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远东死亡面具的年代和出处

近期所获两本杂志《亚洲艺术》(Artibus Asiae. Vol. 14、1951)合订本、《伯灵顿杂志》(BurlingtonMagazin, 1925)合订本。:《ArtibusAsiae》1925年創辦,由瑞士蘇黎世博物館和華盛頓塞克勒美術館合辦,半年刊,是研究印度、中國、日本、東南亞的必讀期刊。本册《亚洲艺术》刊载了S.H.Minkenhof的 "Date and Provenance of Death Masks of the FarEast",这篇论文梳理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前日本、欧美博物馆、古董商所藏的辽代面具,重新厘定了欧美公私藏品的年代,分析了辽代面具的特征与文化属性。国内的学者对这篇论文引用率微乎其微,目前所见只有李清泉《宣化辽墓墓葬艺术与辽代社会》在脚注中提及。尽管S.H.Minkenhof的结论所钳目及,但,绝不影响其谨严探究的学术精神。对于S.H.Minkenhof的生平我一无所知,仅知他还是一位知名的收藏家,拍卖行偶有其旧藏且品味不俗,赛克勒藏品中的那件商代象牙雕饕餮纹面具即为一例。初读这篇文章深为那些专业资讯、丰富的面具图片所吸引,萌生念头把它译成中文尽管亦知自个的英文能力至极差劲,so-call无知无畏居然亦能“脱稿”矣,热情总能跨越一切障碍。很多词汇一头雾水,如Human原意“人”,而其后原文描述契丹面具也用Human,直译不够明确,想到林干先生《匈奴史》一书中译为“胡人”,这词好即有音也有意,胡人通常指通古斯人种、蒙古人种等北方民族。因此Human在不同语境中采取不同中文“人”、“胡人”或意译“契丹人”。另外,地名和人名以及专业的考古术语暂时未找到通用、对应的中文词汇前一律保持原文,在此也请同好指明,拜谢!原文的注释未译。原文附后,有趣味的朋友可以直接阅读,同时,也保障我的译文的不确之处不至于蒙蔽方家法眼。

《伯灵顿杂志》是欧洲老牌艺术刊物,以知名艺术史家执笔撰文,印刷精良而闻名。照片所示《伯灵顿杂志》1925年合订本,真皮装帧。第163页是R.R.Tatlock的文章"An Unidentified ChineseMask",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刊登的契丹面具。岛田贞彦在《古银铜面具考》一文的注释中(见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编印《文物考古参考资料》第五期第58页)提到“本篇发表后,我在英国的柏林顿杂志上,不仅看到了德勒.德拉戈氏(DelDrago)藏品中,和以上记述的最大最完整的假面完全相同的遗物的图片,以及与之有关的塔特洛克氏(R.R.Tatlock)的题为《不明的中国假面》一文所做的说明,还收到了由德拉戈氏亲自寄来的假面照片和书翰”。S.H.Minkenhof論文中沒有刊佈Del Drago藏品圖片,塔特洛克的文章恰好可以做为補充。

译文:

远东死亡面具的年代和出处

S.H. Minkenhof

数件中国的人形面具被西方知晓并收藏,几年来这些面具的年代被认定是汉朝。然而,最近岛田正郎先生(Mr. MasaoShimade)的一篇论文介绍了一件发现于吉林省的面具,论述了它是一件辽代的死亡面具。有几件类似的、包括尚未发表的面具收藏在数家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手中,这些面具断代为汉或更早。

据我所知,纽约的德勒.德拉戈(Mr.DelDrago)收藏的一件银质面具是首次发表,作者R.R.塔特洛克(Mr.R.R.Tatlock)没有指明其功用。他认为是远东、毋容置疑是中国的而且具有韩国因素。塔特洛克未能确认此面具的年代。

巴黎Jean Saupha收藏的一件面具由Henri d’ArdennedeTizac发表。他认为这个严重残碎的面具一定出自中—蒙地区,断定年代早于汉,却未能提供任何佐证。至始,这个刊物普遍接受了此类风格的所有面具断代为汉代的观点。

回顾我们熟知的面具,我们发现的那几件仅仅是一种类型中的特例。这些面具是胡人面孔,普遍8½至9英寸高、7½至8英寸宽、深度大约2英寸。面具材质是铜胎的表面或鎏金或鎏银、银胎的表面鎏金。面具的两端边缘有固定面具的孔,在一些面具的孔中残留丝线。眼睛普遍狭长,有的睁开露出了瞳孔。细线阴刻的眉毛和极明显的鼻孔,有几例面具扎了耳眼可能还戴着耳环。面具内里的铜锈上附着残存的织物。

