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祈祷的钟声也响了。窗外又传来普鲁士兵的号声——他们已经收操了。韩麦尔先生站起来,脸色惨白,我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大。
“我的朋友们啊,”他说,“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笔,使出全身的力量,写了两个大字:
“法兰西万岁!”
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墙壁,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散学了,——你们走吧。”
六月的雨季潮湿得让空气发酸,交杂着教室中的沉寂一起膨胀,本来悲悯的气氛也略显凝固了。韩麦尔先生坐倒在椅子上,面无血色,苍凉而冷默,呆望着吊灯。镇长和邮递员沉默了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弗郎士抽噎着;郝叟愤怒的目光穿过镜片,投向混沌的天际。
接着学生陆陆续续离开了,带着遗憾和无奈。教室中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抽动着,小弗郎士也起身走出了教室。韩麦尔先生的话语萦绕在他的耳边,普鲁士兵走在路上,小弗郎士恨极了,捡起一块石子,用力地抛去,可他们早已走远。
那块蒙了层尘土的布告牌,也消散了人们的目光,走开的,是阿尔萨斯的人们,而阿尔萨斯人的愤怒却无法平息。
小弗郎士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法语,他便对着天空用晰利的法语大喊了一声“法兰西万岁!”这是世界上最美,最明白,最精确的语言。他的心中燃起了怒火,期待着最后的战役。
也许有一天,愤怒和枪声会在不知名的际域里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