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我经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我掬了大把的野花,和儿时几个伙伴在山下的田野里奔跑……其实,这也算不上是梦,而是童年时的一个真实场景,只不过我在现实中,好久不曾见到当年那种野花了。那时的春天,我们常常在田间地头上见到它们的身影,随处都是,我们一采就采好多,带到家中甚至学校的教室里,找一个玻璃瓶用水养起来,一个多星期花都开不败,空气里荡漾着春天的气息。这种花在我见到城里的紫荆后越发激起了我去寻找它的念头,它太像紫荆了,但似乎又不是,它们同时都在春天先别的花而绽放,它们同时都属于簇生的小花,它们都有着同样的颜色,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那就是紫荆,但似乎又有着不同,儿时的记忆中,这种花一直长不高,灌木状地生长,紫荆却是可以长成树的。带母亲去看了紫荆(满条红),母亲凭着多年的记忆说,确实很像,但紫荆并不是“野棉花条”,这种花的名字在我记忆里逐渐清晰了起来,知道了花的名字,赶紧到网上搜索,但却一无所获,因为根本就没有这种花,那只不过是老家人的一种俗称罢了。我甚至怀疑起这种花是否真的在我的童年里出现,但在脑海里,我却清晰的忆起它的紫色小花,簇生在枝条上,在春天妩媚的开放……我决心寻找这种花,了却自己的心愿。但母亲却告诉我,连她也多年没见过这种花了,现在农村的地里,由于使用化肥土壤板结,养分不足,土地都用现代化的挖掘机进行了深挖翻土,许多植物都不见踪影了,加上农药与除草剂的使用,这种花赖以生存的土地早已失去。要找到这种花,只能靠运气了。
去年回了两次老家,一次是盛夏,一次是中秋,找了几次未果,越发的让人怀念这种小时候的野花了。今年的春天,气候反复无常,春天的脚步慢了许多,临近五一眼瞅着立夏了,还是凉春的感觉,三叔家的弟弟结婚,我便在春天回到了故乡。故乡的春天,我已经近二十年没感受过了,一回来便让我心潮澎湃,熟悉的是脚下的土地依旧,春风拂面的感觉依旧,陌生的是许多厂房,大棚的确改变了不少面貌。参加弟弟婚礼的客人们都去了酒店,我独自一人背起书包踏上了寻访“野棉花条”花的路,车子不足以适应山野道路,将车停在一家工厂的门口,这次直接奔了村后最远的一座山和水库,一路上惊起了多只野鸡,田间地头也遇到了许多小时候的野花,看来这里由于偏僻,生态还保持的不错,此行的心情无比欢畅,没多久便来到了这座叫阎王鼻子的水库,爬上水库堤坝俯瞰水库的那一刻,我仿佛梦回童年。
通往阎王鼻子水库的路,曲曲折折,我一路暴走,终于看见了远处碁山的山脉
遇上一位悠然放羊的老人,他用老家最朴实的方式招呼着我:歇歇抽袋烟吧,我点头致以微笑,告别了老人继续此行
天气不错,杨树刚刚发出嫩红色的芽,野鹊窝的出现,让我感觉到生态还是很不错的,可惜惊起了几只野鸡,都没能及时拍下。
地堰上开满了紫地丁花,小时候这种花最常见了,如今还能大面积分布,寻找“野棉花条”的此行似乎充满了希望
紫地丁,一种很普通的小花,中药里常用
这种花小时候我们叫它“黄酒花”,经常采下来吸允它的甜味,如今在老家也快灭绝了,它的学名叫地黄,大补,是著名中药“六味地黄丸”里必不可少的成份
爬上大堤坝,眼前豁然开朗,阎王鼻子水库和碁山一览无余,白云在有的山脉上留下云影,春天的田野还有些枯黄,盛夏时,这里一定很美
阎王鼻子水库名称的来历已无从可考,但它的水质没有任何污染,即使大旱之年,仍水位颇深,曾有人在此钓起过锅盖大小的乌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别处的桃花早已谢了,水库北岸的桃花、梨花却刚刚盛开
看水库的是一对老年夫妇,按辈分我要喊他们爷爷奶奶,他们在此生活了几十年了,终日与水库为伴
小屋的后面,是刚刚种完花生的土地
一株桃花,掩映在众多的山楂树林里
老人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许多年,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喧嚣,更无从理解现代人的浮躁
得知我此行的目的,奶奶把我领到了她屋后的一处地头,我眼前一亮,天呐,这正是我要苦苦寻找的“野棉花条”啊
紫色的小花缀满枝头,它们从我的童年开到现在,感谢这个迟来的春天,让我又与它在童年长大的的地方相遇
这棵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幸存下来的“野棉花条”,周围就是种了花生的土地,它匍匐在贫瘠的土地上生长了好远。才向上开出了三枝花
在我看来,这是生命不屈的赞歌,正是我梦中魂牵梦绕的一份牵绊
奶奶看到我如此喜欢此花,告诉我水库的对岸有更多的一丛,还有一个地头有一小丛,除了这三处,多年来她踏遍了碁山一带,再无此花了。她用手指着对岸的一簇紫花告诉我,过去需要沿水库绕行大半周,步行需要近半个小时,为了此行不留遗憾,我决定去水库的对岸拍下来
用远焦镜头拍下来的这丛野棉花条看上去不远,我绕了半天,还是不能近前
沿水库边种了许多杨树,需要一直绕下去
一只鸟儿蹲在嫩芽初绽的杨树上婉转的叫着,如果不是我循声而去,它的伪装与自然环境真是巧妙之极
沿途又意外发现一株野棉花条,可惜的是它所处在环境极为陡峭,几近泡塌的峭壁上,看来它以后的结局也只能是灭绝了
绕了半天,还是不到,我加快了脚步
终于走近了,我才明白,这一丛留下来原因也是因为它下面就是深水,人要近前容易顺坡滑落水中
此时再望向来时的对岸,水绿天蓝,天高云淡,如果不是正在为事业拼搏的年龄,真想过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让我近拍你的容颜,别在以后见不到此花时留下遗憾
因为天气一下很暖,有些花已开始凋谢,此行的时机真是时候
回城后上传网上对比,才得知此花学名芫(yuan)花,可入中药治疗很多病,别名众多:南芫花、杜芫、黄阳花、野丁香花,芫花条、药鱼草、头痛花、闷头花、金腰带等,看来,老家人一直叫的“野棉花条”应是芫花条的口误,不知哪代人的口误,一直传了下来,这也正是在网上查不到的原因了。
它太像紫荆了,它们同时都在春天先别的花而绽放,它们同时都属于簇生的小花,它们都有着同样的颜色,但紫荆和槐树一样属于豆科,芫花却属于瑞香科,芫花着和丁香花相似的花型,仔细近看时与紫荆的小花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回到看水库的爷爷、奶奶的小屋,喝了点泉水,攀谈中想为他们照个合影,他们自己选择了在自己栽的树下和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屋里,80多岁的老人照起照来一下变得很拘谨,但在我看来,他们的拘谨比年轻人那“非主流”的照片浪漫多了
奶奶送出来好远,回屋的一刻又忍不住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
此行寻找“野棉花条”终于如愿,尽管暴走很累,回程的路上心情却格外轻松,连一棵嫩芽初绽的杨树上的野鹊窝,都要忍不住地按下快门
芫花条,只是不知,在我此行后的多久时间里,它还能依旧在家乡的土地上生长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