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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朝鲜电影《没有回来的密使》有感作者：唐红伟
今年是第二次海牙万国和平会议朝鲜“海牙密使”事件100周年。100年前，以朝鲜著名爱国人士李俊为代表的朝鲜密使团带着朝鲜高宗皇帝的亲笔信和委任状突然出现在荷兰海牙，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参加万国和平会议争取夺回被日本帝国主义剥夺的国家主权，揭露和控诉日本侵略者对朝鲜野蛮残暴的侵略和妄图将朝鲜彻底变为殖民地的卑劣行径。然而，李俊等人的努力最终惨遭失败，悲愤到极点的李俊在万国和平会议上拨刀自尽血染会场，这就是1907年著名的“海牙密使”事件！23年前的1984年，朝鲜申氏电影公司拍摄的电影《没有回来的密使》以艺术的手法真实地再现了这个事件。对我而言，再次重温这部电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感受，这种感受或许是与生俱来，或许是纯自我的情感体验，有人说一部电影会影响人对生活、对世界、对人生的认识，我想《没有回来的密使》可能就是我人生中的这种电影吧。
《没有回来的密使》（以下简称〈密使〉）是以朝鲜船泊设计师金光国出差到荷兰海牙前去李俊墓前凭吊，偶遇曾经是李俊房东的孙女玛里娅娜，垂暮之年的玛里娅娜向金光国回忆当年情景而开始叙述的。影片通过玛里娅娜的语言描述了外国人眼中的朝鲜印象，正如玛里娅娜所说的那样，朝鲜是东方一个历史悠久、文明灿烂的古国。然而近代朝鲜由于落后遭受了帝国主义列强尤其是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日本在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取得利益后逐步控制了朝鲜的司法、外交、军事，进而在1905年迫使朝鲜签订所谓《乙巳保护条约》，将朝鲜变成受日本奴役的“保护国”。1910年日本又与朝鲜王室签订了《日韩合并条约》，彻底把朝鲜霸占为殖民地，《密使》以现实主义手法再现了近代朝鲜这段悲惨、屈辱、苦难的历史。影片讲述了1907年海牙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前后，李俊与其他一些朝鲜爱国进步人士为寻求救国救亡之路拼死抗争的过程。主人翁李俊在当时是知名度很高的著名爱国人士和开化派代表，他极力倡导开化自强，主张向西方学习先进科技文化，顺应世界大潮改革朝鲜没落的封建体制。他还组织成立宪政研究会，试图使朝鲜尽快走上民主宪政的道路，摆脱帝国主义列强的控制。他开办新学，进行国民启蒙运动，把新式教育做为唤起民众、培养人才、强国复兴的重要手段加以推广。《乙巳保护条约》签订后，李俊为国家的前途命运忧心如焚。就在他傍徨之时，从朝鲜驻俄公使传回由沙皇尼古拉二世倡议的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即将在荷兰海牙召开的消息，李俊得知后欣喜若狂，似乎看到了在万国和平会议上通过外交手段夺回主权的希望，他通过仰慕自已的朴尚宫的帮助向高宗皇帝请缨以密使的身份前往海牙参加会议，已经被日本侵略者软禁的高宗不甘心当亡国之君，于是他决定秘密召见李俊，李俊在朴尚宫的安排下藏身在棺材里才得以进宫面见高宗，高宗任命李俊、李相卨为“大韩帝国”①特使赴会，并颁发了印有皇帝玉玺的亲笔信和委任状。在动身之前，李俊和同为密使的挚友李相卨来到古城墙的山崖上面对祖国的大好河山发出一定要夺回主权的誓言，虽然李俊心里很明白此行前途末卜，但他仍然抱有能完成这一重大使命的希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李俊和李相卨像即将奔赴战场随时准备以身殉国的战士那样踏上前往海牙的漫漫征途。在与驻俄公使馆书记官李玮钟会合后李俊三人密使团②终于来到了海牙，此时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已经开了十天，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只得住进玛里娅娜家。由于欧美列强不敢得罪日本，朝鲜密使团被大会拒之门外。为了能以正式代表参加会议，李俊三人竭力在各国代表间斡旋争取同情和支持。他们在国际记者协议会上演讲，在会场外散发抗议书揭露日本侵占朝鲜并剥夺主权进行残暴统治的真相，此举立刻产生了轰动效应，许多国家的代表纷纷要求朝鲜做为正式代表参加会议。