团的合作是势在必行,所以对白董
事长的要求我即使再怎么抵触,也还是只能答应。
就躲在旁边偷听的湘琴跟子瑜很惊讶我的决定,然而当着外
人的面,我又能解释什么呢。
就算回到家里,我也没办法跟湘琴说什么。
因为在我作出决定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资格
。
第二十章:相亲
早上我上班的时候,湘琴关电梯门差点夹到一个女孩。
那家伙在电梯里问我最近的事情是不是很忙、累不累,当着
外人的面我该怎么回答?
当然只能冷着脸要她顾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想,再过不久,等真的见过白小姐,像今天这样的关心,
我也就没权利再享受了吧。
董事会上,负责产品出仓的张厂长跟几位支持我的董事大吵
,与会的职员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话,这一切看在眼里,令我更
加烦闷。
当今社会,真的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只要没钱,据对
是寸步难行。
重重威迫之下,我只能坦言心里已有对策,但还不到宣布的
时候,希望他们能镇定下来,一起为公司的发展出力。
我想,我今天的话一出口,公司里几个“聪明人”就能读出
我的意思了吧。
似乎……我跟湘琴,也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间,越离越远。
爸的病情渐趋稳定,妈也有时间回家整理一下家务了。
这天晚上,妈在摆餐桌的时候,我跟她说已经答应了白董事
长要我去相亲的事。
妈震惊的把碗摔碎,一连声的问我怎么会答应,原本在厨房
烧汤的湘琴也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妈慌忙把她支开,继续质问
我。
我知道湘琴一定在厨房偷听,索性直言我已经看过白小姐的
照片,发现她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才答应相亲的事情。
而实际上,Apple拿来给我的照片,我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办
公桌的抽屉。
等我拿着碎掉的碗进厨房,看到的就是湘琴哭泣的背影。
仿佛怕我听到,她连哭泣跟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麻木的把碎碗扔进垃圾桶,迅速的转身离开。
安慰哭泣的她,已经不再是我能做的事情。
希望,能有人……好好的安慰她,疼她。
相亲的这一天终于到来。
在相亲宴看到白小姐,我才发觉,原来她就是那天差点被…
…电梯夹到的女孩。
白小姐很大方,也很漂亮,气质亦是十分的出众。
如果早点遇见她,我想,我的确会对她动心。
然而在现在来说,不需要妈咬牙切齿的暗示,我也很清楚,
我对白小姐所抱持的,只有一份淡淡的好感。
要论“喜欢”,是怎么也算不上的。
不过我又觉得,“喜欢”这回事总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只
要时间足够,我迟早都会喜欢上她的。
就像,某个我现在不敢提起她名字的人喜欢我那样的,喜欢
白小姐。
我就是这样自欺欺人的欺骗着自己。
整场相亲宴,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妈。
她喋喋不休的拆我的台,不管是什么话题,说到最终,她都
会做一个对我不利的判定。
我当然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可是……
若论纠结与心痛,我决不会输给妈,可我要顾忌的事也同样
要比她多。
妈可以继续做她幼稚天真的万能主妇,我却不能陪她继续胡
闹。
即使,我明知我最想的,其实跟她一样。
我被妈逼得无奈之极,只得约白小姐到庭院走走。
庭院里有很好的阳光跟正值结籽期的鲜绿葡萄,白小姐站在
这种景致之中,可说是非常的完美。
然而完美归完美,我却只能硬逼着自己提起兴趣,跟她交谈
。
我并非对她有所抵触,然而看到她,我就忍不住会想起另一
个“她”,想起她的傻、她的笑、她的哭泣……甚至,她的执拗
跟疯狂。
而想到她,我的呼吸就会变缓,胸口靠左的位置就隐隐的疼
。
宛若钝刀割肉,慢慢剌过的那种疼。
不过之后,在苗圃中的花洒突然坏掉的时候,听到那两位鬼
鬼祟祟的“欧巴桑”被水淋到时发出尖叫,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声音实在太耳熟了,我没办法装作自己不认识她们。
让我没想到的是,湘琴居然还能把子瑜拉来。
我知道,一边跟白小姐相亲,一边还在期待“她”会吃醋的
我实在太过自私,但看到她不舍弃的追来给我跟白小姐搞破坏却
再次失败,我真的,由衷的想笑。
就像我没法不去心痛一样,我也没办法否认此刻的自己,是
真的感觉很开心。
白小姐跟我到钟塔下敲钟许愿,我知道湘琴她们此刻一定在
上面,所以敲钟的时候故意很用力,听见她俩被钟声震得惊叫,
我忍笑忍的很痛苦。
湘琴笨也就算了,子瑜怎么也会跟着降低了水准呢?
难道跟傻瓜处的久了,真的会被传染?
