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浮华艳影背后的幻灭
——评美国影片《午夜牛郎》
摘要：好莱坞新电影的代表作之一的《午夜牛郎》成为多元电影文化中的一支鲜艳的奇葩，是一部迥异类型电影、娱乐电影的现实主义力作，它形象鲜明生动，视角独特，手法朴实，表演真实，主题深刻，揭示了美国特定时代的社会问题和草根阶层不幸的遭遇。本文将从不同的角度剖析其艺术特色、主题思想。
获奖情况：《午夜牛郎》获1970年（第42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三项金像奖；乔恩·沃伊特因成功主演乔·巴克（JoeBuck）而获得纽约影评协会、全美影评协会的最佳男演员奖；金球奖新人奖；英国电影学院最佳影片、导演、男演员、最有前途新人、剧作、剪辑六项奖。
剧情简介：德克萨斯州以洗碗为生的穷困青年乔来到纽约，幻想为贵妇人提供性服务挣钱。然而事与愿违，老练的妓女卡斯却索走他20美元、瘸子拉奇奥·里佐（RatzoRizzo）也以舞男经纪人、提供服务信息为由骗走十块钱。此后发现里佐为他介绍的是一个同性恋男人、疯狂的宗教信徒。因付不起房租，乔被旅馆撵了出来，仅有的提箱被扣，失落孤独的乔出于无奈，又被动与一个贫穷学生搞同性恋，还是一无所获。乔气冲冲地去找里佐算帐，发现他腿跛且咳得厉害，一副可怜相，很快就原谅他，跟着他住进了破烂肮脏的居所。两个潦倒的人相依为命，起初仍对致富抱有希望，但他们遭遇一次次失败。里佐病重，仅靠小偷小摸艰难维持吃喝。乔通过典当收音机、卖血，仅有一次成功的接客和从年长的同性恋者那里抢劫一笔钱，带着里佐去温暖的南方，但里佐却在长途车上病重身亡。
人物形象分析：本片是根据詹姆斯·莱奥·赫利西（James LeoHerlihy）的小说改编而成，乔和里佐的形象都塑造得较成功，独具个性。看惯了拯救人类与世界于水火之中美国电影，更多的熟悉了各路孤胆英雄、神奇超人、侠客、怪兽、幽灵、金刚等等的“非常人”横空出世，就对美国草根阶层的苦痛、窘迫、无助的社会生活反而陌生起来。本片通过两人艰难生活、不幸遭遇展现，如饮一杯清醒剂，让观众加深对美国现实的认识，反思人类自身的弱点。
乔·巴克以为大城市里富婆们愿意花钱请强壮男子作性伴就毅然辞掉了洗碗刷盘的工作，满怀希冀到纽约闯天下，然而屡屡受骗上当、饱受挫折寂寞，甚至饥寒交迫当物卖血，给里佐买药治病，带着病故的同伴离开伤心的纽约城。
乔家贫清寒，虽心地善良，良知未泯，同情弱者，但涉世不深、头脑简单，单靠胡冲乱撞、幻想当舞男致富的毛头小子，最后只能接受一次次失败的打击。他的善良体现在对小孩的帮助关注、对弱者的照顾同情、对诉苦者、哀求者的妥协。乔的思想动机似乎让人不屑，但遭遇值得同情，在批评他游手好闲、不务实际的同时，我们也要分析其异想天开、坐享其成、希冀以舞男为业的内在原因：生活环境对他影响很大，自小缺乏关爱，饱受寂寞孤独之苦，其姓氏“巴克”BUCK有“性欲旺盛的男子”之意，祖母、母亲、女友安娜都出卖肉体，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难免不受影响，以此为生也不觉奇怪。影片篇幅有限，只能以闪现、回忆等心理蒙太奇方式含蓄表现。但美国1960年左右社会混乱、分配不公、就业面窄、贫富差距的加剧，以及社会对浮华生活夸大宣传、剧中人物投机取巧也有一定影响。
