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叫
现如今儿,狗叫太正常了,听不到狗叫倒不正常。
不愿意听,随时随地也能听到,因为这不是愿意听不愿意听的事。
狗从楼里出来,跨出单元门门槛立即会边飞奔边狂叫地冲到小区,一般情况下主人不会牵狗绳,给狗以最大自由。如果主人还有工作,毕竟圈了一天;如果主人退休也有可能圈了几个小时。看着自己的宝贝跑着叫着,主人心里那种愉悦不养狗人难以体会,就好似主人那种把狗圈起来的犯罪感一样难以想象。此时若是早晨,小区里还是一片宁静,若是傍晚楼外散步人也是悄悄,狗叫像闪电划破夜空、像流星劈开黑幕、像突然扔到平静水面上的一块石头,“扑腾”一声激起一圈圈波纹。楼里睡觉的人会“激灵”一下被惊醒。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狗见狗就不是这样了,它们会激动得叫着跑到一块,然后你冲它大叫,它冲你大叫。这是好的,如果主人没有牵着狗绳,不知道是真打还是假打,反正打得不亦乐乎。主人会站在一旁观战欣赏,有时还会助一臂之力,更多的时候是主人也冲上去,各自拉各自的宝贝,边拉狗绳边劝架,其声音可以与狗叫媲美再试比高低。一场人狗互叫的亲热场面不是感人至深而是吵人欲聋。慢慢地火药味淡了,狗的情绪被有较高养狗知识的主人控制住了,也大概狗和人都累了。俩条狗的主人便开始交流心得体会,高一声低一声笑一声叹一声,其间穿插着俩条狗似骂阵又似亲密的叫声。好一组人欢狗叫交响曲。
假如赶上傍晚溜狗高峰,从楼里接二连三地再跑出来几条狗,兴奋地叫、见面的叫、撒花的叫此起彼落。小区的傍晚是狗欢聚一堂的好时机、是狗互诉衷肠的恋场、是狗互摆擂台的战地、是狗解决内急的场所、是训练嗓音的佳处;小区俨然一个狗的世界、狗的天地,人已经退居二位。如果没有狗,小区里将安静得死寂一般,将没有活力,将不宜人居住。我真不知道以前没有养狗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小区里的人都怎样活着,我自己问自己,我难道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吗?
最有趣的是人狗对话,这时你会感到狗叫是多么单纯无聊和枯燥乏味,只那么一种没有变化的声音,那么一种没有味道的声音。听到人狗对话,你会很骄傲地感到人确实是高智商的动物、确实可以在狗和狗叫面前自豪自己有思维的大脑、确实可以无愧于牵在手里的那根狗绳,而那根狗绳不是在狗的手里、是在狗的脖子上。人聪明就在这里,永远不会让牵狗绳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职场妇女的声音:“乖乖,听话,出来时不是跟你说好了,就玩一会儿吗,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听话,咱们回家。”少妇的声音:“哎呀,多脏呀,刚给你洗的澡,怎么不知干净,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就不再让你到我身上来了。”另一位少妇的声音:“菲菲来了,快去找菲菲,你不是总想跟菲菲玩吗,菲菲来了,你怎么不跟它说话,先打个招呼。”老奶奶的声音:“别跑了,我追不上你,看你把我累得直喘。”老爷爷的声音:“在这自己玩,别跑远了,我跟你李爷爷下盘棋。”中年男子的声音:“快跑,跟上我,每天就锻炼这么一会儿,你真的还不如我体力好呢。”小伙子的声音:“冲上去,胆子真小,别怕它,有我呢,平时在屋里那能耐呢,它叫的声大,你也叫,比它声还大。”如果不是看到狗,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与狗对话。
在屋里就听不到狗叫吗?即使关严窗户紧闭大门,狗叫的声音也会无孔不入地飘到屋里塞进耳朵。这还不是白天的事,晚上也难逃其声,每每熟睡之时听到狗叫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这时,多么希望自己的街坊没有养狗,可住楼房每户都面临楼上楼下左邻右舍四户街坊,谁能保证四户都不养狗,即使很幸运,还有窗户,窗外狗叫你能怎么着。
感谢养狗人,你们不仅给自己那么多的快乐,还无私地给没养狗的人以快乐。只是我听不懂狗叫的意思,我是不是在“与狗俱进”上迈的步子太小。
狗叫即狗心,但愿不是狗心惟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