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以前的被子和现在是不一样的。现在的被子都有一个被罩,脏了洗洗被罩就可以了。那
时没有被罩,为防止被子脏,便在被子里面再绷上一个被衬,被子脏了,只需要把被衬拆下来,摘
干净上面的线头,洗干净再绷上即可。
母亲洗过被衬和床单,总是在晾得不太干的时候,和父亲两人抻被衬。他们把被衬、床单对
折、再对折、反复几次,然后一人握一面,互相一张一弛地向后用力拽,以便抻平被衬、床单上的
褶子。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拉大锯扯大锯》的儿歌,我感觉抻被衬和“拉大锯扯大锯”是那么相
像,我便把抻被衬称作“拉大锯扯大锯”。父母拽的时候我便在旁边唱儿歌:
拉大锯扯大锯,
姥姥儿家唱大戏。
接闺女,唤女婿,
小外孙子也要去。
姥姥就是不让去,
因为外孙太淘气。
哇哇哇,呜呜呜……
外孙哭着喊着也要去。
父母拽完被衬,把手握着的地方再拍打两下,被衬就算抻完了。
母亲说拽过的被衬平整,长宽的比例也不会变形。
我结婚以后,妻子也喜欢抻被衬,我便和妻子一人一边互相用力拽,这时我就会想起儿时的歌
谣,便一边拽,一边哼着歌谣:拉大锯,扯大锯。拉大锯是我拽,妻子绷住,扯大锯是妻子拽,我
绷住……循环往复,直到被衬抻平。妻子拽的时候,有时我会故意绷不住,晃她一下,让她站立不
稳,来个趔趄。女儿便在一边谴责我不够厚道,总欺负她们的妈妈。娘三个便对我来一个短暂的声
讨会,我也只好俯首称臣说不敢了。
最过火的一次是我和妻子拽被衬的时候,我提议妻子站在床边,我站在地毯上,一开始妻子还
谨小慎微,她用力的时候都是含蓄一点,不会尽全力向后拽,她担心我使坏,后来慢慢就失去了警
惕性,估摸快抻完的时候,我在她扯大锯的时候,便往前迈了一小步,妻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床上,
随之仰面朝天地躺倒了,我哈哈大笑,然而妻子却半天没有动,我过去问摔坏了吗?妻子不回答,
我看见了她眼角晶莹的泪珠。我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赶紧道歉、赔不是。从此以后,我和妻子抻
被衬时总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过了好久,妻子说,你这样一本正经反不如从前有意思了!我叹了
口气;“还是孔夫子说得好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妻子听了这话,便反唇相讥说:“我是女
人,两个女儿都是小人儿。有本事你一个都别养啊。”我理屈词穷,只好拿出惯用的手段,道歉赔
不是,伴以嘿嘿嘿地傻笑。
又是一个春天了,一高兴我便把家里的被褥全洗了,晾晒到八成干的时候,我又抻了抻上面的
褶子,一看还是不够平整,便拿下来用熨斗烫了两下子,又回想起了和妻子你来我往抻被衬的情
景,想起了《拉大锯扯大锯》的儿歌,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童年那稚嫩的声音:
拉大锯扯大锯,
姥姥儿家唱大戏。
接闺女,唤女婿,
小外孙也要去。
……
“拉大锯扯大锯”是多么温馨快乐的生活画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