两种例外的面具是:一件收藏于Stedelyk博物馆和属于纽约通运公司Messrs的完全相同的两件。Stedelyk博物馆(荷兰阿姆斯特丹Aziatische艺术博物馆)的藏品我曾提及过、论文发表在Stedelyk博物馆通讯Bullerin,一定是早期的。这种风格是商朝晚期至周朝初期。边缘的孔用于固定面具之用,面具很整洁没有发现织物的痕迹。纽约运通公司Messrs收藏的两件破损的面具据传出土于河南省,每个高8¼英寸而宽度一个是6¾英寸、另一个是7¼英寸(图1)。

无掩饰的人面竖立着仿若树桩的大鼻子,宽阔的鼻端与上唇之间垂现一对大鼻孔。他们有眉毛和耳朵,薄唇。其中一个面具在两边各有一个小孔、另一件面具有两个孔,这些小孔用于固定面具之用。面具几乎是扁平的,在眉毛和上唇处发现黑漆的痕迹。其中一个面具的脸颊上有清晰的铸造范痕。面具覆盖残存的织物。这种风格无疑是周代中期,类似的鼻子造型可见于同时期的马具件。

其余的可以参考的面具类似于Mr.Shimade公布的辽代死亡面具。大量可以辩认面具年代的资料,我们引用PortArthur博物馆目录。在这本目录里收录了六件面具,发现于赤峰附近和满洲吉林省的建平县,其中一件发现于锦州的朝阳。铜鎏银五件、铜鎏金一件。再版的目录收录面具四件,描述了发现于热河省的古老银面具。华盛顿特区的D.W.vanWelderenRengers男爵收藏的铜鎏金面具(图2),高8½英寸、宽6¾英寸。面具的眼睛、鼻孔和唇涂了“中国红”漆;它有一张圆胖的脸、眯缝眼,真实再现了逼真的瞳孔,细线排布的眉毛;胡人鼻子、鼻孔突出;嘴紧闭、厚唇、双重下颌。在面具的两端各有两个固定面具的孔。

图3面具是Thomas D.StimsonMemorial旧藏,现藏西雅图艺术博物馆。高8英寸、宽7英寸。铜鎏金。脸型肥胖,胡人面貌,细条眼睛微阖。同样形状的鼻子、显眼的鼻孔。残存的麻布痕迹很明显。Hardt的藏品如Tallgren所说是同样的风格。尽管这件面具已经破损,但仍然可以看出宽鼻孔、用于固定面具的小孔和残留的麻布痕迹。

图4面具是笔者收藏的,铜鎏银,高8 ½英寸宽7¾英寸。面貌无疑也是胡人形象,纤长的眼睛紧闭着,细线刻划的眉毛。鼻子如portArthur 目录图1和图4面具的那样,瘦长,鼻孔明显。程式化的耳朵如port Arthur目录中图1所描述的那样。每只耳朵都扎了耳眼。面具曾覆盖麻布,现在腐朽的织物痕迹下有铜锈。极相似的面具可见比利时布鲁塞尔Mr.A.J.Stoclet的藏品。

巴黎卢吴公司(C.T.Loo&Cie)收藏的面具也具有相同的特点(图5),那就是微睁的细长条形眼睛,扎了耳眼,在额头的两侧有两个栓系面具的孔。高21厘米、宽19厘米,铜鎏金。

费城大学博物馆收藏的面具8英寸高、6英寸宽,青铜鎏银,稍重于其他的标本。沿中轴线展开的鼻翼窄于通常的,眯缝眼居留于大比例的脸上。眼睫毛呈细条状,耳朵是自然naturalistic并且扎了耳眼。然而,鼻子的形状与众不同长且窄,鼻孔明显。这种鼻子的形状在西伯利亚很常见,在卢芹斋(C.L.Loo)收藏的中国—西伯利亚艺术品中我们发现两个小面具具有相同形状的鼻子。

图7面具属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卡尔.肯普(Mr. CarkKempe)的藏品,银质,高7¾英寸宽8英寸。面具细长条的眼睛紧闭着,细线刻划的眉毛;程式化的耳朵扎了耳眼;在两边有固定面具的孔;鼻子要比费城大学博物馆的面具小,但同样是直线条的。后者的特征也能在PortArtthur图录中发现于满洲吉林赤峰的银面具上找到。

我们现在来看面部轮廓不同的另一种风格的面具。第一件在东京大学博物馆。高9英寸宽7¾英寸。材质是铜鎏银。细长眼睛眼闭着,鼻子上有明显的鼻孔,很常见的程式化耳朵。~当大学博物馆初藏此面具时,Hamade教授曾撰文坚持此面具的年代是汉,据Umehara教授回馈的消息现在已经更正为辽。

德勒.德拉戈(Mr. DelDrago)收藏的面具极似图8,伯灵顿杂志曾做过介绍。另一件类似的收藏于底特律Institure艺术馆,铜质覆盖绿锈,规格8¾至6¾英寸,这可能属于较晚的时期。

