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李碧华的小说创作
概述:香港女作家李碧华,被美誉为“新女性主义视角”的代表人。她的小说创作以批判的眼光重新审视历史传统、时世政治,对男权质疑,以及对女性自身的反省构成基本思路。她本人的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的修养很高。十分钟爱在古代题材中取材进行小说创作,更偏爱用现代人的思维重新解读古今具有争议的人物的是非曲直。喜欢用20--40年代中国白话文的笔调叙述故事,尖刻不失温柔,简洁蕴涵深意,平淡的文字却每每肆意血腥的味道。融百家之长,汲取各方有益的营养,善于学习和模仿,更注重创新。无论是主题立意,叙事措辞都充满新异。形成了独特的李碧华“奇情小说”风格。
关键字:新女性主义故事新编“奇情”小说
纵观香港各个时期的文学创作,小说在各类文学体裁的成就最为突出。八十年代,香港迎来小说创作的高潮,佳作迭出。随着经济飞速发展,都市性规定了小说的价值形态,商业性决定了小说的趣味性。金庸在《“香港文学”的民主性》中说,“香港大多数读者只喜欢两种小说:1.爱情故事为主的现代小说。2.采用中国传统形式和古代背景的武侠小说。①以现代生活为背景,描写男女间纠结浪漫的爱情故事的言情小说成为通俗文学的主流。香港文坛也出现几种新动向,其一,通俗文学严肃化,严肃文学大众化。其二,巾帼不让须眉是八十年代香港文坛的重要特点,香港女作家异军突起,很多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李碧华,原名李白,是香港文坛大名鼎鼎的才女,广东人。生长在一个大家庭里,祖父以前在乡下很有钱,父亲做中药,李碧华从小听闻过很多旧式的人事斗争,这种环境和残余的记忆为李碧华提供了创作的素材和灵感。她从小喜爱文学艺术,才高意广,行踪神秘,从不在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坚持不公开照片、身世、年龄,容貌不详。1976年秋至今,任记者及电影、电视编剧,并撰写专栏。著有散文集:《橘子不要哭》、《白开水》等;饮食档案:《水云散发》、《牡丹蜘蛛面》、《红袍蝎子糖》等;报告文学《烟花三月》;长短句《好男人不过是一瓶好的驱风油》、《恨也需要动用感情》等;博客留言结集:《给母亲的短柬》;短篇小说集:《纠缠》、《放血》等;长篇小说:《胭脂扣》、《霸王别姬》、《潘金莲之前世今生》、《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饺子》、《秦俑》、《诱僧》、《青蛇》、《生死桥》等。
女性作家,借助笔下女主人公展现对男性世界所表现出的痴情与不满交织、渴望与失望并存,理想的构描与现实的批判混存的复杂心理,触摸女性自我意识、独立思想、平等观念发展的隐秘,深入细致的感受女性的心灵世界,理解女性深层痛苦与困惑。②
李碧华的小说作品一直探讨女人、爱情与命运的奇妙关系,大胆质疑盖棺定论说,多采用“前世今生”、“生死轮回”的想象,将古今有争议的女性进行故事新编,展示了新的女性主义观点,评论界将她喻为“新女性主义视角”代表人。
李碧华的新女性视角,在创作题材的选择上倾向暴露社会生活阴暗面,具有悲剧艺术巨大的冲击力。而表现手法上则在以下几个方面做足工夫:对历史、传统的重新审视;对时事政治的高度敏感;对男权意识的质疑与批判;对女性自身的发觉、探讨、及负面的揭示、反省。
先谈一部李碧华特殊的作品——《烟花三月》,这不是一部长篇小说,而是报告文学。故事,是中国近代最惆怅的重逢,一名慰安妇,一名劳改犯,爱侣失散了整整38年,在李碧华等的协助下,传奇般地找到了。看过她书的人都知道,李碧华的文字是非常的瑰丽,而且很是诡异,在这本书里她放弃了鬼才和奇才,没有利用那些写字时的技巧,只是很平实地追叙一个很真实感人的故事,所以这本书不像是李碧华的字,淡化了作者,反而更能够让我们感受到故事真实的骇人性。实际上袁竹林的故事,其实是日军侵略中国期间,二十万中国慰安妇的缩影。
2000年4月的时候在香港的天地图书头版,在2000年的12月在台湾又出版。在2000年的12月8号到12号,李碧华和袁婆婆到达东京女性国际战犯法庭,这是她和幸存的慰安妇等待六十年的日子,虽然只是没有法律约束力的审判。
