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行录 王凤仪笃行录白话文

王凤仪笃行录

王国华

简介和目录

★版本:20110328

★制作:哈哈居士

★说明:1.本录叙述善人王凤仪事迹约分七时期,一为人牧牛;二为人佣工;三在家力田;

四从善宣讲;五庐墓尽孝;六赴东劝道;七兴办女学。 2.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深入浅出地

为我们还原了王善人一生的善言善行。 3.纪录事迹采实主义,力避虚妄繁之弊。

更多资料请访问:王凤仪善人资料汇集 http://blog.sina.com.cn/wonderfo

简介和目录 1

封面 4

整理说明 4

王善人像 5

凡例 6

赘言 6

一、牧牛 6

实力尽职 6

仁至义尽 7

孝行一 7

孝行二 7

孝行三 7

二、佣工 8

心细如发 8

忍耐过人 8

好察迩言一 8

好察迩言二 9

仁心仁术 9

志在古人 9

志在祖先 10

立志矫俗一 10

立志矫俗二 10

立志矫俗三 10

立志矫俗四 11

因讥奋志 11

即知即行 11

深明孝道 12

推因知果 12

语意超俗 13

克全孝道 13

克全悌道 14

恪遵母教 14

三、力田 14

见微知著 14

笃尽孝思 15

遇事不惑 15

屡解弟困 15

天相吉人 16

注重学塾 16

痼疾时孝能动人 16

治家有法 17

恤族施惠 17

闻善愈疾 18

负屈不怨 18

四、从善 19

当仁不让 19

夺志不怠 19

书理疗病 19

伦理理疗 20

正气降邪 21

由诚而明 21

与人为善 22

践言庐墓 22

五、庐墓 22

知生知死 22

谈言偶中 23

讲堂嘉奖 23

矜怜孤寡 23

犯家不较 24

六、赴东 24

注重女学 24

兴学致谤 24

性理疗病 25

至诚感神 25

至诚感人 26

舍己救人 26

集款救民 27

经商失败 27

奇语耸听 27

悔过疗病 28

顿遇知音 28

与学被挫 29

劝愈沉疴 29

兴学怀德 29

兴学德惠 30

七、兴学 30

集款清债 30

受辱不辨 31

挥之不去 31

扩大讲演 32

名士赠言 32

改善婚俗 32

提倡奖金 33

临财不苟 33

名士赞词 33

修订记录: 34

整理日志 36

封面

整理说明

为方便在各类书库搜索,作者可能会添加“王凤仪”善人。

具体的资料来源、制作过程等参见最后的【整理日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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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善人像

凡例

一,本录叙述家父事迹约分七时期,一为人牧牛;二为人佣工;三在家力田;四从善宣

讲;五庐墓尽孝;六赴东劝导;七兴办女学。晚年事迹嗣后再为续录。

二,用浅俗文言体以其便阅看,又省文字。

三,纪录事迹采实主义,力避虚妄繁之弊。

四,每节后之附言亦国华之证明,是否合理深望赐阅者见教。

赘言

家父行年七十,而自幼至今几无一事与常人同者,以其天性独厚,凡事莫不本乎良知尽

乎良能故也。当笃行劝导之时,往往述及本身之行为,竟令人眉飞色舞欣然悦服,以身教者

从古人之言,信不诬矣。凡信仰家父者,佥[ 佥:qiān,众人,大家;全,都。]以辑成小传

为必要。然东鳞西爪又非所宜,且耳食者莫如目睹,传闻者何若亲尝。华对于家父之往迹,

或躬亲经历,或传述确凿,均有迹象之可寻,决非无稽之烂语。兹举其荦[ 荦:luò,特出,

明显。]荦大者草述七十二节,晚年之事迹不与焉。惟以时会不同事迹或异,恐滋阅者之误

会。每节后附记数语以资政證明而免误解。但华之家父既未读书问字,而华又才短学陋,乖

謬舛[ 舛:chuǎn,错误,错乱;违背。]错应属良多,甚望海内外道德君子大雅名流于鉴阅

之中赐纠正之教,实为作述者之馨香企盼也。

不肖 国华 谨识

一、牧牛

实力尽职

国华家父(1864—1937)年幼时,因家贫,十四岁,即在家叔王树德家牧牛。每日除入

山牧牛外,如洗碗烧炕、喂猪狗鸡鸭,并挡鸡架猪圈等,凡东家有命者,无不按部就班,依

时办理,风雨不误,不令东家分心,因此东家非常满意。

国华授徒时,常言人有应尽者三:一曰『尽性』,二曰『尽伦』,三曰『尽职』。然分之

则为三,合之则为一。蓋不能尽性者,则尽伦尽职,均无望矣。家父在牧牛时,而能听从东

家命令,凡应做者,风雨不误,所谓『尽职』是也。其后一生所行,无不如是尽职。此其所

以异于常人也。

仁至义尽

家父牧牛,不与其他牧童同在一处牧放。因见其他牧童,将牛羊围在一处,不问草之足

食与否。一或出圈,即施行毒打,甚至有打断足者,有伤痕疮蛆者,有食不得饱生病而死者,

有以强凌弱因而负伤者。家父见此种种情形,非常痛心,所以牧牛二年,未打伤一牛。病弱

者,另行牧放,不令同群。生息时,尤特殊照顾,不令受伤。冬日晚间,常将牛犊置于伙房

内,因此孳生甚多。且常谓牧友曰:『因有此牛羊,东家方与我饭吃。我若不注意令其肥大

繁孳,岂非太无心肝乎?』

孔子尝为乘田[ 汉代赵岐对《孟子?万章下》:“(孔子)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

矣。”所作注释:“乘田,苑囿之吏也,主六畜之芻牧者也。”后用以指小吏。],曰『牛羊茁

壮长而已矣』;又古人当官,谓之人牧。家父牧牛,不与他人合作,对于牛羊,爱护周至,

洞悉其他牧童残虐牛羊情形,毅然改善,并言牛羊是有饭吃的根本,一片仁至义尽之心理,

溢于言外。非天性独厚,乌能如是乎!

孝行一

家父牧牛于族叔家,本在同村之东首,暇时到家探望祖母,无论祖母给与何等食物,皆

不肯食。问之辄曰:『我食之甚饱矣。蓋其心以为如在家内食物,祖母必以为东家饭食不良,

每日食不得饱,贻祖母忧。故尔数年不肯在家中一食,所以安祖母之心也。

人在幼年,本为食欲增长之期,平常儿童,往往到家要求,以满足其食欲,而家父竟能

节制其食欲,以安母心,即此一端,亦非常人所能及矣。

孝行二

家父以家贫故,虽登山牧牛,而足不著鞋。祖母为其制作,以兄弟皆欲著新鞋,故不与

之争。又知祖母制作之难,故每日登山,而足不著鞋也。一日,东家命赴戚家,始而欲向家

中取鞋,继而又恐母亲为难,乃跣足而去。次日,归以告祖母,祖母责曰:『汝不着鞋,而

赴戚家,宁不令人笑我乎?!』家父默而不言。

人在幼年,孰不欲衣履完备,况出赴戚家乎!家父始而欲取鞋,继而念母亲为难,竟跣

足以去,其孝念纯笃,为何如乎?及归见责,默而不言,非天性至孝者,又乌乎能!

孝行三

敝县习俗,幼年常穿兜兜(一名『腰子』)。一日,祖母为家父做一兜兜,未及著穿,而

家父之三四两弟,竟因此争吵。家父见而谓之曰:『我素不喜穿此物,可以与弟等。』去后誓

言曰:『我终身不穿兜兜。』后果如其言。

二、佣工

心细如发

家父以贫故,十七岁,为人佣工(俗名『扛活』,又名『年造』)。初到时,先考察东家

心理及其做法。见其院落清洁,器物各有定所,则知其有整洁之习惯,一举一动,务求其整

洁;见其田园,畦径井然,土壤肥沃,粪肥充足,则知其有切实之习惯,无论何时,不能草

率。反之,则不好整洁者,整洁则以为误工;草率者,切实则以为迟慢。所谓『做活不由东,

累死也无功』者是也。家君初步做活,即知考察东家心理,故所到无不欢迎云。

国华授徒时,常以『主从』二字解释君臣之伦,一主一仆,即有君臣之分。倘臣而不受

君命,任性自为,未有不意见横生、冲突屡见者。欲其君臣一体、主仆一家,又乌乎能?若

家君者,诚得主仆之道矣。

忍耐过人

县境团山子村,高宅,系石匠,其妇以龌龊著名,因之雇人无应者,或应之皆中途去。

家父以家贫故,因佣值较高,乃允为之做秋工三月。他人皆期期[ 期期:吐辞重复,说话不

流利。]以为不可。家父曰:『无论如何,必全始终,决不如他人中止也。』至其家,见锅台

灶下,污秽异常。而水缸内,常年如未掏一次者,其臭味令人掩鼻。家中幼儿三,屎尿皆在

屋内,不外出,且不收拾。工人到屋内食饭,小孩在炕上遗屎,但以衣盖其上,俟工人去,

唤狗食之而已,不加揩拭。以故屋内秽气薰人,蝇飞薨薨[ 薨薨:hōng,群的昆虫一起飞的

声音。],食物或酸或臭,气味更不堪下咽也。家父初到三日,未得一饱,及后立志,吃饭

时不以目看,不以耳闻,不以鼻嗅,且自谓曰:『我仅佣工三月耳!倘终身得此等妇为妻,

将若之何?』因每日自到园中取青菜以佐食,毫无厌烦意,且尽力为之工作。东家逢人辄道

曰:『我家月工,真绝无仅有人也。』乡裹闻者,无不佩服其耐心过人,争相雇佣云。

吃苦耐烦,乃事业之根本!故乏耐苦心者,乃人生之大缺点。家父处污秽不堪、臭气逼

人之家,而能全始全终,获耐心之名誉,其亦仁者先难而后获之理欤!又谓『如自身得此等

妇为妻,将若何』,是真所谓行恕乎!圣人之道,皆本至性,不假外求,于兹益信。

好察迩言一

家父幼时,寡言笑,好沉思。每遇疑难,辄再四索解,得其究竟而后已。因与人夯活,

对于『夯活』二字,加意追索,三月始得其意义。谓『做活』二字,必须『做活了』,不可

『做死了』。东家方面,因有此做活者,田园中禾稼菜蔬,均得生活滋长,而一家赖以生活

矣。自己方面,因得工资,家人亦赖以生活。不特此也。做活之人,须将东家事事物物,竭

力尽心,东家必于工资之外,有特殊之辅助。倘遇急难,必不致受困,生计因之而活动,急

难因之而解除。主仆之情,无异戚友之亲,一心一德,相爱相助,此之谓『做活了』。常人

为人做活,挑剔饮食,工作且不尽力,身为主仆,心似路人,所谓走一处弃一处者是也,此

之谓『做死了』。家君自觉悟此理后,凡到某家做活,即立志曰:『不做活了,不能离去此家。』

盖得力于『做活』二字之真义也。

顾名思义,正名定分,圣贤之垂训昭昭也!奈世之人习焉不察,居其名而不究其实,以

致百事俱废,日形退化。家父自幼未曾读书,不知『好察迩言』之谓何,竟能将『做活』二

字,费数月之研究,得其真义,则身体而力行之。其一生得力处,尽在乎此。所谓『致知力

行』者是也。

好察迩言二

某年春旱,既入夏,久雨不晴。田中草满,几不能锄。家父为人佣工,率数工人锄田。

途人见而谓之曰:『此田真愁煞人矣。』工人有答者曰:『哪儿的话呢!这才是卖工夫的养老

儿子呀!』(盖因地荒,卖工夫的方能多得钱,且有人用也。)语毕,大家一笑。家父闻其言,

深思之,颇有意味。自此得知凡事皆有好处,能从反面得好处,方能免去苦恼。故每遇人有

苦恼事,即由反面取好处,劝人颇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子之言也。『安不忘危,治不忘乱。』圣哲之言也。常