临分别前,白小姐约我下次再出去,我答应了。
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本来我就决定了不是吗。
何苦再去装矜持呢?我又不是白小姐这样的女生,那么别扭
做什么。
晚上,白小姐打来电话,说起她下次约会想去的地方,我刻
意放缓了语调慢慢听她说。
即使不去看,我也知道湘琴此刻一定瞪大了眼睛在盯着我看
,表情也一定是意料中的失望跟低落。
我虽然心疼跟内疚,却只能继续恶毒的说着我之前连最烦湘
琴的时候都没说过的话。
我说“我们要去看歌舞剧‘西哈诺’你知道‘西哈诺’是谁
吗”,我说“你知道了地点想干吗再跟来搞破坏吗”,我说“你
还是赶紧找一个爱你的人吧这样才能更幸福”,我说……
我说了很多我都记得,我要牢牢记得。
因为我要自己好好记住,此时此刻地,我是怎么伤害了湘琴
。
她的痛,都是我造成的。
日后不论我遭遇怎样的报应,都是对我今日的惩罚,我认了
。
裕树回屋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白小姐。
我被他问的愣住,我从没想过,我这个向来喜欢聪明姐姐的
小弟弟,居然会有偏帮湘琴的一天。
原来,真正被她感动和温暖的人,不只我一个。
裕树跟我怄气不再说话,我连话都没法再多说一句。
心太疼,疼到我无力解释无力辩白,更是疼到让我深刻明白
,什么叫“咎由自取”。
我现在所背负的所有心痛,都是我自找的。
第二十一章:谁的真心
我跟蕙兰的第一次约会,是去看歌舞剧“西哈诺”。
散场出来,我跟蕙兰步行离去。
蕙兰跟我说起她的前排居然有人睡着了,觉得很无奈,我却
猛的想到某人如果来看恐怕也会睡到打呼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
蕙兰问我在想什么那么开心,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能说什么?难道要我跟她说,在跟你约会的时候,我因为
想起别的女孩而微笑?
之后回到家,一上楼我就发现湘琴的房间没关门。
在我回屋的同时,她悄悄的从屋里探出头偷看着我,却没有
叫我的名字,也没有跟我说晚安。
我也只能装作没看到她,回屋去了。
裕树见我回来,鼻子里难听的哼了几声,转身继续画他的绘
图日记。
这个难得跟我装酷的小孩,自从听我说要跟蕙兰约会,就再
没给过我好脸色。
我觉得无奈的同时,更是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我真正有血缘维系的家人们,就
都站到了湘琴的那一边?
就像我的心脏失坠的方向,当我发现,一切都晚了。
周末的清晨。
我下楼吃早餐,看到的却只有裕树。
裕树边往他的土司上抹果酱,边跟我说湘琴去约会了,而且
看起来还很开心。
我努力维持着冷静去翻检当日的报纸,却怎么也找不到平常
看的那几版,手指微微的有些颤抖,我控制不住。
裕树奇怪的看着我,还是小孩的他,也许难以理解我的古怪
。
我却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焦灼跟愤怒。
但这些情绪都是针对我自己,而非对湘琴。
……我怎么有资格,还去对湘琴指手画脚毒舌嘲讽呢。
湘琴回来的很晚,我以为她应该会跟阿金在外面吃饭,甚至
……过夜。
强忍着不舒服的心情在家里做我平常都会做的所有事情,结
果晚上洗过澡之后,我还是睡不着,只能下楼溜达。
于是我看到晚归的湘琴,独自在厨房里泡面。
我凑过去问她怎么没在外面吃饭,湘琴一惊,手里捧着的泡
面应声落地,滚热的汤水全都撒到了她的脚背上。
湘琴的尖叫令我浑身颤栗,完全不经思索的,我弯腰拂去她
脚上热度犹在的泡面,抱起她冲进了洗手间,用冷水为她冲洗伤
处。
听着她在我的怀里渐渐平缓的呼吸,有一刻我情不自禁的想
说,如果时间能停顿在这里该多好。
然而看着她红肿的脚背,所有自私的渴望跟乞求,都被心疼
的情绪所击溃。
她已经为我受了太多的伤,我不能让她再经受一点点的苦痛
。
爸终于出院,有才叔在“幸福小馆”设宴庆祝。
我瞒着爸妈邀请了白董事长和蕙兰出席,我知道,他们的出
现势必会令大家心情受到影响,却没想到最先有反应的,居然会
是裕树。
裕树自始至终没跟白董事长和蕙兰说一句话,连爸妈叫他打
招呼都没听。
也许这就是做孩子最好的地方吧,可以无忧无虑不计后果的
任性。
蕙兰邀湘琴出去聊聊,我不知道她们会说什么,但却可以肯
定,这次之后,湘琴大概就会对我彻底的死心了。
想到这里,就连嘴里正在吃的饭菜,都索然无味起来。
真是辜负了有才叔的好手艺。
湘琴跟阿金的约会越来越频繁了。
妈问我真的不在意吗,我能怎么回答?
说自己在意到晚上睡不好,非得等到阿金送她回来的摩托声
响起才能顺利入睡?
还是说我的心不在焉连公司的职员都能看得出来?
潘达正值多事之秋,我除了顾好自己的工作,还敢有多余的
心力去多想任何事吗?