这三件面具跟其他描述过的面具主要的区别在于前额呈带状,但是这类情况我们也有发现,如著录于Port Arthur博物馆图录第三版中的铜鎏银面具即发现于吉林省赤峰附近的那件。现在,我们公布两件不同类型的面具。图9是东京国立博物馆所藏,高度和长度大约皆在8¼英寸,规格大于其他的面具。眼睛张看着,一只大鼻子和明显的鼻孔。眉端卷曲、眉毛壮硕。面部扁平,没有固定面具的孔。据岛田先生讲,这件面具是1931年购买于吉林省赤峰府。图10是大英博物馆的藏品,高5½、宽5¾英寸。面具的眼睛像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但有瞳孔。鼻孔宽度正常,眉毛倒竖。面具两端各有两个孔,唇间也有两个孔大概是为了绑胡子。下颌处也有一个孔。

前八件面具、跟我们参考的类似面具都具是一种风格。有一个小小的疑惑,所有的面具都是辽朝而先前断代为汉或更早显然缺乏根据。

辽帝国疆域包括满洲的大部分、内外蒙古,契丹人统治这些地区始从自立“北方朝廷”起至十二世纪止。辽朝(907-1125A.D.)是所说契丹鞑靼建立的鞑靼王朝,跟女真鞑靼的金朝一样。鞑靼部落相信来世,在来世牲畜会成倍地繁衍、人们衣食无虞“如生时做各样事情”。他们的宗教观念主要来自契丹族的固有传统信仰和佛教以及摩尼教、景教的影响。

已经发现的有确切出土位置(insitu)的面具与那些风格类似的来自同一地区的面具都有一个共同的引人注目特点:他们是肖像的,轻微的个性化差异。但,同时他们又是高贵与尊严的一种理想类型的典范。除非契丹是一个卓越和审美同一的种族,胡族的缺陷已被抹除。我们知道辽朝人建立了很多石雕纪念碑,在O.喜仁龙和R.鸟居的文章仲介绍了石头墓葬,S.Mizuno从著名的云冈石窟发现了更多的同样碑铭。

Tallgren讲到明努辛斯克的石膏面具,他推测这些面具是避免生者看到亡者腐烂的面孔;也可能这些石膏面具具有保护亡者防备邪恶之眼窥视的预防作用。

Kiselev叙述Tachtik时期,讨论了Ubate的发掘品,他目睹过的三百个石膏面具无一例雷同,极大地证实了面具的个人肖像性质。

关于耳眼,所有面具的一个特征,Teplooukhov和Tallgren都提到明努辛斯克和hills ofTes墓葬发现金耳环。位于瓦里曼哈(Warmanha)一座辽朝帝陵发现戴着耳环的契丹人画像。面具覆盖于亡者之面,论据可见《风俗通》:“俗说亡人魂气浮扬,故作魌头以存之。”这八件辽代面具与图9的面具,大概不属于同一族源、年代也可能较晚。图9、图10面具的装饰性和模式化特点不代表逝者。

一个久远的传说,战神蚩尤发明了金属武器,他有七十二个兄弟,mit einem kupferkopt undEisenstin。汉时长安,Er tritt als damonabwehrende Maske auf, alsVerkleideter mit einem Beil in der Hand undTigerfell。【原文德语,不懂,先放着!——鹤舞堂按】《宋史•狄青传》狄青,卒于1057年。生前发动了二十五场战役,每次战斗他披散头发佩戴铜制面具冲入敌阵令敌人胆战心惊。

因此,极有可能这些面具是为了恐吓恶灵,为了赋予魔力而不是用于葬礼(funeral)的目的。推测早期面具具有同样的作用。阿姆斯特丹面具背面的环表明就是为了固定于墙壁或竿头,通运的藏品有惯常的围绕于边缘的孔、也有织物的痕迹,但是,这些面具造型平缓不可能覆盖人的面部。它们不代表人类的真实肖像(likenesses),制作面具用于仪式。不过,从周朝中期的面具至辽朝面具大约有十五至十六世纪的空白期。

因为所有的死亡面具都来自同一地区,可能这种习俗不是普遍的也并非中国本土固有。Tallgren说死亡面具的观念源自地中海东部文明。Tachtik时期的石膏面具和那些发现于Oglakty(明努辛斯克北60公里的Tuba河畔)的面具是汉代或汉以后,揭示了辽面具与鞑靼文化有联系的事实。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这些死亡面具处于同一时期,运通公司收藏的两个面具可能表明中国使用面具的历史更悠久,也许将来在其他一些地区的考古发掘将提供缺少的环节。

我很高兴表达对阿尔弗雷德萨里莫尼博士的谢意,他向我建议这个课题,允许我使用他的精美图书馆和藏品图片;感谢伊莉莎白莱昂小姐帮助我使用中文资料以及姚先生的汉语翻译。

S.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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