人不能于福中见祸,故平日则骄惰是尚,恣意妄为,偶遇挫败,则一蹶不振。是即不明祸福

相倚之理欤。

仁心仁术

家父佣工于县境团山子南屯李宅。东家以四旬无子,娶一妾,系蒙古人。因附近出煤窑,

故煮饭均用炉。其妻王氏甚妒。妾初到,不善用炉,故每日所煮之饭,非生即焦(俗名『胡

巴』)。东家每食饭,即动怒,蓋恐工人食不得饱不能出力做工也,因而毒打其妾者数次,其

妻不惟不助,且暗自得意焉。家父知其情,故于每日吃饭时,如所煮之饭不堪食,必较常时

多吃。东家共桌而食,问曰:『今日之饭不好,何以食之甚多?』家父曰:『我素喜食此等饭,

所以多食。』随劝东家勿动怒,久而自然得法矣。如此者半载,其妾始知用炉之法。东家谓

家父曰:『我知汝真良心人也。以后如有何难事,凡做到者,必助汝。』其妾尤感激,盖因多

食饭兼劝告,得免于毒打者不知凡几也。

仁心仁术,随在可施。特患人之不用耳。孔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信

然!家父为人做活,而能多食生焦之饭,以安东家之心,东家之怒,月余不厌,致令东家認

为良心人,真所谓『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其仁心仁术,可谓随在而施矣。

志在古人

家父佣工于锦县城西十里台。张宅东家系读书人,每于工人在院内外工作时,辄立其旁,

讲今古奇观等故事。工人皆不愿听,家父则以为津津有味。听说吴保安弃家赎友、羊角哀舍

命全交二事,尤为心服。私行立志曰:『我当效此人。』后为杨善人荫轩办官司,即实行其志

也。

家父劝人常言:『今人念书,我能吃书。念书者,念于口头而已,不能行于身上;吃书

者,如食物然,必慎思焉、明辨焉、笃行焉。』家父听故事,即立志仿效,身体力行,所谓

『吃书者』即此。

志在祖先

家父佣工于张宅,因系戚家,对于高祖父之生前事故,颇知其详。高祖父系读书人,通

时文,兼善书法。每当冬腊月间,附近市镇商号大户等,皆来迎接书写门联(即春联),故

远近无不知名者。东家对家父侃侃而谈,家父闻之,不胜感叹,私心自问曰:『我之曾祖如

此,而我则目不识丁,使死而有知,将何面目见曾祖于地下乎?但我身既不能读书,将来有

子嗣,虽贫为乞丐,亦必令其读书识字,以继祖先之绪。』华之读书识字,正基于此。

国华授徒时,常谓人乃祖先之代表,故为子孙者,不可忘祖先,尤宜存光宗耀祖之志。

家父闻人谈先人事,即立志继承,是即所谓孝子贤孙之本来面目欤!

立志矫俗一

家父每见常人佣工(俗名『找活』),主仆两方,互相争论,甚有因差钱无几,而事不谐

者(俗名『不妥』)。因立志曰:『我当一个不讲价的佣工者。』因之无论到某家佣工,均由东

家作价,未曾争论一次。惟工作时,特殊注意其事物,故初年似乎工资较少,而次年则增加

甚多。又家父之体格瘦弱,而不魁梧,虽工资较少,且常自足曰:『以瘦弱之身,而能与身

体魁梧者比,真幸运极矣。』

君子喻义,小人喻利。家父为人佣工,即重义务而轻权利,真特立独行者。虽不争工价,

而次年之工价必增,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也。且因身体瘦弱,得如许之工资,对己则知足,融

融然而常乐;对人则尽力,孜孜焉而不怠。人之服务社会国家者,不当如是耶!

立志矫俗二

家父在锦县城西十里台佣工,距家一百三十里。每当上工之前二日必到,工满后二日回

家。数年中,未曾误工一日,早起晚眠,凡应做之活计,未曾用东家吩咐,宜问者问,宜做

者做。尝谓:『他人佣工,视东家之家为他人的;我之佣工,视东家之家为自己的。』

人饥己饥,后稷之所以教稼;人溺[ 溺:陷于困境。]己溺,大禹之所以治水。视人事

如己事,未有不尽心力而为者。家父既不误工一日,又能视东家如己家,所以博人欢迎,而

为农界之翘楚也。

立志矫俗三

家父佣工于十里台张宅。某日张家族中,为争分财产事,互相诟骂、互相仇杀,几釀人

命。家父尽力劝阻,张宅始免于祸。因思此等争吵,果为谁乎?再四思维,知皆为妻子争也。

时当制造肥料之际(俗名『起粪』,由院内起于院外),与一同工者抬粪。倒筐后,即大声曰:

『我当作个异样人。』(盖决不为妻子争财产、伤伦常也。)同工者问,笑而不答。

分家析产,伤伦败德。重财产,弃父母,为妻子,薄兄弟者,比比皆是,相习成风,恬

不为怪。家父立志为异样人,不争财产,不重妻子,未曾读书竟知尽伦,所谓『生知安行』

者也。

立志矫俗四

家父兄弟四人,伯父及三四叔父均好赌。夏秋冬三季力田工作,惟一经过年,新正之月,

无论男女,均以赌钱为消遣,因之忘食废寝,失时误事,甚者倾家荡产,流为盗贼。家父因

思曰:古人何为留过年,而令人败家废职乎?!乃立志曰:『我终身禁赌,决不随流俗也。』

每当过年,新正元旦日,即挑粪培田。(因皆山地故用人挑)人见而讥曰:『何勤苦乃尔?』

家父曰:『我是贫苦人,闲居则生病,不得不然耳。』

赌为盗源,淫为恶首。新正之月,男女聚赌以为消遣,乃伤风败俗之最大者。社会之坏,

家庭之败,皆源于此。家父不能治人,而能自治,其特性为何如也?

因讥奋志

家父佣工时,家贫,用度不给,借姑祖母周家衣物,典质于锦县城内。及冬月,即为赎

出若干。家父回家,闻说未赎者催赎甚急。家父以为既系至亲,当能原谅,况年关在迩,道

路匪人为患,缓至明春,岂不甚善?乃偕伯父,亲身往见周姑祖丈。既至周宅,姑祖丈出言

甚冷,语气逼人,言说:『汝王宅子孙数十名,无一可取者。俗语说『一筐木头砍不出个楔

子来』,正是为汝等说的。』家父未发一言,次晨鸡呜即起,偕伯父赴锦借钱,将衣物赎出,

完璧而还。因自思曰:『彼人也,我亦人也,何贫富相差,令人讥之乃尔?且彼在乡里,甚

有名望,我何以不能乎?』思之终年,未曾忘也。当与东家扶犁封田时,田中无他人,向牲

畜作问答语。尝曰:『财主是天生的吗?不是,是由勤俭而来的。名望是固有的吗?不是,

是由创作而来的。』但周姑祖丈之行为,究不能得其要领,中心怵然不安。次年,乃辞工张

宅,而赴姑祖丈家佣工。盖有为也,非偶然也。周姑祖丈知家父之佣工甚有成绩,非常欢迎。

又不争工价,故事无不谐者。次年乃佣工于周宅。

受辱市上,韩信独获登坛之拜;纳履圯桥,张良乃为帝王之师。所谓不激不起、不剥不

复[不剥不复:剥与复指剥卦与复卦。不剥不复指事物有盛必有衰落,改正错误能够转危为

安。与“否极泰来”义同。]者也。家父因受姑丈之讥,竟能终年不忘,不得其解,特为之

佣工,而作彻底之考查。是岂常人之用心乎?《中庸》曰:知耻近乎勇。《论语》曰:匹夫

不可夺志。若家父者,既有知耻之勇,又立不夺之志者乎!

即知即行

佣工周宅,本为考查姑祖丈之一切行为,故对于彼之言论行为,默默中皆注意,他人不

知也。闻周姑祖丈常讲孝道,有周孝子之名,故乡里无不佩服。平日之昏定晨省、冬温夏凊

[凊:qìng,清凉,寒冷。]等,无不尽力奉行。一旦对外有事,更能绝对服从,无论如何吃

亏受辱,堂上一发命令,当时即作罢论。姑祖丈之名誉,即由此而得,其家资稍丰,亦源于

此。家父佣工,未及一月,即得其要领矣。因思我之祖父,年近八旬,四子十三孙,尚且自

立门户,贫苦无人服侍,真可愧也。乃请假还家,向曾祖父私相说知,非请至家中奉养不可。

当时曾祖父,不惟无养老之资,且有债累三百吊(如今之三百元)。家父言:『我既为汝孙,

即三千吊,我亦不惧也』曾祖父始允。家父告知家母:『祖父既来我家,当善事之,不可忽

也。』家母谨遵命,不敢违。既而返周宅,述接请曾祖父事,周姑祖丈起立赞成曰:『观汝此

事,可谓王宅有人矣。』家父闻之,中心稍慰。

子路闻言辄行,大禹闻善则拜。古之圣贤,皆由实行上成功。家父因受姑祖丈之讥诮,

竟为之佣工,以资考察。及闻其注重孝道,即毅然返里,接请曾祖父,实行奉养,不计贫困,

不畏债累,专以尽子孙天职为旨归。其真有大禹之诚、子路之勇!及周姑祖丈赞成王宅有人,

中心稍慰,所谓『有志者事竟成』也。

深明孝道

家父佣工于周姑祖丈家数月,每一闻及讲谈孝道,即沉心研究。姑祖丈之姊,年近六旬,

因子为匪,家被剿没,寄食于姑祖丈家。月余,伊家中人,以其贫而且老,甚厌之,每食皆

令其在伙房,儿辈且有詈骂者。姑祖丈之姊,暗中挥泪者数次。家父见其情,颇以为不然,

但未敢直陈耳。某日早饭后,家父在门外工作,姑祖丈又谈孝道,历述其既往,意甚得也。

家父发言曰:『我不佩服你老的孝道。』周姑祖丈厉声曰:『汝何得不佩服,非说明不可。』家

父曰:『你老只能孝身,不能孝心,所以不佩服。』姑祖丈更厉声曰:『须与我明白解释,不

然,我与你势不两立!众人皆服我,汝何得不服?』家父曰:『姑娘是母亲的心。姑娘不得

安全,母亲即不安心,此乃定然之理。汝家姑母,身老家贫,来到汝家,汝母在堂,当如何

维持?你老不但不特别维护,而令在伙房吃饭。设老母在堂,于心安乎?况汝儿女辈,詈骂

交加,致令老身暗中挥泪,宁为乞丐,亦不在汝家赖衣求食。能孝心者,固如是乎?』周姑

祖丈闻言之下汗流浃背。移时,乃作而言曰:『我有此佣工之戚,真德行大矣。我不孝之罪,

实不自知也。』当时返屋内,请姊于上房,哭诉其情,愧悔不已。以后饮食起居,均在上房,

如奉母然。并由此对家父愈形钦佩,不敢侈谈孝道矣。

曾子养志,曾元养体[曾子养志,曾元养体:司马光《家范》记载,孟子说:“先前曾子

奉养他的父亲曾皙,每顿饭一定有酒肉;往下撤的时候一定要问,剩下的给谁;曾皙若问还

有剩饭吗?曾子一定回答,‘有。’曾皙死了,曾元养曾子,也一定有酒有肉。往下撤的时候,

便不问剩下的给谁了;曾子若问还有剩饭吗?便说:“没有了。”意思是留下预备以后进用。

所以曾子不但孝身,而且孝父之志;比较之下,曾元则只是孝身,差距甚大。],孝心孝身,

判别井然。而世俗之人,深思者几人?实行者几人?家父未曾读书,亦未闻人讲孝道之别,

而能分开孝心孝身之说,令素称孝子者佩服不已,愧悔无地,非至性之人,得天独厚者,恐

决无此见解也!然此亦由其专心致志而来,非偶然得之。

推因知果

家父佣工于周宅时,有同工王老四。家父初到周宅,以身体弱小,常年工资七十吊,而

王老四则常年工资一百四十吊,权利相差,恰为一倍。至所做活计,家父与王老四逐日偕作,

不少微末。某日,锄田休息,家父指田而言曰:『我所锄之田,与汝之工作相较,有差异乎?』

王老四曰:『无以异也。』家父曰:『既无异议,而汝之工资加我一倍,则我有余而汝有亏矣。』

王老四不悉其理,置而不答。家父知其结果必苦,以其权利重而义务轻也。后果然。

义务与权利相等,结果平常;义务轻而权利重者,结果劣败;义务重而权利轻者,结果

佳良;纯尽义务不计权利者,乃超世拔俗、圣贤之流也。家父于佣工时,即知义务重而权利

轻为有余,义务轻而权利重为有亏。此理乃天道之自然,非常人所能梦见。故孔子曰:『不

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家父未曾读书,而能洞悉此理,其即所谓生而知之者乎?王老

四置而不答也固宜,吾恐世之能答此问者,且不多觏[觏:gòu,遇见。]也。

语意超俗

家父佣工于周姑祖丈家中。其长子周国元,读书十余载,一方之文学家也。教读为业,

每年所得之脩[ 脩:xiū,指送给老师的薪金。]金甚多。然与其父分居,孝道阙如[ 阙如:qu

ē rú。阙:欠缺。如:助辞。]。虽同居一院,如异姓然。盖因姑祖母非生身之母耳。家父

见其平素行为,中心殊以为不然。一日,因在其家做工,午间,周先生与家父共食,乃言曰:

『我在外教读,责任非轻,误人子弟,甚是有罪。』语际,颇形骄慢。家父食而不言。及食

毕,乃曰:『先生教读,责任固为甚重,岂我之佣工者,责任甚轻乎?田地者,天下之田地

也。农人尽力耕田,则五谷丰登,天下人皆足食;若不尽力工作,则五谷歉收,天下人皆有

饥饿之忧,假如我在汝家佣工,怠惰自甘,每晌地少收一石,十晌地则少十石。但汝家人照

常食用,我亦不能少吃一顿饭,究之所少者为谁乎?即少天下者也。然则士农工商官,无非

为天下做事,亏人即是亏天!谁之责任重,又谁之责任轻乎?』周先生默默无他言,惟首肯

而已。

凡人自大方面看,职业无贵贱,责任无轻重,所谓尽天职是也。盖无论何事,推而论之,

莫不影响于社会国家。但常人见解,非常狭隘,安能放大眼光如家父耶?

