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中国当代大众文化 解读 当代中国政治

[讲座讲稿]解读中国当代大众文化

[胡野秋]

不好意思,在一个周末耽误了大家的休息,但是今天是一个不冷不热的早晨,我们来讨论一个目前越来越热的话题,也就是关于大众文化。有人也许会说了,大众文化犯得着我们专门用时间来解读它吗,因为我们每天都在大众文化的包围中,比如说刚才我们坐在这里,背景音乐非常好听,这张碟叫《流淌的歌声》,因为我平时开车也喜欢放着这张碟在那儿听,它是把中国最流行的电影歌曲、民歌、很多通俗歌曲都放进去了,但是做了很好的包装,用美声的方式体现出三重唱,一个男声和两个女声,我在这边一边听一边在想大众文化今天确确实实已经把我们包裹起来了,我们每天生活在大众文化中间。

前言:文化形态上的三驾马车

现在我们来解读大众文化,首先要搞清楚从文化形态上为什么我们要区分大众文化,因为一般来说,任何一个社会,可以说它都存在三种文化,第一种文化是主流文化,就是由官方推动,或者说由政府推动的,那么政府去主导的文化叫主流文化。主流文化在每一个时代,它都具有一些其他文化形态所不可比拟的优势,比如说国家的力量、行政的力量,它最强势。第二种文化是精英文化,也就是以学院派主导的,比如说大学教授、一些知识分子、学者等,以学术文化的方式介入生活,形成了精英文化。第三种也就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大众文化,大众文化它主要是民间主导,或者大众主导,很简单,这四个字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那么在这三者之间,我们现在叫三架马车,三种文化形态在齐头并进走着,但是事实上这三大文化形态一直是不平衡发展的,尤其在中国,客观说大众文化长期的应该说是在一种被压抑的状态下发展。比如说每年我们有很多奖项,尤其政府拿钱出来的“五个一工程”,各种各样的政府奖等,但是政府基本上不会用一笔钱来资助一个民间的这样一个文化,或者说一个流浪的诗人、一个流浪的小说家、流浪的音乐家,政府一般不会给他这样的奖项。但是正因为大众文化长期在这样一种被压抑的状态下,爆发起来是相当厉害的,随着中国的经济实力增长、市民消费能力提升,现在大众文化正在以非常迅猛的态势发展,而且发展到了连我们都觉得吃惊的程度。比如说电视,就是一个非常主要的大众文化载体,最初我是纯粹搞文化研究,我是搞文字的、文本的,我们都有一个对电视文化的排斥,我今天为什么在凤凰卫视做电视呢,我就觉得这就很好玩,我本身就体现了这样的变化。

我做《纵横中国》,之前是王鲁湘在做,王老师把这个节目交给我的时候,他说你现在接过了一个烂摊子,我说为什么,他说我在做这个节目做了三年多,他做了三年多接近四年,他说我被人骂了两年半,你就要接着被人骂了,你要替我承受很多东西。我进《纵横中国》两年时间,我是《纵横中国》的总策划,也是《纵横中国》的主导嘉宾,每一期有一个主嘉宾,和其他三个嘉宾,那三个嘉宾每期换,我是不换,这样的话我觉得我被人骂的机会就多了,后来我们在一起聊,包括余秋雨老师、易中天老师我们经常在一起聊,易中天最早也是从《纵横中国》出来的,就是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学者,要想被人骂,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上电视,你一上电视马上就会有人骂你。经过这样的一个过程,我就逐渐在思考,大众文化究竟吸引我们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排斥它,这样就让我逐渐去关注大众文化。

这三种文化形态我们搞清楚之后,今天我就想分三个话题来说它。第一,我想先说一下大众文化的概念,我们先解读清楚这个概念,然后才能够去对它进行判断,好还是不好,它有没有生命力,它将来的发展趋势是什么样子。第二,我想通过三个文化事件来解读一下大众文化的特征和它内部的一些内在机制。第三,我想说一下大众文化的问题,或者说它的局限以及它未来的趋势。主要是这样三个问题,最后还会有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互动时间,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交流一下。

一、大众文化的概念及产生

先说第一个问题,大众文化的概念。大众文化长期以来为什么受压抑,主要是话语权的问题,大众文化很多人以为不就是群众文化嘛,其实不是的,大众文化和群众文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比如说现在很多小区,每个小区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有一些勤奋的老人家在那儿跳着扇子舞或者跳交谊舞,甚至还有跳迪斯科的,这种是群众文化,但实际上它不是大众文化,有人认为大众就是群众,其实它中间是有区别的。群众文化更多是一种自生性、原生态的文化,它不经过什么包装,它没有商业目的,完全是自娱自乐,然后让我自己开心,我也没有想到去娱乐别人,比如说在那儿跳舞的人,早上在那儿晨练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也在进行一种文化活动,他的那个文化活动是为了自我,不是为了别人,我是自娱,不会去娱乐别人,我没有商业目的,那么这是群众文化。而大众文化是什么呢?大众文化是建立在工业化时代,有商业目的,可以大量复制、产品大量进入人的消费生活的,这是大众文化。

大众文化的产生其实很短,是二十世纪初在美国诞生的,为什么它在美国诞生呢?我们现在考察一下它产生的历史,就很好玩儿了。二十世纪初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国进入经济衰落、经济萧条时代,在上一个世纪的十到二十年代,也就是1910年到1920年左右,美国是经济大萧条,但是在经济大萧条时代,美国出现了一个情况,虽然经济萧条了,但是文化消费突然一下子上来了,有人觉得很奇怪,经济萧条为什么文化消费上来了呢?人在越贫困的时候,这个时候人的精神需求其实更加的饥渴。比如说有钱了,大家说晚上干嘛去,出去吃一顿,然后出去玩,玩一个通宵、狂欢,经济萧条的时候没有钱,没有钱干什么呢,读书、看电影,电影消费相对低嘛。也就是说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时候美国的好莱坞工业开始发展了,大家开始知道用很少的钱支出可以得到很大的一个精神空间,然后就开始拍电影。好莱坞的电影进入生活之后,迅速带动了美国大众文化的崛起。

到了中国其实更近了,中国的大众文化兴起是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那个时候我们在读大学。八十年代初,当时我在中国青年报当记者,第一场崔健的摇滚音乐会在北京的工人体育场举行,当时我们做记者的都觉得不可思议,说这是一个什么东西,音乐会怎么可能开到体育场去,今天我们觉得司空见惯了,到体育场或者那儿都可以开,那个时候音乐会只能在大剧院、只能在音乐厅,你怎么跑到体育场去了呢?我们就得去采访啊。一采访又发现问题了,全场的人在那儿,崔健在上面唱,全场人在下面唱,我们又觉得奇怪了,音乐会音乐会是听音乐会,对不对?我到那儿来,两个小时下来崔健的嗓子是哑掉了,两个小时下来下面观众的嗓子其实也哑掉了,更疯狂,摇滚的时候你完全听不到他在唱什么,他唱《一无所有》时全部人在跟着一起唱。那么这就很有意思了,当时出来之后,主流文化是绝对排斥的,所以当时很多报纸是不能登,当时中宣部下了通知不能够登崔健音乐会的任何消息,中国青年报我们当时算是国内应该讲对摇滚乐、对现代流行音乐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时就报了。报出来以后,马上就是老百姓觉得很喜欢,但是官方的反应就很排斥,说怎么可能让我们的主流媒体来登这样的东西。