李碧华把这本书的部分版税也捐出,希望给年老的婆婆们生活及医疗上的一些补助,虽说杯水车薪,但也略尽绵力。
这部作品的出版,和在为创作作品之外进行的一系列活动,说明了李碧华本人对历史具有高度的责任感。李碧华的小说每每都会和历史联系紧密,在她的笔下,有民国时期的动荡,有抗战时期的激情,也有“文化大革命”时期的荒唐。有记者曾问:对“文革”的了解与体会从何而来?你不怕把“文革”写得走了样吗?她回答说:在香港得到各方面的资讯,采访亦很用功。当局者迷旁观者稍清而已。如写得“走样”,自会有批评的。③虽然这个回答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但不难发现总之,她始终关注着中国的发展,对一些重大事件的反应敏锐,并进行了非常深刻独到的思考。在特定的时空,过去、现在纠结一起,在不断的循环之中,见证着时代的变迁,有着广阔的社会现实背景,不再执着于在一个自我封闭的天地里进行。把现实主义态度和现代主义笔法完美的结合起来。以她的《霸王别姬》、《川岛芳子》为例:
《霸王别姬》反映了新旧社会的梨园血泪和梨园风气,有纵深的历史感,内中讲述了程蝶衣、段小楼、菊仙三个人绵延一生的争斗,情感的纠葛、人格的沦丧、艺术的没落,描写得曲折细腻,展示了人在角色错位及灾难时期的多面性和丰富性。将主人公放置在中国一系列大的社会激变的历史关头,从民国初年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到文化大革命,故而有很强的故事性,也由此凸现出强烈的民族意识。这种民族意识表现为对中国历史的繁复的情感,也表现为对沉沦衰微的中国传统艺术的痴恋。
《川岛芳子》是以真人真事为基础的小说,题材经过审慎的社会背景调查和考据,提高了作品情节的生动性和逻辑性,丰富深刻的历史思考增强了小说的逼真性,在处理一些情节时运用了荒诞化的西方现代笔法。川岛是政治舞台的一个悲剧人物,鸟尽弓藏,当这个叱咤风云的头号女间谍被日本主子抛弃的时候,其惨淡凄凉的下场被描写的十分真实深刻。道出精辟的观点,“在这世界上,能叫一个扬眉女子低头,挫其锐气的,只有两样:一、爱情;二、政治。”在传统观念中,由于女性被置于受统制、遭抹煞的地位,若她们表现出自己的些微欲望,便可能被视为诱人的妖孽、可惧的恶魔甚至是祸国殃民的“尤物”。这不小说对“红颜误国”论的一次全新的痛斥和批判。毫不留情的刻画某些男性孱弱、虚伪、卑怯的本质。“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讽刺他们对权利、金钱盲目的狂热崇和希冀。在大局紧要的关头,互相推委责任、落井下石的丑恶嘴脸。淋漓尽致的描画出一个颇具争议的,让人又爱又恨又怜的女性形象。
李碧华热衷的创作主题之一——故事新编。著名戏剧教育家,戏剧电影编导欧阳予倩(1889-1961)曾创作四幕剧《潘金莲》(1927),集中表现了作者对中国妇女命运的思考。在这里潘金莲形象的改变是寄予作者对封建社会的不满,对女性不能掌握自身命运的理解和同情,对男女不平等思想的批判等。是那个思想解放和个性解放时代的产物。80年代的川剧《潘金莲》又名《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的故事》,是“巴山怪才”魏明伦的作品,他的引人注目之处是随着潘金莲的命运轨迹,展开设计了多重视角,包括吕莎莎、贾宝玉、红娘、安娜·卡列尼娜、曹雪芹、武则天、人民法庭庭长、现代阿飞等等古今中外各色人物纷纷跨越时空,直接或间接的介入潘金莲的命运发展。以荒诞的手法叙述了一部完整的女人的沉沦史。比起欧阳予倩的《潘金莲》,注入了更多的现代意识,用新时期的眼光重新解读潘金莲悲剧的一生。
李碧华的《潘金莲之前世今生》则运用了更为大胆的手法。颠覆了潘金莲的传统文学史上的形象,借助“前世今生”说,生死轮回,缘订三生等传说的介入,成为惯常情节构架,巧妙地跋涉于时间的长河。“今生”的潘金莲是上海舞校女生,命运摆布,前世因缘,使她辗转到香港,前后遭遇四个男人,历尽劫数难逃宿命。杜撰了一个当代潘金莲的悲剧人生,主人公单玉莲自幼在上海艺校习舞,后遭批斗下放到乡下,辗转到香港,经历四个男人,一生都在前世孽缘的阴影中,遭遇性别的压迫。表现作者对男权社部的质疑、不满、讽刺、和反抗意识。