克全孝道

家父迎养曾祖父,不惟无养老之资,且负债三百吊,家父不计其难,毅然为之。是年冬,

族祖母魏氏(系曾祖父之四儿妻)控家父于官,谓曾祖父于彼过门时,使用布几块,又典被

褥几件,共值钱十余吊,算至现在,本利应为八十余吊,既迎养老人,此债非家父偿还不可。

地方官亦判令清偿,盖合谋以行诈欺也。此次事毕,共花钱一百四十吊。祖父亦由家父奉养,

私谓家父曰:『这日子怎样过呢?汝一年做活,只赚钱七十吊,而今一场官司,竟花钱一百

四十吊!』家父急阻曰:『请父亲不可出此言。我为祖父事,虽死亦无所恨!人欺人,天不欺

人。此事正是看我诚意如何耳,请勿多言。』恐祖父闻之,心中难过,将他去。家父始终不

提一字,且不令曾祖父知其详也。

迎养祖父于贫困之时,即属常人之所不能;而又因迎养以被呈控,丝毫无怨言。至云『为

祖父虽死亦无恨』,真子孙之真面目,固如是乎!常人为妻子则身命不计,为老人则锱铢必

较,迷昧天性,为何如乎?

克全悌道

家父兄弟四人,伯父及三叔早已成婚分居矣,惟四叔未成家。祖母临终遗言曰:『他事

我无所念,惟汝四弟未成家耳!』家父曰:『其事在我,请勿念。』故祖母没后,对于四叔,

一切悉注意。四叔虽与家父同居,而田地等,均经平分。四叔为人佣工,工资由家父放出生

利,负完全责任。如买牲畜,得利者,则为四叔所有。为人佣工,春耕时,回家自耕其田。

夏令回家自锄其田,秋令回家自收其田,盖恐家父之有误而不相信也。回家时,均须家父代

为做工。如此者数年,毫无厌烦。里人相谓曰:『待弟如此,尚不知足,何不与之分居乎?』

家父曰:『因系我母亲的四儿子,所以如此,他则吾不知也。』

《中庸》曰:『兄弟既翕,和乐且耽。』能为孝子者,未有不行悌道者也。象[ 象:舜的

生母死后,其父瞽叟又续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了舜的弟弟象。舜的父亲瞽叟愚昧,母亲顽固,

弟弟象桀骜不驯,他们都想杀掉舜。舜以其智慧逃脱了他们的谋害,同时恭顺地行事,从不

违背为子之道,友爱兄弟,孝顺父母,终成帝业。]虽不仁,而舜终无嫌怨,所以为至孝。

家父只知爱弟,不知其他,盖心在乎母,故不觉弟之不善也。劳心力,占财物,又奚足论乎!

世之重财物伤手足者,盍[盍:hé,何不。]思诸!

恪遵母教

家父佣工时,祖母病危,唤家父回家。家父在旁侍奉,衣不解带,汤药必尝者十余日。

及临终前三日,祖母将毕生所知之家族亲戚里党,一一述其三世之行为及结果。凡积善余庆,

积不善余殃之理,无不证明有据,三昼夜始止。他人皆以为病重,作谵语耳,均不肯听。家

父守其旁,历历听之,颇有得。述毕,逝世。家父由此得悉,因果之理,不容或爽也。

华常闻家父言:祖母性慈善,颇明理,临终历述现在人世之因果循环,一似故为传授家

父者。然则家父之至性过人,固为天生,而仍得力于母之遗教。此其所以提倡女子教育,而

知其关系之非浅显也。

三、力田

见微知著

家父奉侍曾祖父及祖父。二老辈念家父之贫窘,又在外佣工,故对于家中田园颇尽力,

暇则拾粪以肥田,以故历年收获颇丰。四叔见人赞成家父之孝,则曰:『老人助彼度日耳,

何得云孝?我如有妻室,当令老人享福,不令工作也。』家父闻其言,乃急速为之结婚,以

践祖母之遗言。但结婚三日,四叔即宣告分居。四婶母有言:『我母亲言说四叔是光棍汉,

无父母兄弟等。』彼时,祖父颇愿随四叔以为养。家父曰:『如果愿去,我且分田一晌[ 晌:

shǎng,古同“垧”,计算地亩的单位。],作为养老费。』四叔不应之。烦人追问,四叔曰:

『室人不依也。』祖父之心,甚为不快,然亦无可如何耳。家母问家父曰:『我奉侍老人,四

叔以我为不孝。伊既成室,何不迎养以尽孝乎?』家父曰:『听妻言,乖骨肉,有伤天伦。』

四弟妹过门三日,即主张分居,割手足之情,夺父子之义,伤伦悖理,莫大于是。吾知其终

身不能享福,且不能省心也。后果然。

孝悌二字,乃人生之大节。妇人私见太深,弃兄弟,薄父母,不念恩义,不尽伦常,已

失人生之大本,又安能获天之福乎?然其所以如此者,盖以未受相当之教育,不知伦常之谓

何耳。家庭之变,伦常之败,咎且谁归?

笃尽孝思

家父佣工时,曾闻周姑祖丈言:『无论如何尽孝之人,当父母之丧,未有以家产之半营

丧葬者。』家父乃切记,私谓曰:『我当实行焉。』及曾祖父逝世,家父尽力践其言,凡散孝

诵经扎彩等事,无不应有尽有。里党皆以为不可,而家父毅然行之。曰:『祖父之亡,只一

次。财产是人置的,有我生命,即可再置。贫何足畏?』及丧事毕,统计债务八百余吊(如

今之八百元)。以素日颇有信用,故未致累人耳。若与家资较,债务已超过家资一倍矣。

父母丧葬,有厚薄之别,究之以中道为归。贫而不可效富,贱而不可仿贵,此当然之理

也。家父对于此理,并未切实研究,惟以尽孝为宗旨,故一闻厚葬为孝,即印入脑筋。观其

不畏贫苦,只知祖父之丧可当大事,心之纯诚,性之笃厚,为何如乎?『事父母,能竭其力』

一语,当之洵[洵:xún,诚实,实在。]无愧色矣。

遇事不惑

曾祖父逝世,家父尽力营丧葬。预定七日为安葬之期,届时均安排妥协。将起灵榇[榇:

chèn,,棺材。],族祖母率儿辈数人,阻之曰:『当数十年前,汝祖父曾用我钱数吊,并典我

衣物少许,今宜还我。不然,不准出灵。』族党闻之,议论哗然。(因族祖母系曾祖父之四儿

妻也,况为数十年前之事。以前曾经控告,狡赖诈欺,毫无理由故耳。)族中有人主张,一

面令人毒打,一面出灵。家父宣言曰:『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此事我自有办法,不可妄动

手。今日婶母,乃为祖父之儿妻,我乃孙辈,依理而论,我远而彼近。阻止出灵,定是别有

孝意,大家可以各归各家。现在正当秋收之际,不可因我家事,多劳分神也。』已而众皆散

去,竟停灵不出。天傍晚,族姑(即族祖母之女)头痛甚剧,谓曾祖父怪罪。又谓急速请祈,

并速请众人备办出灵,决不可有丝毫要求。不然,将致我于死地。于是族祖母急速遣人奔请,

次晨备宴,以送灵榇焉。

谚云:『屯灵如屯兵。』将出灵时而无端阻止,孰不怒发冲冠以施行对待乎?家父竟排众

议,而分远近,视大事如无事,其度量之宏大,见解之特出,为何如乎?至午后见罪,自动

请求出灵,尤为奇事。

屡解弟困

家叔行四,性嗜赌。每当输钱若干,不能自谋生活时,则与家父同居(俗名『入伙』)。

一年或二年后,则平分粮食及牲畜等而去。如是者数次。某年又因赌,贫不能自立。家父见

其无颜自投,乃令他人转告之。他人曰:『汝吃亏数次,尚不觉乎?』家父曰:『既不能劝改

其性质,又不能维持其生活,何以为兄乎?我但知为我之弟耳,不知吃亏也。』他人闻之,

深为钦佩。

好善而恶恶,人之本性然也。但家庭间父子兄弟,不可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

焉。故谚云:『家庭间父子兄弟之亲,论情不论理。』家叔合伙,数次分居。入则空身而来,

出则平分而去。一而再,再而三,家父不之较。非深明孝悌之道者,安能若是乎?

天相吉人

家父以殡葬曾祖父,负债至八百余吊,较之家资,已超过一倍。家父以力田为业,故披

星戴月,栉[ 栉:zhì,喻辛苦劳苦。]风沐雨,冒寒暑,劳力较常人增加甚多,故田苗甚旺。

是年夏,谷类生虫,灾情甚重。而家父之田,与人毗连者,不惟无虫,且他田之虫,无苗可

食者,竟经此田而不食,赴他人之田以食之。故是年虫灾,欠收甚苦,而家父之田独丰。食

粮高贵,只此一年,即还债大半。次年,又起蝗虫,不食家父之田苗,而食其草。他人受害

甚巨,而家父又庆大有[大有:丰收。]。粮价昂,债务竟清还矣。家父默思曰:『此天助我

也。由是信天理益坚。』

家父力田,尽力工作者,为老人,故不以为苦。费力既多,其苗自旺。虫蝗之所以不食

者,果有天神指示乎?抑以田苗特旺,虫蝗食之不宜耳?或则经过而不食,或则食其草而不

食其苗,此则自然之理。惟人皆歉收,而家父独获丰年,二年之中,债务一清。所谓人事既

尽,天道自助者乎?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其理当深玩味也。

彼私心滔滔,人道蔑弃者,妄冀天助成功,其即所谓小人行险者欤!

注重学塾

敝村原有塾师郭先生,在村设学。某年荒歉,学童太少,学塾几不能成。家父一以念学

塾之不可或阙,一以为国华之读书无地,乃尽力奔走于附近村屯。彼时学费价值,由先生订

定。而学东方面,则向家父算帐。先生方面,認为学费五吊者,学东只认三吊,家父从中垫

去,而双方不知也。在学东以为先生让矣,在先生以为学东缴矣。如是者,每年须在四五名

以上。不惟他人不知,即家母亦不得与知焉。盖恐知之,则学塾难成也。但因成此学塾,而

华之读书颇利赖焉。如是者五年,因地方胡匪四起,而学塾始散。

常人作事,凡有微末好处,必求人知。而家父为成全学塾。于中垫款,必使双方皆不知

其事,其即独行其道而不与世俗同者乎?然华之幼时读书,正食其报。为人正是为己,利人

正是利己。天道之不负人,亦可见矣。

痼疾时孝能动人

家父少时,寡言笑,好沉思,愤世嫉俗,耐劳忍苦。久之,生疮疾于小腹。始而不作肿

痛,故未注意。仍照常勤劬[ 劬:qú,辛苦,劳苦。],盖恐老人知之而忧心也。及二年后,

则气力衰减,不能工作,三年则不能起床矣。舅父白俊卿,询知有谭喇嘛者,以前曾罹是疾,

赴北平治愈,且擅此医术,乃请于家。谭喇嘛至,见家父之症况,辄曰:『余见汝家贫困异

常,以家资论,不能治也。』食饭毕,即促令送归。家父卧床榻,大声曰:『大夫以我为必死

之人乎?我且以为不然。』喇嘛曰:『何故?』家父曰:『我一身奉侍两辈老人,我固无福气,

岂我老人均无福气耶?』喇嘛闻家父言,气力甚壮,知元气未大伤。又见家父有孝念,乃曰:

『闻汝之声,及汝所说之话,是有命之人,我将试为医治。』舅父在旁应声曰:『如用财款,

我且尽力以助。』谭大夫慨允施治,曰:『不过保命耳,终且为残废人也。』后渐愈,然终未

告痊。凡费力事,不能做,且按气节出脓水。

家父之志在老人,故无时不以孝为念。当痼疾在身,医生不为诊治时,而能振精神,定

生死,卒能挽回医生之心,尽力施治,是亦可谓孝念之动人,而卒获生命保全也。

治家有法

家父每见常人夫妇间,因事口角,打骂交加,夫则施以蛮横,妇则逞其刁野,常自誓曰:

『夫妇之道尽失,我决不为此类人。』如妻子所为有不合处,但教之以道耳,必使之感悟而

后已。家父迎养曾祖父及祖父,家母尽力奉侍。但家叔等时加谤议,家母闻之,颇滋不悦。

及四叔结婚,祖父欲与同居,四婶不依,家母曰:『四叔常说我不孝,然已奉侍数年矣。按

理,彼也应侍奉,况又有孝心乎?我亦不当逆媳矣。』家父再三劝解,终不听,竟卧室内而

不起,亦不制作饮食。祖父谓家父曰:『彼既不愿侍奉,我等只可另作打算,不可因我致令

汝夫妇生恶感也。』家父曰:『此事我自有办法,请勿念。我见今世之人,弃父母,率妻子而

度日者,比比皆是。我决不作此等人。至打骂交加之事,我更不肯,请安心可也。』曾祖父

及祖父乃无言。家父自作饮食,以侍老人,并告家母曰:『汝宜深思,不奉侍老人,是否合

理?且汝已奉侍五年,甚有苦劳,限五日内,自思自行,决不五日内,自思自行,决不加管

束。』家母仍执谬。族祖母自门外来,且走且骂曰:『此等媳妇,何不打她?真没家法了。』

家父曰:『请勿管此闲事,侄自有办法。』且曰:『奉侍五年者,且须打。一日不奉侍者,且

须杀乎?』盖令家母闻言而心慰也。如是者三日,终未起床奉侍。家父见仍未觉悟,乃托族

叔某夫妇劝告曰:『倘再执意不听,须与娘家送信,请岳母及内弟来。研究为人妻者,不奉

侍老人,是否合理?倘以为是,即请接回,我王家无此风俗。』族叔夫妇,多方劝解,且云:

『汝家来人,有何面目乎?此等说理办法,他人未之能也。』家母闻言,登时悔悟,曰:『我

非不愿奉侍老人,但因他人说我不孝耳。』语毕,乃与曾祖父及祖父叩头请罪。家父曰:『各

尽其道,他人之言勿听可也。』始终并未出恶语。

夫妻反目,乃家庭之常事,家父曾注意。而弃父母,率妻子以自居者,尤为家父所不齿。

观以上作法,既完夫妇之情,又全父子之道,以一事而伦常兼尽,较诸常人之行为真奇特多

矣。

恤族施惠

族祖父某夫妇生五女一子,家甚贫困,子且双目失明,以卖豆腐为生计。有田数亩,因

饥馑典于家父。某年,盲叔年稍长,族祖父率之刨荒田。见家父曰:『无钱赎田,故刨此荒

界耳。』家父曰:『岂真有心赎田乎?』曰:『有心无力耳。』家父曰:『有力耕种乎?』曰:

『如能赎出,某女婿即能代为耕种,不收租。』家父闻之,晚间归家,饭后,持典契交还族

祖父曰:『汝明年可自耕此田也。赎金代还可耳,不必拘数目,亦不拘时间,尽力而为,虽

迟数年后,亦无不可。』族祖父始则不肯,以为人世间,无此办法。家父曰:『我乃诚意。文

契既交还,安有他说乎?』语毕,族祖父垂泪曰:『念我身老子盲,我且领受矣。』家父婉言

安慰而去。

持款赎田,乃人事之常。岂有不交款而送还文契者乎?在常人或则倍款以期变为兑卖,

或则借款以期久而自归,但谋自身之财产日增,岂虑他人之困厄。家父见祖父身老子盲,竟

持契送还,不索赎金。其恤族之道,怜贫之心,为何如乎?

闻善愈疾

清代甲午间,地方变乱,胡匪大起,乡民均不能安度,因之地方士绅,宣讲善书,以挽

人心。首倡人为距家十里之二道沟村,有杨柏,字荫轩者,率同人三四名,游行讲劝。家父

闻之,颇为所感,乃招请于家中,令村人咸听善书格言。某日,去二道沟村听讲《宣讲拾遗》

书中之《双受诰封》节,内容系采三娘教子的故事。三娘教子夜读,子幼贪眠,三娘督责甚

严。其子曰:『若有我亲娘在,我焉能受你这冤枉气?』三娘气昏倒。祖母及院工,急用姜

汤灌醒,令其子叩头请罪。老母及孙、三娘等,均各认罪。家父听至此,曰:『古人皆争罪

认过,今人皆争理欺人,所以古人贵而今人贱也。我常看众人皆不如我,正是我之非理。』 因

出户外自责曰:『他人所为,有不是处,汝常恨怨,是何心乎?』如是自责者数次,已而大

笑,顿悟以前之非是,而十余年未痊之疮,竟于是日霍然痊愈。疮口封矣,气力壮矣,饮食

一切,均与常人无异矣。家父因此得悉,奇异之疾,均源于禀性也。

素位而行之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无入而不自得,盖皆有真理存于中而不为气禀所拘

者。家父见常人之所为,与己大异,而家叔等之嗜赌,中心之烦怨尤多,积久乃成痼疾。一

旦觉悟,如拨云见日,愉快非常,故十余年之宿疾,竟而一旦霍然也。

负屈不怨

清代甲午之年,地方变乱,胡匪大起。家父之表弟有李儒者,亦加入匪伙。官兵至,搜

拿甚严,竟将李儒之内弟捉住,非刑拷打。伊受刑不过,言说将伊姊丈李儒送至家父处。当

于某夜,佟营官率兵数十人,带同李儒之内弟,直赴敝村。鸡鸣后,团团围住,搜拿李儒。

既未获,乃将家父捉住,非刑拷打。始则用鞭,继而用棒,家父不知何故。但问汝将李匪送

至何处,家父扬言不知。又问李儒之内弟,彼曰:『我就送到他家。』家父始知为彼所牵连,

乃曰:『汝非真男子。稍加拷问,你就胡言乱语,看我的。』营长一闻此言,痛恨更甚,曰:

『真贼子也。』亲身拷打者几至一小时,木棒为折者三。家父曰:『无孽不挨打。只有死耳,

决不胡说。』自晨至饭后,更人数次,拷打四小时之久始止,然后带至缸窑岭(距家三十里)。

彼时起身,且能行走,到彼夜间,且为讲善书格言,伤痕及体内,均无影响。而对于李儒之

内弟,毫无怨言。且曰:『彼受刑不过耳,又何怨。』对官方更曰:『既有人指定,安能不施

拷打乎?』

非刑拷打,为人类最难当者。家父以瘦弱之身,而疮疾初痊,经此非常之拷打,而能毫

无怨言,是真所谓大慈大悲,无人无我之心乎?然其所以未受重伤者,亦在乎此。宜玩味焉。

四、从善

当仁不让

清代甲午年,地方变乱,胡匪大起。杨善人(名柏字荫轩),始而宣讲善书格言,以挽

人心。继而当地士绅,组设宣讲善堂于六家子镇,杨善人充当善东。乃招集地方青年学士,

均入堂学习,四乡宣讲。且假神道以设教,训谕男女。家父因与杨荫轩相识,虽不识字,亦

愿加入学习。入堂内,凡打炕糊墙,扫除院落等,无不由家父为之倡。因系农人,故对于劳

动诸事,尽力为之。暇时,则学习善书,而备讲劝焉。

宣讲善堂,所招集之人,本以知书识字者为合格,家父系农人,且彼时目不识丁,而能

择善以徒,毅然加入,其好学之诚,为义之勇,殊所罕见。孔子曰:当仁不让于师。家父真

知此理也。

夺志不怠

家父既入宣讲善堂,时而勤劳堂事,时而学习善书,意甚得也。堂中新请到之督讲邢九

先生,系清代秀才,见家父系农人,且不识字,乃告曰:『此种团体内,不识文字者,不能

容纳也。』家父闻之,答曰:『岂不识字者,皆恶人也?既不收容,亦不赖衣求食。』遂辞去。

乃向杨善人索《宣讲拾遗》书一部,因出堂。乃赴六家子南八家子村,曰:『汝等在六家子

讲善,我赴八家子,较汝等且多两家矣。』时只能讲一章书,竟敢在彼开讲。乡民男女,听

者颇多,且赞成焉,盖因人情甚达也。三日后,讲堂遣人复请入堂云。

事无难易,为之则难者亦易,不为则易者亦难。家父不识文字,加入讲善团体,被人淘

汰。在常人则必心灰意冷,而不肯为矣。家父只学善书一章,而敢宣讲,且博多人欢迎,非

有不屈不挠之精神者,不能臻此。

书理疗病

家父既入善堂,对于劝人,非常尽心。虽无文字学识,而对于家庭伦理,及疾病来源,

甚有考查,故当时颇重视。某日,宣讲堂之督讲邢九先生,在家有病,卧床不起。其子赴堂

内求神医治,讲堂派家父往治。家父不敢违命,乃随之去。行至途中,邢先生之子问曰:『汝

有何医术?敢前往?』家父曰:『我本一农夫,未习医,且未读书,有何医术乎?』邢某曰:

『我父是一秀才。我弟兄三人,均系读书之人。汝不识字,又不习医,将何以治父疾乎?』

家父曰:『神派我来,并非我自行来的。汝若不信,我可回去。』邢某言:『我父最信神,我

岂敢令汝回去?』家父曰:『若然,则我必去,治法我不知也。』至家天已晚,饭后乃见。邢

九先生曰:『既奉神命而来,必有神术。请先生为我施神术,我无不信。病愈后,我且实行

善事。』家父曰:『明日再看可矣。』乃眠息。次早,又与邢九先生共谈。饭后,家父曰:『汝

系读书人。书岂不能治病乎?』邢九先生曰:『医书能治病,但我未习之耳。』家父曰:『我

闻书云四不正,不知为何书所云?』邢九先生愕然者久之,不知其来历。家父曰:『有所忧

患,则不得其正;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等。究竟我且不知为何书所云,不过我曾闻其言耳。』

邢九先生曰:『此《大学》所云也』。家父曰:『请为我解释可乎?』邢九先生逐句解释毕,

家父曰:『先生正作此病耳。汝家男女老幼,无论何人在侧,汝均嫌恶,非有所忿懥乎?汝

又怕儿辈不能过家,读书不能成名,非有所恐惧乎?又言神且逐汝于门墙之外,而妄行忧患。

神本聪明正直,岂能如人之嫉妒?岂非有所忧患乎?既有财产,又有功名,本应知足作善,

听其自然,汝又有修神祈福等意,岂非有所好乐乎?一不正即足致疾,况犯四不正乎?』语

毕,邢九先生叩头曰:『我真枉读书矣,先生真神人也。自此我将四不正一笔抹煞,决不敢

再犯。』因令家人扶起,向祖先及神位行礼,叩头数十,汗流浃背,而病愈矣。伊家人咸以

为奇。

不识医术,而敢奉命治病;未曾读书,而以圣书治病。真奇人奇事!究之即由专心致志

而得耳。家父善考查病人心理,故能得其要领。彼为读书人,以书医疾,彼自叹服,除去胸

中一切块垒,其病安有不愈者乎?

伦理理疗

家父在宣讲堂习学宣讲。某日,率二人赴下坎子村廉宅讲善书(该村距六家子三里)。

系家婶之母家,故未及邀请,即前往焉。彼处闻家父能劝病,非令劝病不可。该村附近三里

有高家杖子赵宅,祖母及孙媳三人度日。孙甚愚,不能理家务。媳则二十余岁,有气臌之疾

(俗名大肚子病),不能起床者,已半载,百医无效,待死而已。彼之祖母,再四请求,家

父遂赴伊家。入室内,见仰卧床上,腹高于身者且半,饮食均须乃祖母手喂,便溺亦然。家

父察其声音颜色,知其因气致疾,乃问曰:『汝欲生乎?抑欲死乎?』病者曰:『欲生。但恐

病太重,不能生也。』家父曰:『如果信我,则能生。不然,不过三四日,即将呜呼,我且去。』

病者闻之曰:『如果能好病,我断无不信之理。』家父曰:『汝系青年人,有病在床,汝祖母

偌大年岁,为汝煎汤熬药,服事一切,汝不但不感恩,且一味生气,哪能无病?汝大概自过

门以来,既嫌贫,又嫌夫愚,终日不乐,心中烦闷,口内不言,故成此病,汝太悖天理矣!