蕙兰跟我约在动物园玩。
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观光用的小火车上遇到湘琴和阿金。
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坐在一起的画面,刺目的让我连多看
一眼都不想。
可真的不看,心里又会很纠结,又逼着自己再去看。
我实在不理解这矛盾的心态,更无法解释自己又像逃避又像
若无其事的白痴行为。
是的,白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白痴。
蕙兰邀请湘琴跟阿金一起去看昆特?于克的作品展,我故意
说他们那种水平是看不懂的,要蕙兰还是别叫他们去的好。
湘琴被我气的下了小火车,走到我这边的时候,我说她跟阿
金看起来真的很速配。
然而心里,却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痛到我几乎要窒息
。
看着湘琴他们离开,蕙兰说我刚才表现的很不像我,我回答
她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待她。
因为,能够触动我情绪的那个人,刚刚被我逼走。
即将永远离开我的身旁。
跟蕙兰的交往正式步上轨道,我却越来越睡不着。
每晚跟失眠挣扎到天快亮才有睡意,我已经觉得体力有点吃
不消。
相比我在家中的灰颓低落,湘琴反而变得平静柔和起来,看
得出阿金的陪伴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
白董事长跟爸说想要我跟蕙兰订婚,爸妈商量过后,决定尊
重我的意见。
我只能说好,不是吗。
这天回家的天桥上,我遇到了留农跟纯美。
这两个神通广大的家伙,居然知道在这里“埋伏”等我,还
真是有种。
她俩一路跟着我一唱一和的大说特说,我本来根本不想听,
也听到了她们说的一切:
阿金之前跟湘琴求过婚,湘琴答应会考虑,而今晚,阿金会
向湘琴要答案。
留农跟纯美前脚刚离开,蕙兰的电话打了过来。
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跃动的数字,我迟疑很久,都不想接起
。
蕙兰约我去选戒指,之后是晚餐。
她说起对婚礼的设想,莫名的,烛光中的她却被我看成了湘
琴。
我仿佛听到湘琴在说她那些夸张的想法,忍不住笑出了声。
蕙兰说我反常,我也知道,自从听说湘琴今晚会给阿金答案
,我就一直魂不守舍。
我既想她就此干脆答应阿金的求婚,又想她不要答应,然后
我在心里,就一边大骂自己的自私混蛋,一边哀求老天听到我的
恳求,不要让湘琴答应阿金。
我真的觉得自己自私到了恶心的地步,明知自己不能给湘琴
幸福,又想霸占她对我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感情,这到底算什么?
!
蕙兰问我喜欢的是不是湘琴,问我她怎么做才能代替湘琴在
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无言以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又
怎么能教她呢……
从餐厅出来,我直接跑去“幸福小馆”找湘琴。
但小馆已经打烊,里面黑漆漆的,根本就没有人。
我心里发慌,站都站不住,只能一路凭本能不停的跑,连天
什么时候开始下雨都不知道。
还好,我最后在我曾打工过的餐厅找到了湘琴。
她一个人打着伞站在雨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湘琴见到我时的惊讶表情,让我知道,她说不准又把我当成
“幻觉”了。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湘琴跟我话不投机,从最初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大喊
出对我的不满,我听着她对我说的话,从自责、内疚到痛悔、不
安,直至最后的怜惜与爱,仿佛是我从认识她到现在的整个心理
过程。
看着她脸上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泪水浸染的悲伤表情,我忍
不住再次吻了她。
仿佛经由这一吻,才能重新给我自信,重新连接起我跟她之
间的关系。
我明白我这次把湘琴伤的很重,但我发誓会弥补,我会弥补
之前对她所有的亏欠,我会给她一辈子的宠爱,一辈子的幸福。
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为了她爱我而付出的代价。
第二十二章:赎罪
我跟湘琴湿淋淋的回了家。
我向有才叔请求,希望他能答应把湘琴嫁给我,爸跟有才叔
惊的合不拢嘴,妈则傻在一边又哭又笑,但我顾不了他们的反应
,只巴望有才叔能答应我就好。
有才叔是哭着把湘琴交到我手上的,看着他哭泣的表情,我
突然发现,这父女俩还真是很像,无论是性格还是容貌,都是如
此。
我真的该庆幸,遇上了他们父女,遇上了湘琴。
我实在不敢想像如果没有湘琴,我是不是还要过着过去那种
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除了书本就是考试,要么,就是机械般冰
冷完美的作息。
而正如蕙兰所说,有了湘琴,我才变得有血有肉,会笑,会
生气。
甚至,是哭泣。
袁湘琴,是我灵魂的容器,心的所在。
经历了悲喜两重天,湘琴居然兴奋到昏倒(不过我想,淋雨
大概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我洗过热水澡,就到她床边守着她,直到她醒来。
谁料到这家伙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掀起被子遮住自己半
张脸躲我!
拜托,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吃人的老虎,她要不要这么怕我—
—还是说,她这是在害羞?
湘琴要我陪她到明天早上,她说她没有在真实感,总觉得我
明早就会不认账似的。
她的不自信让我心里疼到发酸,而这一切,偏偏都是我一手
造成。
湘琴问我究竟喜不喜欢她,我真是顿生无力,我做的还是不
明显吗?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体会到我非她不可的心情呢?
