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 008章
出了浅海处,"银蛟号"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海上。
这日天气很好,大海很平静,海面是琉璃色的,看上去通透无暇。风不大,微微拂过,海面便泛起粼粼波纹。海天空阔,天上有海鸥飞来飞去,发出清脆的欢鸣。海面上不时有飞鱼跃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瑟瑟震撼于这海的广阔和宁静。
而夜晚的海,更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天幕黑如墨缎,繁星闪耀,亮晶晶的似宝石。月光和星光洒在海面上,银白银白的,让幽蓝的海也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飘渺如仙境一般。
海上的日子也不算寂寞,或观海赏云,或抚琴对弈,或叉鱼作乐。
欧阳府那艘大船总是不紧不慢地行驶在瑟瑟她们的船后,有时距离她们很远,远到只有一个小黑点,有时距离她们很近,近到能听到从那船上传来的丝竹之声。
在海上,能有一条船作伴,也不是坏事。
行了三四日,这日清晨,天明明是睛朗无云的,青梅对着天空遥望片刻,道:"今日有雨。"
青梅的爹爹原是娘亲的阴阳师,会观阴晴的,娘亲说青梅已尽得她爹爹的真传。可是,如此湛蓝晴朗的天空,如何会有雨?
瑟瑟和紫迷有些不信,但是,从午后开始,天空中便不断有云飘来,天色渐渐阴沉下来。雨,淅沥沥从天上撤了下来。
瑟瑟和紫迷终于对青梅刮目相看。
这雨不算大,好似江南的雨,淅淅沥沥的,沾不湿人的衣衫。也没有多大的风,大海还算是平静的。
瑟瑟拿出那日从璇玑府盗来的"千里眼",举在眼前,极目远望,透过铜管的晶片,隐隐看到前面的海域内,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瑟瑟心中一沉,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海盗?遂提醒大家戒备起来。
不一会那几个小黑点便近在眼前,原来是六只小船,每个小船上都站着三五个汉子。果然是强盗,不过人数不多,瑟瑟倒是没放在心上。
那些海盗没有理会欧阳府的大海船,而是一字排开,挡住了"银蛟号"的去路。
这些小股的海盗,大约也就只能打劫她们这样的小船了。对于欧阳府那样的大船,他们怕是不敢动也动不了的。
"兄弟们,上!"海盗头领大声令下。
那几条小船便逐渐向"银蛟号"靠拢。
"各位大哥,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商船,第一次做生意,这船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茶叶,请大哥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待回程换了银子,再孝敬各位。"青梅扯开嗓子,大声说道。
青梅的话引得众海盗一阵狂笑。
"小妞,我们要银子,也要你这样的美女,还要你们的船。等不及回程了,哈哈哈!"一阵邪恶刺耳的大笑声。
看来,这些海盗都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和娘亲做海盗王时,所管辖的海盗相差甚远。
当年,据娘亲说,她做海盗时,治下极严,从不劫色,从不枉杀人命,也从不将商船的财物抢光。当年,娘亲定下了"什一之税",向来往船只收取所载货物的十分之一的银两,那些商船只要交了税,便为这些商船护航,防止别派海盗再来打劫这些船只。
而现在这些海盗,竟然猖狂到这种地步,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看样子还要杀人。
看样子和这些海盗是说不通的,唯有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了。
瑟瑟微微凝眉,请澈的眸间划过一丝冷意。
那些海盗早已经逼近小船,有的跃入水中,扒着船舷向船上爬来,有的功夫好的,直直从他们的海盗船向"银蛟号"跃来。
青梅慌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瑟瑟慵懒地一笑,曼声道:"青梅,你和莫王子还有雅子,都到船舱内躲着,不要出来。"
青梅和莫寻欢没有武功,雅子的武功来自伊脉国,很容易露出身份来。
这船上,也只有瑟瑟和紫迷可以抵挡这些海盗。
瑟瑟的内功心法已习练到第四层境界,对付这些海盗,绰绰有余。
莫寻欢望了望瑟瑟,漆黑的眸间,神色淡淡,眼眸深处,却利过一丝暖色。绯红的裙子一飘,他转身钻到船舱内。
风雨渐渐大了些,海浪开始翻滚,小船在海面上颠簸着。
甲板上,瑟瑟紫迷已经和海盗缠斗在一起。
瑟瑟手中用的兵器,只是一柄一般的剑,她腰间的新月弯刀并没有出鞘。
茫茫雨丝笼罩,那一袭青衫在风雨中极是朦胧,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其飘逸曼妙,似乎不是在打斗,而是在翩舞。只是,那剑,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刺入海盗的身体。
瑟瑟在做纤纤公子时,也不曾杀过人,对于眼前这些海盗,心中虽极是厌恶,但也没有赶尽杀绝。刺伤后,便一脚将他们踹入海中。
"哎呀,公子救我!"船舱内发出一声娇柔的呼喊,莫寻欢从船舱内急急爬了出来,美丽的脸上一片惊惶之色。
瑟瑟微微一笑,这莫寻欢也例真是会装,那日遭遇刺杀时,明明是面不改色的,如今竟如此惊惶。
瑟瑟一脚将最后一个海盗踹入海中,潇洒地转身,对莫寻欢淡淡笑道:"不用害怕,没事了。"
话刚说完,就见从船舱里钻出来一个年轻海盗。也不知这年轻的海盗是何时爬到船舱里去的,瑟瑟竟然没发觉,很显然,这人的武功也不弱。瑟瑟不敢小视。
年轻海盗一边钻一边嘴里呼喊着:"小娘子,你莫跑。"
青梅和雅子也随后钻了出来,对瑟瑟说道:"公子,这是个无赖,快收拾他。"
那海盗也不管别人如何说他,从船舱里一钻出来,便对着莫寻欢,道:"小娘子,这就随夫君回家吧!"
莫寻欢惶恐地躲到瑟瑟身后,扯着瑟瑟的衣襟,细声细气地说道:"谁是你的娘子。"
瑟瑟眯眼打量着这年轻的海盗。
他生的倒是不丑,五官精致,倒也是人模人样,只是肤色微黑。大约是在海上晒得,唇上留了两撇胡须,看上去极是有趣。他的样子倒也不似那些色迷迷的淫贼,看着莫寻欢的神色也不龌龊,一副痴情的模样。
瑟瑟冷冷笑了笑,将莫寻欢护在身后,冷冷说道:"谁是你家娘子了?这明明是我的夫人!"
*
瑟瑟她们乘坐的"银蛟号"遭遇了海盗,那边欧阳府的大船也不再行驶,泊在不远处向这里瞧热闹。
大船二楼的望楼上,放着一个贵妃榻,榻上侧卧着一个白衣公子。
他的衣衫好似天上的云朵一般洁白纯净,随着海风,轻轻飘荡着。
他的身畔,侍立着几个彩衣侍女,有的为他打着雨伞,有的为他捧着茶盏,还有一个侍女跪在他面前的琴案前,正在抚琴……清澈的琴音夹杂着雨声,在风里回荡着。
他手中也拿着一支"千里眼",正举着遥遥向瑟瑟这边望着。
一个蓝衣男子从舱里缓步来到白衣公子身侧,轻声问道:"楼主,要不要出手去帮帮她们?"
白衣公子放下举在眼前的"千里眼",露出脸上白玉雕琢的面具,和隐在面具后波光潋滟的眸光。
他正是春水楼的楼主明春水。
明春水听到蓝衣男子的话,冷声说道:"不用!"
再次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又放下来,将手中"千里眼"扔到蓝衣男子手中,冷声道:"欧阳丐,你会唇语,你看看她们在说什么?"
欧阳丐举起"千里眼",此刻瑟瑟正好面对他们,他盯着瑟瑟的唇,看了片刻,道:"那个青衣公子说,谁是你家娘子了?这明明是我的夫人!"
明春水闻言,深幽的眸光渐渐变得铎锐复杂。
欧阳丐继续说道:"看那青衣公子这么呵护那个女子,看样子那女子真是他的娘子了。不过,看他娘子那娇滴滴绝美的模样,也怪不得他那么呵护。那青衣公子长的真不错唉,比他那娘子也不差,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欧阳丐之前是做乞丐的,为了生存,练就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每每一开口,就闸不住话头。
明春水坐在卧榻上,若是没有戴着面具,那张脸定是如风暴中的大海,压抑而愤怒。
"哎呀,看样子那海盗要和青衣公子打起来了,那海盗真不识趣,这么般配的天生一对他也要拆散。"欧阳丐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忽然,手上一空,"千里眼"被明春水夺了过去。
"欧阳,罚你一天不能说话!"明春水淡淡说道,声音却极是冷冽。
"楼主,方才可是你让我看他的唇形,问他说的什么话的。我说了你反倒要罚我,这惩罚不公平啊!楼主……"欧阳丐话未说完,就听的明春水回首淡淡道:"再加一天!"
欧阳丐慌忙捂住嘴,俊美的脸上满是郁闷之色。罚他两天不说话,还不把他憋死。
看来这次楼主不是开玩笑,不过,他真是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了。枉他一向精明,竟然不知到底哪里惹毛了楼主。
莫非,忽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楼主是看上那边那个绝色的小娘子了。是方才自己说,那女子和青衣男子是天生一对,所以他才愤怒的。
唉……
欧阳丐长叹一声,怪不得楼主要和他一起出海,原来如此。
明春水拿了"千里眼",从卧榻上站起身来,向船舷走去。
他身侧的侍女慌忙举着伞,跟了过去。抚琴的依然在奏乐,明春水冷冷道:"别弹了。"
那侍女惶惶地住了手。
乐音一停,天地间便只闻风雨声和海浪声。
明春水举起"千里眼",凝望片刻,冷声吩咐道:"欧阳,你派几个人潜下水去,把她们的船底打穿。"
欧阳丐也不开口,只是连连点头,心想这可是不错的主意。
"怎么不说话?"明春水侧头看了看欧阳丐,只见他用手指连连点着自己的嘴。
明春水淡淡一笑,冷声道:"在我面前可以说话,和别人不许说!"
欧阳丐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痛苦之色,这样子还不如在楼主面前不说话,和别人可以说呢。
他大声应了一声"是",便颔命而去。
*
而丝绵绵,落在碧海上,溅起一个个水泡。天上阴云密密的,压得很低。
那年轻的海盗望着瑟瑟,指着她身后的莫寻欢,笃定地说道:"或许在今日之前她是你的夫人,可是自今日之后,她便是我的娘子了。"
别的海盗都已经被瑟瑟踪入海中,伤的伤,残的残。此时都站在他们的小船上,再也不敢上来了。只余这一个年轻的海盗,看同伴们都败了,他倒丝毫没有怯意,还惦记着掳女人,胆识倒是不小。
"你叫什么名字?"瑟瑟淡笑着问道。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马跃是也。"年轻海盗大声说道。
"马跃!名字倒是不错。"瑟瑟抬眼轻笑道。
马跃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对着莫寻欢哈哈笑道:"小娘子,你看看我,我不仅模样英俊,还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比你这个文弱弱的夫君威武多了,小娘子还是跟了我吧。你那夫君中看不中用的。"
瑟瑟闻言,眯了眯眼,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还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海盗,或者说采花贼。
"那好,让我的夫人跟你也可以,我们来比一场如何?"瑟瑟挑了挑眉,"你若是胜了我,我的夫人就归你,怎样?"瑟瑟抚着剑,冷声说道。
她本没有心情和海盗们周旋,此时看马跃猖狂的样子,她倒是要杀杀他的锐气,看他以后是不是还随意抢女人。
"好,一言为定。"马跃从腰间抽出短刀,大笑道。
海风鼓荡,两人在甲板上打在一起。
两人一交手,瑟瑟便觉得之前是小看了这个马跃。没想到这小子武艺倒是不错,一招一式凌厉狠辣。尤其是他的力气,极是惊人。瑟瑟的内力才到第四层,每每刀剑相格之时,都觉得虎口微麻。
而那套"烈云六十四(19lou)式",是要新月软刀那样的软兵刃才能发挥到极致,用一般的刻,威力减半。
瑟瑟顿感迎战这个马跃,有些吃力。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海盗,武艺竟是不错,真真是小看了他。
两人战得正酣,青梅忽然大惊失色地叫道:"不好了,船舱进水了!好几处漏水之处,补都补不住。"
瑟瑟心中一怒,心想,肯定是那伙海盗捣得鬼。这下可好,这艘小船若是沉了,可怎么办?
瑟瑟冷冷咬牙,道:"马跃,你真是卑鄙小人。"
她抛下手中宝剑,手从腰间一抽,新月弯刀出鞘,清光绝世,冷澈入骨。
瑟瑟轻轻一挥,弯月形的刀光闪过,一招曼妙多姿的招式直直想前刺去,那海盗马跃一怔间,刚刚挥剑挡了过去,弯刀却从他背后的肩头插入。
"新月弯刀!?莫非你用的就是新月弯刀?"马跃惊异地问道。
"不错!"瑟瑟邪邪一笑,一脚将他踢下了海。
瑟瑟冲到底舱一看,底舱已经灌满了水,这下子完了,此船必沉无疑了。
该死的海盗!
"用我们那只小船吧。"莫寻欢淡淡地说道。
"只是,那只小船只能容几个人,这船上还有船手呢!"瑟瑟凝眉道。
"不如,我们向欧阳府的大船求救吧!"青梅眨眼道。她早就在睥睨那条大船了,那么威武的大船,不知坐上去感觉怎样?
瑟瑟点点头,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紫迷拿出求救的旗子,向欧阳府的那只大船摇了摇。
船上有人相应地摇了摇旗子,大船慢慢地靠了过来。
青梅欢喜雀跃道:"欧阳丐也是个好人啊!来救我们了。"
大船慢慢靠拢,就见的船身上刻着三个字"墨鲨号"。
大船上有船手将几只救生小船放了过来,她们都被接到了大船上。
海盗船围着沉没的小船转了转,不敢惹欧阳府的大船,向前方逃逸而去。
欧阳丐虽说是海商,但是为人极是慷慨正义,在江湖上颇有好名。如今仗义出手,果然是名不虚传。
几个船手将瑟瑟她们接到"墨鲨号"上。
从外面看,这"墨鲨号"也就是威武神圣,到了里面才发现这船里面装饰的也极是精致。而且不仅仅是外面看到的那么大,这船吃水很深,水面上露出多高,水面下也就有多高。舱内分了三层,底层,一楼,还有二楼。
船行的很平稳,内里看,就是一座小小的三层阁楼。
一个看上去精明能干的黑衣男子走过来,说道:"我家主人看到你们遇到危难,特吩咐我们将你们接过来。我这就去安排住处,你们稍等。"
瑟瑟点点头,淡笑道:"请代我谢过你家老爷。不知你们这船可是要经过东海--水龙岛。"
黑衣男子沉声道:"不经过,若是你们要去那里,可以和我家主人说明,我家主人一向善心,或许可以送你们过去。"
瑟瑟点头笑道:"一会儿还烦请这位兄台帮我们禀告你家老爷一声。"
那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对一个侍女道:"你带这位姑娘到二楼雅室。"
黑衣男子指着莫寻欢道。
莫寻欢美丽的黑眸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倒是没说话。
侍女点点头带着莫寻欢就要上楼,雅子也跟了迂去,被黑衣男子拦住,道:"你和这两位姑娘在一楼。"竟是将青梅紫迷和雅子都分到了一楼。
雅子轻声道:"我是我们家小姐的侍女,怎能将我和小姐分开?"
黑衣男子道:"这是我家主人的安排。"
瑟瑟轻笑道:"既是欧阳老爷的安排,那就这样吧。雅子,你和青梅紫迷在一起。"
雅子无奈地和青梅紫迷一起随另一个侍女去了。
黑衣男子转身对瑟瑟和她身后的十个船手,道:"你们随我到底舱去吧。
瑟瑟凝眉,心想,不是吧,竟要安排她和这些船员们住在一起?不过她是女扮男装,也怪不得人家这样安排。
"这位大哥,我可不可以也在一楼?她们都是我的侍女!"瑟瑟眯眼笑道。
黑衣男子也眯眼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这也是我家主人的安排。"
瑟瑟凝眉,心想,要她和那些船手住在一起,却是万万不可。不如先这样,待一会儿见到欧阳丐再和他说说。
瑟瑟便没说话,随了黑衣男子到了底舱。
底舱极大,那边是一个仓库,显然是存放东西的,可能是货物和食物淡水。
那边有一个大屋,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长长的草垫子铺在地上。看样子是要这些船员都睡在大通铺上。
瑟瑟忍不住眨了眨眼,竟要住在这种地方吗?