如欲好病,我告知你一个方法。汝照办,即能好。不然,无希望矣。第一,汝祖母服侍汝时,

汝要心中感恩,且要说我有罪了,有累祖母。每有所服侍,便说此言。暇时,要向汝祖母追

问,汝家祖父如何度日?祖母何时过门?何时生汝翁父?何时娶汝婆母?翁父婆母均由何时

去世?彼时汝夫几岁?如何长成?聘娶汝时,均系如何设法?详细追问,要知汝祖母之千辛

万苦。得暇便问,不必以汝病为心。如果诚心照办,即能有望,他法不必用也,亦不可用医

药。』当时病人发誓言,我必照办,家父遂去。病者如是办理,三日即起床,七日而痊愈,

十日后赴母家矣。闻之者,无不称奇。

妇女之疾,均源于不明理,不知足,且暗动气。气臌之症尤然。彼既嫌家贫,又嫌夫愚,

而对于祖母,更是恨怨无已,每日除生气外,无他事,安得不生病?家父告知其感恩,问祖

母已往之经历,则良心动而怨气消,所谓阳长阴消者是也。彼既畏死,其心之诚,当不必问,

诚则灵矣。倘其病不至滨于死亡,则其法虽善,将难灵验若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吾谓

善言之易入,亦惟将死之时乎?然亦危矣。

正气降邪

朝阳园团山子南屯李宅,系家父之表兄弟同族。其妻罹邪病年余。平日不能起床工作,

邪病犯时,全身为球形,痰唾便溺,任意污秽,故室内不能居他人。巫医均束手。且有女,

年十四,如痴如呆,见牲畜之粪便已干者,急拾起以食。家人忧心如焚,而莫可如何也。某

年正月,家父至其家,在病人之西屋讲善书。病人犯邪气,大声曰:『谁在此吵闹?我不愿

听,快走开。』家父知其自动,不能担此正气,乃曰:『我是讲善书,劝人做好事的,你为何

不愿听呢?』于是到病室,正式与之谈论,而邪气百般支吾,并言他是某某大仙。家父曰:

『既为大仙,何得害人?一家男女,不得安全,你岂非造罪么?』邪气终不服。家父观病人

之形状曰:『莫非前世当看狱人,屈死人了。何以作此形状呢?』病人大笑而不答。次日,

又与之谈论,终不去。家父是夜梦中观景,入一小户人家,见灶王位上,供一刺猬。已而醒,

心甚不畅。晨饭后,入病人室,与其家人谈梦中事。病人大声曰:『那就是我也。』家父曰:

『既是你,你就得走,不容你害人。』邪气乃央求送他,家父乃允其请。定于某日送之去,

届时以往生咒及纸张等,焚化送之。病人之母女,均愈。

妇女好生邪病,社会流行久矣。溯其本源,或由心中忧闷,致成神经之病;或由身体污

秽,而招邪气之疾。凡身体强健,精神畅旺者,决不罹此疾也。科学昌明,邪鬼作崇之说,

究未能证明其有无。然而正气可以降邪,真理不可迷昧。家父之正气即足,故对于邪枉作崇

者,甚愿除而去之。专请真理,不施异术,令其自退,其亦正气降邪之证欤!

由诚而明

清代甲午年,地方变乱。杨荫轩力行善事,施衣放米,远近贫人,咸倚赖之。时有同族

王玉衡等三人,素无正业,常与匪人往还。某日,持袋牵驴,且带枪,前往借米。至杨宅,

声言因匪人屡欲绑票,我等代说,故未来绑,非借与若干不可。杨荫轩欲令其满载而归,同

族人不依,因之顿起口角。杨宅族人齐集,将王玉衡等绑缚,报告强抢,送至朝阳官府。此

事决非杨荫轩之本意,但不能自主耳。当时胡匪闻说,多人欲焚烧杨荫轩之房屋,为之复仇。

家君闻知,以为杨柏乃地方善人,竟遭大祸,我非去救他不可。我曾存羊角哀舍命全交之志,

此其时也。主意既定,由田中归来晚饭后,向祖父告辞曰:『我将往杨柏家,为他办官司事。』

祖父曰:『汝系农夫,哪能办呢?』家父曰:『我将舍命去办。他要受了祸,我等生活,亦无

趣味。』语毕,乘夜偕表叔李全魁前往(表叔系为求膏药)。行三里许,家父忽见前面,明如

白昼,约半小时之久。当时不觉,忽然又黑暗。家父曰:『适才何明亮乃尔?』表叔曰:『未

也。』家父曰:『我见得真切,何得谓之无有?』语未毕,即曰:『杨柏先生之事,非六个月

不能完结。我须赴县几次,某次如何现象,均一一知之。』并言将来国家如何变法,胡匪何

时消灭,未来之事,预为说出者甚多。及至二道沟村,宿于白宅(系华之外祖家)。次日,

亲身往见杨柏先生。杨柏虽不信,然因事累身,亦不得不然,乃听家父办理。始终均与前言

无异。因家父着手办理,胡匪知非杨柏出心送官,故亦未加害。

家父存羊角哀之志久矣。但以未遇相当之人,故未施行。杨荫轩,系一善人,而竟遭意

外之祸,家父乃毅然前往。抱舍命救人之志,故尔夜间见明如昼,竟得前知,所谓由诚而明

者此也。幻耶真耶?真耶幻耶?抑亦真性之光发于外而不自知耶?请方家赐教。

与人为善

舅父白勤,字俊卿,亦在宣讲堂助讲善书。外祖母逝世,立志守墓三载。既殡后,乃宿

于墓侧不返舍。家族里戚,多人相劝不之徒,乃祈家父往劝焉。家父私谓舅父曰:『汝果能

庐墓三载,始终不懈,我父弃世时,亦必庐墓三载以为和。勿听他人言,有始无终也。』舅

父由是志益坚,然白宅家人不知也。舅父果庐墓三年,请旌表[ 旌表:jīng biǎo,表彰。后

多指官府为忠孝节义的人立牌坊赐匾额,以示表彰。]焉。

庐墓而居,虽孝子之本心,然荒原旷野,填冢累累,三年之久,决非易事。家父对于此

事,本属极端赞成,特恐中途退志,贻笑大方,故尔言将来必为之和,以助其志。此岂常人

之见,又岂空言乎?

践言庐墓

舅父庐墓时,家父曾劝其始终勿懈,并言将来为之和。是年秋,祖父病故,家父乃毅然

为之。曰:『我必践言,勿令伊舅笑也。』于是,在墓侧搭草棚,遇饭时赴家取饭,祭毕而后

食。然因平日有劝病之名,故往求者,逐日增多。相传既远,百里外且有来者,村中各家,

住宿患人已满。当时之愈疾者,不知凡几,因之佥称为王善人云。

庐墓尽孝,践言尽信,劝病立功。家父一生行事,皆有目的。非同泛泛者比。不计利,

不沽名,盖皆本至性以为之。至劝病即愈,是求之者诚,言之者真,故能愈疾,并无其他异

术。传之既远,说法不同,故有奇异之谈也。

五、庐墓

知生知死

敝村东五里许大东沟,曲姓老媪,闻说劝病甚效,乃抱幼孙往见家父,令看其孙之寿命

长短。家父详为观察,乃言曰:『此儿莫如不令我看。』老媪曰:『何故?』家父曰:『譬如假

帖票,到了本铺,加了批了。不然,还有寿命二年。今则恐不能过十日矣。』幼儿本无疾,

且甚娇贵。老媪听家父言,懊丧而归,并以所言告其媳。媳怒且骂曰:『我且不信,胡说乱

道,谁令你往问?』婆媳且因而口角。三日后,媳抱幼儿赴娘家。五日果罹病,且重。七日

牵驴送之归。两地相距,仅十里许,幼儿竟死于途。一时传闻,莫不称奇。

断死知生,在未病之先,信属奇闻。然据家父言,则确有至理。因彼幼儿,元阳不足,

故知其不能长生。至断定不能逾十日,则适为当时之灵明,非常事也。吾人切勿妄为评定,

致贻讥招谤也可。

谈言偶中

当家父庐墓之次年,有匪首刘旺等,率匪百余名,入营于榛子沟村(距家四里许),摊

派花销,按户搜索。不纳者,打骂交加,羁押勒赎,数月之久。乡民畏之如虎,莫可如何也。

以家父平日劝病,每日食宿之人太多,又知家贫,故未向家父处搜索。某日,天将暮,匪兵

偕其伙夫到舍下。言及明晨营内无粮,他家或借或派,均太多,汝家未曾取一次,明晨借米

以资食用可乎?家父曰:『此米乃天赏与善人食用者,非汝等所宜食也。』伙夫曰:『他家无

有,故来此耳,多少均可。』家父曰:『我非惜此米,特为彼等加小心耳。食此米,恐生危险。』

伙夫曰:『不可多言。』家父曰:『明晨可来取,多少不计也。』次晨,鸡未呜,该营被官兵包

围。天甫明,而刘旺等匪首共九名,均将头顶割去矣,余者四散去。家父曰:『我之米,岂

为彼等预备乎?』然不料如是之速也。

善恶两途,天理昭彰。家父劝病,纯然为人。匪贼入营,纯然为己。故家父知其一经侵

凌善类,则报应恐立至。至诚如神,其信然欤?

讲堂嘉奖

家父庐墓劝病,乡里咸以为奇闻。六家子宣讲堂赐诗嘉奖,而以家父之名与字冠顶。诗

曰:『树德立功在此时,桐焦何虑少音知。凤兮致慨深悲悯,仪表群伦尔勿辞。』家父得赐诗

后,愈加奋励。以为『仪表群伦』四字,非常重大,故对于伦常道理,时加研究,不敢忽视

云。

家父得蒙赐诗,而于仪表群伦四字,非常注意。是诚自立自爱之尤者,岂自暴自弃者所

可比拟也哉!

矜怜孤寡

有伯父王树春者,系家父之堂兄。父早逝,以其为梦生子,故娇惯。长则不善理家计,

因而贫困异常。三十余岁即弃世,所遗子一,女三,及老母妻室六人。用度维艰,家父时常

补助。及伯祖母逝世,长女出嫁,家父正当庐墓之际,乃商之伯母及族兄同居。伯母及族兄

王国珍,均甚赞成,乃同居。家父奉伯母如母,视族兄如子,视族姊妹如女。二年后,即为

族兄完婚;次,三女出嫁;使孤儿寡妇,各得其所。经营数年,族兄且将自己以前典出之田

地一一赎出,因之成家而立业。然家母及国华得在外读书,无家事之累,家父亦得于庐墓后

在外劝善,颇赖伯母及族兄之力,所谓互成其德也。同居七年,因善德当事失败,外债太多,

不能照常度日,始分居焉。

为人正是为己,知之者多,而行之者少,以其未加考察也。家父与伯母同居,本为矜其

孤而怜其寡,乃自家人因得脱身,读书而劝善,岂非为人正所以为己乎?两利乃为大利,信

然!世之同胞兄弟,析产分居,不能相容者,盖未悉两利之道耳。

犯家不较

族祖父王清安,有田五亩余,典质于家父,已十余年。地邻李清荣,未经通知家父,即

强迫王清安之子出具卖契,言说业与家父说明。次日,有中人来说。家父曰:『我家人少,

不忧饥饿。他家人多,恐怕饥寒,正宜置此田,况又为地邻乎?即无款作赎,亦可耕种,决

无异言。』家叔王树永,时与家父同居,因言:『是我王家田亩,又在我辈手耕种十余年,岂

能令彼霸去?』家父曰:『此事我为主,与汝无干。』家叔曰:『果如此受气,不与汝同居。』

家父曰:『我一言既出,决不争较,分居亦无不可。』家叔果因此分居焉。次年,该田竟为水

完全冲去矣。族人曰:『某田王君种十余年,甚得利。李某欺霸,未逾年而冲去,真咄咄怪

事!』

谚有云:『妻子不让人,田产不让人。』既为王家之田,又系典质在先,未经通知,强迫

地主出卖,此乃法律所不容,人情所难过者。而家父竟毅然不顾,家叔因而分居,亦不变其

初心,意志之坚,度量之宏为何如乎?次年,为水冲去,人人称怪。天理不容,孰能知之!