中国的大众文化一直是在主流文化、精英文化的打压下,非常曲曲折折的在生长的,生长到今天,今天我也看到来了一些很年轻的朋友,对你们来说可能崔健太老了,崔健的东西已经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了,你们喜欢周杰伦等等了,但是崔健当时出现的时候,对中国的大众文化是一个符号,大家觉得居然可以《南泥湾》那么唱,扯着嗓子那么唱,唱的很嘶哑、很破,但是你觉得发泄的非常痛快淋漓,浑身颤动,真正的摇滚。但是这种东西,它从你排斥到接受,是有一个过程的。

大众文化既然在这样的一个状态下产生的,我们就可以知道它和我们原来说的群众文化不同,就在于它有了商业包装,有了这样的一些和受众交流之后,它已经可以渗透进我们的生活了,这才是大众文化。所以群众文化,它只能说是大众文化的一个雏形,或者说是大众文化的一个前兆,因为群众文化可以说几千年了,有人就有文化,只是文化形态不同而已,现在有人说有狭义的文化,文化嘛,就是认字认得很多的人干的事情,其实不识字的人他也有文化啊,中国每年青年歌手大奖赛现在新开了一个原生态唱法比赛,举办两届之后收视率最高的就是原生态的选手,因为他们没有经过任何包装,他是群众文化记录的。记录之后就会发现也改变了很多东西,现在我们再来看原生态的时候,它有伴奏、有和声等等很多其他的方式,载歌载舞,这个时候逐渐它又从群众文化向大众文化在提升,又提升到大众文化的这么一个层面了,它又有了商业一些包装手段,比如说出碟、开音乐会,他就不会再免费给你唱了,当年他每天唱的时候是站在田埂上,赤着脚在那儿边耕田边唱,山歌都是这样唱出来的。但是现在他知道我不能这样唱了,我要收钱了,每唱一次要收费,这就是大众文化的特征,所以大众文化的概念简单的回溯一下就是有商业营销目的、有商业包装手段,然后它渗透进我们的生活,影响我们生活,在后面我们还会说它怎么影响我们生活,影响我们生活的这样一种文化形态,但是它又来自民间,那么它就是大众文化。

二、大众文化的特点和机制

解读大众文化之后,我想我们就要来接触大众文化的特点和它的一些机制了。我在这里用三个事件来解读一下大众文化的特点。三个事件我只要一说大家都会知道,我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事件。

1.“超女”对传统社会规则的颠覆和反叛

第一个事件,超女。大家都知道吧?超女出现的时候,很多人都不屑,一直到今天为止超女还是很多人不屑于关注的,另外超女现在也已经结束了,它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从08年开始,广电总局下了文件,所有的选秀现在在中国都会消失掉了,中国没有选秀这样一档节目,也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当然被打压下去了。但是我们现在回过头来解读超女现象,会发现大众文化的一些特点。最初的时候,我搞文化研究根本不看超女,前几年的时候,当超女已经做了三四个月,如火如荼,我说怎么到处都在谈超女啊,然后我们研究中心大家就在一起开玩笑,说你看超女吗,我说没有,他说没有看超女现在就没有话语权,不看超女现在就没有发言权了,我说这就严重了,我回去看一看,回去看了以后我突然发现跟我们原来看过的一些比赛完全不同,它的竞赛机制、它的比赛机制完全不同,甚至是对我们原来一些社会规则的颠覆和反叛。

歌唱大赛,我们都知道的,从五十年代开始就有各种各样的歌唱大赛,一直到现在都有,歌唱大赛一般标准是两条,第一条歌唱的好不好,这是最基本的,天经地义的。第二条,长的好不好,一般来说你唱的又好、长的又好,那你当然拿冠军,大家都觉得服了,I服了YOU,但是我告诉你超女就不是这样,首先颠覆这个机制,颠覆这个机制之后我觉得他为什么要这样来做,你比如说每一届的超女只要产生前三名,一定是骂声比赞声还多,比如说产生李宇春、周笔畅,有人就说中性时代又来了,看不出是男还是女,不男不女叫中性人,这种人被欣赏了,我就在琢磨,我们的审美观念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大的便利时代,甚至有人说的极端一些,我们迎来了一个审丑时代,当然不能讲超女就丑,但是有一条,它不是按照我们原来对美的一些规则,原来说美,什么是美啊,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都是这样的,身材修长,这样的一些要求,现在的美发生了很大变化,大众文化带来了很多老百姓对审美的一些多元化的认识,包括对超女这样的一种接受。

超女一介入生活之后,我们就发现它有一个机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研究它以后,一个我去看,另外我跟做节目的人交流,因为我也做电视,我就跟他们的评委,跟超女2006年的评委去探讨,我说你们为什么选出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们就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其实啊,我们这个竞赛和青歌赛完全不同,青歌赛是一场竞赛,我们实际上是一档节目,一档节目要的是什么呢?要的是收视率。比如说我们看超女,从第一场开始我们在座的所有人,觉得这个女孩不错,唱的也好形象也好,冠军肯定应该是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然后过五关斩六将,一年下来最后结果果然就是她,你说这个节目有人看吗?它没有悬念、没有收视率。但是这个结果无限的可能性带来收视率,我昨天看到一个女孩不错,结果今天一看这个女孩被淘汰了,我就很愤怒,这一帮评委实在是瞎了眼,怎么就挑出这么一个人呢,无论哪个方面都不比她强啊,为什么她就把她给淘汰了呢?我就痛不欲生了,于是女观众就开始哭了,但是一边愤怒一边一定要看,我要看一下这个人究竟走到什么时候,究竟谁把她给淘汰,如果看到一个人把你最痛恨的那个人淘汰了,你觉得无限快乐,有一种快感就出来了,很快慰。

那么他做电视就有这样的一个让你在每一场中间都会发生意外,每一场都有可能事故,每一场都有可能有变化,一直到最后一场,三个人站在一起或者说五个人站在一起,五进三,大家一想那肯定淘汰那两个,那两个歪瓜劣枣我最看不习惯,但是结果一定不是按照你观众的预设进行,这就是选秀,这就是选秀的规则,所以我总结了一下,我说叫逆淘汰机制,就是它也有淘汰机制,必须要淘汰人啊,它的淘汰是逆向的淘汰,往往淘汰留下来的人不是最优的人,但是这个被认为不是最优的人,集中了很多大众所不能实现的梦,比如说草根文化的东西。

现在我要跟大家讲,一个男演员假如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都不可能大红的,但是现在他大红,葛优,而且你也很喜欢他。但是葛优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电影是绝对不可能演主角,甚至一个镜头都不会给他,那个时候就连反派都是用化妆把你弄的很难看,但是没有一个人会说葛优这样的人能当演员、能当明星的,但是现在葛优非常红,我们也觉得这个人可信,他演一个小人物就是他,他就是这样。那么按照当年的审美规则去看他的话,他帅吗?不帅,英俊吗?不英俊,个也不是很高,为什么他现在成了明星呢?这就是今天我们在一个消费主义时代中,消费者作出的自然选择,他不是根据主流文化的规则选择我的文化消费。