没奈何,我只能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豁出去的说了一句“我
真的非常喜欢你”。
湘琴突然绷紧又骤然放松的身体告诉我,这一回,她真切的
听到了我的告白。
希望,这句话能让她睡个好觉。
一夜无事,安眠好睡。
早上我还没醒,就接到了Apple从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要
我赶紧过去。
翻身起床前,我愣愣的瞅着湘琴熟睡的脸蛋许久,心里的满
足跟平静,是我生平从未有过的。
我实在难以相信,就只是确定了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心境就
会变得如此不同。
难怪这个家伙,会不顾一切的追着我缠着我。
想来,她是深刻的理解了“喜欢”的真义,明白喜欢一个人
会让自己变得多么幸福。
而关于此,我要向她学习的东西,还有许多许多。
白董事长决定全面撤销对公司的援助,之前已经作出决定的
七千万合作的CASE,也由大泉集团单方面提出了解约。
这在我跟蕙兰在餐厅分手时,我就已经想到了。
毕竟是我伤害她在先,白董事长会撤回资金也无可厚非,不
过……
当今社会,想要借钱应急真的是最难的一件事。
从各家借贷银行咨询了一圈出来,我发现不论是向谁借钱,
条件都苛刻的几乎冷血,而且条款中的陷阱太多,稍不注意就可
能在日后造成血本无归的惨败。
我长到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失败”两个字怎么写,也不知
道学会“低头”,居然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可是我现在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缘,崖下是刀山火海,后头
又是重重追兵,而唯一能帮我、帮公司度过难关的人,却又被我
狠狠得罪。
我并不怪白董事长这样的做法,因为假若当初我不是因为一
己之私险些误了蕙兰的终身,也不会招致今天这样的后果。
然而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想去试试,看能不能用另一种
方式把事情挽回。
站在大泉集团楼下思考许久,我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的上了楼
。
……之后碰冷钉子,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颓丧的回到公司,我开始试着给之前有过良好合作的其他公
司打电话,联络贷款或者异业合作的事情。
仿佛一夜间的,“潘达跟大泉暂时停止合作”的事情就传遍
了整个业界,没有人敢在此时冒着得罪大泉集团的风险,来援助
潘达。
放下最后一个无用的电话,我疲惫的不想动弹。
湘琴就在此刻,带着妈做的便当来找我,看样子,她也还没
吃晚饭。
而且,还看到了我刚才碰壁的样子。
任她小小的怀抱拥抱着我,感受着她的手安抚的拍打着我僵
硬的肩膊,听着她嘴里小声的喃喃着“好可怜哦”,我有种想哭
的冲动。
我不怕被她当成孩子,只要是她,我多悲惨的样子都不怕被
她看到,我甚至希望她能了解,因为有了她,曾经冷漠完美犹如
机械人的“江直树”,也有了脆弱感性的时候。
再次来到“大泉集团”,我一进门就看到跪在大厅的湘琴。
那个娇小的身体,就跪在冷冰冰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也不
知道已经经过了多久,难道她的膝盖不会痛吗?
这个笨蛋,我要是没来的话,是不是预备一直在这里跪下去
?
为了爱我,她究竟能付出到什么样的地步?
我对她说白董事长现在正在气头上,她像这样跪在这里,搞
不好三天三夜都见不到人。
谁料湘琴却说,因为伤害了蕙兰,所以即使真的要她跪三天
三夜也是应该的。
我看着她,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她傻的让我想笑。
真是败给她了,怎么她的思维会这样的单纯耿直呢。
我跟湘琴说起当初蕙兰猜到我喜欢她的事情,这家伙居然又
给我露出了不自信的表情,还说我表现的让她根本感觉不到我在
喜欢她,彻底……让我没话可说。
她的迟钝,真是世界级的水准。
可是我这个人称“超级天才”的笨蛋,为了给她自信,居然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亲了她。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不过我想,某些“聪明人”还是
能看到。
就不知道,这个被我亲的发懵的笨蛋,到底了不了解我的心
情。
我劝湘琴离开,她不肯。我劝解无效,只能跟着她一起跪下
。
既然要“赎罪”,那就两个人一起来吧。
从天亮跪到天黑,数个小时过去,我跟湘琴的膝盖已经麻木
到没有直觉。
湘琴靠在我的肩上,累的几乎睡着。
就在我以为今晚我真的要跟她“打持久战”的时候,白董事
长出现了。
他提出要跟湘琴谈谈,要湘琴跟他走,可是湘琴跪了太久腿
疼到不能举步,白董事长只能没好气的答应我陪湘琴一起进去。
白董事长要湘琴跟我分手才能继续对潘达的援助,湘琴犹豫
了一会儿,居然给我答应了!