"你们日后就住在这里吧!"黑衣男子吩咐道。
瑟瑟轻笑道:"这位大哥,看了住处,我可以去见你家主人了吗?"
黑衣男子道:"可以,请随我来。"
瑟瑟随了黑衣男子又上到一层,随着他拐过一道长廊,来到一间雅室前。
"我家主人在里面恭候。"言罢,示意瑟瑟进去。
瑟瑟推门进去,只见一个蓝衣公子正坐在一个卧榻上,看到瑟瑟进来,抬眼瞧了瞧她,示意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那蓝衣公子极是年轻,生的很俊美,修眉细眼,笑起来很迷人。眼睛一眯,透着一股子精明能干。
瑟瑟愣了愣,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欧阳丐。
她原以为他是一个中年人,没想到是一个年轻的公子。
"多谢欧阳公子仗义相助。"瑟瑟抱拳说道。
欧阳丐抬眼瞧了瞧瑟瑟,轻轻笑了笑,摇了摇手。
"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欧阳公子可否从"水龙岛"经过?,瑟瑟问道。
欧阳丐依旧是摆了摆手。
瑟瑟这才发觉异常,这欧阳丐,这海商奇才,不会是哑巴吧。
*
说一下,此章这个海盗马跃,后面还会出现,他是瑟瑟的娘亲做海盗时,手下四大龙将之一马腾的儿子。
望海潮 009章
瑟瑟知道欧阳丐不可能是哑只,一个精明能干的海商,怎么可能是哑只?但是,他为何不说话呢,她有些纳闷。
欧阳丐也抬眸打量着瑟瑟,两眼放光,一脸惊艳。
方才他用"千里眼"遥遥看到瑟瑟,便感觉她风姿不俗,但毕竟相距很远,面容看不甚清。如今,近处一看,他惊艳于瑟瑟的风华。
虽说身材不算高,但身姿挺拔秀挺,青衫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是以衬得腰极细。袖子特别宽,云一般低垂,飘飘荡荡,使她看上去颇有几分出尘的风姿。
黛眉纤长,略带着一丝英气,在白皙的额间描开。一双黑眸,好似春水般明净,又如冰雪般别透。
如若只是生的美也罢了,偏偏气质超群,在那里静静站着,如高天冷月,清冷高洁。似芙蕖初绽,淡雅芬芳。
这样一副容颜,若生为女子,不知会将多少绝色佳人比下去,只是生为男子,略显柔美了些。
欧阳丐上下打量着瑟瑟,眸中惊艳的光芒忽而转为黯淡,看来,楼主是遇到强劲对手了。
"欧阳公子?"瑟瑟见欧阳丐一直不说话,凝眉再次说道。
欧阳丐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要他不说话真是难受啊,楼主总是知道怎样惩罚他。
"欧阳公子何以不说话?请问欧阳公子能否送我们到水龙岛?"瑟瑟再次扬眉问道。
欧阳丐拿起面前的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奋笔疾书道:"送你们到水龙岛。"欧阳丐心想,到了水龙岛,把这个青衫公子和那几个侍女都送到岛上,想法子把那个绝色女子留下。
瑟瑟辈眉,不可思议地想,看来大名鼎鼎的欧阳丐,竟然真是哑巴。
看到他写的字,瑟瑟心中一松,展颜笑道:"多谢欧阳公子。"
这一笑露出了瑟瑟颊边的梨涡,看的欧阳丐傻了眼。
一个男子还生了这么诱人的梨涡?这么强劲的情敌,看来楼主要得到那个绝色女子的芳心是不容易了。
楼主难得再次动情,他绝对要促成此事,欧阳丐眯着眼,黑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多谢欧阳公子收留在下,不过,有一件事还要麻烦欧阳公子,不知可否让在下和侍女们住在一起?"瑟瑟淡笑着说道,她可不能和那些船员一起挤在底舱,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子。
欧阳丐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示意不可以。
"这样不行,那欧阳公子能不能把在下也安排到二楼?"和莫寻欢一间屋,总好过和一屋子的男子同居一室。
这次欧阳丐手摇得更欢了。
不管瑟瑟再怎么说,欧阳丐只是坐在卧榻上,不言不语,冷眼瞧着瑟瑟。此刻,他也算领略了不说话的好处,可以无视瑟瑟的任何问话。
开玩笑,他故意将那名绝色女子安排到二楼和楼主在一个楼层,自然是别有用心的,岂能让瑟瑟再去打搅。
瑟瑟见不管自己如何说,欧阳丐都不为所动,只得告辞出来。
人家好心救了她们,住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大不了半夜溜到青梅她们屋内打地铺。
*
细雨,淅沥沥下了一整日,海面上,笼着朦朦胧胧的水汽。
夜幕降临时,雨停了,明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淡淡地照耀在海天之间。海浪声从远处的虚空中传来,隐隐约约,有一种和陆地上不同的静寂之美。
二楼的望楼上,明春水侧卧在贵妃榻上,他面朝大海,姿态相当慵懒,仿佛已经睡着了。
皎白的月光笼罩着他,淡白色衣衫和月光融为一起成为背景,愈发衬托的那一头长发宛如黑缎般漆黑。月光洒在他温润的面具上,泛着清冷的幽光。
通向望楼的小门被推开,一袭蓝衣的欧阳丐缓步走了出来。
欧阳丐知道明春水并没有睡,他缓步走来,坐到明春水身畔的椅子上。
"都安置好了?"明春水低低问道,温雅的声音好似夜风从海面上拂过。
"安置好了!"欧阳丐低低答道。
他可没敢把将那个青衣公子安置到底层货舱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楼主一定会恼他多管闲事,说他行事不光明。
或许是生意人的精明使然,他认为想要掳获一个女子的芳心,必须要耍点手段。
明春水挑了挑眉,对于欧阳丐这么简单利落的回答,有些诧异,以往的经验证明,一旦他话少,就必定是有事情瞒着他。不过,今夜他有些烦躁,懒得管他。
"欧阳,我要见那个穿绯红衣裙的女子,你去请她过来。"明春水淡淡吩咐道。
欧阳丐心中狂喜,楼主果然是喜欢上那个女子了,这么迫不及待便要见她了。
苍天终于开眼了,这两年来,楼主的失落和心痛他和楼里其他弟兄都是看在眼里的,却苦于无法帮忙。
都说,想要忘记一段情感,就必须要开始一段新的情感,希望这一段情感能够抚平楼主心中的痛。
欧阳丐脸上挂着笑容,从望楼上退了下去,急匆匆去把莫寻欢寻了过来。
莫寻欢推开小门,眼前一片月色清光,幽凉的海风吹来,带来海的气息。
莫寻欢眯眼,看到一个白衣公子沐浴在水银一般皎洁的月光中,脸上的白玉面具在黑发掩映下,散发着淡淡的冷光。
看到此人,莫寻欢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化为了然。
他缓步走去,神色淡淡地说道:"没想到欧阳丐竟是明楼主的人。"
明春水从几案上执起酒杯,轻轻放在唇边,那是一只晶莹通透的琥珀杯,杯中盛着海棠红的酒液。他淡淡饮了一口,执着酒杯,在手中把玩。
"确实是我的人,莫王子很惊讶吗?"他口气淡淡地说道,黑眸云淡风轻地从莫寻欢绯红的衣裙上扫过,薄唇勾起一抹轻笑:"莫王子如此打扮,当真是国色天香。"
莫寻欢微微笑了笑,但无论他的笑容看上去多么温煦,那眸底仍是浸透了寒冷。
"明楼主找我来,莫非是有事相商?"他在明春水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指轻轻撩了撩额前的发。
月光下,他一张酷似女子的容颜绝美而冷艳。
"不错,我答应出兵帮你夺回家国!"明春水悠悠说道。
莫寻欢一呆,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夜无烟,轻笑道:"明楼主果然是慷慨正义之士,终于肯相助莫川了?"两月前,他曾求过明春水两次,但都被拒绝。其实他能理解春水楼,毕竟他们只是一个江湖教派,虽然势力极大,但就连南越和北鲁国这样大的国家,尚怕折损兵力,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莫王子,你不用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你以为我不知你的所作所为?"明春水冷冷地挑眉,月光下,白玉雕琢的面具泛着幽冷的清光。
莫寻欢抚了抚翩飞的红裳,唇角勾起一丝潋滟的笑意:"这么说,明楼主是因她而出兵了?"
那个"她"字一出口,望楼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怪异起来,就连海浪声在这一刻也忽然变得遥远。
果然,莫寻欢是知道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的。
他早就怀疑,莫寻欢不会傻到以为就凭她那一个令牌就能收复伊脉岛的,果然不过是为了逼他出手。
明春水皱了皱眉,月光投在他月色白衣上,反射着幽幽冷光,透着无言的冷意。
莫寻欢的红裳在风里翻飞,好似绽开在暗夜里的罂粟,魅惑而迷人。
一个淡定的令人心颤,一个绝美的令人窒息。
明春水唇角轻勾,手指轻轻叩在卧榻的紫檀木边缘上,他略略靠了靠,取了一个最优雅舒服的姿势。
"莫王子错了,本楼既不是正义之人,也并非为她出兵,只不过是春水楼最近训练了一批海员,本楼主想瞧瞧他们的实力而已。"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似乎一场战事,于他而言,淡如云烟,不足道也。
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会对战争有如此冷静和淡定的态度。
"不过,本楼主倒真不希望看到无辜的人陷入这场战事!"明春水淡定地说道。
莫寻欢眸光闪了闪,淡淡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以她的脾气,怕是劝不回去的!"
明春水凝眉,莫寻欢说的倒是事实,以纤纤公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恐怕难以转变了。
"也罢,莫王子请回吧!"明春水冷冷说道。
莫寻欢淡淡笑了笑,转身欲去。
明春水犀利的眸光扫过莫寻欢的脸,忽而冷声说道:"莫王子,听说你是伊脉岛忍术第一的武士,若非忍术高超,当日也不会安然逃出来了。可是,今日,在船上,莫王子非但不能保护别人,却让一个女子保护,不觉得羞耻吗?"
莫寻欢愣了愣,回首轻笑道:"明楼主说的对,只是,莫川现在是万万不能施展武功的,莫某的身份可是不能泄漏的。"言罢,他飘然而去。
明春水起身,勾着酒盏,凝立在船舷上,望着黑沉沉的海面。
风不大,海面看上去很平静,但,海底下,却是无休无止的激扬。
当日,他本是因为那枚金令牌接近她,希望能够用那枚金令牌收复海盗。后来,他放弃了那个打算。却不想,他放弃了,别人却没有放弃,她终究还是卷入到这场纷争中来。
月色凄迷,海浪声听上去也是那么孤寂。
侍女小钗缓缓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楼主,欧阳丐将江姑娘关到底舱和那些船手们睡在一起了。"
明春水闻言,蓦然回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钗点了点头。
明春水黑眸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个欧阳丐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叫欧阳丐过来。"他冷冷说道。
*
瑟瑟原本打算夜深后再从底层出去,潜到青梅她们房中歇息的,可是没料到,欧阳丐竟派人将舱门锁紧了。
瑟瑟心内大呼糟糕,看来今晚她是出不去了。
底舱是位于海面以下的,自是没有窗子,空气极是沉闷。这底舱除了那间大屋,便是储存货物的仓房了。
话说欧阳丐这大船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底舱储满了货物和食物,那些食物足以令百来号人吃上三个月。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随遇而安了。
瑟瑟在仓房寻了一块地方,铺下一块草垫子,便坐下闭眸养神。船悠悠荡荡,瑟瑟就在舱沉闷的味道里,似睡非睡。
似乎没睡了多久,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有人奔到了船手那间大屋。
"那位江公子呢?"一道清冷利落的声音传来。
竟是有人来找她?
瑟瑟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缓步走了出去。
黑沉沉的底舱内,一盏琉璃灯散发皎洁的光亮。那抹光映亮了欧阳丐俊逸的脸庞,此刻,那脸上神色不再淡定,而是懊恼和惊诧交织在一起。
"欧阳公子,你找我吗?"瑟瑟低声问道,不知什么事,令他半夜到舱底来寻她。
欧阳丐回身看到瑟瑟,眸间划过一丝惊喜,他也顾不得明春水那不许他说话的禁令了。提着琉璃灯迎上来,沉声道:"江公子,方才委屈你了,随我到楼上歇息吧。"
瑟瑟惊异地抬眸看他,原来这家伙不是哑巴。
"欧阳公子,原来你会说话啊。"瑟瑟低低笑道。
欧阳丐颇有些不好意思,便领着瑟瑟,沿着台阶向上走去。
"江公子,方才多有怠慢,请到二楼雅室。"欧阳丐说道。
瑟瑟挑眉,这欧阳丐为何待她前后态度相差这般大?她百思不得其解。
推开二楼雅室的门,一室的温馨扑面而来。
未料到,在大船上,还有这般雅致的房间,与底层货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几案上放着一只青铜烛台,六只金凤盘绕烛台而上,每一只金凤的嘴里都衔着一枚红烛。烛火燃烧着,柔和温馨的光芒将室内照的亮堂堂的。
一张雕花描金的大床榻,层层叠叠的白色织锦悬垂而下,隐约看到里面的绣褥,都是最精致的绸缎制成,看上去极是名贵。
这么柔软的锦被绣帐,这么细腻温暖的房间,还有那淡淡的暖香,怎么看怎么是女子的闰房。
"欧阳公子,这是女子的房间吧?"瑟瑟蹙眉问道,莫不是欧阳丐看穿了她是女扮男装?
欧阳丐轻笑道:"江公子莫嫌弃,眼下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还请江公子在此凑合凑合。"
瑟瑟点点头,笑道:"怎会嫌弃,多谢欧阳公子。欧阳公子待我们真是太好了,这份恩情,江某日后必当回报。"
欧阳丐轻轻笑了笑道:"江公子不必客气,早点歇息吧。"言罢,关门去了。
瑟瑟躺在柔软的锦被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欧阳丐态度转变的过分怪异,可是也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恩潮纷飞之时,一阵飘渺的箫声传了过来。
箫声回旋婉转,优雅低缓,缠绵悱恻。夹杂在海浪声中,极是悠扬动听。
瑟瑟凝神聆听着,再没料到,在船上也能听到如此缠绵动听的箫音。这清越的箫声,倒是和明春水当日的箫音有和分像。
这箫声缠绵悱恻,倒是和明春水当日的箫音有几分像。
只是,明春水怎么可能在这船上呢,瑟瑟飘渺的笑了笑。
绝对不是他!
记得当日,明春水的箫声中透着孤高杀伐之意,而此时的箫声,竟是透着一丝缠绵失落的意味。
箫声缭绕,如丝一般缠绕住瑟瑟的心,勾起了心中千种滋味。
瑟瑟就在缠绵的箫声中,缓缓入眠。
夜渐渐深了,一抹月白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出现在瑟瑟床前,飘逸清淡的好似窗外那抹月色。
他手中轻执一管洞箫,脸上带着湿润的白玉面具。他的视线透过面具,从瑟瑟沉睡的脸上一寸寸掠过,她的睡颜,很美很恬静。只是,黛眉却微蹙,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郁结。
他墨黑的眼瞳一滞,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郁结,却在伸出手后,又缓缓收了回来。
宽大的白袖微垂,好似云朵一般轻飘。
"我欠你的,就用这一战来还吧,此后你我互不相欠,便是陌路了。"他淡淡低喃道。
他会助她收复海盗,他会保她平安。
瑟瑟睡眠一向很轻,何况又是习武之人,就算听不到声音,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她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一抹淡淡的白好似月色般从窗子里飘出。
瑟瑟颦眉,再眨眼看,窗前只有清澈的月色,莫非是她的错觉,只不过是月色明亮的缘故?