以前我们在文化消费的时候有一些误区,或者说我们有一些错误的地方、错误的观念,比如以前认为物质生活当然是很重要的,不吃饭是不行的,不穿衣服也是不行的,都会死人的,不吃饭就会饿死,不穿衣服到冬天可能就会被冻死,但是不文化消费没有关系,不会死人的,不看电影会死人吗?不看音乐会会死人吗?都这么认为,但是现在我们逐渐发现,进入现代社会以后,不进行文化消费也是后果很严重的,说的极端一点,不进行文化消费也可能会死人,为什么会死人呢?如果一个人设想一下,或者一个社会,一生不进行文化消费,只给你吃饱、穿暖了,你会出现什么情况?两种情况至少会出现,一种情况就是这部分人没有精神需求,会产生一种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比如说犯罪,没有文化、没有文化熏陶的人可能会犯罪,犯罪、杀人放火,肯定会死人吧,这是一种死人的情况,不进行文化消费,终身不进行的。还有一种情况,终身不进行文化消费的人,或者没有文化生活的人,他自己的精神很压抑,他会产生很多状态,就象今天说的都市病、抑郁症、精神分裂,或者其他的东西,就是他不会去杀人,也不会对别人有破坏,他不犯罪,但是他会把自己给杀了,自杀,抑郁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自杀嘛。

现在城市里跳楼的人很多,但是这些人是吃不饱、穿不暖嘛,不是,往往跳楼的人,因为我们搞媒体的知道,有时候去做一下调查,其实跳楼的人中间真的没有几个人现在是真正因为吃不饱饭,或者要饿死去跳楼的,情感问题或者是一些其他发展上出现障碍,还不是生存上的障碍,甚至有人是有了钱之后去跳楼的,没有钱的时候一家子好好的,三口之家,哎呀家里非常好,结果有钱了,开始分裂了。以前在深圳就有一个故事,采访过一批买彩票的,彩票中奖,如果在座彩票没有中过奖,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你们都没有中,我也没有中过。我常常买,买完以后我基本上十块钱也没有中过,深圳就考察过,彩票的五千万的得主有一批,当然他的身份是保密的,这些人福利彩票中心是跟踪的,是要跟踪调查他,匿名的调查,他不会披露你的私人信息,我们去跟他们了解的时候,他们就告诉我们,这一批人中间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五千万现在还有的基本上也不存在了,五千万基本上花完了,赌博、吸毒什么都有,然后一家就为了这五千万分财产,然后家里完全家庭的战争,无休无止的暴力,最后家里两败俱伤,甚至最后家里整个成了一盘散沙。物质生活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文化解决的就是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看了超女,至少它颠覆了一个我们过去大家通行的一些规则,比如说审美原则问题,所以我叫逆淘汰机制。现在开始也有学者在研究逆淘汰机制,难道逆淘汰机制完全就不好吗?后来我就仔细想,我的本行是学文学的,我拿文学一套突然发现其实逆淘汰机制,在主流文化中间也存在,只不过这种存在是以一种很隐晦的方式存在,大家不知道而已。比如说托尔斯泰有一句话,大家应该知道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古今中外只要是经典的作品,你拿出来一解读,经典作品中间可以讲80%是悲剧,经典的悲剧,梁祝,梁山伯与祝英台,是悲剧吧?《红楼梦》大悲剧,《牡丹亭》都是悲剧,大家就觉得很奇怪了,既然是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为什么不去写幸福的家庭,都要去表现不幸的家庭干什么?好,这就是一个文学和艺术潜在规律,为什么呢?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都是家里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儿孙满堂的,然后相濡以沫的,都是这样的,假如现在我们看电视剧,电视剧上你好好的家庭一定会给你插一点什么事出来,这就是电视剧,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一部片子说这个不幸,那一部片子说那个不幸。

大家每天接受到的主流文化的东西,居然也是这样的逆淘汰机制,这就很好玩了,全部是大悲剧。奥斯卡刚刚颁奖,这次几个片子,《老无所依》、《赎罪》等等全是,我后来一想也是,美国也没有逃出这个规则,而且还拿了奥斯卡奖,也是逆淘汰。林黛玉那么优秀,我就非得把你淘汰了,最后林黛玉也死了,而且是那么一个死法,死的很悲惨。你优秀吧,他文学是这样的,所以有人说作家是最残忍的人,总是让一个非常美好的人,用鲁迅的话说,什么叫悲剧,“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情毁灭给人看”,毁灭了再给你看这是悲剧,而悲剧的穿透力和它的影响远远大于喜剧,你们都有这样的体会,我们都会看喜剧,当时很快乐,哈哈大笑,看完以后灯一亮出去什么也忘了,看了一场悲剧,一场大悲剧,一个星期你都不高兴。最初我第一次看话剧《雷雨》的时候,那个时候在北京人艺的剧场,五块钱一张票,看了一场话剧,哎呀那么多的艺术家在那儿演,看完《雷雨》以后,真的一个星期饭都不想吃,就沉浸在里面出不来。以前有人说有一些痴男怨女看了《红楼梦》,一个女孩子看了《红楼梦》以后天天在那儿卧床不起,每天就看林黛玉,看到跟林黛玉不对付的人就把他的名字给抠掉,慢慢慢慢这个女孩就衰落了,最后也就以林黛玉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艺术的穿透力。

当然我们追求美好生活,我们希望生活是越圆满越好,没有人说希望生活是破碎的,没有一个家庭会希望家里有一个第三者,但是艺术作品它没有办法的,包括你最美满的家庭,你三口之家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你喜欢看电视还是喜欢拿着手帕在那儿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电影,你就追着看下去了。这种逆淘汰机制,它对观众的打动太大了,所以很多人说中国古典的《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等也是这样的悲剧,没有一个东西是绝对圆满结束的。那么这一种逆淘汰机制,就让我们的大众文化真正的进入了老百姓的视野,跟你的感情相溶了。这是第一个事件,超女。

2.中国式大片的消费主义浪潮

第二个事件,我要说的实际上也是大家知道的,中国式的大片,电影。中国式的大片现在也是一个话题,我这儿为什么要加一个中国式的大片,不说美国大片呢,因为大片是美国的概念,中国式大片和美国的大片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但是又有不同的地方。中国式的大片,我认为它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它现在又是大踏步的进入我们的生活,比如说现在我们的电影,真正票房很高的是大片、大制作,那些片子你一总结,其实是没有什么东西的,空洞的,比如说张艺谋的一些片子。

张艺谋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导演,但是他的才华最后成为他拍电影的一个障碍,因为他搞摄影出身,他对电影色彩的关注、画面的关注,有时候会超过对讲故事的兴趣,他往往不讲故事了,《英雄》、《十面埋伏》,尤其到《十面埋伏》时有人看了一半就痛不欲生,说张艺谋怎么堕落成这样了,花了几千万就拍了这样一个东西,不讲故事,但是每一个画面都极美,这些美的东西是怎么出来的呢?钱扔进去出来的,《英雄》有一个场景,大家都印象很深的,在树林里打斗,一片黄色,金黄的地上一个红色的人和一个白色的人,两个美女在那儿搏杀,而且钢丝吊着像舞蹈一样在那儿打来打去,下面全部是金黄色的树叶,金黄色的树叶怎么来的,张艺谋是花钱的,最早是十块钱一麻袋,农民居然发现我们的枯枝败叶居然可以换钱了,到最后农民也不傻了,三十块钱一麻袋,张艺谋的那个片子,有2/3的钱花在这些方面,他光买那些树叶据说花了四百多万,接近五百万,为什么呢?他要把那个大镜头,他喜欢用很高的镜头,只要目力所及的地方是一片黄色,银幕视觉效果确实很好,可是有人就想了,你为什么不把五百万花在给我们讲故事上呢?