我气的顾不得白董事长在场,干脆挑明跟湘琴讲说,“就算
爸的公司倒闭了,我也能让它再起死回生”,坦白说,当时的我
满脑子都是绝对不能让湘琴离开我,爸公司的事情反而被我扔到
了一边无暇顾及了。
出人意外的是,白董事长竟然在这时同意要跟潘达签约。
而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说的一切,都是在试探湘琴跟我
的诚意。
波折平息,公司步上了正规,家里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跟平
静。
这天下午茶时间,爸突然对我说起想回公司上班,而且要我
会学校继续医学系的学业。
经过这么久的沉淀,爸终于理解了我的选择,我很感激他。
裕树也说他长大了要继承公司,甚至还主动说他要从现在就
开始学习怎么去经营公司,博得爸妈欣慰的笑容。
突然间,我就觉得自己肩上的单子完全消失,连窗外的天空
看着都更加明亮起来。
现在,我所牵挂的,就还只有一件事……
重返学校的前一天,我去“幸福小馆”找阿金。
没想到湘琴也在,看阿金避着她的样子,我想,他大概什么
都不想听湘琴说吧。
我跟阿金说想跟他谈谈,背对着我的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
的盘子跟筷子,转身就捏住了我的脖子,神情激动的咆哮吼叫,
恨不得剥我的皮抽我的筋。
我被他掐的几乎窒息,却并不觉得可怕,反而认为这都是我
的报应。
阿金终于在湘琴跟有才叔的劝解下放开了我,脸上神魂落魄
的表情,看的我都忍不住心酸——因为我知道,在听说他跟湘琴
求婚的时候,我的表情也没比他好看到哪去。
而之后,冷静下来的阿金流着泪所说的一段话,让我动容不
已:
“你知道吗?从新生入学开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对湘琴一
见钟情。整整五年,我都是爱着她的……可是我也知道,整整五
年,她心里面都是你……江直树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一定
要给湘琴幸福,如果你没给她幸福的话,我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把
你掐死!”
从前,我一直认为F班的都是冲动无脑的笨蛋。
而在今天,在我跟湘琴确定里彼此心意的此刻,在我向深爱
湘琴的阿金道歉的此地,我却深深的感知到,F班的这群人,活
的是多么的真实。
他们有血有泪有笑有爱,拥有曾经只以学业为重成绩第一的
A班人多没有的一切优点,或许他们的脑子不是多么优秀,但他
们对人、事的执着跟真诚,是任何人都无法轻易超越的。
所以F班的袁湘琴才能打动我,所以F班的袁湘琴才能独占我
的一颗心,所以F班的袁湘琴才会成为我今生独一无二的选择。
所以,我才必须向代替我守护湘琴很久的阿金,说一声抱歉
,道一声……感谢。
第二十三章:“纪念日”
这天晚餐的时候,妈忽然问我们大家21号那天有没有空。
结果听了一圈下来,基本都没人有空。
老妈听后,相当剽悍的来了一句“通通给我取消掉”。
我们问为什么,妈说,因为直树跟湘琴要在那天结婚。
我直觉妈是在开玩笑,说想大学毕业后再谈结婚的事情,可
是妈说夜长梦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我下意识的看着湘琴,发觉她也在看我,眼底有希冀的微弱
火苗,也有不想我被父母束缚的疼惜。
看到这样的她,即使再怎么不愿,我也没办法开口说那个“
不好”。
……更何况,我也不希望会再蹦出个“金元丰”出来。
事情就在老妈的喋喋不休跟爸的一味妥协中尘埃落定,怀揣
着淡淡的无奈跟我不能忽略的期待心情,我和湘琴,按照父母们
的安排,一路往下走去。
去影楼挑选礼服那天,裕树晚上一回来就很奇怪。
他在房间里,对着他平常给湘琴画“观察日记”的那本本子
发愣很久,一笔都没动。
连我站在他身后看他,他都没发现。
“裕树,你怎么了,怎么在发呆?”
“啊……哦,哥……”裕树愣愣抬起头,看看我,吁了口气
,问我:“哥,你今天有看到笨蛋湘琴穿礼服的样子吗?”
“没啊。怎么了吗?”