日本在朝统监部头目伊藤博文得知朝鲜密使出现在海牙并开展活动后惶恐不安，他生怕日本的卑劣行径受到国际舆论的谴责，遭到全世界所不齿和唾弃。于是他向高宗施压威胁，高宗在重压之下退缩向海牙发出了证实没有授权派代表的电文。而远在西半球的李俊意识到如果不尽早在会议上发言恐怕再没有机会，在争取到旁听权利后他抢上发言台控诉日本帝国主义在朝鲜的野蛮暴行，大声疾呼有良知的各国代表为朝鲜主持公道和正义。就在此时，大会议长涅立道夫突然宣读了由伊藤博文炮制的高宗皇帝发来的电文，说朝鲜王室根本没有授权指派代表出席大会，全场顿时一片哗然！李俊听后悲愤至极，用准备好的匕首剖腹自尽，他强忍着巨痛喊道“看吧！全世界正直的人们，朝鲜人民绝不做受日本奴役的亡国奴”！李俊用如此悲壮的方式以身殉国震惊了世界，震动了朝鲜三千里江山！
《密使》的故事情节真实感人，令人震撼，发人深省。该片延承了朝鲜电影朴实无华、不激不励、内涵丰富、情感真切的一贯风格，以真实历史为主线，将发生在1907年荷兰海牙的密使事件全景式地展现给观众，立意和艺术表现方面有新的突破。影片成功地塑造了主人翁李俊以及李相卨、李玮钟、朴尚宫、徐大人等朝鲜爱国的仁人志士和同情帮助密使团的荷兰姑娘玛里娅娜的形象，也入木三分地刻画了伊藤博文和卖国贼、大朝奸李完用以及“一进会”③成员的丑恶面目。为了拍摄《密使》，申氏电影公司聘请了大量的国外演员并到前苏联的列宁格勒、荷兰海牙实地取景拍摄，这对23年前的朝鲜而言是很不容易的。朝鲜之所以这么重视这部历史片的拍摄有以下几条原因：
一、李俊剖腹殉国事件是朝鲜近现代史上具有历史转折点意义的事件，它标志着朝鲜的殖民地统治进一步加深，人民的反抗斗争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由于南北方对这一事件解读不同，拍摄《密使》是让人们更深入地了解这段历史，保持警惕。
二、八十年代正是国际局势和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生深刻变化的年代，也是朝鲜建国以来各方面发展最快最好的时期。然而对待以什么样方式发展，如何发展需要审时度势，判断正确。片中玛里娅娜说“朝鲜近百年来因为落后遭受了灾难，后来没有任何准备就对外开放，结果就成为欧美列强的争夺之地。”这段话十分耐人寻味。《密使》的主创者是想把这部历史片拍成政治思考片，向世人表明朝鲜对改革开放的态度。
三、《密使》把李俊塑造成一个即有强烈爱国责任感又有民主开化思想的革命先驱，意义在于朝鲜革命不是孤立存在的，是与世界近现代民族独立和解放运动溶合在一起的，有了李俊、安重根④等先驱者的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今天朝鲜的解放和独立。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只有在朝鲜劳动党的领导下朝鲜才能彻底摆脱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的控制，实现国家民族的完全独立和解放，实现朝鲜半岛的自主和平统一。金日成在回忆录《与世纪同行》中指出：“海牙密使事件，有力地敲响了震撼封建统治阶级根深蒂固的事大主义思想的警钟。染红了万国和会会场的李俊的鲜血，是对后代的严肃的警告。它清楚地告诉人们，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强大国家也不会恩赐朝鲜以独立，依赖别人绝不能取得独立”。
《密使》的拍摄虽然有上述诸多意识形态和政治上的考量，但丝毫不影响其艺术上取得的成功，笔者认为《密使》在艺术创作上有以下几方面特点：
一、剧情安排紧凑合理，有张有弛。《密使》长达近两个半小时，尽管时间长度并不算短，但要浓缩自1905年至1907年朝鲜这段复杂多变的历史还是需要经过巧妙编排的。影片以玛里娅娜的回忆采用倒叙手法演绎剧情，从历史事件的发生地追寻历史，立意深远，主题鲜明。在影片的前半部分李俊以开化派人物出现，他首先想到的是教育救国、民主救国，但当日本强迫朝鲜签订《乙巳保护条约》后，李俊认为单靠国民启蒙教育和一般的民主开化运动来挽救国家已经远远不够了。于是他想利用第二次万国和平会议这一千载难逢的机遇通过外交否定《乙巳条约》，夺回主权。后半部分李俊三人在海牙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遭受到“外交乞丐”般莫大的羞辱，但他们没有丧失信心，凭着一颗对苦难祖国朝鲜的赤诚之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努力。整部影片的剧情发展没有拖泥带水的痕迹，显示出著名导演申相玉高超的导演技巧和水平。