窗子敞开着的,幽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将帐慢吹得悠悠荡荡。她记得,睡前明明是关了窗子的,怎地又开了。
瑟瑟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窗外只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咆哮着。
不可能有人会从这里跃出去,否则,岂不是跳至海里。
瑟瑟笑了笑,将窗子重新关好。
窗下,一抹月白色的影子趴在船壁上,待她关好窗户后,纵身跃起,准确无误地跃到了瑟瑟隔壁的房间内。
*
转眼间,已经在海上漂了十多日。
原以为欧阳丐的大船纵然速度不算极快,但也应当比她们原先那只"银蛟号"要快的多吧,但是,令瑟瑟诧异的是,这船的速度还不如"银蛟号"。行了十多日,到"水龙岛"的航程也不过才行了一半。
瑟瑟嫌船行的慢,不知却还有人嫌快的。
欧阳丐就是那个嫌船行的快的人。
他负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不一会便将旁边坐在卧榻上喝茶的不钗和坠子转晕了。
"欧阳丐,别转了,再转我们就晕船了。"小钗的声音轻柔地传来。
欧阳丐顿住脚步,回首望着她们,凝眉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心里到底有没有主子。你看看,船都快到水龙岛了,楼主和江姑娘还不曾见过面。"
坠子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急的什么,我看啊,楼主目前对江姑娘,可不是那种感情!他心里还惦着那朵雪莲呢。"
欧阳丐皱了皱眉,挫败地长叹一口气。
"有件事,你们两个可能都不知道。"小钗踌躇片刻,犹豫着开口。
"何事?"坠子和欧阳丐问道。
"楼主和这个江姑娘,其实……"小钗顿了一下,眨了眨眼。
"其实他们已经……"小钗毕竟是云英未嫁,有些尴尬地说道,"已经共度春宵了。"
这句话一出口,惊得欧阳丐和坠子瞪大了眼睛,良久反映不过来。
半的,欧阳丐顿足道:"果然是做海商太忙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不知道。不行,改天我要向楼主说,我要做他的贴身侍卫。坠子,你方才还说,楼主对江姑娘没那种感情,不那种感情,怎么会在一起?"
"是这样的。"小钗凝眉道,"江姑娘不知为何中了媚药,是楼主帮她解得媚药。"
"媚药?"欧阳丐神色一僵,随即便喜笑颜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小钗你那里有没有媚药。"
小钗淡笑着望了他一眼,没说话。坠子朝着他冷冷撇唇。
欧阳丐懊恼地说道:"要是云轻狂那家伙在就好了,他身上什么药没有呢。"
坠子冷声笑道:"欧阳丐,你该不是还要用媚药这招吧,我看啊,楼主之所以不见江姑娘,没准就是因为媚药事件。你还是想一想别的招吧。"
欧阳再次凝眉,在室内转来转去,良久,他双眸一亮,道:"有了已。"
*
夜。
据说晚上有宴会,青梅早早便欢欣雀跃起来,就连紫迷眉眼间都浮上了欣喜之色。无聊的海上之行,让人多少有些烦闷。
一入夜,就有船上侍女送过来三张彩色面具,说是欧阳丐要她们去宴会时,都戴上面具。说这是效仿民国风俗的一个"化装宴会"。
"小姐,欧阳丐真是有趣,竟然搞什么化装宴会!怎地都没听说过。"青梅惊讶地问道。
瑟瑟笑了笑,道:"欧阳丐去过海那边许多国家,大概是从别的国家学来的。"
"想必很好玩吧,小姐,我们这就去吧。"青梅拿起一张面具戴在脸上,竟是一只调皮的兔子。
紫迷也笑着戴上了面具。
瑟瑟拿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戴上,这面具似乎是羊皮做的,软软的。
三人来到甲板上,甲板早已布置了一番,放了许多花盆,匠心独具地摆成优美的花式。花盆中的花开的正艳,姹紫嫣红。夜风拂过,漾起一阵淡淡的香气。
几个长长的桌案摆成一长溜,上面摆放着美酒佳肴。
瑟瑟微微笑了笑,这欧阳丐的大船,简直是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甲板上走来走去的人,都是戴着面具,看上去极是有趣。
既是宴会,自然就是用膳。
瑟瑟坐到几案前,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青梅却是好奇地拉着紫迷,在人群中到处穿梭,想要找到雅子和莫寻欢。
正在用膳的瑟瑟,忽然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她转首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朝她注视。眸光流转一圈,她的视线欣然一凝。
在甲板一角,有一个白衣公子正在凭栏而望。
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姿俊挺,丰神如玉,整个人看上去孤高而雅绝。
这夜是十五,浑圆的冰轮在他身后的海面上浮着,成为背景,似乎淡淡是为了陪衬他这个人而存在。
一身白袍在风里翩飞,和银白的月光融在一起,说不出的魁惑动人。
他就像高天流云,就像清风明月,有一种高中出尘的飘逸。
他的背影,让瑟瑟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披散而下的发,惊人的长和黑,与明春水是何其相似。
瑟瑟忍不住就要朝那人走去,可是她最终苦笑一下,没有动身。
就算是他,又能如何?
见了他,她该和他说什么呢?
如若没有那一夜,或许,他和她,还可以是朋友。但是,经历了那一夜,他和她之间,唯有尴尬。
何况,也不可能是他,他怎么无端出现在这里?
所以,瑟瑟坐在那里,依旧淡淡地用膳。
只是,一颗心,却有些控制不住地狂跳。
望海潮 010章
夜风轻扬,那白衣公子从船舷处缓缓转过了身。
明月清光,照亮了他的脸,瑟瑟看到,他脸上也戴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而不是明春水的白玉面具。
瑟瑟自嘲地勾起唇角,清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就算他没有戴着面具,她也认不出他,因为她认得的,只是那一张雕工精致的白玉面具,那张他和她在一起时,都不曾摘下来的面具。
瑟瑟缥缈地笑了笑,执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微辣的感觉顺着喉头蔓延而下,心底顿时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这种暖意太令人眷恋了,瑟瑟毫不犹豫地举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再斟一杯,又一饮而尽。
她不太会喝酒,做纤纤公子时,偶尔喝一点,都是味道温和的酒。这酒也不知欧阳丐从哪里弄来的,入口只有些微的辣,片刻后,便觉得辛辣的感觉一波波涌来,有些难以忍受。
瑟瑟喝的又太猛,辛辣的味道侵蚀在喉间,她忍不住眯眼,素手抚着喉咙,猛烈地咳着,纤白的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红晕。
她的咳嗽声引得周围目光纷纷侧向这边,瑟瑟忍不住苦笑一下。
白衣公子的黑眸眯了眯,眸光变幻莫测地望向她这边。
瑟瑟苦笑着,抚着胸口忍住了咳嗽声,她的咳嗽声太过突兀了。
"怎么,非要这么不要命地喝酒吗?"一道淡泊温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
瑟瑟回首,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鬼气森森的骷髅面具。瑟瑟算是胆子够大的了,但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她挑了挑眉,凝声道:"你是谁?"
"我是莫川。"温雅动听的声音从骷髅的嘴中吐了出来,令人觉得极是怪异。
瑟瑟眯眼,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
高挑秀挺的身姿,绯红的裙裳,流云飞髻,玉钗横斜,这样的妆扮确实是莫寻欢。
瑟瑟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像莫寻欢这样一个"绝色女子"却戴了一张阴森恐怖的骷髅面具,不得不说,这真是绝配。
"是船上的侍女给你的……这个面具?"瑟瑟低笑着道,这船上的侍女们也真是有趣。不知是不是妒忌莫寻欢的美貌,所以给了他一张这么恐怖的面具。
莫寻欢点点头,问道:"现在可好受了?"
瑟瑟眯眼微笑,感觉确实好受了些。
"我是说你的心情!"莫寻欢淡淡问道。
瑟瑟眯眼,双眸变成漂亮的月牙状,淡淡说道:"你以为我是借酒浇愁?这借酒浇愁愁更愁的道理我自小便懂得,所以,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只是喜欢,那种热辣辣的感觉。"
这种热辣辣的感觉,会让她心中热哄哄的。是她太寂寞了吗,所以才会恋烈酒的热度。
瑟瑟一边说,一边又自斟了一杯,举起杯子,才要喝下去。
莫寻欢伸手拦住了她,手指一勾,将她手中的酒盏拿了下来。
"这是异国的白酒,味道辛辣,且容易醉。你应当喝这种酒。"莫寻欢淡淡说道,从几案上拿起一个酒坛,将海棠红色的酒液倒入酒壶中,为瑟瑟斟了一杯。
"这是葡萄酿成的果酒,你尝尝。"修长的指勾着琉璃盏送到瑟瑟唇边。
盏是通透的琉璃盏,酒是海棠红色,勾着琉璃盏的手指是修长白皙的,月光下,这样一副画面,无疑是美的。
瑟瑟浅笑着,从莫寻欢手中接过琉璃盏,细细品了一口,果然是味道醇美。甘美的味道,冲淡了浓烈的辛辣味,瑟瑟顿时止住了咳。
"多谢!"瑟瑟嫣然轻笑道。
酒是好东西,但是却需要适可而止。她不能喝醉,她是不允许自己喝醉的。
两人坐在几案上正要用膳,就听到欧阳丐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明月共潮声,如此好景,又有佳肴,怎能没有乐音歌舞。听闻我们的几位客人,皆是乐中高手,下面就请她们演奏一曲如何?"
"好!"一片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瑟瑟凝眉,那客人自然是指她们了。这个欧阳丐,竟是要她们奏乐助兴了。
"江公子,不知您可否赏脸?"欧阳丐缓步走到瑟瑟身前,眯眼轻笑道。
瑟瑟淡笑着说道:"多谢欧阳公子抬爱,只是在下琴技浅薄,怕是会扰了大家兴致。还是免了吧。"
"江公子过谦了,还是莫要推辞了。在下可是听您的侍女说,公子的琴技可是超凡脱俗的。"欧阳丐高声说道。
她的侍女?
瑟瑟凝眸,看到青梅还着小白兔面具杂在人群里冲着她招手。
这个青梅,总是给她找麻烦!
"化装宴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戴着同样面具的人可以合凑一曲。"欧阳丐抬眸,视线在船上流转一圈,指着船舷边的白衣公子笑道:"那位白衣公子也戴着蝴蝶面具,下面请二位合奏一曲如何?不知江公子要用什么乐器?"
欧阳丐一挥手,几个侍女捧着古筝、琵琶、瑶琴……各色乐器走了过来,在瑟瑟面前站成一排,等待瑟瑟挑选乐器。
这架势,瑟瑟是推辞不掉了。
瑟瑟望着那些乐器,再次凝眉,欧阳丐的船上,真是应有尽有,就连乐器也这么全,且都这么精致。
欧阳丐对这次晚宴,倒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瑟瑟站着没动,他总觉得欧阳丐行事有些怪,他让她和那个白衣公子同奏,是巧合还是有意呢?
瑟瑟侧目望去,但见一个红衣侍女已经去请那位白衣公子了。不过,看样子没有请动。
白衣公子转首朝他们这边看了看,眸光从面具内透出,慑人心魄。他拂了拂云一般的衣袖,转身似要离去。
欧阳丐顿时急了,高声喊道:"那位公子,烦请和这位公子合奏一曲。"
白衣公子回首朝这边望了一眼,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在下不会奏乐。"
他淡若轻烟地说道,言罢,转首拂袖而去。
他就像一抹皎白的月色,转瞬隐入云中。
欧阳丐顿时傻了眼。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轻声问道:"那……江公子,不如您自己演奏一曲如何?"
怼瑟觉得头有一点晕,不知是不是船摇晃的缘故。
"好,我自己来。"她起身,缓步向前走去。
"不如,我和公子合奏吧!?"莫寻欢低低说道。
"不用!"瑟瑟摆手道。
不过是弹奏一个曲子,何用别人伴乐。
瑟瑟缓步走过去,不知为何,她觉得好似在隔着云雾看东西,那黑色的大海,皎洁的明月还有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面具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块绣着奇持花案的毡毯。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把瑶琴,走到船舷边,放了下来。
头顶的天,墨兰墨兰的,清澄的没有一丝云朵,好似一面墨黑的镜子,能照见人心一般。那轮远月,大的浑圆,圆的让人心碎。
瑟瑟盘膝坐在地上,在海浪声声中,弹奏起来。
淙淙的琴音从她指下流出的时候,甲板上嘈杂的人声忽地静了静。
瑟瑟的琴声很婉转、婉转再婉转,缠绵再缠绵,好似丝丝缕缕的情缠缠绕绕着,在夜色中流淌。如潇湘夜雨,似轻风夜潮,袅袅不绝,于不经意间打动人心。
令人心中有说不出的触动。
然,众人沉醉之时,琴音一转,忽而变得悠远苍茫,好似一个人在重重山峦之中,永无止境地走着。而空旷的山坳里,只有她一个人,孑然一身,唯见寂寞。
海风是什么时候凛冽起来的,瑟瑟不知道。
当时或许是她太沉醉于琴音了,也或讦是因为真的有些醉了。
她只觉得,当海风忽盛之时,她觉得面具有些碍眼,一把扯了下来,随手仍在了风里。面具被风高高扬起,刮到了天上,又悠悠荡荡漂到了海面上。
海浪声忽然大响了起来。
琴声随着海浪声,也忽然大作,好似有千军万马的威势,全然不是方才那泉水叮咚缠绵悱恻之音。
头脑晕晕的,她只是在凭着感觉在弹奏。
海浪沉沉,琴音萧索。
海浪滔天,琴音高亢。
弹着弹着,明月不知何时钻到了云里,海风忽然猛烈起来,海面上滔天巨浪汹涌起来。
风浪来的极其突然,大船瞬间倾斜下去。
船上船手早已见惯,似乎对这样的剧变并不惊讶。本来嘛,天有不测风云,尤其是海上,更是变幻莫测。
"飓风来了,大家快进船舱!"欧阳丐高呼道。
船手们一个个向船舱里钻去。
就在此时,一波海浪好似一面高墙,朝着甲板拍了过来。
青梅没有武功,吓得腿一软,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顺着甲扳滑了下去。
"青梅!"紫迷伸手,但是没抓住青梅的衣角。
海水溅了上来,瑟瑟睁开迷离的双眸,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腰肢一拧,从船舷边跃起,青色的身影淡淡的,好似一抹青烟飘过,她一把揽住了青梅的腰胶。
海浪拍了下来,两人被冲到了船舷边,冰凉的海水带着腥咸的味道将瑟瑟和青梅淹没,单薄的衣衫完全被淋透,冰冷的海水让她们浑身颤抖。
受不住海浪的冲击,青梅已经昏迷过去,海浪的势头很大,瑟瑟也被拍的头昏脑胀,但是,她死死抓住了船舷,不让自己掉下去。
待第一波海浪过去后,她伸臂用力一甩,将青梅扔了上去。
紫迷正扑过来要救她们,迎面接住了青梅。
第二波海浪又汹涌着,冲了过来。
瑟瑟全身的力气似乎用尽了,也或许还有些醉意,瑟瑟软软的提不起内力来,就在此时,白衣如雪,一抹月白色影子,宛若高天上那一轮月光,飘然飞向船舷。长袖舒卷间已经将她的身子勾在怀里,在第二波巨浪拍来之前,抱着她,翩然落在甲板上。
哗啦一声,巨浪在身后冲天而起,又咆哮着远去。
早全身被淋湿的瑟瑟偎在面前这个怀抱里,她感觉到这个怀抱在颤抖,不知是是她冷的发颤,还是他在颤抖。
他抱她抱得很紧,有一瞬,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能闻见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不同于夜无烟身上的龙涎香,而是一种自然的清淡的香气,淡的似有若无。似竹香,又像是茶香,似乎又都不是,但是,却的确很好闻。
这种香气混合着温暖的气息,一起向瑟瑟笼罩了过来,让瑟瑟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也不知是欧阳丐从哪里弄来的酒,后劲极大,纵然此时,她被冷水冲过,身上寒冷,内心深处却燃着一团火。
瑟瑟紧紧搂住这个人的脖子,她感觉到穿上怀抱很熟悉很让人安定。她在他怀里依偎着,枕着他的臂弯,眯眼轻笑。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笑,大约真是醉了吧,醉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莫寻欢本来也已经冲了出来,当看到那抹月白色身影时,他的脚步便定在了甲板上,此时看到瑟瑟平安回来,微微舒了一口气。
"哎呀,江公子你没事吧?天啊,方才真是危险死了,要是江公子掉下去,那肯定葬身大海了,幸亏这位公子相救。江公子,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公子啊。"欧阳丐笑吟吟地说道,他没敢说出来明春水的身份。
此刻,大约只有他是最高兴的了。
本来,他是安排了让他们两个一起奏乐,是以将两个蝴蝶面具给了他们两个。不想楼主不领情,拂袖而去,急得他连连跳脚。
好在老天有眼,刮了一场飓风。
这飓风来的真是时候啊!