冯小刚现在也开始拍大片了,拍《夜宴》给人骂,骂了以后现在又拍了《集结号》,《集结号》骂的人少一些,认为冯小刚现在终于又讲故事了,他原来就讲故事,原来就几百万的小制作,《不见不散》等等片子,倒是很好,小人物的,葛优啊在那儿演,就几百万的投入,很好啊,讲故事,但是到了大片他不讲故事了,这个时候他拍《集结号》,《集结号》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大片,几千万拍出来,拍出来之后记者会上有记者问他,冯导这部片子在你的大片中间可能比张艺谋、陈凯歌的《无极》至少好一些,但是中间有一些情节我都没有看懂,比如说一个解放军同志负伤了,但是下一个镜头呢,他变成了共产党的俘虏,这就很奇怪了,身上穿着国民党的衣服,为什么他就突然变成了一个俘虏呢?他跳过这一段没有去解释,按照道理他简单的就可以解释,结果冯小刚回答记者非常有喜剧色彩,他说是的,非常对不起,这个故事有几个细节真的是没有交代清楚,主要是钱不够了,他说老板给我钱我到这儿想告诉你怎么穿上国民党衣服,结果钱不够了。这个时候记者又追问他,难道把这个故事讲清楚要花很多钱嘛,换一套衣服要花很多钱嘛,其实就是你导演没有把精力放在讲故事上,没有讲故事我打字幕也可以吧,谁昏倒在我军的阵地上,结果国民党过来了,以为这一片都是死尸,这个时候他旁边正好躺着一个国民党的士兵,好,他把他的衣服扒下来了,为了掩盖自己,想逃跑,穿在身上。结果刚刚穿上身,解放军又反扑过来了,把国民党又给全部歼灭俘虏,结果他莫名其妙的,一天之内,从共产党的军人,一个连长变成了一个共产党的俘虏。这个过程,其实你五分钟就可以交代的很好,不用花钱的,甚至你五分钟没有时间了,我不能补拍,打字幕可以把,我可以通过旁白吧,但是他不认为这个东西是你应该了解的,你只要看到我大战争场面,好炫啊,你就觉得够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中国式大片带来的,我认为跟超女不同,超女是对机制的改变,大片带来的是消费主义浪潮的侵袭。中国是从一个经济极度匮乏到了今天物质一下子丰富起来了,这么一个国家,急速的起来了,急速起来的时候往往会有这样的心理,他们说叫报复心态也好,或者是什么也好,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到哪儿去赚钱最好赚呢,是中国,深圳最好卖的商场都是日本的,吉之岛等等在日本就是中档百货,到了中国就变成了高档百货,皮尔卡丹在欧洲就是一个中低档的品牌,但是皮尔卡丹一到中国,它在那儿卖一千块钱,到这儿就是卖一万。有意思的是,我卖一万有人买,有市场,它就不懂为什么中国会这样,中国人迅速有了物质之后,急于用物质来肯定我的存在。所以有一批人开玩笑说,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到了一个商场首先不看这个东西好不好,甚至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好不好,但是也不愿意问这个东西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很丢我的身份,然后一看八百和一千在一起,买一千的肯定没有错,他用价格,好像就可以决定它的价值,其实他不知道商家有时候会用这样的一些陷井,好,你明明是这样的,那行,我滞销品挂一个很高的价格,马上就出去了。比如说到西武百货,一个很简单的夹克一万多,结果这个星期跑去看,下个星期人家就买走了,买的是什么人呢?有时候我会在想,但是不会说我有酸葡萄心理,觉得一万一件的夹克卖出去了,好像就怎么着了,不是说那个买的人就一定是傻瓜,但是至少证明一条,消费主义的浪潮对我们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消费主义浪潮也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它让我们跟着它一起去喜怒哀乐,比如说在超女的那一段时间,超女只要那一天开始竞赛了,你就上班了,八小时上班完了你回到家里继续上班,因为一开始比赛你打开电视,一直看到12点钟,一环一环慢慢慢慢拖,拖到你精疲力尽。这个东西我也有体会,我们在消费主义浪潮中当来的一些有正面的东西,也有负面的东西。正面的比如说带来了自信,现在就有人说中国人现在可能是自信最爆棚的时代,最自信的时代,是现在。我当时还不是太相信这个判断,但是我很不幸,去年我自己也做了一次评委,《红楼梦》海选,重拍《红楼梦》,全国划了九个赛区,广州也是一个赛区,广州赛区的牵头人是袁枚,也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是省电视台的,就演《红楼梦》的袭人,我是深港澳和海外赛区的评委。

我在《红楼梦》海选的那半年时间里,我就觉得很震撼,年轻人的自信,甚至到了一种我觉得不能接受的程度,比如说有一个上海的女孩,她在华东赛区落选了,落选以后马不停蹄马上买一张飞机票,因为每一个赛区的开始和结束时间不一样,到了深圳以后,这个女孩长的很胖,胖没有问题,上来以后我们问她准备演谁,她说我演林黛玉。然后我就问她,我们三个评委嘛,你有没有读过《红楼梦》呢,回答说没有,非常坦然、很自豪的说没有,没有也不为过啊,因为没有看过《红楼梦》的人很多,虽然是中国第一名著,但是中国人真的做一个抽样调查,把《红楼梦》几大本看完的没有几个,我是中文系出身的,我们的同学,大学四年毕业的时候,没有完整读过《红楼梦》的时候请举手,一举一大半。后来我就说了,你有没有看过电视剧的《红楼梦》,87版的,她回答说没有,又很自豪。我就觉得很有意思了,跟她探讨,为什么就要演林黛玉,不能演其他的角色呢?她说了,我有优势啊,我问有什么优势,因为我没有看过《红楼梦》啊,我问为什么没有看过《红楼梦》就成了优势呢,因为我没有看过《红楼梦》我会演出一个不一样的林黛玉。当时说完以后,我真是给我感觉,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在我们那个年代绝对不敢的,拿着枪逼着我也不会上去,说我去演贾宝玉,那我吃错药了,但是她就敢说。

然后又上来一个人,我问你有什么专长,因为要才艺嘛,回答说我会拉二胡,可以啊,那就拉吧,结果他说给一个凳子,我们说好,凳子拿来了,凳子拿来他一坐,拉了第一声,嘎,我们说停停停,你拉一个曲子吧,他就在那儿嘎嘎嘎像锯木头一样,结果拉了一首歌完全是听不出调来,我们说停吧,哥们饶过我们的耳朵,我说你刚才拉的是什么啊,《二泉映月》啊,你都听不懂吗?后来我们说那你拉的这个《二泉映月》学了多久啊,他说学了三天。为什么呢?听到了要海选,海选中间有一个流程是才艺表演,他一想没有什么才艺啊,于是跑到深圳东门一看有拉二胡的在那儿,就拜师学艺,买了一把二胡学了三天,就敢于,而且到台上以后,下面多少人啊,好几千人,因为海选是在一个广场上进行,他上来以后我又一次见识到自信,我说这个年轻人太自信了,就自信到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这种自信的故事,我们当时每天都在经历,最后我们说究竟是我们这些人老化了,是我们这些人落伍了,还是他们太进步了。他们喜欢这些东西,我不能说你喜欢不好,问题是你拉一个二胡能让我听出来是《二泉映月》吧,他学三天就敢上来,那么你想象一下,假如让他过了,他将来用这个二胡让你们听的时候,录成碟让你们听,对你们是一种琢磨还是一种欣赏。