拉奇奥·里佐则是都市的老油条，猥亵矮小，贫困潦倒，邋遢衰弱，全身油腻；游手好闲、擅长浑水摸鱼，小偷小摸、混吃混喝、依衰卖衰、满嘴污言秽语、大话连篇，却自诩有经纪人经验，靠蒙骗拐盗聊以度日。即使没钱吃饭，也要抽烟尽兴，全然无视自己的哮喘。他也能与乔相依为命，尽力照顾他，为他做饭、理发、擦皮鞋、设计发展方向，俨然成了乔的精神和职业导师。最终还是在身体极度虚弱，饥寒交迫、疾病中去世。悲惨的结局原因除了人类共有天生的好逸恶劳的惰性之外，也许贫富差距的加大、社会的冷漠、父亲的遭际更让他心灰意冷：老父每天14小时给人擦鞋，只能拿回二三元沾满鞋油的硬币，油味加重了结核病，死时洗不净指甲上的黑油，只好戴副手套陪葬。
影片留下一个开放式结尾，乔可能往不同方向发展——也许此次噩梦经历会让他幡然醒悟重新定位，明确目标务实生活，也许会让他继续混迹江湖，成为第二个里佐，潦倒过活，甚至会变本加厉，欺行霸市。
两人都是善恶兼备、庸常生活中艰难求生的小人物，不同与多数美国商业片里非善即恶、顶天立地、振救世界、主宰命运的豪杰、英雄不同，他们并非危害一方、恶贯满盈之辈。难得的是两人在困难时还能惺惺相惜，相互取暖、帮助、关照，搀扶前行，尽管最初两人是因不纯动机而相识，也会争吵相互指责揭短，在世态炎凉、人情如冰的大都市里确实令人动容。
本片也是展示众生百相，形形色色平凡人物个性、心路的大舞台——有老妓女卡斯的油滑百变、欺瞒蒙骗、矫揉造作；有美丽大方，有同情心的贵妇雪莉；男同性恋者有对宗教狂热者、有贫穷可怜的大学生、也有反省内敛者等。
主题思想：本片至今仍有较强的现实意义，如今仍有一些年轻人好高骛远，好逸恶劳，害怕吃苦，作不切实际的幻想，总希望用最小投入换取最大收益，结果他们常常碰壁而归注定失败，看罢此片应该会有一番新感悟。同时也让人从另外一个侧面了解了美国，想象或影像中的美国，常常是远离贫穷、远离落后，文明进化和平富贵的，超人成群，好似天堂仙境一般，每天都有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王子爱上灰姑娘、阿甘成功的动人故事，殊不知普通人也有如此悲惨的命运和结局，真可谓是浮华强盛背后有凄楚，高歌艳舞背后有哀声。
影片中有肮脏凌乱的纽约街头、暧昧破败的廉价旅馆、迷茫无助的都市眼神，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生活，通过某些一扫而过的镜头也能显示出来：乞讨的老人、横卧街头的尸体、堕落怪诞的人群；吸毒、卖淫、同性恋、拉皮条、香歌艳舞、灯红酒绿……美国社会问题同样令人忧患。
艺术特色：本片电影手法朴实无华，鲜有炫目特技和视听奇观，在心理蒙太奇的运用、细节的把握、光色的搭配方面颇有特色；不动声色、冷峻客观表现的同时，也不乏黑色幽默。角度、景别灵活多样，固定与运动画面交错进行显示出创作者娴熟的拍摄技法。
1、多处使用心理蒙太奇心理蒙太奇是用生动直观的镜头展示人物内在的精神世界，如梦境、回忆、闪念、幻觉、遐想等，具有主观色彩，与现实镜头交错、穿插结合，更好的帮助观众理解人物潜意识、思想感情、精神状态、主观意念等。本片大量运用心理蒙太奇，作用较多，或回忆过去，或展望未来，使人物内心愿望、幻觉想象、内心怨恨得以外化、展现，时空在主观和现实的世界里自由穿行，有效扩大了电影的表现力。
巴克在乘车去纽约途中和首次住在里佐寒冷破旧的危房里时断时续的闪回、回忆，我们知道他的不幸往事：母亲把他交给奶奶、奶奶经常鼓励他成为牛仔，还扔下孤独的他去约会男友；他与女友安娜亲密，以及安娜被强暴、自己被鸡奸的往事；还在恶梦中感受到周遭的危机险境；奶奶去世时，自己毫不知晓，束手无策。与第一个宗教狂热的同性恋者短暂交往时，不断涌现出小时候洗礼的难受恐惧；当穷学生与他进行口交时，他强忍内心不爽，只能幻想着与女友做爱。