欧阳丐瞧着明春水紧紧搂着瑟瑟,抱得那样紧,嘴就有些合不拢。
"公子,你没事吧!"青梅哭道,方才她吓得不轻。
"我没事呢!"瑟瑟眯眼轻笑着说道,美丽的眸子水雾氤氲,肤白唇红,格外动人。
明春水低眸看了看瑟瑟灿然而笑的醉颜,心中一滞,他将瑟瑟小心翼翼放下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飘然而去。
"小姐,你认识方才那个白衣公子吗?"青梅诧异地问道。
紫迷也蹙着眉。
很明显她们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
瑟瑟淡笑着说道:"不认识!"
她虽然有些醉意,可心底还是清楚的。
她以为她只认得那白玉面具,她以为她不会认出他来的。可是,方才那一瞬,当他将她紧紧掳在怀里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一瞬,她便知晓是他,不会错。
可是,认出了他,又能怎样?
她只能说不认识,因为他和她已是陌路。
欧阳丐瞧着转瞬已然离去的明春水,瞧着淡淡轻笑的瑟瑟,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
*
明春水凝立在窗畔一动不动,视线透过窗子,凝视着黑沉沉的大海。飓风已经过去,明月不动声色地挂在天边,将万缕银辉洒向大海。
大海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个世界还是和方才是一样的,可是,他的心,却翻腾着巨浪。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窗前已经站了很久了。
欧阳丐站在他身后,有些担忧地瞧着他的背影。此时,他拿不准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欧阳丐,还有几日可到水龙岛?"明春水忽然转身问道,他的口吻很轻,没有一丝怒意。可是欧阳丐还是知道明春水已经不悦了。
此时,他的轩眉微微扬着,薄唇抿着,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而注视着他的眸光却极其锐利,让他有些不能呼吸。
"将机括打开,全力前进,不出三日,应可抵达。"欧阳丐轻声道。
"好,我要你两日抵达!"明春水云淡风轻地说道。
"是!"欧阳丐垂首答道,两日,这个速度对他而言,颇具挑战性啊,看来不仅需要把机括全部打开,还要将所有船手都用上。
*
接下来的日子,瑟瑟明显感觉到"墨鲨号"行的快了,再不是之前慢慢悠悠的样子了,好似有人催着赶着一般,行的风驰电掣。
瑟瑟注意到,这艘大船建造的不仅别具一格的大,更令人咂舌的是,还有一些可操作的机括。就是没有船手划船,也可以自行前进的。大约前一段时日,那机括没开。
这两日,似乎是打开了机括,是以船的速度快的惊人。
能设计出这么奇巧的船只,大约除了璇玑府,再没旁的人了。想必,就连南越的水兵,也不见得有如此新颖的船只。
自从知晓了明春水在船上,欧阳丐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而凤眠,初见时,他便是和明春水在一起的,那么,他也被明春水所用了。
只是,瑟瑟想不通,璇玑府明明已经臣服于朝廷,何以又为"春水楼"做事呢?记得璇玑老人,对南越可是极其忠心的。
想不通的事情,瑟瑟便不再想。
因为也没时间想了,因为"墨鲨号"已经抵达"水龙岛"了。
"墨鲨号"在望见"水龙岛"后,便停止了前进,放了一条小船,让瑟瑟她们乘船前去。
欧阳丐亲自前来为瑟瑟送行。
"欧阳公子,这些日子打扰你了。"瑟瑟轻笑着说道。
欧阳丐眯眼笑道:"不打扰,在下很愿意为江公子效劳。据说水龙岛四周暗礁重重,你们可要小心啊!"
"欧阳丐,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多谢你了。"青梅笑着说道。
欧阳丐眨了眨眼,大善人么,若是她们知晓当日就是他派人砸穿她们的船,不知道是不是还这么想。
瑟瑟她们一行人登上小船,挥手想欧阳丐道别。
望海潮 011章
瑟瑟一行人驾着小舟远丢,明春水始终没有出来。直到行了好远,瑟瑟回首望去,隐隐看到"墨鲨号"的望楼上,有一道白衣飘然的身影。瑟瑟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惘怅。
水龙岛到了。
当年,瑟瑟的娘亲嫁到南越后,海盗们便退隐到"水龙岛"。
十几年过去了,海盗们又有了新的海盗之王,岛上形势究竟怎样,谁也难以预料。是以,瑟瑟此次进岛,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葬身岛上。但,瑟瑟并没有被危险吓倒。
水龙岛四周,全部是暗礁群,若想进岛,没有水龙岛上的船只接引,是极其危险的。
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海面也是一片橙红。
瑟瑟她们驾着船在水龙岛周围绕了一圈,却不敢贸然进岛。
"小姐,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绕吧?!"青梅小声问道,如若再绕下去,天便黑了。
"再等等,若是再无人出来,我们就驶进去。"瑟瑟曼声道。凭着雅子的划船技术,或许可以进去的。
正说着,就见一艘小船从暗礁群里驶了出来,这是一艘小型的巡逻船,船上四个水手,还有两名海盗。
瑟瑟低声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别说话。"
几人都低低应了,莫寻欢抱膝坐在船上,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瑟瑟嘱咐雅子,调转船头,假意逃走。
果然,那两个海盗看到她们的小船,呼喊着追了过来,不一会就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哈哈哈,一船美貌的娘儿,好久没见这么美的货色了,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要逃,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以为还能逃走吗?"一个海盗哈哈狂笑着,将挂在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
夕阳下,短刀闪耀着令人心颤的寒芒。
"都乖乖的,否则老子就把你们扔到海里喂鱼。"两人说着,跃上瑟瑟的船,将她们用绳子五花大绑困了。
几个人乖乖的都没有反抚,为的就是被他们抓进去。两个海盗也不问几人的来历,带了她们就向岛内驶去,或许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几个娇滴滴的女子,来这里是有特殊目的的。
果然是暗礁重重,这些暗礁都藏在海波里,极难发现,也有少数高大的凸出水面,看上去棱角分明,如犬牙交错,很是骇人。
过了暗礁群,便遥遥看到"水龙岛"了。
从海滩上望过去,水龙岛上树木郁郁葱葱,那些树木极其怪异,和陆上植物不同,透着浓浓的异城风情。岛上山也不少,有些光秃秃突兀地立着,有的长满了树木和鲜花。
几个海盗带着瑟瑟她们一路进了岛,穿过林子,就来到一大片依着山坡走势而建的寨子
夜幕降临,岛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有烤鱼的香气扑鼻而来,伴着粗鲁的大笑声。
在寨子前的一片空地上,几十个海盗正三五成群地喝着酒。他们身侧的村上,绑着十几个女人,都是衣衫凌乱,好似没有穿衣服一般。很显然,她们都是海盗们掳来的玩物。
有女子的哀嚎声传来,瑟瑟清眸一眯,眸光忽而变得幽深。这些海盗,竟然已经狠暴残忍到这种地步。
走在她旁边的莫寻欢脚步一顿,瑟瑟注意到他的眸光,在这一瞬间,忽而变得血红。
瑟瑟乍然明白,这些女人,或许就是伊脉岛的臣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臣民受辱,是何等的残忍。然,莫寻欢虽然手中拳头早已握的指甲陷入肉中,但,他的脸上,神色依旧淡淡的,不为所动。
这份忍耐,也只有目睹了更残暴的虐待,才能够练就吧。
将瑟瑟她们掳来的海盗,恭敬地过去向一个男子禀告。
那个男子很显然是这伙海盗的头目,生的倒也人模人样,只是一双眼睛,阴狠的令人望之心颤。
他站起身来,绕着瑟瑟她们转了一圈,厉目中闪着淫邪的眸光,他大声道:"绑到树上去!"然后指着莫寻欢道:"这个谁也不许动,老子要献给大王去,这其余的赏你们了。"
莫寻欢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但,黑眸中却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因瑟瑟是女扮男装,看上去又很文弱,那些海盗没将瑟瑟当回事,将她扔在树旁,无人理她。
其余海盗一见那头目下了命令,早已多日没见新鲜女人,自然是一哄而上。围住青梅紫迷和雅子,就要上下其手。
青梅吓得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尖叫。紫迷纵然会武,神色也淡定,脸色却已苍白。雅子却好似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刷"的几声轻响,几缕血花溅开,在篝火的照耀下,闪耀着妖艳的光芒。
几只想要行凶的脏手,手腕上都多了一圈血痕。血痕很深,但却绕着动脉划过,很显然,这只是警戒,否则,这几只手怕都要作废了。
海盗们大惊,齐齐回首看去。
只见红彤彤的篝火下,原本捆绑如粽子般的青衣公子淡然凝立在那里,身上绳索早已散落在地上。
光华流转的刀影一闪,没入他的腰间。清丽而宁静的脸上挂着淡而闲的笑容,双目清澈的犹如秋水中的明月。眼神高雅恍若山巅落雪,似乎看一眼,就能令人自惭形秽。
这样的高雅的人,纵然是杀人的时候,恐怕也不会流露出丝毫血腥的戾气。
他的笑容那般闲雅,几乎令人忽略了他眸底的寒意。仔细看去,他波光潋滟的眼底深处,荡漾着凛凛的寒意,冷静的有如水晶。
当他们的目光触到她眸中的寒意,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你,是谁?"海盗头目愣了愣,高声喝道。
不知为何,身经百战的他,此时看到这个青衫公子清眸中的寒意,竟是有些恐惧。
"把这些女子都放了。"瑟瑟淡淡说道,声音清澈如流水。
她的眸光从那些被绑的女子身上掠过,这一刻,她眸中满是悲悯。暗中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必须让自己看上去冷静、强大。然而,她知道她心中早已不能平静了。
瞬间的恐惧过后,海盗头目望了望身后几十名海盗,笑了笑,道:"就凭你,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过会耍两下弯刀,就敢来命令老子了。这样吧,可以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胜过我手中的刀,我就让你把这些女人都带回去。如何?"
瑟瑟淡淡笑了笑,清亮的眸中尽是冷然。她青袖一扬,几道寒光在空中划过,射到旁边的村上,绳索被划开,青梅紫迷和雅子一挣,便脱开了捆绑。
紫迷身影一晃,飞身跃到瑟瑟面前,冷声道:"你还不配让我家公子动手。"言罢,她轻轻将挂在腰间的一只箫执在手中。
紫迷的箫,不是用来吹奏的,而是兵刃。比一般的萧要长,要粗。
"铁血箫?"那海盗头目一见,双眸一瞪,连连后退。
方才那两个将她们掳来的海盗有些傻眼。明明见到她们身上都没有兵刃的,此刻,也不知方才那个青衫公子的弯刀从哪里来的,而这只萧,竟也是兵刃。
"你既认得铁血箫,还不放了这些女子,带我们去见岛上的大王!"紫迷冷然而笑。
海盗头目闻言,狂笑道:"铁血萧又如何,看来你是铁玉郎的孩子,不过,你可知,就连你爹都被我们幽禁了,你们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瑟瑟闻言,心中一凌。
当年,娘亲手下的四大龙将分别是紫迷的父亲铁玉郎,青梅的娘亲青鸟,还有马腾,西门耀。阴阳师是青梅的爹爹。娘亲自从退隐后,就不再管东海之事,也不打探东海的消息。
但,每年,紫迷的父亲却都会有一封信笺送到娘亲手中。就在几月前,瑟瑟还听的紫迷说起,他爹爹来信,说水龙岛一切都好。
自从听闻伊脉岛之事,瑟瑟便知晓,那些信很显然不再是真话。她也怀疑紫迷的爹爹已被囚禁。但是,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心中凌然。想当年,四大龙将是何等威风,竟然都被囚禁了吗?
紫迷闻言,握着铁血萧的玉手发颤,她眸中寒光一闪,手中铁血箫已经带着破空尖哨之声,袭向那个海盗小头目。
"今日我就抓了你,去救我爹爹。"
短刀和铁血箫击在一起,溅起星星点点的寒芒,她的身姿犹如一只小鸟儿,不断绕着那海盗小头目缠斗。铁血箫每一次刺出,都带着尖锐的剑气。
其余的海盗早已分散开来,将瑟瑟一行人包围在内。
不到三十回合,那海盗头目就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败在紫迷手下。
忽听得一道冷然的大喝声:"这是做什么?"
一行人踏着夜色缓步走来,为首的人,是一个年轻海盗,浓眉紧缩,微黑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意。
瑟瑟眸光一滞,那年轻的海盗竟然是在海上劫掠瑟瑟她们的马跃。
一众海盗看到他走来,恭声道:"马将军。"
想不到,这个马跃,竟是水龙岛的海盗,而且,看样子还是一个头目,怪不得武艺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马跃冷声问道,及至看到莫寻欢,眸光一亮,呵呵笑道:"小娘子,你怎么来了,莫非是想通了,来投奔本将军了?"
忽听得一声惨呼,和紫迷斗在一起的海盗小头目捂着耳朵哭道:"将军,救我!"
马跃哈哈一笑,将颤斗在一起的紫迷和那个小头目分开,笑道:"别打了,一家人,一家人。"
众海盗闻言,顿时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一家人?
马跃冷喝一声道:"日后她便是本将军的娘子了,难道还不是一家人。你们都给我滚,能滚多远滚多远去。"
莫寻欢闻言,眸光冷冷闪了闪。
这个马跃,还当真是脸皮够厚的。
"将军,这个女子手中拿得是铁血萧。"那海盗小头目小声说道。
"是吗!?"马跃轻笑着说道,"你不会见到箫就说是铁血箫吧,哪里有那么多的铁血箭,铁血箫不是在铁玉郎手中吗?"
海盗小头目呐呐地说道:"属下不认识,可能是看错了。马将军!"
马跃眯眼笑着道:"都滚。"
一众海盗顿时散去。
"小娘子,随我来吧。"马跃嬉皮笑脸地冲着莫寻欢笑道,忽而朝着瑟瑟使了一个眼色。
这一瞬,瑟瑟忽然觉得这个马跃,似乎不同于方才那些海盗。当初在海上劫持她们时,纵然他对莫寻欢又是调戏又是劫掠的,但是,神色间却没有丝毫龌龊。
瑟瑟凝眉,觉得马跃绝非外表这样,遂,随了马跃向寨子里而去。
一行人来到一座古朴的木质阁楼前。
室内,烛火摇曳。
关上房门,马跃一脸的嬉皮笑脸瞬间凝重起来。
他扬眉对着瑟瑟打量一番,道:"你的新月弯刀是如何得到的?"
瑟瑟黛眉一凝,想起那日在海上,自己弯刀出鞘时,马跃似乎是极其惊异的说道:你用的可是新月弯刀?
"你是谁?"瑟瑟低声道,很显然,这个马跃那日巳经料到了她的身份,因为新月弯刀是娘亲的兵刃。身为水龙岛的海盗,当是知道的。
马跃眨了眨眼,道:"当年骆龙王在海上叱咤风云,她手下有四大龙将,我便是四大龙将中的马腾之子。"
"原来你是马腾的儿子。"瑟瑟低声说道,娘亲和她说起过,马腾是她的忠将,遂低声道:"骆龙王正是我的娘亲。"
马跃闻言,神色一凝,问道:"公子可有信物?"
瑟瑟将脖颈间的金令牌拿下,道:"信物可是指的这个?"
马跃接过金令牌,看了看,又还到瑟瑟手中,沉声道:"正是这个!"他顿了顿,又问道:"只不过,我记得骆龙王的孩子是一位丫头,可不是一位公子啊?"
瑟瑟笑了笑,道:"我确实是一个女子,只不过女扮男装罢了。"
"女扮男装?"马跃摇摇头,颇为失望地说道,"如若你真是男子就好了,或许能凭着这块金令牌收复群盗,可惜……"
言下之意,颇有些失望。
"女子怎么了?你这个淫贼。"青梅在一旁不平地说道,她对马跃的印象相当不好。
马跃扬了扬眉,道:"你又是谁?"
"你管我是谁?"青梅鼻孔朝天哼了一声道。
"马跃,四大龙将何在?"瑟瑟冷声问道。
"被西门楼囚禁在地牢里。"马跃淡淡说道,黑眸中隐隐闪过一丝痛色。
"西门楼?"瑟瑟眯眼道:"西门耀的儿子?"