说起这个我就有气,妈坚持什么要保持我跟湘琴之间的“神
秘感”跟“新鲜感”,死活不让我跟湘琴一起试礼服——拜托,
到底是我跟湘琴结婚还是她跟湘琴结婚啊,她这么做很没意思好
不好。
“她……”裕树皱皱眉,顿了半天才说道:“很漂亮。”
我一挑眉,能被裕树说漂亮,看来今天穿着婚纱的湘琴,一
定很美了。
可惜,我还得过几天才能看到。
终于给我“熬”到拍照的那天了。
穿着婚纱的湘琴真是让我有种惊艳的感觉,尤其一想到她的
嫁衣是为我所穿,我就更有种满足和愉悦的感觉萦绕心头。
这个女孩,这个小女人,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因为妈下令我们要把结婚相关的所有过程都拍下来,所以即
使我跟湘琴是坐在沙发上休息,也还是有一台DV在不停的跟着我
们,被熟悉到厌恶的镜头窥视着,实在让我很不爽。
但也一点办法没有。
湘琴问起我对婚姻和爱情的期待度,我回给她一番“烧水论
”,结果这家伙听的懵懵懂懂,一副茫然不知所谓的模样。
看她小心掩饰着自己的失落跟不开心,我的心脏像是被一根
细线扯住,疼是不会太疼,却委实难受的要死,于是只能用最通
俗的“我会越来越爱你一直爱一直爱一直爱到我们都变成老公公
老婆婆为止”来阐明自己的心意。
以前从来不屑跟人多做解释的我,遇上这个颇善于在我面前
“装笨”的袁湘琴同学,也只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乖乖就范了
。
你问我怎么知道湘琴在装笨?我就是知道,懒得多讲。
我的爱语显然是给湘琴起了“定心丸”的作用,她又恢复了
平常生龙活虎的精神。
然而很突然的,她瞪着我身上的礼服诡异的嘿嘿笑起来,说
她有一个想法——为了能让我答应她这个想法,甚至还把那天在
“大泉集团”我说过的话搬出来,非得要我同意。
我不知道她这个奇怪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但身上那一
阵紧似一阵的汗毛直竖的感觉却告诉我,我要“危险”了。
只希望,她不要玩的太过分就好。
这辈子从小到大,任凭我有高达200的IQ,也还是要遭受我
妈年复一年的摆布,连最后结婚都是被她赶鸭子硬上架——当然
,我也不是完全不乐意的就是了。
可是湘琴这个家伙,她跟我妈根本是同一国的,连裕树有时
候都说不知道我们兄弟和湘琴到底谁是妈亲生的,可见妈有多宠
她。
所以,我对我未来依旧要被女人“摆布”的人生,已经有了
彻底的觉悟。
也许,这也是江家男人的“传统”吧。
拍照的时候,湘琴表现的让我既好笑又好气。
她是有夜盲症又不是白目,居然兴奋到连方向感都混乱,摄
影师每次要我跟她看同一个方向,她都只微仰着头看着我,脸上
还带着甜蜜到不行的微笑,仿佛看着我就是看着她的全世界,害
的我连提醒她都是狠着心。
拍摄的间隙,她抓着人家化妆师、摄影师就啰哩吧嗦什么“
我老公很帅吧”“我可是很辛苦才追到他的哦”“想不到他也是
喜欢我的对吧”之类的傻话。
要不是看到那些人对她都是抱持着宽容跟理解的笑容,我真
想把她牢牢的缩在怀里哪儿都不许她再去。
女生就该有女生的样子,要矜持点才行啊……毕竟,我也是
会脸红的好不好!
21号一早,天就有点阴阴的。
皓谦跟张武仁被我逼来当“伴郎”(湘琴那边的“伴娘”是
裴家姊妹),一看到要跟我一起穿婚纱,两个人的脸都绿了,把
我心里乐的,总算有人陪我“丢脸”了,哈哈。
先声明,我不是觉得娶湘琴“丢脸”,而是女装这个问题…
…它真的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困扰我,而且完全就是被妈害的。
皓谦边费事的把自己往那件特制的婚纱里硬塞,边嘀嘀咕咕
的抱怨“你这个家伙怎么会答应举行这样的婚礼这很搞唉”,我
只能笑他“不知道娶妻的辛苦”。
我总不能说,我是故意拉他俩给我垫背的吧。
婚礼的举办地点是在我跟湘琴第一次约会的碧潭公园。
依照计划,我跟湘琴要先各自乘船去到对岸的场地。
湘琴在我之前到达,上岸过程很顺利。老实说,我一开始还
真担心她会重蹈上次我跟她在碧潭的覆辙,上岸时跌进水里。
可是湘琴没事,不代表穿婚纱的我也没事。
同样是在登陆的时候,老天爷突然开始下雨也就算了,可是
有皓谦跟张武仁帮忙,我还是踩到了裙摆摔了一跤又算怎么回事
!
听到人群中爆发的不带恶意的欢呼尖叫,我直觉的在心里暗
示他们都是一群大猩猩,而大猩猩是看不懂人类出糗的,嗯。
往湘琴那边走去的一路上,我接连又踩到裙摆好几次。
要不是结婚对象是袁湘琴,我发誓,我真的会甩头走掉。
到了神父的面前,有才叔——啊、不,现在该说是岳丈了,
亲手把湘琴交给了我。
湘琴柔嫩的掌心与我相贴的瞬间,刚才一路而来的怨气、无
奈统统不见了,我所唯一感知到的情绪,是感恩和幸福。
老天诚不欺我,给了我这段时间最独特、最纯粹、最完满的
姻缘!
