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简介这是个现居西安的老旗人,我先就估计在北京土语上会有所闪失,结果人家早有防备,首先申明自己说的是“北京官话”而非“油北京”或“贫北京”,旗人自打一入关就要求不能和市井小民说同样的话,咱也无从考证真正的北京官话咋说,姑且就不挑她的理了。
叶广芩,姓叶赫那拉氏,而写《采桑子》的纳兰性德的“纳兰”也是“那拉”的另一种译法,这个当年的皇亲贵胄不知何故不能被容于京城,而辗转离开故土扎根在西安,末代皇族虽说没有当年之盛但是败落至此也不由得人心生感慨矣。
本来以为用词牌“采桑子”为题,又以其分句为目,只是个噱头而已,实在看进去才发现,还真的贴题帖目,严丝合缝。
书中李滨声的插图简单描绘,倒也相得益彰,很有古风,又很形象,一眼看上去就能感觉到那清末民初的风气,添了不少彩,和老给老舍画插图的小丁差不多的意境,不过若是排版时拍到每一章的开头一页则更加的融洽吧。
第一章《谁翻乐府凄凉曲》为总括,以京戏中的角色扮演来对应金家上下乃至厨子老妈,无一遗漏,兼交代了每个人的身世。老大老生老二老旦老三花脸老四青衣老五小生老七操琴,大格格则是最大的角儿,在这一章里是女一号。这倒颇似《红楼梦》一开始的太虚幻境里的警幻曲,预先交代了每个人的命运。
这一章讲的京戏很深入,是资深票友才有的论断,读了学到不少新东西。比如“票友”一词的由来:清入关后,编制唱本,宣传清廷制度之优越,然后派滦州、乐亭的说书艺人学唱后,经官场考试合格派往各地演唱,出京时给龙票一张,各地方官员见龙票便负责这些人的吃住,后称票友。
第二章《风也萧萧》,主要讲老二老三老四和顺福,以春饼为线,贯穿始终。切题的风果然就在文中春风秋风四处刮,而始也春饼终也春饼。
第三章《雨也萧萧》,讲的是变化中的老三和二格格,二格格直至生命完结也没有描述出她如何美貌,不过不描述更胜过描述,让人想象无穷。也不是一点没写她的长相,更有一些旁证来促进读者们的联想。
这一章里讲文玩收藏又是非常深入,比如玉器下葬后的土沁和血沁的区别,和田玉和蓝田玉的区别,对东北宁古塔诸河里面产的珍珠即清廷里使用的东珠更是说的仔细:“亲王朝冠饰东珠九颗,郡王八颗,镇国公五颗”等。
第四章《瘦尽灯花又一宵》讲的是老王爷留下的两个陈年舅太太,及她们的义子宝力格——有真假两位。
不知道古人说的“瘦灯”是不是蜡烛,这一章切题的“灯”就是讲的蜡烛,王府里御制的二尺高浮雕游龙祥云的白蜡烛。烛光里的灯花一闪就像美丽的肥皂泡,及到后来患了白内障再也用不着灯的舅姨太太。“又一宵”也许说的大年三十那一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这一章主要暗讲清廷旧制,官场,着眼处又是官场后面的的王府之内。讲了萨其马是满语即“狗奶子粘糖”的意思。
第五章《不知何事萦怀抱》,看似写四格格其实是写廖先生,看似写廖先生其实是写的建筑。然后写北京的旧城改造,骂那些拆掉了东直门城楼和成王府的人,作者的心在滴血啊。
其中描写建筑,深入骨髓的剖析,非常专业,起码让外行看起来非常专业。说屋脊檐角上的吻兽是头龙二凤三狮子,天马海马狻猊鱼,獬豸猴子和截兽(有一说是领头第一个是仙人),天安门城楼上是十一个,东直门城楼上是五个,起辟邪镇水火之寓意。还讲了藻井建造时的口分。德国龙虎公司建造北大红楼、协和医院的事。还讲了风水先生的堪舆之道,建造北京城时的水鸭子,给皇家陵寝选址的轶事。
第六章《醒也无聊》写的金家老五及老五的延续金瑞,描写的主要内容是文物鉴定,当然还捎带着说了知青下乡、返城等。
爱新觉罗的辈分排行是:奕、载、溥、毓、启。云彩的云和时间的时在行草里就是和现在的简化字一样。陕西人管已婚的女人叫婆姨,未婚的女人叫女子。
“醒也无聊”当然说的是金瑞父子昏昏噩噩终日半醒半睡,虽然后来金瑞容光焕发但是作者还是批判的说还不如睡着呢。
第七章《醉也无聊》写五姐夫,带着写了五格格,又加上一个陕西老表。
“醉也无聊”切题的是老姐夫那十大缸酒,开始是米酒,后来是药酒,再后来还是十个大缸不知道什么酒了。
对两个姐夫的描写大于两个格格,对两个姐夫的评价也高于两个格格。
这一章详细的解读道家的炼丹、制散、行走、入定、辟谷等专业术语,非常的专业和深入。甚至还捎带着讲了火柴及火柴盒的制作过程,原来以前的火柴盒是桦木片做的,后来才变成硬纸板。
第八章《梦里何曾到谢桥》讲了两个头上长包的六儿,一个真一个假。其实借着讲两个小龙人儿的时候顺带着讲了谢娘和阿玛的另一个侧面——平常人小户人家的状态。当然这一篇和舅太太那一篇在刻画小女孩的时候同样下足了笔墨,所以这两个地方出现的“我”都是那么的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本以为这里会详细评说论述一下裁缝的方方面面,但是估计作者在这里没有下到功夫,只能绕着说了,比如详细的讲了打袼褙的全过程,但那毕竟是手艺不是艺术。我家太太在我之前就看了这本书,但是她对“打袼褙”一脸茫然,我就给她掰开揉碎的讲了讲。原来老北京和山东也有紧密的联系啊。
题也切中了,主人公就姓谢,还有一个“桥儿胡同”,虽然读作“雀儿胡同”。这个和山东也一样,我故乡说“雀”就读成“qiao”。
最后一章《曲罢一声长叹》,该收束了,于是开始写老七的死,但又进来了姨祖母和台湾的老大,还有老七的妻及妻弟等一干人,显得有些杂乱。最后竟然加上了个李总,实为不速之笔也。并且最后老七很光明很积极向上的要把祖先的遗留文物要捐给国家,有些谄媚的嫌疑,以致看到最后我也只能一声长叹。
2011.7.26
狻猊suānní,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形如狮,喜烟好坐,所以形象一般出现在香炉上,随之吞烟吐雾。
獬豸,(xiè zhì;豸字同猘)又称任法兽,古代传说中的异兽,相传形似羊,青毛,四足,头上有独角,善辩曲直,见人争斗即以角触不直者,因而也称直辨兽,触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