"不错,他现在就是海盗之王,没想到这小子平日看上去文文弱弱,没想到不禁武艺高强,且如此狠毒,就连他爹都一起关在了地牢里。如今,他倒是逍遥自在地在伊脉国做了王。"马跃恨声道。
海盗之王居然是西门耀的儿子,竟将连同老爹在内的四大龙将全部囚禁了起来。
"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为何不去救他们?"青梅凄楚地说道,她的爹娘可都是囚禁在那里的。
"这么说,你是青鸟将军的后人,而你,是铁叔叔的女儿了。"马跃指着青梅和紫迷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救他们?太难了,如若不是我随波逐流,他们早就连我一起囚禁起来了。"马跃长叹道:"你来了正好,我原以为你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没想到竟得了骆龙王的真传。这次,除掉该死的西门楼或许可以有一线希望。"
瑟瑟的武功幸亏隐瞒的好,以至于这些海盗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否则,她怕早就遭受了暗算。
"目前岛上都是谁的势力?"瑟瑟问道。
"自然表面上都是西门楼的势力,包括我,名义上都是他的人。不过,我知道至少有一半是忠于四大龙将的,另有一半是观望的。西门楼的忠实下属大多都随了他去了伊脉国,只有少部分留在这里监视着水龙岛的情况。"
"想办法收复那一半观望的人。"瑟瑟冷声道。
"这个容易,你只要亮出你的金令牌和还有你的武功。"马跃道,"这个我来安排。"
*
这日,日光明丽。
水龙岛最南端的海角上,绿村掩映。
一大片空地上,挤满了千来名海盗,他们都执着短刀长剑,正在望着前方的比武高台。
那比武台子是昨日才搭好的,据岛上的马跃将军说,今日要在此比武。
岛上的海盗,这两年已经很少比武了,以前他们之中的很多头领,都是通过比武得出来的。自从西门楼做了首领,便取消了比武,直接任命。
是以,他们对今日的比武都很期待,每个小队私下先比武,选出了胜利者,来参加今天的比武。
今日,瑟瑟特意恢复了女子妆扮,她要以女子身份来夺取这场比武的胜利。
她站在树荫中,望着那些海盗,他们一个个都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的钢筋铁骨,斗志昂扬。他们抽完签号,便站在台下等着上场。
瑟瑟淡淡凝立在比武台上,她从未想到,有一日,她会站在水龙岛这块土地上,和这些男人们决斗。
海风拂来,带着清凉的海的气息。她手中拿着一个写着号码的签条,她不知对手是谁,但是,不管是谁,她都要赢。
台上经过几轮决斗,终于有人叫到了瑟瑟的签号,她淡淡笑了笑,右足一点,青裙起舞,如蝴蝶一般,飘然落在擂台上。
在比武台对面,有一座陡峭的高山,山上灌木葱郁。
一处峭壁上,有一株枝繁叶茂的花树,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一树的浅粉流红。
树下,站着一抹月白色身影和一袭紫影。
白色身影正是明春水,他淡淡站在花树下,手中拿着"千里眼",向着比武高台方向观望。看到瑟瑟上场,轩昂的修眉轻扬,唇边带着一抹潋滟的笑点
"楼主,她能赢吗?"一个紫衣男子凝眉问道。
明春水勾唇浅笑道:"不出意外状况,应当无事,她大约是习练了特殊的内功,进展很快。你只需时刻关注伊脉岛的状况便行。我猜这边的状况已经传到了西门楼耳中,他不日便要出兵。"
紫衣男子点点头,一脸冷峻肃杀之色。
比武台上。
瑟瑟第一场面对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生的极是健壮,一身的钢筋铁骨。
当瑟瑟站到擂台上时,台底下传出来一阵呼哨声和嘲弄声。
瑟瑟淡若轻烟地一笑,对这些嘲弄声置之不理。
对面的男子对于瑟瑟的出现,极是不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女子,竟然也来参加比武。他双手握拳,将关节握的嘎嘎作响。他声音粗嘎地说道:"小姑娘,和你比武,不用兵刃。只用拳头,你若是输了,就做我的娘子吧。"
眼下之意,是要让着瑟瑟了。
瑟瑟悠悠一笑,道:"既是你不用兵刃,那么我的兵刃也不用了。"她不需要他让。
那男子放浪一笑,便纵身向瑟瑟扑来。
瑟瑟静立着没动,待得那一抹黑影从头顶压下时,才飘然挪开。
那男子倒没想到瑟瑟身形如此灵活,扑了一个空,伸脚稳住身形,转身再次袭向瑟瑟。那男子的拳头紧握,向着瑟瑟前胸便抓去。
瑟瑟眸光光芒一冷,也不躲闪,宽宽的云袖一拂,袭向男子面门。
她不愿动手去和他厮缠。
衣袖带着冷风,从那男子面门凌厉舌过,好似刀刃一般,男子一惊,缩掌收足,头一仰,避开了脸面,下巴却好似被刀割一般疼痛。
瑟瑟伸足,袭向他下盘,那男子立足不稳,就此从台上掉了下去。
第一场,瑟瑟赢。
望海潮 012章
只是一招,便赢了对手,这在比武中绝少仅有。
瑟瑟今日,意在夺魁,是以,出招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一个女子竟然三两招内便将一个大汉打倒,而且身手利落、迅速、漂亮的令人咂舌,不能不令那些海盗惊异。
在众海盗惊异的眼神之下,瑟瑟拂了拂衣袖,翩然下台。她站在人群之外,青衫临风飘举,唇边浮着一抹笑意,如落雪般纯净。
比武高台旁边的树荫下,摆着一长溜长桌,桌旁坐着几名海盗首领,他们都是水龙岛目前的首领。其中一名,是水龙岛的大首领,也是西门楼的忠实下属,名叫宁放,三十来岁的年纪,长相很是威武。
前两日,马跃前来找他,说是要在岛上举行一次比武大会。他考虑到最近两年海盗们都没有比过武,一些海盗头目都是任命而非比武选举。
这些海盗们也该切磋切磋了,是以便答允了这件事。
他没料到会有一个女子也参加比武,便转首问一旁的马跃。
"这个女子是谁?"宁放问道。
马跃嘻嘻笑道:"这是属下队伍里的,是前一阵子我从海上掳来的,她倒是也有两下花拳绣腿,便也想比比。我就允了她。"
宁放闻言,笑了笑,道:"你掳来的部下?倒是有两下子。"
接下来的决斗,瑟瑟都以胜利而告终。
如若说第一次赢,是意外,那么经过几轮的决斗,谁也不敢小视她了。
最后一轮,只有瑟瑟和另一个海盗决斗,来夺取今日的第一。
那个海盗,他的武功不弱,瑟瑟也不敢小视。
鼓声一响,瑟瑟便飘身上台,淡笑着说道:"请了。"
对方也同样不敢小视瑟瑟,手中执着兵刃,对瑟瑟严阵以待。
瑟瑟说了一声:"请了!"那人毫不含糊地纵身跃起,右手之剑,向瑟瑟刺去。瑟瑟用剑一格,将他的剑架住。冷不防,那人蓦地一挥左手,袖中一道黑影闪过。
瑟瑟大惊,忙疾步后退,但是,青衫却依旧被抓裂了一角。
那道黑影转瞬之间,又重回到那人的袖中。
原来,此人这场,对瑟瑟颇多顾忌,将秘密武器用了出来,到底藏在袖中的是什么兵刃呢?
两人又斗了几招,那奇怪的兵器每每在瑟瑟快要制住对手时,便从袖中突地飞出,抓裂了剑气,扰乱了瑟瑟的剑法。
又斗了几招,瑟瑟终于看清,那人袖中藏着的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铁钩五指抓,伸缩间,好似活物一般。
看清了是什么兵刃,瑟瑟心中安定下来,展开绵绵剑意,向对手攻了过去。
一时间,高台上,剑影纷飞,虽然那五指抓还是不时地偷袭,但是,都没再得逞,连瑟瑟的衣角都没沾着。
一招,两招,三招……
在第十招上,瑟瑟飞身跃起,墨发迎风,如墨云般在脑后飘展。清澄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对手惊诧地看到瑟瑟飘身落下,看到她清澈的黑眸中,映射着他惊恐失措的身影。
剑以迅雷之势刺向他的左胸,他伸剑去挡,却冷不防,一双玲珑别透的纤纤玉手从瑟瑟青袍宽袖中探出,闪电般地封住了他的穴道。而她手中的剑,在刺入他体内时,忽然收住。虽然鲜血流了出来,但是他知晓,那伤口并不深。
这个女子,手下留了情。
比武的最终结果,瑟瑟夺了第一。
看台下的海盗们,脸上闪过各色表情,惊诧的,不信的,甚至还有羞怒的,堂堂男子们,都败在一个女子手上,他们怎能不恼。可惜的是,他们确实斗不过她。
"哎呀,小姐胜了,新月弯刀都没有出鞘就胜了。"青梅欣喜若狂地欢呼着。
紫迷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莫寻欢依旧是女子装扮,云鬟高绾,红裙翩然。绝美清冷的脸上,浮现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一直担心瑟瑟赢不了,但是,当比了几场后,他便不再担心。他知晓她会赢,但是,他还是没想到瑟瑟会赢得如此漂亮。
尤其是当她纵身跃起时,一袭青裙好似墨莲般在湛蓝的天幕下绽放,那一瞬的风华,让他心中莫名一荡。
他不得不缓缓闭眼,才压下心头的澎湃。
他不会忘,他是莫寻欢,是莫要寻欢的莫川。再次睁眼,他黑眸中闪耀的只有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清光。
对面的高山上,明春水将手中"千里眼"轻轻放下,眸光透过面具,闪耀着复杂的光芒。
"女中豪杰!"一向不多话的紫衣男子铁飞扬都感慨地说道。
明春水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应当是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明春水淡淡说道。
铁飞扬忽然凝声说道:"不好,楼主,似乎是有意外。"
明春水手指一颤,执起"千里眼"向高台上望去。
瑟瑟翩然凝立在高台上,水龙岛的大当家宁放缓步走上来,抚掌道:"这位姑娘真是好武艺,令人钦佩,夺了第一,不知想要什么奖赏?"
瑟瑟转首,凝视着眼前的灰衣男子,她知道他便是水龙岛目前的首领,西门楼的属下。
瑟瑟勾唇一笑,颊上若隐若现的酒涡,好似盛了一汪甜甜的蜜,弯月形的清眸笑的那样好看,只是眸底,却盛满了冷澈。
她淡淡说道:"我想要你这个大首领的位子。"
宁放闻言,仰头狂笑,好似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
"好,好,我从未见过如此有胆量的女子。你真令人刮目相看,我不介意你的玩笑,做我的下属可好。"他沉声说道。
很显然,他以为瑟瑟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
"不,我只想要你这个首领的位子,你给还是不给。"瑟瑟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似她所要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物事。
"哈哈哈,小姑娘,你以为你赢了第一,就能坐上首领的位子,倒真是幼稚的很那。你问一问,我底下的弟兄是不是肯答应。"宁放笑容一凝,意识到瑟瑟并非玩笑,他冷冷说道。
"就是,以为武功高,就可以做首领么?你不一定是我们大首领的对手呢。"
"我们都是七尺男儿,怎么甘心让一个女子来领导呢,哈哈哈……"
"这个小女子倒真是猖狂的很那。"
底下传来众海盗的高呼声和不屑声。
就算他们对瑟瑟的武艺很是钦佩,可是要他们臣服于一个女子,还是万万不肯的。
瑟瑟眯眼,清眸中冷意闪过。
她知晓这个位子并不易得,听着众海盗的狂呼声,她伸指摸了摸胸前娘亲的金令牌。清眸流转,她看到马跃在底下一直向她使眼色,示意她拿出金令牌来。
她的指在金令牌上摸了又摸,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不想依靠娘亲当年的威望,那样纵然收复了众海盗,又有几个真正心服于她的。何况,眼下这些海盗都是年轻一代的海盗,早已不是当年娘亲的部下了。他们对于娘亲的威名,只不过是来自于老一代海盗的陈述。
"你说,究竟如何,才肯让出首领之位。"瑟瑟冷冷说道。
宁放双眼一眯,深幽的眸光死死地盯在瑟瑟脸上。
这是一张清丽而宁静的脸,柔婉中透着坚强。那双极好看的黑眸中,流转着势在必得的坚韧。
这个女子,是一心要得他这个位子了。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马跃所说的那样,她仅仅只是他掳来的一个女子。看来,马跃那小子,终究还是假意臣服于大王的。不过,他以为要夺他的位子这么简单吗,就凭这个女子,这也太可笑了。
"好,你若真的要得我这个首领的位子,那么你就接我三箭。"宁放冷冷说道,脸上一片肃穆。
"哦?"瑟瑟不解地挑眉。
"在地上立上一个大木桩,然后,将被射人连腰带腿都困在木桩上。我呢,就站在十丈开外,向被射人连射三箭。若是被射人能安然躲过这三箭,那么,被射人便是这里的首领。如何?你可敢做这个被射人?"宁放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瑟瑟凝眉,将她的腿和腰以及手都紧紧缠在木桩上,那岂不是不能动弹。而他,要向她连射三箭,她能躲过吗?
"敢不敢?"底下有海盗开始高呼,"不敢就赶快下台,没这个胆量还想统领海盗?"
叫嚣声充斥着耳膜,瑟瑟眯眼瞧去,只见莫寻欢一向淡然的脸上,也浮上一层隐忧。还有青梅和紫迷,急得跳脚,一直向她挥手,示意不要。马跃更是急得一直用手指着脖颈,示意她拿出来金令牌。
而此时,瑟瑟却知晓,就算她拿出来金令牌,怕也是会被海盗们瞧不起的。
"怎样,据说当年骆龙王夺取海盗王之时,也是过了此关,你敢不敢。"宁放眯眼冷笑道
瑟瑟心中一震,娘亲的事情,她从未和自己说过。娘亲也是通过此关,才降服这些海盗的么?她记起,娘亲教她习练暗器之时,最先教的,便是如何躲避暗器。
她淡淡一笑,冷声道:"好!"
这个"好"字一出口,海盗们的叫嚣声瞬间静(19lou)止。
他们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胆量。
被人连射三箭本就已经难以躲开了,何况,还是绑在木桩上受这三箭,更何况,射箭的人,是水龙岛上箭术最精准的宁放。
不说别的,他们之中,就无一人敢受这三箭。
海盗们愣愣瞧着瑟瑟,沉声不语。
一时间,诺大的岛上,似乎只有遥遥的海浪声在低吟。
"别!绝不能这么做!"一道灰影从长案上弹起,向瑟瑟跃来,是马跃。
"你那是找死!"马跃急急说道,"此关无人能过的,你还不拿出你的东西来。"
"什么东西?"宁放冷冷问道。
"大家听好了,她就是……"马跃高声喝到,但是一开口,就被瑟瑟冷声止住了。
"马跃,住口!"瑟瑟低呼道,若是此时拿出娘亲的金令牌来,无疑会将娘亲的威名践踏。曾经叱咤风云的骆龙王的女儿竟是一个胆小鬼么?
"我可以的!"瑟瑟一字一句说道,虽然心中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她还是有一丝赢了的希望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马跃望着瑟瑟清眸中的决绝,心中一凌,不知怎么就被她的目光看的自惭形秽。
她想,虽然他没见过骆龙王,但是,这个女子,绝对不会比骆龙王当年要差。不知为何,他觉得,她绝不会败。
他点了点头,道:"好,要小心!"这一瞬间,他已被瑟瑟的胆识深深折服。
大木桩被重重地钉在地面上,有海盗过来,用铁链将瑟瑟的双脚、腰部、双手都被紧紧地困在了木桩上。青梅紫迷莫寻欢雅子还有马跃都被众海盗屏退到十丈开外。
岛上,千来名海盗,却是静谧的好似没有一个人,只闻呼呼的风声。
没有人注意到,一袭紫影从对面高山上悄然飘下,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跃下高山,直奔这边而来。悄无声息地隐入到海盗群中。而那些海盗,注意力都集中在瑟瑟身上,竟是无人察觉。
宁放眯眼,退到十丈开外。
有海盗将一张大弓拿了过来。
他搭箭在弓,眯眼瞄准前方的一袭青影。
青衫在风里飘荡,墨发在风里翩舞,她脸上没有一丝惧意也没有一丝悔意更没有慌乱。那个女子镇定的令人心惊。他甚至还能看到,她唇边绝美的笑意,在阳光下,好似玲珑剔透的花,灿烂绽放着。
宁放闭了闭眼,不得不说,这个女子,他是钦佩的,然而,她却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她要夺得是他的位子,而他,不是吝啬这个位子。而是因为,他不能背叛西门楼。
再次睁开眼,宁放眸中闪过一丝残忍。
他拉弓,弓如满月。
他松弦,箭如流星。
他瞄准了瑟瑟的左胸,翎箭带着呼哨之声,风驰电掣向瑟瑟飞去。
众海盗的视线都追随着那支箭,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死亡之箭。
然而,他们错了。
就在那支箭快要射到青衣女子身上时,她忽然一侧身,柔软的纤腰向旁边折下,躲过了这一招死亡之箭。那支箭,带着犀利的风声,射到了她身后的木桩上。
她躲过了这一箭,凭着女子柔韧的身姿,躲过了第一箭。可是第二支箭呢?