神父证婚时,我的一句“我愿意”让湘琴怔愣许久,直到我
提醒,她才回过神来,还接连说了三句“我愿意”,兴奋到尾音
都发颤。
笨蛋,你表现的这么高兴,也只是在人前愈发的满足了我从
不曾察觉的虚荣心好不好。
神父宣布我们正式结为夫妻后,湘琴忽然问我是不是从很久
之前就开始喜欢她了。
我一愣,立即就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湘琴就说出了我曾在医院偷亲她的事情。
我在人群找到躲躲闪闪的裕树,瞪了他一眼,这个小叛徒。
那天后续的“花絮”其实很不少。
比如,我丢捧花的时候,接到花束的“下一位幸运人”居然
是丸子;
比如,我终于还是拉着湘琴的手一起掉进了水里;
比如,我跟湘琴站在水里从头到脚被雨淋透,却还是在长久
的接吻,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比如,我们后来跌进了水里,我还怎么抬脚都迈不上那个平
常对任何人来说都并不高的台阶……
太多太多的事情,混乱到我简直要没办法承受,可却有矛盾
的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明白是为什么。
因为,就在这一天,我娶到了湘琴,她就在我的身边,我的
怀里,永远不再离开。
这一天,也是我们全新人生的展开。
一个,我无法忘却的“纪念日”。
阿金番外:爱一个人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我是最适合湘琴的人。
无论是智力还是成绩,还有个性跟习惯上,我都是最能理解
湘琴、并且与她匹配的人。
高一新生开学的第一天,当我在教室里见到正在跟留农、纯
美交谈的她,强烈鼓噪的心跳声和周身急速流动的血液就让我就
知道,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然而接下来的新生欢迎会和未来的五六年间,我都体味到了
喜欢她的苦涩心情。
因为湘琴像我一样,在开学的这一天,对新生代表的江直树
一见钟情。
所谓“江直树”这个家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据闻,他是一个IQ200的超级怪物,从小学到高中,只要是
他参加的考试跟比赛,第一名就从来没有旁落过。而他也不是个
死读书的怪咖,体育成绩也是好的吓人。
如果湘琴不喜欢他,江直树对我来说,不过就是那个“A班
的天才少年”而已,我不会在听到他名字时觉得难过、酸涩,或
者诸如此类的各种阴暗情绪。
可湘琴偏偏喜欢的就是他,所以在听到或者见到他的时候,
我才总会觉得厌恶,厌恶他对谁都那样冷冰冰的语气,厌恶他目
中无人的臭架子,更厌恶他对湘琴的不理不睬讽刺挖苦。
仿佛,在他的认知里,全F班都是社会的渣子,不配拥有跟
他在同一所学校就读的机会一样。
湘琴喜欢江直树喜欢的很苦。
因为F班跟A班在走廊上是一头一尾的距离,每当下课她都要
去A班门口偷看江直树,回来时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没有见
到那个怪物。如果她的脸红红的,就证明她一定见到了江怪物;
反之,她的表情就会很低落,连说话都没有精神。
我曾经听她跟留农说起过,每天能见到江直树一面,是她来
到学校上课最大的动力,在她心目中,江直树就像光一样,谁都
离不开谁都看得到。
而我,自始至终,在她心里就只能是个同班同学,最多,就
是个关系比较好的同班同学。
高三那年刚开学的某天,湘琴跟江直树告白了,还是在学校
最热闹的天桥上。
我梦里反复上演了无数次的浪漫戏码,男主角却是那个总是
顶着一张死人脸的江直树,以及我最爱的湘琴。
我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意料中的,江直树拒绝了湘琴的告白,并且还对湘琴双手奉
上的情书不屑一顾。
湘琴哭的很厉害,随后的几天她也沮丧的要命,我看在眼里
,既觉得自己就要有机会了,又为这样的她觉得心疼和不值。
她这是何必呢,原本我们F班的人跟A班的人就不是一个层次
,他们所在乎的,恰恰是我们最不在乎也最没办法去在乎的,我
们擅长的,反而又是他们最不屑的。
可是湘琴似乎却并不这么认为。
即使被江直树狠狠的拒绝了,她还是每天在课间习惯性的去
A班门口偷偷的看着他,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之后的一天,我跟留农、纯美一起去湘琴家,为他们父女的
乔迁致喜。
见到袁伯父我就很想叫他一声“爸”,而我也真的这么做了
。
尽管被留农、纯美嘲笑的厉害,我也还是想这样叫一声,总
觉得,这么叫了,我跟湘琴的关系就会因此而变得更加贴近。
袁伯父留我们吃饭,但一场突如其来的二级地震却打乱了一
切,袁伯父辛苦筑就的新宅,就这么在一场我们站在马路上都完
全感受不到的二级地震中震垮了。
看着眼前庞大的废墟,再看看身边的湘琴跟袁伯父脸上绝望
又无助的表情,我只觉得那座废墟是压在了我的心上。
湘琴从小就没有妈妈,刚刚又被江怪物拒绝,现在家里的房
子又倒了,她要跟谁哭诉,跟谁撒娇,寻求安慰与劝解?
就算再怎么坚强,她毕竟也只是个才18岁的女孩子,老天爷
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
隔天下午,我带着蜘蛛和阿红在学校里为湘琴募捐,结果碰
到那个放学回家的江怪物,我要他给湘琴捐款,他居然还推三阻
四的!