大众文化在消费主义浪潮下,它给你带来的就是对你的一种物质冲击和人格变异,我也不能说就是不好了,自信也很好啊,可是自信到了过于自信,就是自负了,到了自己找不到自己的时候,那个自信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所以最后,这个小孩,这么一个表现,居然到中间还有编导过来跟我们打招呼说,有一个人你还得让他留一下,要我肯定有一些听三句就把他干掉了,结果他说不行,这个人得留着,为什么?因为这个人好玩,得做节目,下一集再把他毙了也没有事,其实本来我今天就可以毙掉他,但是不能毙。所以有时候看选秀节目,你们会看的很气愤,说上面坐了三个傻瓜,我相信每一个看选秀节目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观点,看任何一个竞赛,除了体育竞赛没有办法,一百米谁先到谁后到做不了假,文化、文艺他是很软性的东西,这个标准很难说,谁唱的比谁好,我就觉得他唱的比他好,你没有办法的,你说宋祖英、彭丽媛谁唱的更好,没有办法评判,有一些专业的东西,也有一些感性的东西,甚至跟我今天的心情也很有关系。你那天跟爱人吵架了,看谁都不顺眼,你那天突然恋爱了,然后看谁都觉得阳光灿烂,所以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消费主义的浪潮对我们心理微妙的改变,介入我们生活的改变,就如此的巨大,从中国式大片可以解读这些内容。

3.“学术超男”集体上电视

第三个事件,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就是学者上电视的问题。学术超女和学术超男的出现,最近这一两年大家天天在争论的,媒体、报纸上都在争论的,易中天、于丹上电视,易中天、于丹上电视被骂了很多,包括我们后来,我们搞研究的,后来做电视,自己刚刚开始都觉得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别人告诉我那天看电视看到我了,我说那是我吗,不知道啊,都不敢承认,就是这样,就象作贼似的,慢慢慢慢才觉得其实学术这个东西啊,它是需要普及的。包括今天我们这个岭南大讲坛,讲坛原来是设在哪儿的呢?好像就是设在大学里,听的就是学生,其实那些观念是原来对学术的一个误读,只有像钱钟书那样做学问才是学者,当然了我们说学者也分几类,钱钟书当然是大学者,钱钟书写的《管锥编》,《管锥编》大概也就二十篇左右的文章,薄薄的一本书,他是做了一些考据。但是钱钟书的《管锥编》,中国大学教授里没有几个人能够读懂,然后大家就说他好,真的没有读懂就是好,这就跟大众文化不同了,大众文化就是我觉得不懂,你说你的天王老子我也不相信你,我就换台,我比你牛啊,因为我掌握着换台的权利,这个时候我们就觉得这种人才能当学者。

广州当年的大学者陈寅恪,他是岭南大学,也就是现在中山大学的教授,陈寅恪当年从英国留学回来,吴宓就把他推荐到北大去,向蔡元培推荐,说给你推荐一个教授。蔡元培问是什么人啊,吴宓说叫陈寅恪,他没有听说过,因为陈寅恪那个时候从英国回来,年纪也不大,三十岁左右,二十八九岁。蔡元培问他写过什么书吗,吴宓说没有写过书,蔡元培问他有什么文章吗,吴宓说有三篇半的论文,还有一篇没有写完,陈寅恪是搞历史研究的。蔡元培就说你把他那三篇半拿来,我看一看,吴宓就把陈寅恪的那三篇半拿去给蔡元培,蔡元培北大校长啊,看完以后一个星期就找吴宓了,说我就要这个人了。陈寅恪在英国留学没有拿到学历,书还没有出过,写过三篇半的论文,但是北大就是北大,蔡元培的北大和今天的北大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今天的北大我觉得和任何一所大学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分数上高,而且分数上高也有偶然性在这里,就是因为高考的时候突然那天你脑子清楚了,考了高分,你就进了北大。那时候的北大是什么啊?思想自由,而且有个人学术观点。

吴宓后来还跟蔡元培开玩笑说,哎呀,我当时都不敢相信你会要他,要陈寅恪,那么究竟你为什么会要他,后来蔡元培私下也跟他说了,吃饭的时候跟他说的,为什么要他,就是因为他三篇半的论文我没有看懂,就是因为我有一大半没有看懂,他是写唐代历史的,唐代史居然能够写到让大学校长看不懂,就是里面的史料、里面的史论都是匪夷所思的,你不知道他从那儿挖来的。陈寅恪这个人真是不得了,他是一个在没有计算机时代的计算机,今天来说计算机真的不一定比他强。

毛泽东服过谁啊?文人中间毛泽东没有服过谁,但是毛泽东就相信一个陈寅恪,为了让陈寅恪到北京去,毛主席亲自叫田家英去找他、让陈毅等这些人拜访他,请他到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当所长,结果陈寅恪说了我不去,然后毛泽东又来找他,三次找他。最后他一想,他就想呆在广州,不愿意去,结果他说行吧,你一定要让我去我提三个条件,他还敢跟毛泽东、毛主席提条件,结果毛主席说你提吧。陈寅恪提了三条,第一,历史研究所不尊崇马列,就是我搞历史研究的,不要让我尊崇马列主义,如果我尊崇马列主义,我历史怎么研究啊,我是历史研究,是古人的,古人没有说秦始皇相信马列主义吧,他说历史所不尊崇马列,但是不是说我反对马列,我不尊崇,它只是一门学问嘛。第二,历史所没有政治学习,取消政治学习,这又是匪夷所思的,不可能,建国以后大学不政治学习你做什么学问啊。第三条我忘了,反正类似这样的。有一本书你们可以看一下,《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我是现在看到这样的故事,我很震惊,那个年代学者有这样的一种胆略会讲这个话,最后这个话递回到毛泽东,毛主席还说了,那看起来这个瞎子是不愿意来了,他确实是瞎,眼睛盲了,他是35岁之后眼睛就瞎掉了,但是他的学问全部在他的肚子里,他不用看书,所以三十岁以后他的学问全部是在眼睛瞎的状态下,他说话秘书给他记录成稿出书。就在他瞎了以后,毛主席在北京,毛主席也是博学,突然想到一个典故查不到,然后就跟秘书说了,给广州的陈寅恪打一个电话,问一下这段话出在那儿,结果马上电话就打去了,打去以后找到了陈寅恪,陈寅恪坐在沙发上跟秘书说了,你到我的书柜第几排第几本书抽出来,大概在第20页和第21页之间,我也记不清了,秘书翻出来一翻果然就在那儿。他还说,哎呀,现在不行脑子不好用了,我记不清了,就在20到21页之间。这一下子传到北京去,毛主席就马上服了,那当然不服不行的,所以他有时候也不知道是真的遇到问题了,有时候也想考一考,毛主席不断就会给他带来这些问题,一直到文革,一直到历次运动,毛主席说了那个瞎子是不能动的,所以文革对他最大的迫害就是在他的窗子那儿放了一个高音喇叭,天天读最高指示,也不敢动他也不敢怎么,这就是学者做精英文化做到这样的份上,那当然也是很好,做到谁也看不懂他也很好。

到了易中天去读三国,马上就惨了,就有人挑毛病了,一个学者你凭什么用说评书的方式来说三国,你说的那一个细节又不对,但是后来说实话,我们要理解,易中天他在电视上,我认为他还是做了一个很好的普及,至少三国,在中国看完《三国演义》那本小说的也不多,看完《三国志》的就更少了,几乎没有人去看《三国志》。那么他在银屏上把曹操、把孙权、把三国的故事讲给老百姓听,有什么不好呢?进行这样的学术普及有什么不好?他带研究生,他跟研究生讲可能是另外一种讲法,首先用一个星期给你讲三国时候的一些历史背景、三国政治势力的此消彼涨、他为什么要跟他这么斗、他为什么要跟他联合,但是如果在电视上这么讲,讲十分钟你就睡着了。可是他到电视上讲,他就必须得进故事,那么你在讲故事中间,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也知道了三国原来还有这样一些故事是你不知道的,我觉得这也是很好的。所以在美国、欧洲,都有这样的公共知识分子或者叫公众知识分子。