宁放再次拉弓,第二支箭,带着破空之声,向着瑟瑟的腹部射去。
如若说第一支箭,还有躲避的可能,而这一支箭,却是绝无可能躲过了。
因为,她的腿、腹还有手都被紧紧缚住了。
不能动,不能闪,更不可能用手去格,怎么可能躲得过这一箭。
瑟瑟却是淡淡地笑了笑,被困在木桩上的手,忽然握住了缠在腰间的新月弯刀。新月弯刀是软兵刃,不用时,就是当作腰带搏在腰上的。此时,她的手虽然被困,不能拔刀去挡,但是,却还是可以握住刀柄的。
瑟瑟握住刀柄,一股内力灌入,软刀忽然变直,又被瑟瑟微微一挪,恰恰挡在了腹部。
第二支箭带着迅猛的冲力,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箭被弯刀隔开,掉落在地面上。虽然躲过了,但是腹部被强大的力道冲击,她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沾染在青衫上。
有胆小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待到听到不是利箭刺入血肉中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那个青衫女子依旧笑靥如花。
那一瞬,他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清绝艳丽的笑容。
宁放瞪大了眼睛,望着瑟瑟,唇边勾起一抹惊诧的冷笑。
他没想到她腰间缚有一把软兵刃,这应当说是她的运气好吧。
第三支箭,看看她还有没有那样的运气。
"这第三支箭,你若是还能躲过,这水龙岛便由你做主。"他冷冷说道。
搭箭,拉弓。
箭带着呼哨之声,向着高空射去。在最高点停滞,又直直坠落而下,向着瑟瑟头顶射去。
这支箭,更快更狠力道也更大。
这招箭,可以说是宁放的绝杀。
从头顶射下,或许头可以躲开,或须弯腰胸可以避开,但是腰腹却是万万躲不开的。因为腿和腰都紧紧地困在木桩上了。
就在此时,有好几道人影朝着瑟瑟冲去。
红衣翩然的,是莫寻欢。绿衣飘飘的,是紫迷。还有一袭紫影,比这两个人都快,是从海盗样里跃出来的。
紫影速度奇快,风驰电掣般向这边冲了过来。
但是,这几个人冲到这里,却都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们发现,瑟瑟,根本就不用他们来帮忙。
听着头顶上风驰电掣的呼啸声,瑟瑟眉头微拧,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
起初,她也不知如何躲过这一招必杀之箭。直到她肩头上传来刺痛,她才发觉,身后的木桩上还钉着一只箭,就是方才她开始躲过的第一支箭。
瑟瑟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她猝然侧身,扭头,低首用牙咬住了箭尾,用力一拔,便将那第一支箭从木桩上拨了下来。
头顶上,是长箭破空的呼啸声。艳丽的红唇上,是同样一把箭。
箭光映着她清澈的眸光,分外夺目。
她侧耳倾听着,忽然黛眉一凝,一甩头,口中长箭甩出,带着尖啸声,和那支破空而下的箭撞在一起。
这第三支箭,讲究的便是精准,不能有一丝偏差。而两支箭这么一撞,那箭便被弹得偏了方向,擦着瑟瑟肩头,呼啸着钉到了她身侧的泥土里。
瑟瑟静静站立在那里,唇角有一抹血色浸出,沾染在白皙的脸上,那抹血色为她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风采,她好似青莲经雨,秋菊经霜。
这一瞬,无数人的心弦,被她所拨动。
就连宁放,都有些呆呆地看着她,几乎不相信,方才那一箭,已经被她躲过了。而且躲得这样巧,这样妙。他不得不佩服于这女子的镇定胆识还有机敏。
若是旁的人,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怕早就吓得瘫在那里了,哪里还可能去想如何躲这一箭。
紫衣人在众人惊愣之中,悄无声息地退去。
山崖上,明春水拿着"千里眼"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另一只手,早已紧紧握成拳,拳头里,满是湿淋淋的汗。
"好啊!"众海盗中不知是谁,发出来一声赞叹,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马跃最先反映过来,快步奔到瑟瑟面前,将她身上的铁链子解开。
他一直冲着瑟瑟竖着大拇指。
这一刻,他是真的服了她了。
"宁放,我记得,若是过了此关,便可以同样向射箭之人连射三箭,是不是?若是你不敢,便要臣服在她的脚下。对不对?"马跃大笑着问道。
宁放低首道:"不错!"
"那你是选择臣服呢,还是选择同样受这三箭。"马跃再次问道。
宁放傲然地仰头,道:"我选择受这三箭。"纵然是对这女子佩服的紧,他还是不能背叛西门楼。
"好!"马跃高声喝道。将三支箭和一把铁胎大弓递到瑟瑟手中。
宁放快步走到木桩前,命令海盗将他捆缚到木桩上。
"大首领,你真的要……"那些海盗呐呐问道。
宁放眼一瞪,说话算话,他宁放也是一各汉子,怎能在这些弟兄们面前失言。铁链很快缠好了,宁放被捆搏在那里,一脸视死如归地望着瑟瑟。
他知道,他不一定能躲过三箭。
岛上,顿时一片沉重的呼吸声,众海盗怔怔地望着手拿弓箭的瑟瑟。
一片寂静(19lou)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是纤手折断箭的声音。
众人再看,只见那三支箭被瑟瑟齐齐折为两段,抛落在脚下。
谁也没想到,她会放弃这个可以诛杀宁放的机会。
她亲自走到宁放面前,微笑着为宁放松绑。
"宁大首领也是一条汉子,我无意杀你,我只是想请问你,你们海盗现在的生活,真是你们想要的生活吗?烧杀掠夺,奸淫掳掠,你们心中会好过吗?"瑟瑟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使了内力,令岛上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众海盗闻言,有的人垂下了头。
这种日子,确实不是他们要过的。
整天活在烧杀掠夺中,他们的良心也并不好过。他们只是要生存,并不想滥杀人命。
瑟瑟对着一个年纪稍大的海盗问道:"这位大叔,你的年岁也不小了,你可还记得,当年骆龙王在此时,你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那中年海盗道:"当年随着骆龙王,叱咤海上,为来往商船护航,收取护航费,日子过的清苦些,但是心里是快活的。并不似现在这样每每都从噩梦中惊醒,不知何时那些枉死的人会回来讨债。"
中年海盗声音里不无追忆。
一些年轻的海盗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他们并非不无人性,哪一个没有从噩梦中惊醒过。
"你们若是真的悔改,就莫要再随了西门楼做恶事。我今日在这里放话,若是愿意随了西门楼的,现下自可离去,若是愿意听从我一个小女子号令的,就留下来。"瑟瑟淡淡说道。
一时间,海盗们面面相觑,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留下来,一来是彻底折服于瑟瑟的风采和气度,二来,那样的日子确实他们也过腻了过怕了。只是迫于西门楼的淫威,才不敢反抗。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离去。
瑟瑟也不反对,只是微笑着道:"你们自可驾船离去,我不会为难你们,但是,下次相见,便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些西门楼的忠实下属驾船就要离去,马跃担忧地说道:"不能放他们走,他们会去为西门楼报信的。"
瑟瑟淡淡笑道:"你以为这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那里吗?"
恐怕早已经有人将消息传走了。不过,瑟瑟也不怕西门楼知道。因为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和他一战了。
"宁大首领,你愿意留下来吗?"瑟瑟抬眸问依旧站在那里的守放。
宁放肃穆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其实他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要他背上背叛的名声。
瑟瑟笑了笑,这人真是愚忠啊!
瑟瑟看时机已到,从脖颈上摘下金令牌,映着日光一亮,道:"宁大首领,你可识得此物?"
宁放双眸一亮,道:"这是……这是骆龙王的信物,难道,你是骆龙王的女儿?"他上下打量着瑟瑟。
一个中年海盗望着金令牌呼道:"是骆龙王的金令牌啊!"
"不错,我就是骆龙王的女儿--江瑟瑟。"瑟瑟低声说道。
"果然是有骆龙王当年的风采啊。"
"骆龙王后继有人了啊!"
一些老海盗不无感概地说道。
"我们愿意服从江姑娘的统领。"宁放终于臣服在瑟瑟脚下,众海盗在宁放的带领下,齐齐跪倒在地。
望海潮 013章
瑟瑟收复了水龙岛的海盗,便即刻派人将四大龙将从地牢中解救了出来。可是看到他们,瑟瑟忍不住心中巨恸。两年的囚禁,早已使他们憔悴的不成样子,更令人心痛的是,他们的武功早已被西门楼废去了。
西门楼真是作孽多端,而且,就连他自己的老父西门耀也没有放过。
西门耀对着瑟瑟,痛心疾首地说道:"少主,我那个逆子你一定要帮我制服他。他习练了魔功,会吞噬人的内力,就连我等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一定要小心啊。"
原来是习练了魔功,怪不得这么疯狂。看来,这一次,是要试试娘亲留下的烈云刀法了。
瑟瑟点头道:"西门叔叔,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四大龙将听闻瑟瑟娘亲亡故的消息,更是唏嘘一片。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便由青梅的娘亲捧出了一袭金红盔甲,奉到了瑟瑟手中。
"这是当年你娘亲穿过的盔甲,自从她嫁入侯门,这盔甲便搁置在此,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日后这海上,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都是不中用了。明日出战,定要谨慎。"
瑟瑟伸手接过盔甲,清澈明净的黑眸中流转着坚定的幽光。
当日晚,明月皎洁,万里无云。
因为料到西门楼得到消息会派人前来袭击,是以瑟瑟当日晚便统领五千海盗,出发前往伊脉岛。留了一部分兵力由四大龙将在暗礁群布下阵法,来迎战西门楼可能会派来袭击的海盗。
一夜的疾驰,在第二日清晨,五千海盗,顺利抵达伊脉岛海域。
朝日初生,将伊脉岛周围的海域映照的红彤彤的,遥遥望去,便看见海水之上,浮着一片极大的陆地,无边无垠,望不到边际。
伊脉国的都城连云城座落在伊脉岛上,遥遥看去,倒也是气势恢宏。只是,这样的一座都城,如今,却落在了西门楼的手中。
冲天的号角声在海面上震响,千帆竞发,云集在伊脉岛周围。
黑压压的海盗群中,有一抹金红色人影,在日光照耀下,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正是身穿金红色盔甲的瑟瑟,她凝立在最前端的一艘战船上。
三千青丝在一片金红色之中飞扬,金红色头盔压住了纤长的黛眉,只余一双清眸流转着聪慧静逸的光芒。
伊脉岛上,连云城头。
西门楼兴致勃勃地望着驶来的上千战船,黑眸中绽放着一抹兴奋的幽光。
江瑟瑟收复了水龙岛,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将身患重病的骆龙王和她纤柔的女儿放在眼里。却不想,原来,这个纤柔的女子竟是有武功的。
不过,有武功又怎样,他相信以他现在的功力,就算骆龙王在世,也是敌他不过的,何况是她的女儿。不过才五千海盗,竟妄想战胜他,不能说是不自量力。
他眯眼轻轻笑了笑,命令手下开水闸,他要亲自迎战,会一会这个不自量力的丫头。
连云城的水闸打开,无数只战船涌了出来,为首的战船上,凝立着身着寒铁战甲的西门楼。
双方的兵将,在海面上,展开了一场殊死斗争。
在朝阳映照下,本就是一片彤红的海水,似乎是更加红艳了。
"你就是骆龙王的千金,江瑟瑟?"西门楼微微眯眼,眸光阴冷,声音狂傲。
"不错,西门楼,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瑟瑟淡淡说道,语气中既没有冷厉也没有狂傲,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即将发生的事实。
西门楼倒是没料到瑟瑟是如此冷静,他哈哈一笑,道:"好,听闻你收复了水龙岛的海盗,倒也是一个人才,只是,想要击败我,却是痴心妄想。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的死期。"
他眯眼,黑眸中忽然透出妖异的红色来。
他抽出长列,向瑟瑟战船上跃来,同时狠狠一刷,长刻不断颤动,幻化出无数刮尖,向瑟瑟刺去。
瑟瑟轻轻皱眉,纵身跃起,在空中连续变幻了三次身形,才堪堪躲过这虚虚实实的一击。她伸手探向腰间,新月弯刀出手,在跃下之际,向西门楼劈去。
西门楼低呼一声,纵身后仰,躲过瑟瑟这一击。
妖异的红眸,望着瑟瑟的新月弯刀,冷笑道:"以为新月弯刀便能胜我?真是可笑。"
他长剑一挥,展开绵绵剑势,向瑟瑟不断攻来。
瑟瑟展开烈云刀法,和西门楼在小船上战在一起,很快,瑟瑟便感觉到有些吃力。因为,她的弯刀每一次和西门楼的剑击在一起,便感觉一股冷意顺着他的剑,蔓延到她的弯刀上,再顺着弯刀,渗入她体内,让她有一种压抑的不舒服。而每一次相击后,都有一瞬,她似乎使不上内力。
瑟瑟乍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吸附内力。西门楼很乖觉,每一次都吸附一点点内力,令人难以察觉,就这样和他战下去,到最后,会内力全失。若不是有四大龙将的提醒,瑟瑟也很难发觉。
这一发现,令瑟瑟心中顿时警觉,她尽量避免和西门楼刀剑相击,这样一来,瑟瑟便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就见海面上忽然窜起一大片浪花,直直砸向船上的西门楼。而浪花之中,不见人影,却分明有冷肃的杀意袭来。西门楼皱眉,纵身躲过这一击,就见得海面一波一波的涌起,不住地袭向他。
瑟瑟知悉,这是伊脉国的忍术,看来有高明的忍者出现。良机不可失,手中弯刀挥出,和海中忍者一上一下,夹击西门楼。
西门楼不敢大意,挥剑迎战两人。
可叹西门楼吸附了四大龙将的内力,内力暴涨,剑势狠辣,瑟瑟一时之间,却也很难取胜。
战了几十招,西门楼忽然连攻几招,瑟瑟的弯刀不敢和他硬碰,连连后退。西门楼借机纵身跃回到他的战船上,船箭一般向伊脉岛驶去。
他似乎也知晓难以胜过瑟瑟和海下之人的夹击,竟然逃走了。
海面下的人不肯放过西门楼,隐在海下,向西门楼追去。西门楼望着海中的波浪,红眸一眯,手中长剑掷出,海面下,涌动的海波一慢,海水慢慢被红色浸染。
瑟瑟本也趋船在追西门楼,见此慌忙停船,就见的水中露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纵身跃到她的船上。
在海中和西门楼决斗的,原来是恢复了男装的莫寻欢。
他一身黑衣,此时被海水浸透,湿淋淋的不断滴水,肩头上有鲜血不断流出。俊脸在冰冷的海水中浸过,苍白的好似透明的纸。而一双黑眸,却深幽中燃烧着浓烈的杀意。
瑟瑟直到这一刻才知晓,原来,莫寻欢也是会忍术的。
"快追!"他嘶声吩咐摇船的人。
然而已经晚了,西门楼的战船已经驶进水闸,放下了水门。
不一会,就见西门楼出现在连云城头,他挑畔地望着莫寻欢,邪恶地笑着。忽然,他拿起令旗,一声令下,飞蝗般的羽箭从空中不断落下。
很锋利,很短,纷纷扬扬,就像雨丝一般密集。
箭如雨下,从瑟瑟的角度望过去,甚至有那么一点美丽壮观的感觉。
不断有海盗惨叫声传来。
瑟瑟颦眉,她知晓守城容易攻城难,今日必将有一场苦战。
就在此时,就听的隐隐约约的琴音响起,婉转动听,缠绵悱恻,在血战正酣的战场上响起。
众人以为出现了幻觉,可是,那琴音都明明越来越近。
双方兵将都忍不住罢手,向琴音的方向瞧去。
瑟瑟也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海盗船的后方,又出现了无数条战船,而当瑟瑟的清眸触到战船中的一艘大船时,目光忽然一凝,视线紧紧胶着在那艘船上。
确切地说,那不是一艘船,而是一艘画舫,很大,很精致,色彩斑谰,雕栏玉砌。隐在战船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华贵和雅致,就像一只彩龙,蹲伏在海上。
一艘艘的战船中,出现了这样一艘画舫,着实令人目眩。
画舫的甲扳很平整,上面装饰的不像是一条船,倒像是一座花园。上面摇满了开满鲜花的花盆,甚至还有一棵树。
树下面,放着一个卧榻,榻上侧卧着一个白衣公子。
海风猎猎,卷起数朵嫣红的娇花,扑上他雪白的衣袂,宛如红花开于雪野,说不出的魅惑艳丽。
琴音是从他身侧的侍女指下流淌而出的。
他身侧,还有几个侍女,或端茶,或忽闪团扇,或执着罗伞……
那画舫,太过精致婉转。
那船上的人,是那样自在,似乎不是面对着一场血战,而不过是在自家后花园里品茶小憩听曲儿。
瑟瑟眯起眼,目光凝注到那人脸上。
日光明丽,笼着他的面庞,使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容色,只看到他脸上那白玉雕琢的面具,反射着日光,辉光一片。
望海潮 014章
画舫出现的那一瞬,时光仿佛也凝滞不前,周围再无其他声息。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战场,似乎因为这艘画舫的出现,血腥不再,杀意无存。刚刚发生的那场厮杀,似乎只不过是幻梦一场。
从画舫上传来的琴音,低柔婉转,好似清澈的流水,勾起人们心头无限美好的向往。盘旋在心头澎湃的斗志和杀意,似乎在这铮铮琴音里,消失无存。
瑟瑟震惊地凝视着那一抹月色身影,自从解媚药后,这是她首次见到他。其实不算首次,那日在"墨鲨号"上,从大浪中救出她的人,虽然也是他,可是他那日并未承认他的身份。
而今日,他带着无数只战船,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是要助她吗?