通过想象了解人物的愿望、臆想、目的：初入纽约时乔的目光多在女性搜寻，假装问路与过往的女人搭讪，女性将他识破拂袖而去后，乔却幻想自己她还是容纳自己，乔主动为她开门进屋作乐；电台里讨论谁是最完美男人时，乔居然自以为是的想象着不同的女性认为他就属于那类，无视旁人的漠视独自兴奋得直跳；对唐尼行凶打劫时，脑子里却想的是拿到钱后搀扶病入膏肓的里佐去看病的情形。当乔与第一位同性恋交易失败后才明白自己被耍骗时怒不可遏，就在喧闹的酒吧里一次次的幻想追寻、惩罚里佐和娘娘腔以发泄内心的怨气不满。
2、对比：对比应能够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本片也有几处妙用对比。如高大英俊帅气的乔与矮小肮脏病重的里佐；奔向纽约时乔光彩照人——崭新的衣服、牛仔帽，铮亮的皮鞋，信心满满、怀揣美好憧憬，兴奋好奇，而离开纽约时却心灰意冷，面色凝重，与冰冷的同伴尸体为伴。
影片75分钟，在乔去豪华客厅去勾搭女人时，穷困中的里佐幻想自己成功的场景：他在阳光明媚的迈阿密海滩边殷勤地伺候贵妇们吃喝玩乐，展现自己的烹饪、指挥、服侍才能，颇受宠爱欢迎，而紧接的画面却是阴暗的街面上，蓬头垢面、孤独萧瑟的里佐望见乔在电梯口骚扰女性被扇耳光，被驱赶逐出宾馆，两厢比照，更加映衬了人物的可怜悲剧。
3、细节与象征意义：初入城市的乔是个十足的乡巴佬形象，有行为动作细节显示：有事没事主动找人搭话，唯恐他人不知自己的心事；不会给仆人小费；乱扔纸屑；就餐时慌手慌脚弄脏了衣服；经常举着收音机听节目。乔手提箱中保存着保罗·纽曼图片，纽曼在1963年主演过《原野铁汉》，该片描写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农场主儿子赫德不务正业、我行我素，却颇受女性青睐，体现出乔的内心向往。同时乔最爱模仿影片牛仔动作，抽烟、转身射击、耍酷、秀自己的造型。快速频繁转换的电视节目，反映了人物内心的不安忐忑和节目的无聊低俗。
造型、场景也体现出编导者匠心，看似闲笔却很有韵味：时时想起的警笛声暗含着城市的危机不安；乔一次次被铁丝网给罩住，预示着人物内心的纠结不爽和命运的莫测悲惨。而俯拍角度下渺小人像和逆光下人物的佝偻的剪影更让观众体察到平民的艰难和卑微。影片开始时幼时的乔孤零零骑着木马，看着西部片，幻想着日后成为牛仔。
4、光色的特色：总体来看本片暗淡低调，色彩较为单一，少有鲜艳光亮场所和明快的高调（只在幻想和去往），符合剧中人的命运和精神状态。阴暗光线贴切表现了人物在社会底层挣扎、不幸、艰难生活的状况和苦痛、孤独、失落的精神状态。用黑白灰来表示对过去的回忆；用红色表示色情性欲；而嬉皮士聚会场所则充盈着灯红酒绿的迷幻色彩。
5、黑色幽默成分：本片也用黑色幽默来表现世界的荒诞、人的异化，乔想从富婆身上捞点卖身钱，却被半老徐娘卡斯连哭带闹敲去20美元，真应了中国一句老话：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以强壮自居的乔本想以做鸭挣钱，却在找到客户后却阳痿起来；广告牌上写着“Steakfor everybody every lunch anddinner”（每人的中晚餐都有牛排），而现实则是有不少人饥寒交迫、聊以度日，确实具有讽刺意味。
关于演员与导演：本片导演和演员都是当年和之后电影界知名人物，他们的艺术创造为本片增色不少。