六、赴东

注重女学

家父自入宣讲善堂后,对于家庭之棼[棼:fén,通“紊”(wěn),纷乱,紊乱。]]乱,社会

之窳[ 窳:yǔ,腐败;败坏。]败,澈底研究,虽皆由于男子之主持,而女子之累及家庭社

会者,尤属不鲜。故常倡言非兴女子教育,绝非釜底抽薪之计。但因系农人,不能自立学校,

而听者皆以为迂远无济,故不能见诸实行。某年,闻杂木林子有设女学者,迫令家母前往读

书。时家母年三十八岁矣。幸在昔好念经,识字无多,尚可入门。至彼皆读女四书、烈女传

等。其时女子教育,官府尚未兴办也。

女子不受相当教育,直接累及家庭,间接害及社会,其理繁迹,不堪缕述。惟上而士夫,

下而平民,佥以女子受教为无用,不知创办,不知改革。家父并未读书,而竟念及女学之重

要,一闻女塾成立,迫令家母前往读书,其见解之真,力行之笃,为何如乎?厥后创立女子

义学,几遍数省,基于家母读书之力也居多。星火燎原野,涓滴成江河。其信然矣!

兴学致谤

家父既知女学之重要,故每劝善时,辄对人研究。久之,信者颇众。又因家母入塾,粗

通文字,乃于某年在根德营子秦宅,实行设立女校,学生至六十余人。其他村屯,见而仿设

者,至六七处。统计女生之入塾读书者,达三百左右。地方人不知详情,谣言四起,且登报,

谓家父系红灯照首领,明为女学,暗习邪术。当时朝阳改县为府,王知府乃斌,字恩普,勤

政爱民,乃将家父传于朝阳,询明情由。谕知亲身往查,当经赏给书籍甚多,疑谤乃止云。

女教不兴久矣。以区区乡僻,设立女学若干所,真为普通人民所梦想不及者。生疑谤,

造谣言,又乌足怪?幸地方官,澈底详查,未致受累。可见公道自在人心,真理不容混淆也。

性理疗病

家父知气禀致病之理,劝病甚多。藉悉人之气质,均禀五行性,详加研究,即声音颜色

举动等,而查知其气禀之偏。朝阳南,北四家子村,有赵万金字品三者,体素弱。年三十岁,

即患瘫症,家贫,未成室,赖其母及兄嫂等服侍,七年不能动转。家父至其村讲善书格言,

知能劝病,每在人家讲善书时,其兄及侄辈背负送之往听焉,及饭时,方接回。家父至其家

告赵先生曰:『汝之禀性为水土性,好生愚气,所以成此瘫痪耳。汝凡遇不愿意时,气血即

成黑色,汝宜详查。』告知后,乃细心查考。次日,又听讲,一旦恍然,双手鼓掌曰:『我病

好矣。请扶我来,我将自己行走,不待背负矣。』大家不相信,乃用一人扶持,果自己行走。

次日,且不需人扶,自持棍而行。三日后,且弃棍而运动自如矣。人问其故,赵先生曰:『我

将病鬼拿住,摔死了,所以才好的。』盖自己知烦气之来,故认为病鬼耳,非迷信也。

气禀所拘,明德不明。圣人垂训久矣,奈世人不察,故疾病祸患,相因而至。家父洞悉

此理,故能却宿疾。不知者,非以为神妙,即以为诞妄,实未之详察耳。

至诚感神

家父曾在锦西及锦县一带,奔走劝化,二年有余。当有六家子宣讲堂主管张铭齐,主讲

李韵清,均是倡办发起之人,甚有功于地方。后以年久,宣讲之事,日见衰退,又因学校将

宣讲堂房院占据,地方人更不加重视。张李二公在六家子堂内,用度维艰,债累至千元之谱。

贷借无门,募化无法,时遭六家子街中人之白眼。某年七月间,家父率二人至堂内,探望张

李二公。二公曰:『凤仪汝尚能来看我等乎?听说汝在外,善缘大开,我等在此,穷城坐困,

大神无灵,令我等遭乡人之白眼。本街烧锅执事宋老永,曾指我二人名曰花舌子,我等因负

债于彼,不敢与之较量。当年讲堂盛时,锦上添花者甚众。今日衰落,雪中送炭者无人。』

语际,二公潸然泪下,若不胜悲者。家父见此情形,中心不忍,乃问曰:『共有多少债务?』

二公曰:『一千元,即可还清。』家父曰:『只为一千元之款,竟如此作难,且令他人指骂我

乎?』二公曰:『既如此说,凤仪弟,能设法乎?』家父曰:『我无法,神且无法乎?此事在

我,倘若办不到,岂非神误我乎?岂非枉信神乎?』二公乃为家父叩头曰:『凤仪弟是最有

信用人,我等相信无戏言。』家父曰:『二位兄台既如此,我且令一人出此款,二人则不用。』

二公又与家父叩头。家父曰:『本年腊月十五日,还账便是,请勿虑。』二公大喜。次日,家

父仍返锦县一带而去,但始终未提募款事。及至冬至月二十日,乃与同人邱老柏者,提说六

家子宣讲堂债务事,请其向锦县城内麻宅提说。因麻东家有病甚重,经家父劝愈,家境甚裕,

又有出款作善之言。邱老柏系介绍人。邱老柏提说此事,麻宅以为太多,竟未允。家父见不

妥,私行立志曰:『我决不向第二人说此事,我看真有神否?』如至腊月初十日,不出此款,

惟有投东海而死耳,决不为此世俗迷信人也。自此对募款事,概不提及。且对于麻宅,亦不

似在先之往来,恐多心也。腊月初九日,因为他人带信,清晨至麻宅,厨夫禀知上房。麻宅

夫人曰:『他可来了。』家父闻之,深以为怪。少顷乃请至上房内宅,告知前三日,东家犯病,

且说非与王善人一千元不可。不然,性命不保。我已四处探询,未曾得见,非常着急。今晨

来到,真是万想不到。用饭后,再与东家会见可也。饭后,麻东家言说我犯病时,梦中有人

告我,非如数将款交付王先生不可。不然,性命财产均有危险。此事不可令他人知也,恐他

人谤我。故特遣人寻找先生,数日未得消息。今日自来,太巧了,可将此款亲手持去,我心

安矣。说毕,即令内室,将款点交。家父曰:『既如此,我则收此款。不然,我向不化缘,

前次所以提者,因东家有话故也。』麻东家说:『不必多言。』家父乃将款带回,时已腊月十

一日矣。是日,由锦至暖镇,途中非常难过。以为劝善多年,所有善事,均被他人作去,而

至亲近友,并无一人能出财作福者。又思神道之妙,真不可测。此次若非神助,则定为海滨

之鬼,葬身鱼腹矣。是日宿于暖镇。

家父常谓信天天必灵,信神神必灵,倘若不灵,则不可信。此次之募款事,家父以为宣

讲堂信神,而神若无灵,岂非被其愚弄乎?因之立志,专看神之灵否?神若无灵,即投海而

死,与世绝缘。至时,果有特殊作用,不待家父之相问,竟而自言非出资一千元不可,家父

信神之念,乃益坚矣。因之常曰:『非神之无灵,乃自己之不诚耳。』古有云:『诚能动物,

诚能格天。』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信乎?诚之为道大矣!』

至诚感人

家父自锦县麻宅返里,带洋千元,途中悲切。是夜,至暖镇赵宅(系表姑丈家)。赵文

友,乃以小贩为业者,用度稍裕,是年开花铺(即弹棉花出售)。因素仰家父之名,终未会

见,一旦至其家,非常欢迎。并言久闻大名,能知家庭盛衰,子女成败之理,请将我家详细

查考,将来结果如何?彼时赵姑丈已有四子,长次三,乃前房所遗,四子则姑母生也。当时

且有一幼女。家父曰:『我自讲善以来,家族亲戚,真信我者,无一人也。我今日自锦来,

途中甚悲者,正为此耳。』赵姑丈曰:『我愿为第一信徒,请表兄从实说出,凡做到者,无不

遵从。』家父曰:『果如是,则汝之家庭,宜改良过法。否则,汝之长次等子,必不服从汝,

且恐做不法事。』言至此,姑丈愈信,曰:『现在果然矣。』盖其长次子,在家庭常行窃取,

且逞蛮横也。家父因言:『如欲其为善类,必将汝家资施助公益一半,否则无他术也。但如

果实行,汝之幼女将难存在矣,以其为破家而来故耳。』姑丈慨诺,乃将所存之棉花一千斤,

完全施助。彼时价值,恰为一千元左右。家父至六家子讲堂,令派驮户赴暖镇取棉花,还讲

堂债务。而麻宅之一千元,则放赈于六家子西村受雹灾处。放赈之风,亦自家父始。

施财以助公益,则子弟可为善类。此非迷信,盖有理焉。人生莫不有倚赖性,家资饶裕

者,其倚赖性必大。稍裕次之,微薄者更次之,贫窘者则或纯然独立家业也。返观社会中,

白手成家者有之,创作事业者有之,讵[讵:jù,岂,怎。]非佐证耶!赵宅之子弟,因未受

相当教育,而姑丈又系小贩营生,虽无大过恶,其平日之说谎话,使机变,商界恶习,在所

不免,子弟等习之既久,所谓鲍鱼之肆,久不闻臭者也。年龄既长,安得不施行乎?而且既

无生母,又必隔阂横生,家庭恶化,亦属必然之势。家父令其施助公益,一则去子弟倚赖之

性,二则树父兄慈善之名,使子弟等有所感而不敢作非分,此乃自然之理,毫无迷信存乎其

中也。深恐闻其事者,颇滋疑窦,故附斯言。未识明达以为然否?

舍己救人

锦县城西十里台北村(一名后张家)张宅,因争产,张五之子将其堂兄枪杀,凶犯逃亡。

堂兄之母控张五纵子行凶,送官究治,陷于囹圄,已阅三年。张五之长子张成武,知家父与

其伯母素有信用(因在伊家做活多年),又善劝导,乃躬请于家,劝其伯母。经月余,其伯

母已略有转机,将呈请官家释放张五。此时恰值国华之内室病甚剧,大有朝不保夕之势。彼

时余年尚幼,且在外求学,除家母外,别无他人主事,乃派专人请家父回家。恐不深信,次

日又派人前往。相距一百四十里,星夜赶路。家父曰:『人的生死,是阎王管,我回家,能

教他不死么?』无论如何,非将张宅官司办完,不能回头。终未返舍。去者败兴而返,谓家

父不尽人情。但张宅两造,非常感动,曰:『为我家事,家人生死且不顾,真异人也。』因此

而完结之心愈切。三日,即呈请释放,甘愿完结,以全手足之情,而国华内室之病亦渐痊。

及至月余,将张五先生释放到家,乃返舍。

家人有病几死,两次送信,而不为所动,是真为人谋而忠于其事者也。盖家父之心,以

为张宅之事,既有动机,一经搁置,则夜长梦多,变化莫测。家人之病,未必当时解决,往

返徒劳,无济于事。况死生有命,本无关于自身之去否,故漠然无所动于中,而专一其事。

非有真识见,真定力者,又乌乎能?彼常人之以情立论者,当不悉其意也。

集款救民

家父在地方劝善有年。劝病立学,信从者日众,对于家庭生计不加闻问。公款则一文不

用,凡有财款关系者,概不经手,以故人皆信之。朝阳南羊山镇当商永庆当,出帖票甚多,

竟告荒闭。所有铺垫家具,不能抵生息银两(国家生息银),因之民皆以为忧。盖以帖票不

能换,受害甚钜[ 钜:此处同“巨”,大。]也。家父闻知,乃提倡信者出款,接收永庆当,

代换钱票四十余万吊。乡民均欣欣然有喜色,鼓掌称庆焉。

商票荒闭,即为废纸。乡民之贫富,均受其害。当此之时,集款接收代换钱票,经此一

番周转,贫困之民,如涸鲋得生,所谓富者生贫是也。然素无信用者,断难办到。语云:『民

无信不立。』又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信之为用大矣哉!

经商失败

羊山镇永庆当,既经荒闭,乃提倡集款接收,改为善德当。先换帖票,次则获利时,以

一成开支,一成归红利,一成作为义学基金。议既定,乃招请商人开办。因用人不当,尾大

不掉,竟致失败。所有集款,除换钱票外,均行任意浪费,不遵定章,以故除令款东自由领

款外,竟致债累四万余吊(约在五千元左右)。家父见事不可为,力亦难支,将善德当荒闭

后,乃赴东省营口及海城劝善云。

失败与成功,一面在天,一面在人。当年经商失败,实由于用人不当,及法规不清。因

家君本系农人,对于经商事,本属行外,事权又不统一,安得不失败也哉?