瑟瑟淡笑着抬眸,她的视线和他深幽的眸光相撞。她从他眸中,看到的只是宁静,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悠闲。似乎就算是泰山压顶也不会破坏他这一分宁静悠闲。
这样的他,似乎富贵权位、功名利禄、尊崇膜拜,在他眼里,都是废土一堆。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出战。真真是可笑极了。
瑟瑟定了定神,淡若轻烟地笑了笑,为自己可笑的想法而笑。
"七星琉璃盏!"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抬眸细看,只见在画舫的船头上,果然挂着一只"七星琉璃盏"。这一瞬,所有人都明白了突然出现的这些船只是来自春水楼。因为七星琉璃盏是春水楼出现的标记。
春水楼为何要来这里,无人猜的透。
众人知晓这是春水楼的船只,但,大多数人却不知这白衣公子是谁?
据闻,春水楼楼主明春水神秘莫测,极少现身。是以这些人猜测着这或许是春水楼楼主座下四大公子之一。
春水楼楼主座下有四位公子,分别是惜花公子,葬花公子,簪花公子,摧花公子。
只是不知这来的是哪一位公子。
众人正在猜测着,就见得白衣公子的画舫两侧,转过来两条战船,以保护的姿态一左一右驶在画舫两侧。那两条战船上,分别站立着一个紫衣公子和蓝衣公子,脸上皆带着五彩斑娴的面具。
这两个人一出现,众人心中猛然一惊,这紫衣公子和蓝衣公子看上去是白衣公子的下属,莫非他们才是四大公子中的两位?而那位白衣公子,难道是春水楼的楼主?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春水竟然出现在这里,怎能不令人惊异。城楼上的西门楼,望着乍然出现的画舫,也呆了一瞬。
"你们是什么人?"他厉声喝道。
无人理他,袅袅琴音,依旧在海面上铮铮流淌。
西门楼喊了两声,怒意便在眸中膨胀。
"你们要做什么?再不说,我放箭了。"西门楼大喊。
琴音依旧不徐不疾地流淌着,很动听,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慢慢低缓直至消散。当最后一个尾音在空气中消散,那抚琴女子缓缓站起,向明春水屈膝行了一礼,便钻入到船舱之中。
明春水缓缓抬眸,从面前的桌案上执起一个通透的高脚酒盏,衣袖,如云般拂过桌案,那么轻柔优雅。露在面具外的薄唇勾着一丝笑意,闲雅迷人,却带着一股疏狂洒脱恣肆之态:"我来杀你!"
杀气,伴随着淡而雅的笑容,弥漫而出。
西门楼禁不住一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眯眼凝视着这个画舫上轻袍缓带的男子。
这个男子,令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错觉,似乎他能在一瞬间夺走他的一切,令他一无所有。他的风华,他的仪态,那种闲雅的王者气象,是他一直以来苦苦追求却不曾拥有的。
可是,西门楼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海盗,他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有上万雄兵,而这个人,身后也不过只跟着十几艘战船而已,他没理由输掉。
"你,又凭什么能杀我?"西门楼狂放地一笑,重新恢复了自信和跋扈。
"放箭!"妖异的红眸冷冷一眯,他挥手下令。
然而,预想中的箭如雨下,并未实现。
他惊愣地发现,城楼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爬上来无数个人影。执箭的弓弩手,在一瞬间便都被击倒在地。
这些人是何时爬上来的?西门楼大惊失色。
原来,画舫出现的一刹那,琴声拨动人心之时,那个白衣公子的进攻,就已经开始了。琴音,画舫,只不过走迷惑人的手段。
他乍然明白,这个白衣公子竟是来相助莫川的。
这样好啊,他呵呵一笑,又一挥手,几个兵士簇拥着一个妇人走上城楼,西门楼将明晃晃的剑架在那妇人纤白的玉颈上。
那个妇人,云鬈高绾,身着一袭碎花红袍,腰带宽大,背后系着方形布包。她生的温婉美丽,只是苍白的脸上却没一丝血色,美眸幽深而空洞,一行行珠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使她看上去像一朵备受推残即将枯萎的花。
"阿姊!"站在瑟瑟身侧的莫寻欢忽然低低呼道,他脸上五官,忽然沉郁了几分。
瑟瑟记起,夜无涯向他述说莫寻欢的事情时,说是海盗之首西门楼是做了伊脉国的驸马,才趁机攻占了伊脉岛的。这个妇人,原来就是那个招赘驸马的公主,莫寻欢的姐姐。
"阿姊,别怕,我会救你的。"莫寻欢喃喃呼道。
当初他极恨姐姐引狼入室,然而,此时看到姐姐在敌人手底下挣扎,他心中,怎能不痛!她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西门楼,放过我阿姊!"莫寻欢脸上的恬淡和平静被打破,俊美的脸上,一派秀丽的杀气。
他的声音,比雪花还要冷,在无边无际的海上飘荡,带着森冷的杀意,传到西门楼耳畔。
西门楼闻言,哈哈冷笑道:"莫川,怎可和姐夫这般说话,身为伊脉国的皇子,难道说,你连皇室礼数都忘了吗?"
瑟瑟清楚地感受到身畔莫寻欢的愤怒,看着他如岩石般沉默着,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是那样冰冷。
但是,瑟瑟统领的海盗可是不管什么莫寻欢的姐姐的,就要趋船攻去。瑟瑟挥手制止,示意大家后撤。
战事陷入僵局。
明春水从画舫上缓缓站起身来,手中执着琉璃盏,低首品了一口美酒,他的眸光,透过杯沿,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阿川……"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那妇人忽然拼了全身力气撞在了刀口上,断断续续的话音在风里飘散,"阿姊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这句话,如同轻烟般在海风中消散。然而,这句话,却饱含着一个女子深沉的悔恨,绵绵不绝。
"阿姊!"莫寻欢的声音,在风中嘶呼着。
这一瞬,之前对阿姊的恨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只走恨自己,恨他为何没有保护好这个家这个国。
怒意,在眸中弥漫而出。肩头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此时再次迸裂,血色逸出。
西门楼一声冷喝,将妇人的身子一把从城楼上推下。
莫寻欢身影一转,不见如何动作,便御水而起,黑色的身影,如同魅影般,冲到阵前,接住了那下坠的身影。
瑟瑟清眸一冷,胸臆间涌起一股悲凉,为莫寻欢为他的姐姐。她眯眼瞧了瞧城楼,不过丈余高的样子。她忽然足尖一点,金红色人影已经跃起,霞光笼罩,整个人影宛若战神般在船只间接连纵跃。顷刻之间,便已到了城下。足尖在礁石上一顿,再次借力而起,跃上了丈余高的城楼。
城楼上,西门楼惊异地瞧着从天而降的女子。
他一向瞧不起女子。可是这一刻,他不得不说,这个江瑟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并不怕她。
方才一战中,他也已经瞧出来瑟瑟的实力,她虽然剑术精妙,只是内力尚浅。
是以,眼看着瑟瑟从天而降,他后退一步,长剑前刺,快如闪电,袭向瑟瑟的左胸。他有信心,这一刻,她必将拿刀去格,否则他的剑便会刺穿她的左胸。而她一旦拿到和他的剑相击,他必将吸尽她的内力,进而依旧刺穿她的左胸。
然而,他似乎想错了。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人。
那在画舫上悠然品酒的白衣公子似乎是不会出手的,可是,他想错了。
那白衣公子忽然掀翻了面前的几案,在瑟瑟从船上跃起时,同时从画舫上冲天而起。他如同闲庭信步般,悠悠飘过海面,白衣飘然,如白云出岫,月华当空。
在下一瞬间,降落在城头。
人未到,白袖却扫来,如同鼓风的白帆,带着凌厉的气势,袭向他的长剑。
内力激荡之下,他的剑偏了偏。
西门楼望着一前一后跃来的人影,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口
今日就要死了吗?
他狰狞一笑,红眸中闪过一丝冷狠。那好吧,即使要死,也要寻个作伴的。
他不再闪避,长剑依旧是照着瑟瑟刺去。
可是,他依旧没有得逞。
他看到瑟瑟清澈的眼眸中忽然闪现了一丝悲悯。她的身姿,忽然一飘,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偏离开他的长剑的剑势,而她的弯刀,迅如闪电般从他后心穿过。
同时,他的前胸,被白衣公子澎湃如浪般的内力击中。
刹那间,他感觉到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激荡的内力搅碎,后心,传来窒息的疼痛。
日光是如此明丽,他仰望着漫天闪耀的日光,闭上了猩红的眼眸。
西门楼终于结束了他沾满鲜血的生命。
两军交战,主帅阵亡,所有的攻势瞬间便被瓦解。
城楼上,瑟瑟和明春水无意间对望,一个眸光幽深淡定,一个眸光清澈冷静。
明丽的阳光下,瑟瑟忽然展颜一笑,笑容皎如朗月,艳若朝霞。
她想这个男子纵然不爱她,却是关心她的。
两次,在危难之时,他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份情意,是值得她欣喜的。
明春水望着瑟瑟灿烂的笑脸,微微一怔,深邃的黑眸一弯,薄唇边亦勾起一抹灼如朝阳的笑容。
两人对望一眼,都飘身从城楼上跃下,分别回到自己的船只上。方才那一瞬间的对望,似乎只是幻梦一场。
瑟瑟刚在船上立足,便听的冲天的号角声响起,心中一惊,战事已结束,哪里来的号角声?她极目远眺,只见遥遥的海平线上,又有黑点出现,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那些黑点行的很快,瞬息之间,便驶到眼前,这次来的,依旧是战船,将瑟瑟的海盗船还有明春水的船只包围的水泄不通。
瑟瑟站在船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忽然出现的船只。
这又是谁的队伍?
她抬眸看去,待她看清了为首之人,瑟瑟只觉得海天在这一瞬似乎暗了暗,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再次抬眸细看。
如若第一次明春水的出现,令她有一丝欣喜,而这一次,她却有些心痛。因为那为首的帅船上,凝立着好几道身影。其中有一道,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的爹爹,定安侯江雁。
其实她不应当感到意外,当年,爹爹就是在收复海盗之时,和娘亲一战,才让娘亲倾心恋慕上他的。今日,他再次出战,为的也是收复海盗吗?她不过才做了一日海盗之首,便要被爹爹来收复了去么?
战船上,江雁凝眸,定定凝视着战船上那抹金红色倩影。
那副战甲,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战盔上,雕琢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双肩上,雕刻着两朵祥云。
再见这副战甲,可是,当年那披着战甲的倩影,再也不会在他眼前出现了。只能成为他心头最真最美最痛的回忆了。
前尘往事,在这一瞬涌上心头,他禁不住剧烈颤抖。
江雁身侧,站立着一个身穿银甲的男子,相貌英俊,盔甲下的那双黑眸,透着一丝精明强干的幽光。那个人竟然是太子夜无尘。
瑟瑟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亲自领兵来征战。论打仗,他应当是比不过夜无烟的。或许是夜无烟的战功刺激到了他,是以他才领兵来讨伐海盗吧。
瑟瑟眯眼冷笑,夜无尘倒是精明。这一次恐怕是要坐收渔翁之利了。既收复了海盗,又替伊脉国收复了领土。
一石二鸟,着实是好计谋啊。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晓这里有战事的?
从南越到伊脉岛,少说也要十几天的船程,若不是及早料到会有战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瑟瑟心中一滞,夜无尘出兵,绝不是偶然。
是谁泄漏了消息?
瑟瑟眯眼,她来时,是乘坐他们的"墨鲨号",莫不是明春水?
瑟瑟直觉又不可能,因为春水楼在江湖上,一向并不畏惧朝廷的。可是瑟瑟却没有时间再去思量这个问题,因为夜无尘的船只已经黑压压的将他们的船只团团围住。
战事,再一次一触即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明春水,恐怕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吧。"夜无尘站在战船上,高声说道,"功高盖主,你可懂?收复海盗你们要管,治理洪灾你们要管,消除瘟疫你们也要管,朝廷的事情你们也要插手,你们春水楼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块心病。这一次,必要铲除尔等。"
瑟瑟心中一惊,夜无尘竟然要铲除春水楼。这么说,不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箭三雕了,端的是好计谋。
瑟瑟抬眸向画舫上瞧去,只见明春水依旧悠然坐在榻上,唇边桂着疏狂淡然的笑意,似乎几万海兵,也不能惊动他一丝笑容。
旁边战船上的紫衣公子静静开口,声音冷冽如冰:"夜无尘,我们只是做了朝廷该做却不去做的事,何罪之有。你等既然要铲除我们,何必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今日,倒要看看,你这两万水师,是否有诛杀我们的本事。"
"你是哪位?"夜无尘冷笑道。
"葬花公子!"紫衣公子悠然冷笑道。
"葬花公子,倒要看看,今日你要葬谁?"夜无尘冷冷笑道。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一侧的蓝衣公子邪邪笑道。
"你又是谁?"夜无尘冷声问道。
"簪花是也。"蓝衣公子曼声答道。
葬花公子和簪花公子,夜无尘不是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头,也知晓他们被人传说的如何如何厉害,但是,今日在两万精兵环绕下,葬花和簪花的威名,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云烟淡淡,不值一提。
他望着这两个戴着五彩斑娴面具的两公子,掀了掀眉头,冷声道:"定安侯,你先去降服你的女公子。好好的王府侧妃不做,却来做什么海盗头子!"
明春水闻言,举杯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瑟瑟。让她和自己的父亲决战,这夜无尘是何等的残忍。
定安侯江雁神色一僵,默立着没说话。
"定安侯,还不出战。这次可是圣上亲自命你出战的,难道你要抗旨吗?"太子冷声说道。
定安侯江雁沉声答道:"是!"