导演约翰·施莱辛格（1926.2.16—2003.7.26）曾是英国新浪潮电影的杰出领袖，善于揭示社会个体人谋生之困境和人性复杂面。他导演的二十余部作品颇具风格，享誉影视圈——1960年导演的短片《旅程终点》获1961年戛纳电影节最佳短片奖；1962年导演首部剧情长片《一夕风流恨事多》，获得柏林影展银熊奖。1967年导演《疯狂佳人》获同年美国国际论坛杂志的最佳影片奖；本片获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金像奖；1971年《血腥的礼拜天》荣获英国电影学院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奖，并获得柏林影展天主教电影奖。
说起乔恩·沃伊特（JonVoight）影迷应该不太陌生，他有一个性感的演员明星——女儿安吉丽娜•朱莉，虽说两人关系不是十分和睦，生于1938年的乔恩出演过不少大片，表演经验丰富，如《碟中谍》、《珍珠港》、《国家宝藏》、《变形金刚》、《24小时》等三十余部影视作品，父女还合演过《古墓丽影》；他主演的《荣归》（1978）较好地演绎越战归来的路克·马丁，马丁身残但头脑清晰、毅力惊人、浑身充满活力，因其表演挥洒自如而荣获第31届戛纳电影节和第36届金球奖、第51届奥斯卡三项最佳男主角的桂冠。还因本片、《暴走列车》（1985）、《拳王阿里》（2001）获得过3次奥斯卡奖提名。
而本片另一位新人达斯汀•霍夫曼（DustinHoffman），现已成为老戏骨，美国男演员中王牌演员，因演戏认真投入，反复研讨，深入体验、戏路宽广而闻名。在片中把里佐演得十分令人信服，很好把握人物的不同神态，或耍骗偷窃，或油滑狡辩，或讨好献媚，或萎靡病恹，对乔既关爱帮助，又利用唆使，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痞气，狡黠……有些场景让人过目难忘：走路时佝偻着身体，一颠一耸，跟的哥对骂，嗓音尖利难听地说着Comeon；边跳着自创的舞蹈，一边咳嗽以御寒；里佐为父祭坟时，无钱却顺手牵羊从旁边墓碑拿来一束花略表情意，让人忍俊不禁，顿生同情或不解等复杂心情，可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也因此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达斯汀参演过五十余部电影，因演技精湛而两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克莱默夫妇》（1979）和《雨人》（1988）；还有五次获得奥斯卡提名奖：如《毕业生》（1967）、《莱妮》（1974）、《窈窕淑男》（1982）、《摇尾狗》（1997）和本片。此外，还参演了《虎克船长》、《极度恐慌》、《总统班底》、《寻找梦幻岛》、《行骗天下》等影片。
本片是好莱坞新电影的代表作，被媒体称为“纽约街头生活的风俗画”和“垃圾箱里的浪漫主义”，没有离奇怪异的趣事、没有美丽动人的爱情、没有扣人心弦的枪战追逐场面、扑朔迷离的警匪斗法趣闻，也迥异于单纯强调视听刺激和奇观，它不是粉饰生活、弱化矛盾的逃避现实的商业、娱乐片，编导者没有把镜头集中在达官贵人等上层阶级的生活，而是正面描写大都市龌龊的底层人的生活，其悲惨的命运更令人同情深思。《午夜牛郎》研究美国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个很好的切片标本，风格独特，值得赏析。
参考文献：郑雪来.世界电影鉴赏辞典（三编）[M].福建教育出版社，19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