奇语耸听

家父赴东省,始至营口宣讲堂助讲。该堂主办人向家父曰:『君之劝人颇诚恳,每月与

以薪水八元,可以长期在此助讲。』家父曰:『我为劝人而来,非为薪水而来。』虽每月八十

元,亦不能长期在此。遂辞而赴海城,到腾鳌堡宣讲堂。某日,登台讲演,当众宣言:『今

日外国医学,专讲解剖,又用爱可斯光,照见病在何处。然则我国,有不用爱可斯光,一见

即知病源之所在。如有特殊疾病,信念颇坚者,且可使其病由口中吐出(此所谓吐出者,即

指悔过而言),不用解剖等手术。』当时听者,以为奇谈,置而不问。惟有腾鳌堡西村周正堡

人,张鉴容字雅轩者,亦在座,起立问曰:『此人何在?』家父曰:『即我也。』张雅轩默默

无言而去。

俗云:『少见多怪』。又《原道篇》云:『甚矣!人之好怪,人之知识不齐,莫过于我国

之社会。而多病之人,又莫过于我国之家庭。』家父故为此大言,固所以耸动时人之听闻,

然亦非故为大言欺人也。确有其理,并确有其法,不知者,以为奇异不亦宜乎?

悔过疗病

家父在腾鳌堡宣讲堂,宣言能令人吐病等语,张雅轩记之于心,非实行试验不可。次日,

另换衣服,假作不忍识者,到宣讲堂,询家父来历,并问及能劝病等情。家父言:『信者得

救。』乃将家父接于家中。次日,介绍于周正堡王宅。病人王恕忱,与张雅轩同年同月,面

貌性质,均相似,以故二人相得甚洽。为伊病,屡经设法,亦未见效。闻家父劝病,不索报

酬,又为试验其能否奏效,故特请焉。至王宅,家父并不劝病,但讲善书。张雅轩颇滋不悦,

问讲何书?家父曰:『讲《妇女家训》。』张雅轩曰:『我家三岁儿皆能知之,何用讲?况我请

来为劝病,非为讲书。』家父曰:『讲书即是劝病。』张雅轩不答而去,以为欺人太甚,但念

年岁人,不过食饭几顿,未下逐客令耳。三日后,病人王恕忱曰:『听讲时,我腹中病起作

用甚大。』家父曰:『既如此,我告汝一法:当晚饭后,须将汝家人,请至一室内,由长而少,

专述汝以前之生气事,如何触犯老人,某事如何不愿意,某事如何不趁心,要从头说起,不

怕多。能如此,汝病即可吐出。』告知后,家父乃宿他人家。是夜,王恕忱如法而行。先在

祖先堂前焚香行礼,然后向父母行礼,跪述以前之不孝等情。说至半小时,其父曰:『汝尚

有良心乎?我替汝说,汝且听之。』王恕忱跪听。须臾,觉作呕,移时[移时:过一段时间]

果大吐,如痰沫,如米粥,如水等,几至两面盆之多。吐毕,腹内甚空,除力弱外,腹中病

冰消瓦解矣。次晨,王恕忱之父告知家父,并告知张雅轩。张雅轩私问病人曰:『王先生向

汝吹气否?念咒否?用药否?』王恕忱据实以告,毫无他术,但因述过,竟作呕,故将腹中

病吐出耳。张雅轩曰:『此等治病术,我非学不可。』因而深为佩服。

以前之过恶,即阴气之聚集。良心如日光,过恶如积雪,日光一照,积雪顿消,此即阳

长阴消之理,不过人未之详查耳。王恕忱之吐病,确有至理,并非奇妙也。

顿遇知音

家父在海城腾鳌堡,因劝病,愈者甚多,若王恕忱之吐病,尤为奇闻。张雅轩知为奇人,

甚为羡慕。某日在途中,与家父谈,家父与之讨论善功德三字。盖平日所谓作善者,如施衣

赈食,不过救一时之困难;若功则效力较远,十年或数十年;德则千古不朽。张雅轩曰:『今

日欲作德,何事为先?』家父曰:『除尽伦常外,惟办义务女学,提倡妇女道德,是最大之

德行。』因社会家庭,非有贤妻良母,不能根本解决。官立女学校,但以智育体育为重,蔑

弃女子道德,争尚自由,竟仿欧风,倘非人民方面,提倡女道,昌明母教,将来伦常败毁,

不知伊于胡底也。张雅轩曰:『既如此说法,做不做在我。』家父曰:『何事在汝?』雅轩曰:

『即先生所说之女子义学是也。』家父曰:『兹事甚非易。』雅轩曰:『我立志三年穷。』于是

在周正堡村设立女子义学,而后,迁于腾鳌堡。今日之淑贞女校,即其创设者。

家父知母教之关系甚大,故注重女学。在朝阳方面,提倡稍见起色,以经商失败,均皆

停办。不得已,而赴东省。幸遇张雅轩,深信不疑,矢志提倡,以后竟至义学遍数省,真可

谓得遇知音者矣。

与学被挫

家父初到海城腾鳌堡,宣讲善书。镇北张忠堡,有房忠仁者,娶后妻,对于前房子女,

恶感甚深,因家父之劝告,顿改前非,并愿设立女学。某日,讲《宣讲拾遗》之『爱女嫌媳』

章,内述虐待儿媳情形。当时听讲之少女,因感动而落泪者颇多。家父曰:『汝等良心甚大,

何不读书乎?』大家皆曰:『如果立学,我等均愿读书。』因返锦县,请于瑞瑛女士,前往教

读,房忠仁等承办,学生五十余名。因张忠堡系辽阳县界,教育局对于教育非常干涉,闻说

立学,立即查视。考查教师,既非正式学校毕业,认为不合格。言及如愿设立,非另派教员

不可,否则即须解散,无论如何,不得成立。当时并将学生等所读之书,逐一检查,以为宣

传邪教,倘不即日解散,定行一并惩处。家父曰:『既不令成立,当即遵令解散可也。』解散

时,学生均痛哭不止云。

设立学校,本应遵章,教员既不合格,难免取缔。但失学女童太多,不能设法补救,惟

取缔是务,是则官方大不应尔者也。家父立学,本为提倡妇女道德,并不注重文字之深浅,

然此又安得官方之谅解也哉?

劝愈沉疴

有刘自阳,字玉清者,海城宝石山人也,性甚板滞,见家庭及乡党之人,无一当意者。

兄弟数人,虽同居业农,而工作则各不相谋,久之腹内成痼疾。前奉天宪兵司令陈兴亚,乃

其内兄,因系东洋留学,甚信医院,令赴中外医院。诊治数年,均不见效,且日见沉重,至

饮食不进,每日买人乳数匙,以延生命。后闻家父能劝病,乃请至其家。家父为之讲五行性,

并告知刘先生,为木克土之本性,倘非自化其性,定然性命不保。且言汝素不好言笑,宜见

人即说话。于是,刘先生将以前之种种逐渐流露,而病竟日见轻减。三日后,家父曰:『汝

之病是日积月累,属于慢性者,不可求急效。我五日后自来,不必去接。』届期,来与之谈

话一二日,已而又去,曰:『我七日后自来。』至期又来。三次后,刘玉清先生随家父游行劝

善矣。陈司令闻之,咄咄称奇,曰:『真可谓起死回生人也。』因之对于海城女子义学,函知

海城县教育局,特别照顾,不可取缔。海城之义学发展,端赖乎此。

化气质以疗病,是家父独得之奇。有真理,有真法,并非奇事。奈世人不察,动辄目之

为怪,盖未详加研究故也。刘先生性质板而不活,见家庭社会人,无一趁意者,安得而不致

病也哉?家父用性理医疗,可谓得其道矣。

兴学怀德

海城女义学,既有张雅轩等尽力倡办,劝病之术得之者,亦有多人,家父乃率数同人到

怀德顺山堡徐宅,因其家老太夫人,患心口疼病有年。家父等专为讲老母之道及其性质,并

以同人假扮为老太太状,形容当老太太的声音笑貌。徐宅老母见而乐之,笑至二小时之久。

自此,心口疼之疾竟断根而永不犯矣。徐宅因之创设女义学,并施助学田,建筑校舍。怀德

之女义学,因之大见起色,入校者人数颇多。

既开风气于海城,又兴女学于怀德,可见有志者事竟成也。然其所以令人心服者,一则

化气禀以疗病,一则讲伦常以齐家。社会人心,以为人之最足患者疾病之苦,其次则为家庭

之变。家父有见及此,故以化气禀为却病之方,以讲伦常为齐家之本。君子之道,然而日彰,

其信然夫!

兴学德惠

家父既在怀德提倡女学,当时之信从者众,于是又到德惠、农安等县。某年,在德惠县

孔宅,招集义学女生,讲习妇女道德,其他文学功课,暂行停止,专研究家父常讲之三界五

行等道理,必欲讲到躬行上为止。并且实行表演,以便目睹,力避学而不习,习而不行之弊

害。甫经月余,即有十数女生,如侯向琳、王贵贞、刘素荃等,对于妇女道德,口能言而身

能行,并誓言尽力赞助家父,宣传女子道德,提倡女子教育。于是,家父之劝病及治家等道

理,日见推广于东省矣。

传道授徒,圣贤之往事也。家父在东省,提倡女教,竟至招集多人,详加研究。平日令

其在父读书,知书识字,及讲习时,令其口讲而身行,实行表演,并能自愿负责,讲演道德,

提倡教育,可谓传授有法。无惑乎足迹遍数省,名誉及远方也。

七、兴学

集款清债

家父在怀德、德惠等处倡办女学,并设立讲习所,研究女子道德及家庭伦理,而彼时海

城腾鳌堡淑贞女校,因建筑校舍及各项费用等,已累债二万余元。家父以为既提倡于先,不

能不赞助于后,况事同一体,义学之女生孔[孔:很。~急;~武有力。]多,更宜尽力维持。

然零星募款,不如自动捐助,乃在德惠、怀德等处各地,扬言次年正月,在腾镇淑贞女校开

会,选择道理明达及热心公益人才。于是,家父等率数人先行返腾镇女校。因该校债务太多,

不敢显然入校,趁早晚之际,潜行入内。及至年终三十日晚,无人催债累时,始敢扬言北省

来人,盖贫困已达极点也。次年正月开会,所有校内债务,均由孙焕然负担,然未曾清还。

及至秋季又开会,北省人男女两界,接踵而至,几至数百人。嗣[嗣:接着,随后。如:嗣后(自

此以后)]经安达杜绍彭,怀德徐东家等,均行莅止。女生讲妇女道德,甚有成绩。家父乃言:

『女子教育目的也算达到,本校债累宜清还矣。对于捐助款项,或取被动,或取自动,请大

家核计。』众问曰:『自动被动,如何区别?』家父曰:『我说某人捐若干,是谓被动;自己

出心,甘原捐助若干,是为自动。』大家皆赞成自动之说。因设黑板,随写随抄,自行登台

书写,未半日,竟得捐款三万余元。除清还债务外,尚余万元左右。家父曰:『此皆办学者

数年担负经营之功也。』

募款之事,乃最难事也。或以势力压迫,或以情面难却,否则因迷信神佛,妄祈福寿。

真正出于自动,而乐为捐助者,实未之或见。家父之募款兴学,均出于自动,丝毫不假情面,

卒使数万元之债累,一扫而空,且令余积,非众意素孚,洞悉兴学利益,又乌乎能?且款之

为物,用于正,虽万元立尽,亦属有功;用于偏,虽一文妄费,亦属有过。若助款兴学,直

接裨益于人类,是诚最上之用款法也。然非深明其理者,则决不肯为。噫!公益之难于兴办

也在此。

受辱不辨

家父在德惠孔宅办理讲习,因地址狭小,乃在北村,设立一班,该班与慈善会比邻。家

父讲究妇女道德,人咸佩服。会长毕惠卿曾在军界作事,见家父在彼,信从者众,恐该会将

受影响。某日,招家父至会,毕会长怒言相加。言汝本一农夫,有何知能,竟敢来此设教立

学,所讲者谬误支离,更不宜于社会,非驱逐出境不可。当时随同家父之人,几不能忍受,

势将与之动武。家父曰:『士各有志,人各有心。我与汝见地不同,当不能相合,所谓隔界

是也。决无一言以相忤。』说毕,唯唯而去。毕会长竟自行请罪云。

人当在势力压迫之下,任何辱骂践踏,均能忍受,此常例也。若当势均力敌,则不能忍

受矣。至多人赞成,势力较大于对方,而能受辱骂,不与之较,殊非常人所能者。家父在德

惠,信从者甚众,而能甘受辱骂,但云隔界,不与之较,且毫无怒意,是真常人所难能者。

廉蔺交欢,为千古美谈,良有以夫。至隔界之言,常人或有不悉其意者。家父谓今人多以禀

性主事,故专用势力。若以天性主事者,决不施行辱骂于人。毕会长虽为慈善会长,而仍以

禀性主事,家父专以天性主事,岂非隔界太远乎?