我接《纵横中国》时,王鲁湘当时跟我说,哎呀,我们现在都有了一个不好听的名字,你很快也会有这个名字了,叫知道分子。为什么呢?因为做电视,我就很清楚,我做《纵横中国》,每个月去两个城市,要去解读这个城市,还要把它做出来是一个节目,我得谈这个城市,那么有的城市我根本没有去过,但是我就必须得知道它,当然我可以通过史料。我没有陈寅恪那样的记忆力,好在现在有计算机,我可以检索、可以查书,比如我到湖南益阳,我会迅速把湖南益阳的东西消化了,但是我也不可能说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成为一个益阳通,不可能,我只能从我的角度,一个外来学者的角度,和本地的三个学者,我们是四个人在那儿谈,谈话中间我会找一些新的角度,我会找一些比较的角度,会找一些让他们想不到的地方、想不到的角度,这就是我的价值了。

如果按照以前,我会把我的这些工作打零分,我觉得我这一年什么也没有做,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也在做这些有意义的事情,包括去年底到山西运城,运城实际上我也是第一次去,但是去之前我也做了一些功课,我带了一些疑问,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中国的历史疑案是很多的,因为中国的历史,很多历史学家本身也是带着他的一种局限,或者是他的偏见在做学问,有时候我们就会开成一个辩论会,往往是这样,一说就是我们这里有多少第一啊。广州我们也做过,做广州的时候是跟省社科院、广州社科院的几个老师一起做的,两个小时,有时候就会辩论,他会不自觉的说出我这儿是天下最好的地方,或者我这儿的什么事情就是世界第一的,我就会告诉他,可能这之前一百年或者二百年这个事情已经在什么地方已经发生过,我就会告诉他这样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告诉他,他是不愉快的,大家就要开始辩一下,后来他们发现了辩一下这个节目好看了,后来我就把自己弄的也很苦,制片人、编导就不断跟我说,胡老师啊你应该每一期跟他们找几个不同,我说你要知道一个城市要找到那么多不同,还要找到根据太难了。

比如说去运城,有这样一个小插曲,一个小题外话,但是跟这个有关系。运城有一个铁牛,铁牛是什么呢?当年镇水的,大的生铁铸成的牛。四个铁牛,每一个铁牛旁边有一个牵铁牛的人,四个牵铁牛的人,我当时看史料的时候只能看照片,还看的不是很清楚,我觉得这四个人跟我们想象的唐代人不一样,为什么呢?这四个人都长的是高鼻梁、深眼睛、卷发,最好玩的其中一个人穿的是燕尾服这样的西装。我在看的时候就开始想,这个人很有可能就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人,但也有可能通过这四个铁牛和这四个铁人的解读,可能会得出唐代时国际贸易,西方人、欧洲人通过那里进来了,到当地的时候,当地的专家我们做节目时他们怎么解读呢,当时一听我就又开始跟他们辩了。他们说这四个铁人一个是汉族同胞,一个是维吾尔族同胞,当然高鼻梁的人他也可以看出来,他说这是一个维吾尔族同胞,一个是西藏同胞,还有一个是内蒙同胞。当时我看了铁牛就有发言权了,没有看之前我还不敢,我是哆哆嗦嗦带着问号去的,但是一看铁牛我就更增加自己的判断,我也查了一些史料,唐代中国和欧洲贸易历史。我说这个结论是不对的,包括铁人旁边还有站着这样的牌子,牌子上就是这么解释的,四个人,一个汉族人、一个维吾尔族人、一个蒙古人、一个西藏人。

我说你们这个结论为什么不对,我先说感性的再说理性的,我说从直觉判断你们是当代的思维,你不是一个大唐王朝的思维,在唐代的版图和唐代的国土不是我们这样的,唐代是没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也没有内蒙古自治区的,你们的思维还放在我们今天的三十个省市自治区的概念,看到一个高鼻梁的一定是维吾尔族人。搞服装研究的沈从文的《中国服饰研究史》,维吾尔族人穿过西装、燕尾服吗?没有,到今天也没有,他们是伊斯兰教的,我就说直觉判断你这就是瞎来的,然后我再来说我的根据,查了一些根据。我说这中间,你觉得像是西藏人的,他也许,我也不能肯定啊,他也许是一个波斯人,来自印度、来自伊朗,你说那个维吾尔族人,可能就是一个欧洲人,也许就是一个罗马人,意大利的,也可能是法国人。为什么我们做历史研究,我们做学术研究,我们都要去循着一个固有的思维,一个教科书上老师教我们的思维呢?我说直觉的时候他们在跟我辩,但是我跟他们说了根据之后,慢慢辩到最后,那三个人就跟我说,今天突然发现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假如我做研究,我永远只坐在我的书房里,每天只看着前人的书,看着模糊的图片去做历史研究的话,我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结论。但是今天我就感谢电视,它让我去做这个节目,我有可能走到那个铁人的面前,我有可能面对面的去看他,跟他进行交流、对话,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的学问做的是活的学问。假如说我永远是靠纸上的学问,所以现在很多人说中国十九世纪以后中国的学术史上是一片空白了,我们没有给人类带来新的哲学理念、哲学思想,马克思主义是德国人的,也不是你的。我们的哲学完全是西方的,而且只有一种进来了,但是西方从古罗马时代,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康德,历代的哲学都给世界贡献了一些东西,可是我们呢?当年2500年前我们的高度和西方一样高,孔子、孟子、庄子、老子,到了今天没有子了,所以我们做学问的人不能给人类贡献新的观念、不能对社会发出我自己独特的声音,我这个学问要做他干嘛,如果只是让一小部分人听,大量的大众听不到这些东西,那么你的学问做的有什么价值呢?这样反过来一想,我就开始对学者上电视,或者学者集体介入大众文化,我认为实际上我们要有更宽容的心。

并不因为我是在自辩,因为我们在做电视好像请大家看我们的节目,我没有这样拉收视率的目的,但是有一点,我是希望大众要对这个东西宽容,你学者可以分几类嘛,但是真正的做钱钟书、陈寅恪那样的人,在知识分子中间、在学者中间也是少之又少的,凤毛麟角的。一小部分人,甚至极少部分人才能做那样的东西,中国现在的学术是什么样的状况呢,就是我们的精英文化处在一个金字塔的状况,金字塔顶尖部分,也不能算低,比如拿自然科学来说,数理化每年世界物理大赛中学开始就是我们的,还有化学奖,但是一到塔基那一块就薄弱了,我们的基础学科、大量的学者在克隆别人的思想、克隆别人的学术成果,这一种局面在我们这里非常普遍,这应该引起我们警觉。

反过来我觉得解读一下所谓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结合,我觉得精英文化要想继续发展,要想更有生命力,必须要和大众文化进行一定的结合,比如说大众传媒,过去不要说电视了,一个学者上报纸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以前有一个词“闻人”,不是文化的文,是新闻的闻,三十年代就有这个词,一直到现在都在使用,说你是一个闻人啊,就等于是骂你,假如你对一个教授说你现在是一个闻人,就是新闻人物了,大家就会觉得他肯定出事了,不出事怎么会上报纸呢?但是今天的学者到报纸上讲话,记者也会有意识的去采访一些学者了,以前记者是不会采访学者的,他只采访官员,那么现在开始采访学者,学者就开始用他所学的知识,社会学、历史学、文学等各种各样的学科知识来解读这个现象,可能他的解读不一定是准确的,但是提供了一个视角,提供了一个对社会问题认识的视角,至少增加了这样一个视角,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