二、《密使》在一些细节处理上巧妙隐含着深层的寓意。如李俊和朴尚宫初次见面两人目光相对，李俊的目光里有一种发现珍宝的惊喜，而朴尚宫被李俊英俊的相貌和超凡的气质所吸引，眼神中充满了仰慕和敬佩。然而他们之间并非世俗化的一见钟情，而是因为相同的忧国情怀使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的描写超越了一般的男女互慕之情而升华到共赴国难的高尚境界。又如《乙巳条约》签订后忠臣闵泳焕大人自尽殉国，李俊身穿基督教牧师的长袍前去吊唁，这一细节虽然一闪而过却说明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西方传教士在朝鲜所带来的影响和作用⑤。再如密使团到达海牙为了不丢面子住进了当时最豪华的饭店，李俊问李玮钟住一天要多少钱？李玮钟随口说按照朝鲜的钱来算大概七、八十两银子，李俊吃了一惊，说：太贵了，我们得另找个地方住。这一小段对话看似李俊为了节省开支，实际上是暗指当时朝鲜在日本帝国主义控制下经济崩溃、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三、《密使》真实地再现了历史原貌。场景的布置和拍摄是《密使》的一大亮点。如二十世纪初汉城（今韩国首都首尔）的皇宫外景、街道等是在为拍旧朝鲜题材的影片而专门修建的电影基地拍摄完成的，这个基地还为中国观众所熟知的电影《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的命运》、《春香传》、《安重根击毙伊藤博文》、《光州的召唤》等提供了外景。外景的真实感可与历史影像资料做对比，让人感觉到那段历史的沉重。如拍演重头戏场景的荷兰海牙万国和平会议内景是按照原貌布置的，情景真实可信。此外在服装、道具上也十分到位，这一切让观众仿佛置身于那段历史当中。
四、《密使》的主题音乐令人难忘。影片的主题音乐是以朝鲜近代学校里所唱的一首歌谣为主旋律，其大意是劝青少年珍惜时光，努力学习。片中李俊在新式课堂上把新歌词教给青年学子：“快学吧，新的近代文明。今日摩擦了才能发光彩，人要努力学习才能成才···。”他以此激励学生发愤图强，将来成为担负起拯救国家的栋梁。这首歌谣旋律优美，积极向上，切合了当时的历史背景，使观众在为李俊殉国感到悲愤的同时体味到朝鲜未来复兴的希望。
《密使》之所以取得成功是和朝鲜党和政府重视电影事业的发展分不开的。朝鲜人民的伟大领袖金日成和亲爱的领导者金正日都对电影的创作、拍摄感兴趣。在两代朝鲜领导人的亲自指导关怀下，朝鲜的电影事业结出了丰硕的果实。除了中国观众所熟悉的影片外，八十年代后拍摄的《桔梗花》、《盐》、《遗产》、《远山朝霞》、《民族与命运》、《血溅略碑》、《女学生日记》等贴近现实，贴近生活，贴近时代的一大批优秀影片充实了朝鲜人民的精神生活，给人们带来了电影艺术美的享受。
《没有回来的密使》所讲述的“海牙密使”事件已经过去整整100年了，100年来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朝鲜战争、越南战争、美苏冷战、东欧剧变等等，今天的世界与1907年的世界相比可谓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但今天我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除了发出“弱国无外交”、“落后就要挨打”的感慨外，我们会引发更深的思索，这个思索就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和平！
2007年12月30日
图为韩国和荷兰两国在海牙共同举行“海牙密使”事件100周年纪念仪式
注：①中日甲午战争后，朝鲜废除与清朝的册封关系，宣布成立“大韩帝国”。
②高宗皇帝任命李相卨为正使，李俊、李玮钟为副使组成密使团。
③“一进会”是日本抚植的朝奸组织。
④安重根是朝鲜著名的爱国义士，1909年安重根在哈尔滨刺杀了朝鲜民族的死敌伊藤博文，震惊了全世界。
⑤关于西方传教士在朝鲜活动的历史可参考今年6月的《宁夏日报》文章《朝美百年恩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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