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gh虽然不错,但这个比较表面,我更喜欢的是“合目的性”,虽然片子里没说,但我觉得这才是能让这次简短访谈擦出火花的真正原因。我打赌柴静不是卡神的粉,老卡肯定更不了解柴静,这访谈有火花,表面上是因为两个人都tough,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底牌都是“合目的性”,这是种气质上的相互激发。
我感觉,“合目的性”康德老爷子提出的这个概念简直nb的无以复加,将现代社会个人痛苦的根源一炮锭出。他具体的意思是解释哲学问题,我水平不够,未必能解释清楚,我所理解的或者说借用的“合目的性”这一概念这样的:就是我们做一件事情的目的和做这件事情本身具有同一性。一件事情的成立或者说存在目的,就是因为我们做这件事情本身而不是其他,这个事情的结果或者影响只是这个事情发展的可能选项,是之后的东西,和这个事情本身有联系,但绝不能反过来规定这个事情。
举个例子,我要刷牙是因为牙齿磕碜,口腔有味道,刷牙让我清爽舒服,并不是因为我今天要去和一个美女相亲,需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后面一种目的只是刷牙的一种可选结果,而不可能用来定义刷牙本身,否则逆推就会得到一个搞笑的结论,如果的婚姻美满,那我就不需要刷牙……当下成功学泛滥的生活里,符合这种搞笑逆推的事情还真不少。
老卡的这段对话我感受最深:
“我不会为了冒险而冒险,有的冒险是值得的,坐飞机去跳伞之类的冒险,不过是为了寻求刺激……对我来说这种事情没有意义,他们不过是为了一时的兴奋,感受自己的生命存在——说到感受生命存在,我显然有更好的方式,为了创造美好的事物而冒险对我来说才是值得的。”
我是不是可以揣测一下,如果为了获取各种数值研究,而让卡梅隆身披各种检测仪器进行高空跳伞,他应该是愿意的,但如果让他为了喊几声“耶!!”或者“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来高空跳伞,估计他会瞪着你的眼睛说一句“你给老子爬!!!”
这就引申出一个标准,关于幸福的标准:生活的目的或者说意义在于得到幸福,幸福只能从生活本身去得到,如果我们把生活分解为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是否能完成这些事情跟幸福有联系,但不能决定幸福,否则就不会有那些痛苦的成功人士(不排除无病呻吟的,但肯定有高处不胜寒的),也不会有那些嗨皮的屌丝(不排除阿Q但应该也有颜回);决定幸福与否的关键,是能否完成事情的“合目的性”——为了感受自己生命并不能逆推出高空跳伞这一行为的必然性,当然不是“合目的”的。
再借用刷牙的例子,为了清洁口腔而刷牙(阶段一——充分的目的),并且把牙刷干净(阶段二——完满目的的过程),泡到妞当然不错,但具体泡不泡到妞,跟我刷牙没太大关系(阶段三——不充分结果)。以前我们面对的困难主要是第二阶段搞不定,技术力或者能力达不到,而没有把牙刷干净,即“做事的程度不完满”,这个相对简单,至少是有希望的;而现在大多数所谓痛苦的成功者或者失败者的悲剧或者说成功学的弊病,在于用“不充分结果”作为替代了“充分的目的”而成为事情的理由,这样无论第二阶段的过程做的怎么完美,这个事件本身都是无法承受“不充分结果”的,即“目的无法被事件完满”,费尽力气后,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得到的都不是你想要的,想要的得不到,无异于拼命跋涉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走完了痛苦走不完也痛苦,某种程度上成功的可能比失败的更痛苦,因为你走到了尽头,才发现一片荒芜……
“合目的性”的标准下不同于成功学意义上的“成功——失败”标准,事情办成了未必幸福,没办成未必不幸福,因为幸福与否取决于你办事情本身。对比当下公认的另一个天才——穆里尼奥,我们很容易看出卡梅隆和他的区别,卡梅隆是“合目的性”的极致,他所有的电影,所有的探索,所有的技术创新,都是为了拍好电影,为了搞好探索,为了创造好技术而付出全身心努力的(纪录片深渊幽灵里有个简单的细节,为了不让一次科考行动流产,他在科考船吊臂失灵的情况下,熬了三个昼夜,设计出人力控制的滑轮组,以便能让科考潜艇安全下海);穆里尼奥则是成功学的极致,为了赢球他可以防反到停大巴,可以施压裁判到对方退役,可以在主场草坪里放沙子;为了博眼球(成为焦点也是成功人士的重要特征,他非常清楚如何做到与众不同)他可以在胜负未分,自己队员罚点球时作为教练惊天一跪,可以场内场外各种体不惊人死不休,扇鼻子戳眼睛戴手铐扔奖牌不在话下……可以说他已经足够努力了,可如果穆里尼奥最擅长的不是足球,或者说如果别的事情能让他离成功更近些,能提供同样的荣誉和曝光率,他未必会选择执教足球作为职业,因为他们都是手段而已。但如果没有电影,没有那些科考,没有影像技术研发,卡梅隆就不再是卡梅隆,只是一个瘦高的卡车司机,在这个意义上,卡梅隆是作品及本人,虽然有辛苦的努力,但他肯定是个幸福的人,幸福到带着妻子不远万里去到巴西去和当地土著一起抵制政府修建破坏生态的水电站。他是“成功”的奴隶,幸福只来自于得到胜利的一刹那,拥有再多的荣誉,也不过一边数着自己的奖杯数,一边数着别人的奖杯数,多了就撇撇嘴,少了就皱皱眉。
马溜得太远了,回到上面卡梅隆的那段话,我看到柴mm当时眼睛也挺亮的,估计单身搞新闻这十几年来的经历也让她心有戚戚吧,直觉告诉我她也是“合目的性”的人。想了解柴静,看她做的新闻,写的书就行了,正如想了解卡梅隆、杨德昌、塔尔科夫斯基只需要看他们的电影,但如果想了解穆里尼奥,只看球和数奖杯,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