后来湘琴也来了,很帅的拒绝了江直树的捐助,但也对我的
自作主张很愤怒,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在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时的湘琴,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众人
同情跟议论。
我虽是好心,却做了一件对她很糟糕的事情,不只令她在江
直树面前蒙羞,更让全校对她的议论愈演愈烈甚嚣尘上。
我不想让湘琴被人嘲笑,但我的莽撞却让她成了全校师生的
笑话。
接下来的又两年,我一路看着湘琴跟江直树之间的互动“交
往”,旁观着他们之间经历的所有的事情,自己也在其中慢慢的
成长与了悟。
当初刚知道湘琴和伯父搬进江家的时候,我所遭遇的打击不
可谓不大,一度我以为,我再也没有追求、喜欢湘琴的权利了。
可之后江直树对待湘琴的态度,却让我倍觉困惑。
说江直树不在乎湘琴吧,可每次看到湘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他那张死人脸就变得更臭,话也说的格外难听。
我喜欢湘琴五年,我很清楚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吃醋。
江直树这个没血没泪没表情没温度的怪物,居然会为了湘琴
吃醋而不自知,实在让我惊讶,这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
后来他跟湘琴的“初吻”、她为了江直树进了“地狱般的”
网球社、她跟袁伯父搬离江家又搬回去、裕树那个小鬼的住院…
…一切一切的事情,直到江直树突然宣布要跟大泉集团的孙小姐
白蕙兰交往,甚至是结婚,才真正让湘琴看到了一直守候在她身
边的我。
湘琴第一次答应跟我去约会,坦白讲,之前的那一天一夜我
兴奋的简直无法安静下来,走路都是用飘的,师傅看我的表情都
是像“0w0”这样的,丸子则直接变成了“—皿—”
——好啦,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可我不想吃她这棵“窝边
草”啊。
跟湘琴开始交往后,我带她去了很多之前就想带她去的地方
。
凭借本能,我其实知道湘琴的心里还是只有江直树,她之所
以会答应我的邀约,无非是想出来散散心和尝试她感情的底线而
已。
但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笑容多过苦涩,所以我很有自信
,能让湘琴接受我的感情,即使她爱我永远没有我爱她那么多也
可以。
更何况,江直树现在也有了与他“水平相当”的交往对象了
,不是吗?
我带湘琴去我老家,去我曾经念过的幼稚园、小学、国中,
甚至是我小时候常常去玩的动物园,因为我想让她了解我是如何
成长为今天的我的。
我想告诉她,我的过去虽然她不曾参与,但是那些过去成就
了我的现在。
而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存在而存在。
江直树曾经讽刺过我,说男人的一生不该只为了一个女人而
活。
我想,他是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着一个人”,才会说的
这样冷静冷血。
亦因此,他才会把湘琴伤的那么重那么深。
在我的感知中,喜欢谁、爱着谁,就意味着对那个人要全心
全意、绝对纯粹的去付出,把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都献给她,因
为她的泪水而悲伤,因为她的笑容而喜悦,人生的每一步规划中
都要考量到她的想法跟感受,这才是完满的人生。
江怪物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但湘琴最终却还是放弃我,选择了他。
江直树来“幸福小馆”跟我道歉,屁咧,谁要他猫哭耗子啊
?!
我看着他那张死人脸就不爽,他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装好
人,真以为我是傻瓜吗?!
要不是师傅跟湘琴在旁边拦着,要不是那家伙发誓会好好对
待湘琴,我……我……我!我真想掐死他!哪怕要跟他同归于尽
我也认了!
我把江直树放开后,湘琴抱着不停咳嗽的他哭的很厉害,对
于又让湘琴哭泣我很内疚,但我并不后悔刚才对江直树使用暴力
,因为他活该!谁叫他之前让湘琴那么伤心难过。
江直树跟湘琴回去后,师傅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说了一件事
。
他问我,有没有吃过湘琴做的饭?
看我点了头,他又说,很难吃对不对?
其实我想死撑着摇头的,可就算我不点头,我脸上难看的表
情恐怕也出卖了我的想法。
师傅笑笑的对我说:“阿金,没关系,我们家妹妹那个糟糕
的厨艺哦,我很了解。
以前我不是没尝过她做出来的东西,简单的饭菜呢,她能给
你做的味道能入嘴形状就绝对不好看,稍微难一些的东西呢,她
就能做的连我这个掌勺几十年的人都看不出来,味道就更别提了
。
可是阿金你知道吗,直树却能面不改色的把湘琴做的难吃饭
菜都吃下去而且不抱怨哦。
我跟直树他爸爸妈妈去参加高中同学会的时候是,后来直树
爸爸住院他妈妈没有办法顾家里我又要顾小馆的生意没法回家帮
忙……湘琴做的饭啊,哎哟,别说她自己和裕树,就连小可爱都
不喜欢吃啊,可是直树就能一口一口的给她全吃掉!
……阿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你可以明白直树为什么能
吃掉连你我都忍受不了的、湘琴所做的‘爱心便当’这件事背后
所隐藏的意义吗?”
师傅真的把我问住了。
回到自己的小窝,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
我忍不住想起自己吃湘琴做给江直树的那个“爱心便当”时
的感受,再回向一下之前我看到江直树吃便当时稳固的背影,我
忽然了解了师傅话里的含义。
原来,早在湘琴跟我都没发现的时候,那个曾经声称“不喜
欢笨蛋”的江同学,就已经喜欢上了湘琴。
如果说,湘琴爱的比他早,那么,他一定爱的比湘琴深。
因为他俩对爱情的表现方式,完全不同。
而这样说起来,原来,我自以为无怨无悔的爱情,却还是比
江直树的肤浅。
我到底还是输给了他。
这一次,我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