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
巴俊宇.文.摄影
昨晚,风大作,推开窗望去,只见天色阴郁,零零落落的飘起雪花,入夜,向窗外看去,竟然又下起了大雪。阳春三月,江南早是春色怡人了,而远在关外的却依然是“盛京雪花大如席”,沈阳就在三月中旬,连下几场大雪,也实在不敢妄言阳春三月好风光。
前日沈城已喜逢春雪,一夜间漫舞的雪花寒花积玉,清晨凭窗远眺,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一派北国风光,亦实令沉闷许久的心绪忽有一丝朗然。远远望去,晨雾中到处是美丽的雪淞,一丝晨曦透过晨霾映在雪地上,如同白衣少女鬓上飘逸一缕彩巾,那样子真是美极。按耐不住兴致,驱车前往北陵,在陵后幽森的古松下踯躅,虽是孑然一身却也怡然自得。三月阳春雪着实和三九严寒的冬日有些许不同,那雪如棉絮,沁凉却又似有一丝暖意,惹的我禁不住要掬一捧贴于脸颊,在冰冷中自欺欺人的感悟温暖与亲昵。
自古以来,不论英雄豪杰或是才子佳人喜欢雪者彼彼皆是,文书诗海中咏雪者不计其数。“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梅花》)。“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绝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留下无数千古佳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江雪》)。虽是咏雪佳句,其实是描绘中原一带的冬日飘零的雪花,和关东冰天雪地不可同语。不过那种飘零世外,怀才不遇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感受倒是叫人感同身受。自古垂钓的掌故多于古代仁人雅士无以报天下孤寂心境相关,而独钓于江雪之寒,实在是身寒心更寒。
其实叫人心寒寒澈者并非是那些江山社稷者,南朝梁吴均有一首《咏雪》五言诗,是历来传诵的名篇:“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全诗前六句写景,后两句抒情,极有韵致,不论是写雪的动态美“如雾转”,还是写雪的静态美“似花积”,都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然后句“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却把诗人寂寥相思的情怀写到极致,也叫人在万般无奈中发出“相思空何益”慨叹。
读过许多有关雪的古风佳句,抑或盖因那雪之境界均为江中零落之雪花故,而感并未得雪之深邃和精妙。即便是李白《北风行》:“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也似乎缺少一点狂野。倒是那首“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唐>《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诗把漠北狂风暴雪的景致展现一二。而“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却也使漠北雪寞,生离死别的心境跃然纸上。
其实真正雪之大气还是莫过于关东的林海雪原,所以总感觉这些关乎雪的吟哦不够尽兴。而给我留下印记最深的咏雪倒并非是那些脍炙人口的名句,而莫过于《三国演义》刘备三顾茅庐时,黄承彦骑驴过小桥吟的那首诗:“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此诗若非罗氏贯中所作的话,那就应该算作“佚名”作了。虽名不见经传,但每吟诵之犹觉会其意,解其妙。尤其那“改进江山旧”句,文雅中却道尽世外高士那种飘然俗外和胸怀天下叱咤风云之豪迈。而眼下,昨日还是沙尘暴起得肆虐天恶,转眼间一场无垠大雪也真真的“改进江山旧”,茸茸春雪,皑皑银光,使大千世界转瞬间变的温柔纯净起来。
我爱雪抑或皆因它能抑制癫躁、俗欲,使人世间平添几分冷静和温雅,而其纯净则更是我如是痴迷玉雪的心结。细忖雪之精髓真还莫过于“改尽江山旧”,而不论自然与社会,真的期盼来一场铺天盖地,感神泣鬼的狂风暴雪,以成就“改尽江山旧”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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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上几张拙片,以附雅,列为捧腹之余雅正。 (文中照片均为巴哥雪日摄于沈阳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