无论在《水浒传》还是《金瓶梅》中,潘金莲的形象从一出场就是反面的。在近代文学创作的过程中,潘金莲的形象被丰富化,人性化,不再是原来简单的水性扬花、心狠手辣的淫妇脸谱形象。而《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中突出强调了,潘金莲独有所展现出来的敏感、机巧、狡猾、虚伪、贪慕虚荣、不甘心命运的摆布,少有中国妇女传统性格中的那种柔顺被动气质,是一个受压抑的、以至于对生活绝望到近于变态的女人,另人同情、怜悯的悲剧人物。
李碧华又一次以"潘金莲"为原型塑造了单玉莲这一悲剧人物形象.如果我们用传统文本中的潘金莲来比照单玉莲,就会发现李碧华对其形象的把握上更为真切、稳健,无论是人物性格还是与之相关的人物命运,都可以看出许多有趣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也带给我们重新理解"潘金莲"这一悲剧人物形象一些重要的信息。④带着传说,甚或是寓言色彩的故事表达了她对父权制的社会秩序与价值体系的漠视和背叛,又有对女性固有的缺陷进行的反思与批判。
〈〈青蛇〉〉是李碧华故事新编系列的扛鼎之作。
白蛇传的这个故事在中国已经流传了近800年了,许多作家取材创作。从宋代话本、明代传奇、清代弹词、宝卷甚至包括木偶戏、皮影戏都有《白蛇传》的演出。到此后广为搬演和传唱的地方戏和曲艺形式,全国几乎所有的剧种,这一神话传说也发生了种种变异,真可谓“极摹世态人情之歧,备写悲欢离合之致”(《今古奇观"序》)。故事初见明·冯梦龙著《警世通言》(卷二十八)《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明人陈六龙编《雷峰塔传奇》,嘉庆年间陈遇乾的《绣像义妖传》等等。香港作家刘以鬯也曾经发表过“旧瓶装新酒”的故事新编系列小说——其中也有一白蛇传为题材的《蛇》。
在以前这个故事多半以歌颂真爱能战胜一切为中心思想,“雷峰塔倒,白蛇出世”的大团圆的结尾方式来写的。可是李碧华完全以现代观念和现代手法演绎发生于南宋年间的爱情悲剧,充满了叛逆之美。打破了以往传统神话小说创作的思想惯性,在小说结构形式、叙述方式等方面取得突破性的成功尝试。注重发掘人物心理活动的深度,将幻想、象征、诗意熔于一炉。是传统中的一种变体。
她对蛇的描绘幻化为人形——女子来表现,并且很有意思的是,李碧华始终在这些幻化为人形的虫类、兽类,生在人间之时将它们刻画得非常的单纯,本性纯良,生命苦短,不知尔虞我诈,只知欢愉有限,理应多做享乐。这在人间看来实在是非常不合情理,而像它们一切都顺理成章,所以看李碧华写的这些故事,我们更多的看到的是人类的丑陋。
文中以小青的口吻叙述故事。既鞭挞了法海的无情无义,也批判了许仙的软弱无能,更重要的是,也隐隐讽刺了像白素贞这样的沉沦情海无法自拔的女性,更是批判了小青这种故做清高聪明之状,被爱情折磨的有口难言的人。表达了人性是复杂而又善变的观点,暴露人性的各种弱点。四个主人公,每个都是她批评讽刺的对象,具有一种现代主义的“反讽意识”。故事叙述手法和反讽的技巧与鲁迅先生的〈〈孔乙己〉〉有相似之处。
李碧华在一篇文章中曾经提到,在中国作家中她最喜欢鲁迅先生的作品。从李的作品中不难看出,她深受鲁迅先生的影响。鲁迅认为历史小说有两类:“1博考文献,言必有据;2只取一点因由,随意点染,铺成一篇”⑤故事新编的体裁,属于第二种,不拘泥于传统,大胆虚化清洁,扩充内容,表达自己对历史和现实的认识。在“五四”时期被鲁迅先生发挥到了极致,这种全新的历史小说形式,以神话、传统、史实为背景。古为今用,借古讽今。运用现代人的感觉、思想、观念,全新的表现手法去重新解剖、审视那些家喻户晓的旧故事。
李碧华对鲁迅先生的学习,不仅仅是故事新遍这种小说创作形式。她的文章中,都常有一个主题——“吃人”。是对鲁迅先生“吃人”主题的新异化。在〈〈狂人日记〉〉中鲁迅先生第一次提出了“吃人”,小说除了揭露穷苦百姓“也有给知县打枷过的,也有给绅士掌过嘴的,也有给衙役占了他妻子的……”这些看的见的“吃人”事实以外,更主要的揭露人们看不见的封建礼教和家族制度“吃人”的事实。⑥以小说《饺子》为例:
该书写过气女明星嫁给富豪,为挽救丈夫的心,大吃人胎饺子。皮渐光滑,皱渐隐匿,色彩与光泽都回来了。时光流转,韶华尽至,再不必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流光把青春和皎洁的容颜都送了回来,带着血腥与羊水气……3个月的胎儿可以养颜,5个月的胎儿而可以回春……“穷凶极恶”的女人想吃极品。蜕变完成得很快,男人的眼光和流连都被她吃回来了。她成功捍卫了自己的婚姻,却像赌红了眼的赌徒上了瘾。起初的惊恐、畏惧、疑虑……都不见了,她也可以对情敌肚里的孩子“手起刀落”。然而,“孽种”终究是不能吃的,冤孽太重的东西都会带来报应。浮华的Party现场,全场人都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李碧华“吃人”主题,对人性中的血腥气的入骨刻画就显得愈发诡异了,文笔确实了得。她把“吃人”的主题新异化了,准确说是更加的细化。从一个更小的角度展现,人们在社会上弱肉强食的残酷事实。女人的最大资本是年轻,青青的资本耗损怠尽,为了保住丈夫的爱,不惜代价,“她赢得青春,在漂亮,却输给了味道。”(〈〈饺子〉〉)然而,代价毕竟是惨烈的。作者在处理这个的时候用了荒诞的手法,竟然又用宿命报应论来解释主人公的悲惨结局。表现某些女性面对婚姻受威胁的时候,女人的这偏执、疯狂的举动令人胆战心寒。也揭示出人性欲望的可怕,不择手段,误入歧途,追悔莫及。
这也是李碧华“新女性视角”一个重要的特点,不再对女性在失败的爱情充满彻底的同情,不断发现女性自己本身的缺点与过失。倡导应该在思想根源上寻求出路——真正的独立起来,具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青蛇〉〉中有一段文字是完全脱胎于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
白蛇和青蛇。
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青蛇〉〉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红玫瑰与白玫瑰〉〉
张爱玲的对李碧华的创作具有一定的影响,不单单是“玫瑰”说。张爱玲熟悉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上海“十里洋场”这一人文环境变更中反常的文化心态。挖掘生活的独特的审视角度,由此写尽人事沧桑,人情世故。把都市人性的堕落与丑恶,与新文学传统中作家对人性的深切关注和对时代变动中道德精神的准确把握成功结合起来,使之富有较深的精神内涵和审美情趣,充满深沉的历史感和强烈的时代气息,现代都市特征。
李碧华曾这样评价张爱玲的影响:“张爱玲是狐假虎威中的虎,藕断丝连中的藕,炼石补天中的石,闻鸡起舞中的鸡。”可是要单单追溯张爱玲小说对李碧华的影响,显然还是不够的。
鲁迅说:“有了上海的租界,——那时叫作‘洋场’,……有些才子们便跑到上海来。”他们最初热衷的题材是言情小说,写才子和佳人“相悦相恋,分拆不开,柳荫花下,象一对蝴蝶,一双鸳鸯”(《上海文艺之一瞥》),并因此得名而成为鸳鸯蝴蝶派。鸳鸯蝴蝶派小说讲究的是一种趣味性、娱乐性、消遣性的现代性,是一种与市场结合,面对当时市民观众的大众的现代性。它之所以讲究趣味性、娱乐性、消遣性,是为了使自己能在当时市场上更好地立足,和大众可以更亲近地交谈,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可以被大众接受。一定意义上,这是一种策略。旧派小说对张爱玲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尤其是社会言情小说的影响,在她的小说中,从取材到人物,都可以看出影响的痕迹。
李碧华的创作也受鸳鸯蝴蝶派深厚的影响。其实,多年以前,阿城就说过“李碧华是香港的张恨水”,这话在阿城讲来,绝对是很高的赞赏,因为阿城一直认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主流是俗文学,而张恨水是其中最重要的作家。早期香港小说创作上为大陆的鸳鸯蝴蝶派小说家所主持。但难能可贵的是,李碧华的小说有丰富的内涵,深刻的主题,自然天成的技巧,区别于传统鸳鸯蝴蝶派的通俗小说,可以说,她在纯文学和商业写作之间找到了第三条道路。以《胭脂扣》为例:
《胭脂扣》,是一部典型的具有鸳鸯蝴蝶派风格的小说。阐明对香港社会独到的观察和精辟的见解。“在风月场中,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男女女在做戏。”一位痴情女子如花生前是红牌妓女,正当红时与十二少一起殉情,在阴间因找不到十二少而迟迟不愿转世,五十年后回到人间,继续寻找十二少。
在李碧华的小说中,女性无疑是占主体地位。社会言情小说中,女性形象可以大体分为闺秀派的佳人、浪漫派的新式女性、妓女、优伶、姨太太。五四时期新文学作品很少有妓女的影子,有也是作为某种观念符号的意义,对社会罪恶的控诉。多写她们悲惨的生活和遭遇,并非对妓女生活和这类人物感兴趣。而《胭脂扣》描写的,是一段世间罕见的奇情故事,在风月场所怎会生出如此真情?说明了李碧华对现世爱情,乃至文明进程的失望,是对现世的莫大的调刺。她迷恋深藏于远古记忆里的事物,刻画了有着童稚般相信一切的人物,是为了再现对美好的事物的怀恋。看过之后重新检讨现世的众多的情侣关系一样,现代恋人似乎只是为了“互相方便”才走在一起的。他们对婚姻并不热衷,生活与工作的急速节奏又往往使他们心浮气躁,以自我为中心。他们会感动于如花对爱情的坚贞不渝,但最终,他们就停留在此罢了,如花爱情所做的,他们是断不会做的。
对八十年代后的读者来说,这种鸳鸯蝴蝶派式的故事之所以引人入胜,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社会背景。李碧华显然为这篇小说,做了不少历史调查,搜罗了二十世纪初各个方面有关香港娼妓这门职业的有趣资料。⑦《胭脂扣》的流行,也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八十年代初,中英谈判开始后,香港人的本土意识开始觉醒,许多对香港历史的“怀旧”之作出炉。《胭脂扣》,这部小说后来被改编成电影、芭蕾舞,成为跨文类、俗雅的香港“经典”之作。藤井省三发现了《胭脂扣》中“香港意识”,但他认为这种意识给港人带来度过“九七”的信心却是一种误解。⑧强调如花对五十年不变的等待的坚持,映衬港人对“一国两制”五十年不变的惶然,不知所措。这种思想值得我再进行深入的思考,揣摩和研究的。
李碧华擅长写情,揭示人物复杂丰富的心灵世界,并融入历史的、社会的、美学的、哲学的意蕴,所以她书中的人物独具一格,故事别出心裁、瑰奇诡异、雅俗共赏,是一般的言情说不能比拟的。写“情”写得离奇,细腻,诡异,凄艳,到了极致。她的写作有着引人深思的边缘性,既不在纯文学的中心苦思,又不在消费文化阵营盘桓过久,尝试走一条“中庸之道”─—其作品既不严肃到无人问津,又不俗到“走火入魔”,而是烙二者于一炉。⑨
这些出色的作品为李碧华独到的风格为她赢得了“奇情才女”之称。
①潘亚暾 ,〈〈台港文学导论〉〉 ,第442页,高等教育出版社 .
②李有亮,《给男人命名——20世纪女性文学中男权批判意识的流变》,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
③<<李碧华:不敢比张爱玲最爱读毛泽东诗词〉〉,载〈〈北京青年报〉〉2001/10/26
④胡庆雄 , 吕彧〈〈悲剧的轮回——〈潘金莲之前世今生〉"潘金莲"形象新解〉〉,<<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6年03期.
⑤〈〈鲁迅全集〉〉第二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P342
⑥史志谨,〈〈〈狂人日记〉解读>>,第2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鲁迅小说解读〉〉2004.
⑦周蕾〈〈写在国家以外〉〉 ,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1995.
⑧藤井省三〈〈小说为何与如何让人“记忆”香港〉〉,黄维梁编<<活泼繁荣的香港文学>>,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⑨刘登翰<<香港文学史>>,香港作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