三个现象,超女现象、学者上电视现象、中国式大片现象,让我们知道大众文化到了今天,已经越来越从原来的三套马车中的小三子,现在逐渐的,至少把精英文化甩在后面去了,而且很有可能,我认为它会成为老大,它有可能会把主流文化放到旁边去。像法国嘎纳电影节是民间的,但是法国政府其实有一个电影奖啊,用政府的眼光是更高的,叫凯撒电影奖,那是主流文化了,但是现在已经让位给嘎纳了。英国也有自己的电影奖,但是都逐渐让位给大众筛选出来的电影节了,包括奥斯卡,奥斯卡之所以和嘎纳、威尼斯电影节不同,就在于奥斯卡奖要看票房的,你专家都说好,影评人都说好,但是没有票房,这样的影片很难成为奥斯卡的最佳影片,他要参照艺术元素,但是也要考虑上座率,这也就是说大众文化现在有后来居上的态势,它往往会把前两个文化形态丢到后面去,现在我们已经看到这样的情况了。

当然了,主流文化也会有一些不公平竞争,有一些权力因素在后面,比如说现在广电总局每次下一个文件,我们有时候看了就觉得蛮好笑的,所有文件保护的都是中央电视台。湖南卫视出了一个节目了,收视率很好,马上就会出台一个针对你的,说这个不行。比如说选秀节目,当然它有负面的东西,包括那种人的自信造成学生想走捷径是不好的,但是你没有必要用权力的东西把它淘汰出去,现在的选秀,08年开始基本上会绝迹,因为给你的规定,选秀从你开新闻发布会宣传开始,到你这一场选秀结束,不得超过一个月,就得干完它。这是一个。第二,你的选秀节目不能在黄金时段播出,晚上必须十点半以后才能播出,这又给你限制了。这个一限制,就让你觉得你完全不是和其他的文化形态在同一平台上,不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所以有人提出中央电视台的青歌大赛算不算选秀,现在广电总局的解释出来了,中央电视台的青年歌手大奖赛不算选秀,这就是我们指定的一些院校参与的,是指定、定向的,不是选秀,选秀是谁都可以报名的。这样一来,大家就觉得这个游戏规则不好玩了,就变成了有些人是可以无限的没有游戏规则的去玩,很自由,但是有一些就被继续压抑,但是我觉得这种压抑也没有关系,一定有别的东西出来,会有更新的东西出来,大众文化的生命力在这里。这就是我下面要说的第三个问题,大众文化的局限和未来的趋势。

三、大众文化的局限和未来的趋势

1.大众文化的传播机制造成价值观念的混乱
解读中国当代大众文化 解读 当代中国政治

在说大众文化趋势之前还是先说说问题,我们说了很多,大部分还是对大众文化褒义的东西,尽管也说了一些负面,但是也有人说大众文化真的那么好吗?大众文化就没有需要反思的地方吗?其实有。因为时间的关系,我只说两点,大众文化的局限。我也通过一些事件来说,大众文化的传播机制是值得检讨的,我们的传媒是要好好检讨的,大家都陈冠希事件,抢了很多人的眼球,天天在报他,电视上、报纸上、网络上,现在中宣部下了文件了,大家不要谈他了,但是他在一段时间内完全占据我们的业余生活,开口就是陈冠希,见面就说“你看了吗?”,没看你就没有发言权,如果看了,你看了多少张?这个时候你看了一千张,你就马上会觉得很自豪,有人说我只看了十几张,那你马上就不行,看了五百张那又不一样,还分等级,一级、二级、三级,看你看了多少张了,完全没有看的没有发言权了。

但是从这里我们要反思媒体的态度和立场问题,我们的媒体在传播这样东西的时候实际上是有责任的,这种新闻即使在美国,它也不应该成为主流媒体传播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去过度的关注这样的事情,因为如果你过度关注这样的事情,其实从他的角度,你在给他做极大的宣传,比如说陈冠希,现在他去美国了,而且现在要去好莱坞发展了,本来陈冠希到好莱坞,我估计他就去了未必有生存空间的,他那种类型在美国是不讨巧的,首先他是华裔,尽管英语讲的很好,加拿大出生的,可是你长了一张很东方的脸,美国没有一个导演会说我拍一个纯亚洲或者纯中国的电影,最多在一些大片里有一些小角色,比如美国纽约的一些小黑社会,可能会有几个马仔啊,所以你在那儿是被主流文化排斥的。但是就因为我们这里过渡关注,美国人问陈冠希是谁啊,过去不知道,现在都知道了,现在他到好莱坞发展,他宣布退出香港娱乐界。他的新闻发布会,有人就觉得很诚恳,他道歉了,其实他的道歉每一句话里都是律师告他的,分寸都有的,他说了我退出香港娱乐圈,没有说我退出娱乐圈。也就是说我们中国的媒体在帮助陈冠希到美国去淘金,帮助他上了一个台阶。

现在为什么明星不怕丑闻呢?以前的明星别说丑闻了,这个女明星可能跟那个导演关系有一点不正常啊,这个女明星就会觉得很没有面子,都不愿意见人了,现在网上不断有自动曝出来的,本来没有人知道,自曝,潜规则,有人又潜规则我了,有人又怎么样。所以有一段时间娱乐圈啊,我们在电视台也开玩笑,见面就说“你潜规则了吗?”你上了一个片子,或者做一个节目,你潜规则了吗?女主持人说没有啊,我的制片人都是女的,我们说更危险,你断背。这样一来就变成现在的明星,为什么要主动跳出来,他觉得丑闻嘛,没有给他带来负面的东西,反而丑闻给他带来的是,本来不知名变成到知名,饶颖事件,她是把赵忠祥恶心了一顿,然后又让自己出名了,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在个人隐私的范畴内,或者是一个法律范畴内的事,你去告他就完了嘛,你让他赔偿嘛,为什么要先把记者找来,找来以后因为扩大,至少落了一个脸熟,落了一个名字熟,到那儿说这原来是你啊,都知道了,所以他在丑闻中得到了他的利益。所以有时候我们开玩笑说丑闻也是生产力,丑闻原来只能给你带来负面的东西,比如说陈冠希出了这个事,马上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香港导演协会发表一个声明,陈冠希我们永远不用他了,香港导演都不用他了,然后大陆导演协会再发一个声明,陈冠希大陆导演也不用你了,这是我们的想象,按照原来的游戏规则。但是没有,完了以后,我自己宣布退出,我还跑到美国去淘金,就是他在丑闻当中得到了自己的利益,包括张柏芝,事件还没有平息,马上大陆的广告商就找她拍广告了,洁尔阴,而且广告词也非常好,“洗洗就干净了”。所以现在有人讲这个广告词应该要审查,他们说一洗可以了之吗?一洗不可以了之,但是她现在就是在这个中间得到了她的利益,洗洗就干净了,拍两个就有钱了嘛。