他纵身跃下战船,乘坐小船,向瑟瑟的战船驶去。船越行越近,终于停了下来。
自从知悉娘亲为了爹爹,习练了有损年寿的内力,瑟瑟心中便对爹爹生了几分痛恨。此时再见,不想竟是在对阵之时。
她看着载着爹爹的小船驶近,纵身向爹爹战船上跃去。
海风浩浩,墨发飞扬,她横掠过海面的身影是那样轻巧。
帅船上夜无尘也忍不住悚然动容,他听闻定安侯的千金会武,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他对江瑟瑟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次王孙宴上的浓妆艳抹,却不料,今日,她摇身一变,竟成了海盗之王。看她飞掠而过的身影,不管武功如何,这身轻功和步法,已令他刮目相看。
瑟瑟翩然落在船头,清澈的眸光直视着爹爹江雁,她浅浅笑道:"爹爹,能和你一战,是孩儿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很想知道,当年,爹爹是以怎样的风姿迷惑了娘亲。"
江雁心头一震,他苦涩笑道:"她终究还是背着我教了你武功。"
"爹爹,就算没有武功,我也不会如你希望的那般,甘心做你仕途上的棋子,在深深宫苑中终老。"瑟瑟凝声道,心中不无悲苦。
"我知道你恨爹爹,可是你可知,爹爹也有无奈的时候。随我回吧,爹爹求情,圣上或许会开恩,留你一命的。"江雁痛声道。
"爹爹,您不用说了,我们开始吧,孩儿对不住了。"瑟瑟曼声说道。夜无尘会给她按上什么样的罪名,她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和春水楼勾结,意图攻占伊脉岛了。这样的罪名,有生还的机会吗?就是有,她也不会扔下水龙岛的海盗不管的。
两人一个站在船尾一个站在船头,相对而立。
此时已是日到正午,阳光很盛,海面很平静,如一面镜子,似乎能照见人的影子。
瑟瑟清澈的眼眸极是幽深,就连作为爹爹的江雁似乎也不能看到她内心的想法。
瑟瑟抽刀在手,纵身一跃,挥刀攻向江雁。
江雁知晓瑟瑟已尽得她娘亲真传,不敢小视,抽剑在手,迎上瑟瑟的凌厉一击。
风吹,船摇,水流。
江雁的剑招如行云流水,带着浑厚的剑气,袭向瑟瑟。
瑟瑟舞动新月弯刀,将娘亲教给她的"烈云刀法"施展开。剑气刀影在空中飞舞,夹杂着一丝丝冰凉的剑气。
金红色身影在阳光映照下极是徇丽,而瑟瑟的身资又是曼妙轻灵。
观战的人,忍不住沉浸在这一场决斗之中,浑然望了这是战场上的生死决斗。
两人斗了几十招,瑟瑟凝眉,爹爹不愧是征战多年的将军,不说这浑厚的内力她抵不上,还有那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应战机敏,也是她所不及。
时辰一久,她只怕就要败了。
清眸流转,只见的周囤的人都在观看他们这一战,夜无尘也没有号令战事开始的意思。她要如何才能救得这些海盗脱离险境。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擒住夜无尘了。
瑟瑟暗使内力,使小船缓缓向夜无尘的帅船靠近。看到距离差不多时,她利用烈云刀法的优势,连攻几招,想要将爹爹攻退几步,纵身跃向帅船。
但是,江雁是何等机敏,好似早就瞧出来她的意图,对于他的进攻竟是没有躲闪。眼看着新月弯刀就要刺入到爹爹胸前,瑟瑟收不刀意,只好身子右倾。而爹爹的剑,便好巧不巧地直直插入到她右肋。
瑟瑟扑倒在船舷上,险此跌倒海水之中。右肋处,疼痛一波波涌来。
"啊?瑟瑟!"江雁大惊,弯腰去扶瑟瑟。
"爹爹,你可知,娘亲为何这么早亡,是因为她习练了有损年寿的内力,你可知,她为何习练有损年寿的内力,只因为要助你征战。爹爹,你真的不爱娘亲吗,那夜,我在灵堂看到你痛哭,是为了娘亲吗?"瑟瑟被爹爹扶起,忍着肋部的疼痛,痛声问道。
江雁大惊,似乎根本就不知瑟瑟所说之事,黑眸中一片沉痛。
"你是说……你娘亲习练的内力是有损年寿的?"这一瞬间,他似乎又苍老了好几岁。
这一刻,他方知,功名利禄不过都是幻影,只有心头最真最暖的情感,才是最最值得珍爱的。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爹爹,你要将我交给南越朝廷吗?"瑟瑟轻声问道。
江雁摇摇头,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画舫上掠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俯身,从江雁怀里将瑟瑟抱了过来。
"定安侯,你可以回去交差了。"明春水淡淡说道,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他抱起瑟瑟,如闲庭散步般跃回到画舫上,将瑟瑟轻轻放到船舱内的卧榻上。外面是日光明丽,船舱内光线忽而一暗,极是凉爽。
"明春水,你要做什么?我要出去,我还要救我的弟兄。"瑟瑟忍着疼痛,低低呼道。
"你这样子要怎么去救他们?"明春水凝眉说道,他的声音,清澈而动听,"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再来两万兵将,我明春水也不放在眼里。你乖乖躺下。"言罢,他伸指点住瑟瑟伤口周围的穴道。
就在此时,外面的号角声响起,很显然,是海盗们看到瑟瑟受伤,而夜无尘也终于发动了进攻,厮杀声响了起来。
瑟瑟眉头一凝,挣扎着又要起来,却被明春水按在伸手按在卧榻上。
他吩咐身侧的侍女道:"去,叫簪花和葬花速速结束战事。"
"这样你不用担心了吧!"明春水淡笑着向前欠身,墨黑的长发宛若星河倾泻,披垂在他肩头。
*
说一下四大公子
惜花公子,真实身份:璇玑府的凤眠,喜穿玄衣。
葬花公子,真实身份:武林盟主铁飞扬,喜穿紫衣。
簪花公子,真实身份:大海商欧阳丐,喜穿蓝衣。
摧花公子,真实身份:狂医云轻狂,喜穿灰衣。
再说一下,大家都说明春水不告诉瑟瑟他就是烟,是虚伪欺骗,我解释一下,夜无烟建立春水楼是有一定目的的,所以明春水是夜无烟的真实身份,也就四大公子知晓。其他的,包括他的贴身侍女都是不知道的。再者,他还发过誓言,没完成他的誓言,是绝不会摘下面具的。所以,他的身份,暂时是不会向瑟瑟说明的。
望海潮 015章
让葬花和簪花结束战事,只是这一句话,她就能放心么?夜无尘带来的可是两万水兵,而明春水带来的兵士加上她的海盗也不过才五千人而已。
她依旧担心外面的战事,可是伤口的疼痛却令她无法动身,只好有气无力地躺在卧榻上。
明春水俯身,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他伸手去剥她身上的盔甲。
头盔摘下,三千青丝立刻披垂而下,幽黑的发映的瑟瑟失血的脸更加苍白。战甲,战裙,战靴,一伴一件他都小心翼翼地为她褪下,生怕触到右肋的伤口,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卸下盔甲,一袭青袍的瑟瑟看上去柔弱多了。
明春水凝视着她右肋依旧在淌血的伤口,面具后的黑眸微微一眯。他抬手,便要去揭开瑟瑟胸前的衣衫。
"别……"瑟瑟有气无力地说道。
"怎么,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怕我看吗?"明春水勾唇浅笑,看上去颇有些无赖。
因了媚药事件,她面对他时,心头不免有一丝尴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的轻松和调侃,让瑟瑟心头一松。她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那次事件,不过是一次意外,就当作幻梦一场好了。思及此,瑟瑟无力地扯开苍白的唇,轻声道:"明楼主,你轻点,很疼的。"
明春水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衣衫,露出了她纤细白皙的纤腰。他的黑眸一眯,眸光好似被烫了一般忽然变得幽深。曾经的缱绻旖旎在眼前乍然浮现,原以为他能够忘掉的,却不想他的手指似乎比他的心更忠实,它似乎记得曾经在她纤腰上抚过的感觉。手指微微一顿,便沿着纤腰一路向上,揭开了她的衣衫。
染血的伤口出现在眼前,明春水的眸光一缩,只觉得心口中谋起一阵疼痛。他凝眸看了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深邃的黑眸中,流露着令人动容的情绪。他接过侍女手中的金创药,为她细细上药,又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
船舱外是一片厮杀声,船舱内极是幽静,桌案上的玉鸭熏炉吞吐着袅袅淡香。
瑟瑟靠在卧榻上,不知外面战事如何,心中极是焦躁。不断地有羽箭射透船舱,呼啸着向她和明春水袭来。
明春水坐在瑟瑟身侧,不断挥舞着云袖,将飞来的羽箭扫落。那姿势,那神态,就好似驱赶蚊蝇一般轻松。
瑟瑟珲身无力地倚在卧榻上,伤口充斥着钻心的疼痛,只觉得意识在缓缓消散。方才连番大战,已经几乎将体力耗尽,如今又失血过多,加上昨晚一夜行船,她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听得外面厮杀声渐渐远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静极,只闻浪的喧嚣。
战事呢,结束了吗?
瑟瑟猛地坐起身来,不想牵动了肋部的伤口,疼的她低呼一声。她捂着伤口,挣扎着从卧榻上滚下来,踉跄着走到船舱门口。
甲板上一片夕阳余晖,原来这一觉,已经睡到了黄昏。
明春水坐在船头,白衣落落,飘逸如谪仙。斜阳照在他白玉雕琢的面具上,反射着温润的霞光。
瑟瑟清眸流转,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那条画舫上了,而是换成了一叶扁丹。小丹的行驶速度,比画舫要快的多了。是以扑面的风便极大,吹得她几乎站立不住。墨发乱扬,凌乱着,有的都飞到了她嘴里。
瑟瑟惊呼一声,伸手好不容易才理顺了脸上的乱发。抬眼瞧去,只见明春水已经转过身,看到他醒了过来,隐在面具内的眸光一片灼亮。
瑟瑟被他看的心狠狠一跳,低声问道:"明楼主,战事结束了吗?"
"结束了,夜无尘大败而归,海盗们已经安然退回水龙岛。他们都安全了,你大可放心!"明春水勾唇浅笑道,从船头缓步走了过来。
这么说,那些海盗们都没有危险了,瑟瑟舒了一口气,"那,我爹爹没事吧?"瑟瑟担忧地问道。
"定安侯已经随军回南越了,他不会有事的。"他过来扶住她,轻声问道:"你应该担心你自己,现在感觉如何?"
"我好多了,睡了一觉,伤口也不怎么疼了。"瑟瑟低声说道。
忽然想起莫寻欢那冷艳凄厉的样子,她凝眉问道:"莫川皇子他怎么样?"
"哦,你是在担心他吗?"明春水眸光忽黯,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弄,"只怕人家一点也不担心你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瑟瑟无视他的嘲弄,淡淡问道。
"夜无尘突然出现在战场,你没有一点怀疑吗?"明春水淡淡问道。
这件事情,瑟瑟的确有所怀疑,若没有人通风报信,他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及时出兵。但是,她从未怀疑过莫寻欢。
"难道你怀疑是莫王子通风报信。不可能!"瑟瑟坚定地说道。
明春水眸光一暗,眼睛里笼上了一层不知名的东西,他沉声说道:"既然你信任他,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他能有什么事?自然是回伊脉国做了皇子。"言罢,他从她身畔擦身而过,坐到船舱内的椅子上。
"明楼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瑟瑟轻声问道。
明春水优雅地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瑟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可以感受到此时他已经不高兴了。
这个男人竟然是生气了,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理她了。
瑟瑟睫角一弯,淡淡说道:"明楼主,你,怎么不理我?"
这句话她说的很艰难,而且声音越来越低,渐趋微弱。她靠在舱门上的身子,也无声地滑了下去,倾倒在地上。
身后"哗啦"一声响,是椅子被带翻的声音,明春水一把抢了过来。从地上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软榻上。
他伸手轻轻拍着她苍白的脸,哑着嗓子喊道:"江瑟瑟"……瑟瑟,你怎么了?"
瑟瑟悄然睁开眼睛,轻轻一笑,波光潋滟的黑眸弯成了弯月形,低声道:"我好饿啊!"
明春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望着瑟瑟的笑脸,他知道她方才一定是故意的。而他,他的脑子似乎走控制不了行动了。
他默然片刻,黑眸中眸光幽深复杂。片刻后,他低低说道:"我去给你弄吃的。"
他转身进了底舱,不一会弄了一碗稀粥过来。
瑟瑟真是饿极了,风卷残云般用完饭,只觉得伤口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明春水,你要到我去哪里?你的那些兵呢?"她低声问道,她不是应当随着海盗一起回水龙岛吗?明春水这是要带她去哪里,而且,她的那些手下似乎也没有随着他们。
"那一剑,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是伤口很深,我要带你去找一位神医,这样伤口才不会留疤。"明春水淡淡说道,"我的兵,在后面,清理战场。"
"留疤吗,我倒不太在意。"瑟瑟淡淡说道,轻轻靠在软榻上。
"留疤总是不好看的。"明春水凝声道,若是她白皙的肌肤上,若是留下一道丑陋的疤,该是多么难看。可是,这和他有关系吗?他压下心头的烦躁,起身走到甲板上。
海水被夕阳映照的红彤彤的,极是美丽壮观。只见小船附近的海面上,浮着一个发光发亮的灰色形体。
"江瑟瑟,快出来看!"明春水的声音从甲板上悠悠传来。
瑟瑟缓步走了出来,待看清了那浮在海面上的东西,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海豚!"明春水清声说道,唇角带着笑纹,"它们是非常可爱的动物,我们跟着它们,它们会跳舞。"
瑟瑟惊奇地睁大眼睛,自从来到海上,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动物。一个,两个,三个……大约有十几个海豚在他们小船旁边游着。
"它们会跳舞?你在说笑话吧。"瑟瑟眯眼笑道。
"是啊,或许比你跳的还要美。"他眯眼扫了一眼,想起她优美的舞姿,心中一滞。
瑟瑟缓步走过去,坐在明春水身侧,笑道:"是真的吗?"
正说着,只见小船旁边的那只海豚忽然从海中跃出,光滑的背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形,"噗通"一声落入到海中,溅起白色的浪花。
海豚一个接一个地跳跃着,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两个并排跃出,有时又是三个一起跃出。那些海豚似乎是在他们面前故意炫耀自己的舞姿,一直跳跃个不停。不时还有海豚懒洋洋地喷着水,看的瑟瑟眼花缭乱。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来到海上后,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自从娘亲去世后,她第一次笑的这么灿烂,笑的这么神采飞扬。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夕阳余晖为她笼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如一颗明珠隐放光芒。
两人只顾着追逐着海豚,沉浸在海豚的表演中,没注意到天色忽然昏暗了下来。直到幽凉的清风忽然变得猛烈起来,明春水暗叫一声不好。
他缓缓抬头。
天空中有阴云黑沉沉压了过来,阴沉的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海豚们忽然一头扎到海下不再出来,海水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浪涛不大,但是,仿佛蕴藏着粉碎一切的力量。
方才还沉静美丽的大海,此时变得极其可怕。
"暴风雨要来了。"明春水抬眸看了看天色,对瑟瑟道:"我们到船舱里去。"
他起身将瑟瑟搀扶起来,两人一起回到船舱内。
天猛然黑了下来,船舱内一片黑暗。明春水从身上掏出颗珠子,照亮了黯淡的船舱。这样大的风,是点不了烛火的。
倾盆大雨狂泻而下,相对于上次的绵绵小雨,这一次的雨势磅礴,雨点很大。噼里啪啦砸在船舱上,那声音似乎连海浪声都能压下去。
在海上航行这么多日子,这是瑟瑟第一次遭遇暴雨。小船在风里摇摇晃晃着,几个船手在船头船尾拼命地划着船。
"我们不会葬身海底吧。"瑟瑟轻笑着问道。
"不会,这船虽然不大,但骨架却极坚实,一般的风浪是耐它不得的。只要船不裂,我就能让它不沉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副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淡定。其实,他只是要瑟瑟别担心,这么大的风浪,他也从不曾见过。
他的话,令瑟瑟心头一阵安定。似乎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是危险的。
大海翻涌起来,瑟瑟感觉到船似乎是直立了起来,一会儿船头朝下,船尾向上,一会儿船尾向下,船头向上。晃动的船让人有些站不稳,瑟瑟一个踉跄扑到了明春水怀里。明春水背脊明显一僵,他凝眉揽住瑟瑟的纤腰,将她抱到卧榻上,低声说道:"你躺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明春水出去后,小船果然比方才平稳多了,应当是他用内力控制住了船身。瑟瑟透过被风掀开的舱帘,看到明春水挺拨的身姿,好似钉在了甲板上一般。
他左手掌舱,右手拉着绳索,绳索的一端连着那面风帆,他不时地根据风向转换着风帆。几个船手在他身后,不断地划着船。
小船,如同一片叶子,在苍茫的大海上不断沉浮,一会儿冲上浪头顶端,一会儿又冲入谷底。
他似乎丝毫不将暴风雨看在眼里,抑或是他本就喜欢这种挑战。这时的他,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就连天地的郁怒也根本无法将他奈何。
可是,风浪的破坏力,似乎是他们无法预料的。
船在冲到谷底时,风向互转,螺旋形的浪峰将小船鼓荡的旋转起来。
瑟瑟起身,从锦被上撕下来一条长长的绸带。一条一条紧紧地缠缚到腰间,直到那肋部的伤口不再疼痛。她提了提力,从船舱里走了出去。
四面八方都是浪涛,向着小船砸了过来。
瑟瑟冲到船头,纤手抓住明春水手中的绳索,顺着风力,不断转换着风帆。明春水的右手得了空,双手掌舱,不断转换着方向。
两人一左一右凝立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