大众文化也会带来这样的问题,由于传播机制的一种选择混乱,体现的当然也是我们今天价值观念的混乱,就是我们的价值观是混乱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在这个中间就会变成问题。美国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的,也是前一段刚刚发生的,美国有一个明星叫希尔顿,非常有名也很有钱,她是希尔顿酒店创始人的孙女儿,亿万富豪,希尔顿有钱,就用钱砸成一个好莱坞的明星。但是希尔顿就开始乱来了,希尔顿在陈冠希事件出现之前有一个类似的事,希尔顿**视频在网上流传,我们就看一下美国的媒体是怎么处理的。首先美国的大报纽约时报等这些报纸,不会去登,不屑于去评论的。美国的传媒广播公司有一个主持人,女主持,结果她读新闻,我觉得美国的新闻人是很有素质的,她拿着纸一条一条读新闻,读完一条再读下一条,刚刚读了一个头,说希尔顿什么视频又怎么怎么,刚刚把标题读完,她说了,我拒绝读这条新闻,到下面去了,她不读,按照道理编导给我我就应该读什么,在我们这儿你给我读什么,我不读那是事故,她就说了我个人不读。接下来别人问她不怕丢饭碗吗?她说我宁可丢这个饭碗,我不去为希尔顿宣传。在美国是有一些媒体可以炒作,小报是可以炒作,小报因此也可能卖的好一些,网络也可以传播,但是真正的大报,严肃的电视台,在传媒广播公司不报,或者报也是在极小的地方,用我们的话说报屁股上可能会发一条,或者是批判一点,绝对不会欣赏。所以我们看我们的媒体非常好玩,变得价值观空前混乱,有人很欣赏的,有人说别看陈冠希现在这样,有人还想学他还学不上呢。这就是大众文化会带来的混乱。这是第一个局限。

2.读图时代的思维扁平化

第二个局限,大众文化会带来一个问题,大众文化现在逐渐让大家远离文字走向图片、图像,图像时代到来了。前几年有一个很吸引人的话题,“读图时代来临了”,当时很多媒体兴奋,叫读图时代来了,好像就等于说人类进步了这个意思。2001年在香港的一个论坛上,当时我就发了一个言,有一些人还可以在网上搜到,我讲读图时代是人类的悲哀,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读图其实是我们文化的返祖现象,古代人、原始人是读图的,我们古文里鱼就是画一条鱼、马就是画一匹马,然后变成了篆字、甲骨文,慢慢变成现在的汉字,汉字是象形而来的,也就是说古人就是读图的。我这个话说完之后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大量的人还是反对,说那不对,读图现在还是进步,现在大人都开始读图了,日本人也读图,香港人也读图,都读漫画书,中国人读图难道不是进步吗?我说中国跟着美国、跟着日本就一定是进步吗?

社会学家做过实验的,动物也是读图的,英国就做过一个实验,把一群猪赶到猪圈里,设了两个出口,挂了两幅巨大的油画,画的非常逼真,一幅油画画着猪吃的饲料,另外那边画了一把亮晃晃的杀猪刀。最后发现猪全部都从饲料那个门出,几乎很少,有是有,极少数猪是从刀那个门走的。它不认识刀吧,也不认识饲料,这两个字它们永远不会认识,但是猪是读图的,当然我不能简单的说读图就是猪,但是如果我们不去文本阅读的话,你永远会在一个扁平化的角度去思维,你不读文字嘛,文字是需要想象的,在想象中训练你脑子的运动,进行逻辑推理。比如说我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这么一句话,你如果在电影上就一秒钟的一个镜头,就是一个大海春暖花开、阳光灿烂,一秒钟看完就过去了,你没有感受到,但是如果你看到文字,你要去想象,其实你知道我面对海我怎么能看到春暖花开呢,实际上写的是心情,面对大海时感到春天来了,海上有白帆了,海鸥在那儿飞翔了,春天到了,你会有这样的一些联想,在联想中你的思维慢慢复杂化了。但是如果你只去读图,你慢慢你的思维就会退化,变得不去思考。

现在有一些人就是天天在家里看电视剧,也没有什么不好,搞电视的当然都希望你看电视,可是看完电视剧看完就看完了,今天第20集放完了,明天开始又放一个新电视剧,你马上又要进入另外一个故事,看完就完,在天天看的过程中你真是觉得很奇怪。我刚刚从北京到深圳的时候,我很排斥,那时候一看电视,一看香港明珠930,包括一些港产的电视剧,刚刚开始我就不习惯,天天看这个好像很掉价似的,结果呆了一两年,慢慢就发现我一想我一身冷汗,我居然坐在这里就一集一集看完了,看这么多天。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又觉得很好玩儿,我对文字当年的推崇没有了,我的儿子现在在读中学,我跟他说你可以看电视剧,看完以后因为很多电视剧是根据小说改编的,你再看一下小说,比较一下高下,你就知道我一点也不骗你。当时他就说那我应该看第一本小说是什么,我说这样吧,循序渐进,如果你要看外国小说的话给你推荐第一本就是《基督山恩仇记》,看完那个他再看电影,完全觉得书中间很多很美妙的东西没有了,书里的细节没有了,书里的心理描写电视剧没有了。读图时代很诱惑人,因为简单不用思考就可以看懂,但是要警惕,我们不要沉迷于读图时代,如果只沉迷于读图时代的话,很可能我们会被读图逐渐的拽下去,我们会成为图像的牺牲品,最终我们失去我们的思考能力,我们要警惕,保持阅读,哪怕不要读很多书,一年下来读几本书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做过调查,很多人一年下来真的很难说完整的读完过一本书或者两本书,完整的读一本文字小说都没有人去读了。

刘震云写了一本小说《我叫刘跃进》,结果书出来没有人买的,但是拍电影以后,看完以后就跑去买了,买回来我估计还是没有几个人看的,往书柜一放,表示我买回来了,还是去看电影了,就用一个半小时我就把这个故事全部知道了,但是不用看文字了,我觉得这对我们是要引起警惕的,大众文化对我们往下拉的拉力要警觉。

四、大众文化的发展趋势

最后我们简单说一下大众文化的发展趋势。其实我前面已经涉及到了,大众文化未来在中国有人分析至少有三十年到五十年这样一个非常兴盛的时期,而且可能在三十年到五十年之内会越来越热,现在电视台越来越多,电视台的频道越来越多,报纸也越来越多,更有意思的就是互联网,互联网出来之后可以让人人都参与,某种程度上说人人都以当作家,现在作家就贬值了,现在人人写一个东西一贴,只要打一个括号小说,它就是小说了,你打一个括号散文就是散文了,这是一个趋势。大家觉得文化的门槛变低了,但是也是一个双刃剑,文化的门槛变低了是不是就一定很好,也很难说,现在在网络上我现在就慢慢的觉得看一天网络下来,其实很辛苦,眼睛很累,精神很疲劳,但是我觉得看了那么一天还没有得到什么东西,为什么?就是因为你在网上,你大量的时间是用在筛选、搜索,甚至看重复的信息。打开新浪出现首页,你每天都要看无数次那样的网页,每次一打开首页就出来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那里,但是这是一个趋势。在这样的趋势下主流文化和精英文化可能会跟它进行某种程度的合流,或者是一种互相的融合。

经过融合之后,我相信是五十年之后,但是也有人说可能更长的时间,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又会有一次分野,到那个时候精英文化又会有新的形式,主流文化也有新的形式,比如说主流文化和精英文化都会越来越倚重于我们的大众传媒,以报纸、电视这样的方式推广自己,甚至一些很严肃的音乐会也会到体育场开,宋祖英的音乐会既在金色大厅演了,也在深圳体育场演过,他们也会借助于这样大众文化的外在形态,最终可能会出现一个文化融合。在三者之间我觉得永远不会合三为一的,永远还是各自在生存和发展,但是有一条,大众文化的黄金时代还没有到,最黄金的时代在中国还没有到,大众文化被压抑的时代应该还会过去。所以我相信大众文化它会给我们带来愉悦,但是我们不要忘记大众媒体和我们每一个大众自身的责任,就是我们在看的时候要筛选,把优秀的吸收下来,把糟粕剔除出去,这就是今天大众文化给我们带来的一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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