挥之不去

家父于某年赴安达,人有赠以盘费者。家父曰:『有火车费即可,到安达站,则到慈善

会。我向未带过盘川路费。』辞而不受。某日,由中东路火车到安达站。下车后,直赴慈善

会。入门后,与人行礼,不起立。问曰:『汝何处人也?』家父答以朝阳。会中人答曰:『朝

阳人无好东西,快去。此处警察有命令,凡外来人,无保证者,一概不留。天将晚,汝等快

找店住。』家父曰:『我闻贵处,地旷人稀,又甚富厚。平常人家,来人吃几顿饭,是满不在

乎,非同我西城人之吝啬也。』会中人曰:『不要多话,请快走开。』家父曰:『既是慈善会,

我等本是一家人。今日如要走出,岂不伤了感情。无论如何,我等必须住下,方见得无意见。』

会中人说:『我皆用过饭了。』家父曰:『有剩饭也可,不然,饿一顿也不要紧,明晨再用也

可。』会中人见屡逐不出,乃以冷饭与之食,并留住一宿。次日,乃往访善东家,并未说知

不留宿等情。傍晚,又回慈善会,仍是推辞,家父仍旧依赖。六七日后,劝病甚多,争相迎

接,会中人始知非礼,告之曰:『前日之所以不留宿者,因有朝阳人某,在本会窃衣物而去

故也。幸先生之大度包容,不然,岂非交臂失之耶!』家父曰:『慈善界又有何说?初见时难

免如是也。』

家父常说:『人须有志,不可有气。动气者小人,动志者君子。』故凡遇挫折,则立志,

不令人佩服不去也。此类事平生所遇者甚多,特纪其一以为纪念耳。

扩大讲演

家父至江省安达站,劝病颇验,名振于慈善界。后乃知为王善人(家父之名字,外人多

不知,均相传为王善人),因介绍于安达县之大慈善家杜绍彭。杜君延至其家,研究修身齐

家劝病化人等道理,杜绍彭及其家人无不悦服。乃立志愿将奉吉热三省崇信家父之男女两界

人员,均行招集安达县城,开一盛大家庭研究大会。民国十四年冬,印发公启招请,会期定

为两个月。当时除本城临时听讲者不计外,男女两界,八百余名;女子义学学生女师等,五

百余名;清修派女子,七十余名;余者为男界学董会长等。分为四讲室研究,以家父为批评

总主任。记录讲述成绩,出《家庭集锦》一书。家父之声誉,由此洋溢乎四省慈善界矣。次

年,乃组织游行讲演团游行各县。所有开会及讲团等费用,均由杜君绍彭担任云。此时,奉

吉黑三省之女义学已达九十九处。

家父劝人化俗,专从修身齐家入手,而修身又以化禀性除习性为先。此理本极平常,而

应用最大。杜绍彭先生认为此是劝世化人之第一法门,故成立大会,不惜资金。又举办游行

讲演团,以广宣传,是诚可谓家父之第二知音者也。家父提倡女学,奔走劝化二十余年,竟

遇杜绍彭先生实力赞助,扩大讲演,是亦可谓天与善人相得益彰也乎!

名士赠言

家父在海城辽阳一带劝病兴学,经日既久,凡家道之不和,宿疾之累身者,无不争相欢

迎。有白永贞字佩珩者,辽阳人也,系清代贡生,成为士林中之翘楚。曾充奉天省议会议长,

学品冠奉省,名下士也。某年,家父至其家,为之述自身对祖考兄弟宗族等往迹,并言及得

以稍解性命之原理。白议长作而言曰:我今日始知『人之初性本善』之理也。因持宣纸特书

『所过者化』四字以为赠,并纪数言以资纪念。本录首页即其真迹也。其文如下:凤仪王老

先生,籍隶朝阳。少时家贫,未获从师问字。稍长,目睹社会风俗之不古,推其原因,实由

于家庭教育之不良。遂立志提倡讲演,与父言慈,与子言孝,正墨子所云走而行义者也。又

其劝导之法,先从女界入手,所到之处,翕然风从,人佥以老善人称之。贞幸得与闻其绪论,

因书此四字奉赠,以志向往云。

古有云:『一经品题,便作佳士』。又曰:『一登龙门,声价十倍』。家父原为一不识文字

之农夫,而所谈之道理及行为,竟为一省之名士所赏识,赠言纪念,是亦可谓一经品题者乎?

一登龙门者乎?厥后官绅士宦之家,争相迎接,几乎酬应不暇,此岂无故而然哉!

改善婚俗

家父游行劝导,见各地习俗,女子出嫁均以财产势力为前提。其无财产势力者,必需多

金,始可成婚。及娶妇过门,而债台高筑,甚有终身不能脱离债务者。男女双方,交受其累。

家父曰:『今日之成家者,乃破家耳。因创设女义学,令女子读书明理,不贪财物,营自立

生活。结婚办法,以绝对崇俭为主义。故凡女子结婚,对于男子方面,一切财物,不得收受,

亦不张筵设乐。但举行婚礼,男女主證来宾等,便酌而已。首倡者为张中天与沈荣莲女士(系

海城腾鳌堡人)。此风一倡,效法者多,定名曰崇俭结婚。

我国婚俗,至今未脱买卖式。以故中上人家,有财产势力者,结婚甚易。而普通人家,

直以金钱为婚配之目的,不问年龄之当否,程度之何若,故男女双方,或成怨耦,或服债务。

为一时之婚配,贻终身之苦累。有心世道者,无不惄[ 惄:nì,忧郁,伤痛。]焉如捣也。

家父从女子方面劝导明白,自劝崇俭,改良婚俗,此岂一朝一夕之故哉!虽作法近于矫枉过

正,而积习既深,不得不然,逐渐改善是在后之行者。

提倡奖金

家父鉴于国人之奔走慈善者,或于中取利以致谤,或生计维艰以中辍,是非人心之不善,

实原作法之不良。于是提倡奖金储蓄法,定名曰立业储金。凡在义学之男女两界,服务有年,

而品行志愿均堪嘉许者,提倡公益奖金。其基金数,自三百元至一千元,按劳绩之大小,责

任之轻重,共同讨论应得奖金若干。每年按年利二分支给利息,并由利息中扣留二成,积于

本金之上,取年愈久而得利愈多之意。其利息非本人不得支取收受,而基金虽本人亦不得干

涉。初次获得奖金者,男界则为张雅轩,女界则为关化行,盖皆创设女义学之领袖也。此法

一行,尽义务于慈善界者,莫不欣欣然有喜色云。

无恒产者无恒心,圣贤之名论昭然。彼不事家人生产,而甘心服务社会者,皆奇特之士,

而非所望于常人者。慈善为怀,莫不同情。但久而行之,内顾多忧,生计逼人,不能自谋,

又乌能为人谋乎?公益奖金之法,既不令其超越范围,自可俭以养德,又不令其干涉基本,

免致有所恃而不恐。扣利作本,年愈久而愈多;多利资生,不待劳而可获。为慈善界开生路,

为社会人作模范。无惑乎赞成者众,而善人日见其多也。

临财不苟

家父在江省开会后,颇蒙各慈善界所欢迎。杜绍彭先生提议,家父东来十余年,义学林

立,讲演之成绩尤著。而昔年在朝阳羊山所开设之善德当,原为学校基金,其债累,至今尚

未清还,宜筹集相当款项,本利清偿(约需洋八千元左右)。既可以全信用,又足以显功德,

乃将此意提说于家父。家父曰:『朝阳债务宜朝阳人还之。我之东来,为化人而来,非为化

缘而来,我之所以令人可信者,以向不化钱故也。今如从众议,知之者,以为还债;不知者,

以王善人要大钱不要小钱目之,岂非令人大惑乎?』终不允。杜绍彭赞成曰:『洵可谓有价

值人也。』后此债由朝阳李连城(字赵璧)先生弃产清偿矣。

人之所最好者财也,人之所最恶者债也。好之故欲其有,恶之故欲其无。家父之因公负

债,几至四千元之巨,而拖欠未偿,约阅十余年之久。一旦有人设法代偿,是真朝夕祝祷而

不可得者,家父竟辞而不受,却而不允,非容心负债而不偿也。以奔走东省二十余年,倘携

此巨款以去,则半生名誉,廿年成绩,一旦失去将无法恢复矣。古人云:『临财不苟,见利

思义』。家父其真实践此言也。然则杜绍彭之赞成良有以夫。

名士赞词

家父同志高元中,字正午,海城人也。追随家父二十余年,故对于家父所讲之道理,洞

悉一切,详尽靡遗。某年,率讲演团赴关内乐亭县讲演。当家庠生李毓麟探询一切,分修记

录,以广宣传,定名曰《修齐宝录》。并作词以为赞。其词曰:

孝哉王公闵夏游,人伦之至品最优,济世觉民志不侔。

闵:勉力,勤勉。

侔:móu,比拟。

方今男女不知羞,昭昭仁义一笔钩,互相争贪结怨仇。

以致东亚与西欧,滚滚烽烟动人愁,炮雷弹雨几时休。

可怜苍生遭践蹂,谁无父母泪盈眸,天心悔祸将难收。

特生王公展鸿猷,大而化之妙运筹,治国先从齐家求。

猷:yóu,计划;谋划。

讲演家教八方游,劝人孝弟改过尤,并讲四维兼性柔。

广设义学亦有由,三从四德重女流,养成母教仉氏俦。

仉:zhǎng或zhāng,姓。孟子的母亲即为仉氏,以择邻教子出名。

俦:chóu,同辈,同一类的人物。

恢复邹风化神州,讲演立学双方谋,两相补助用心周。

邹风:邹国的风尚。这里指孟母教子之风。

达到目的遍全球,事父事长善风留,天下一家无庸忧。

庸:yōng,需要。

四民安居乐悠悠,王公功德被五洲,万古芳名青史修。

浩然之气贯斗牛,作善岂但福禄遒,天锡哲嗣绍箕裘。

遒:qiú,聚集,汇聚。

天锡:tiān xī,上天赐予。

哲嗣:对别人的儿子的尊称。

绍箕裘:出自成语“克绍箕裘”,比喻能继承父、祖的事业。克:能够;绍:继承;

箕:扬米去糠的竹器,或者畚箕之类的东西;裘:冶铁用来鼓气的风裘。

鲰生慕切把歌讴,不计笔拙挥秃头。

鲰:zōu,小鱼,小杂鱼。鲰生,古代用以骂人的话,意谓短小愚陋的人。这里是谦

辞,称自己。

注一:关于三从四德,先生主张性从天理,心从道理,身从情理,以驳旧三从。

注二:民国十七年,关内外女子义学已发展到四百三十七处。

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家父所讲之道理,始而乡村,继而市镇,终而官绅士庶莫不赞同,

盖即此心同、此理同也。乐亭李毓麟先生分类记述,以广宣传,并以质诸社会之高明,殊为

家父之大幸也欤!

【全文完】

修订记录:

六赴东劝道;--劝导

每节后之附言亦国华之登明,--证明

孔子当为乘田,--尝为

况年关迩,--况年关在迩,

未有不意见横生、衡突屡见者----冲突

及后立志,吃饭时不以目看,,——,

对已则知足,融融然而常乐——己,很多“己”错成“已”

人饿己饿,后稷之所以教稼;人溺己溺,大禹之所以治水。 人饿己饿--人饥己饥

平日之昏定晨省、冬温夏清等--凊

堂上一发命令,当时即作能论。--罢

专以尽子孙天识为旨归。--天职

每食皆令其在伙房,儿辈且有言骂者。。。。况汝儿女辈,言骂交加,--詈骂

吾恐世之能答此问者,且不多观也。--觏

登明----证明
笃行录 王凤仪笃行录白话文

故披星戴月,即栉[]风沐雨,冒寒暑,---原书没有,去掉

宣请善书,以挽人心。——宣讲

然后带至缸窑领(距家三十里)。--岭

书理療病。。。。伦理理療---疗病

杨工荫轩力行善事,施衣放米,--原版没有

报告强抢,送至朝阳宫府。--官府

家父父曰:『适才何明亮乃尔?』---原版书65页,多了一个,

故尔夜间见明如画,竟得前知—如昼

妻子不让人,田产不认人。--让

次年,为水衡去,--冲

而听者皆以为迂还无济,--远

然掳家父言,则确有至理。--据

至断定不能逾十日,则滴为当时之灵明,--适

『我之米,岂为彼等预佣乎?』--备

年三十岁,即患瘫痪,--症

『我原为第一信徒,请表兄从实说出,--愿

颇滋疑实,故附斯言。--疑窦

病人王怒忱,与张雅轩同年同月,---恕

顿改前非,并原设立女学。--愿

不知『好察迩言』之谓何,

得如许之工资,对已则知足,。。。。 如已家—己

故孔子曰:『不义而宣且贵—富

及食华,乃曰—毕

无不登明有据,三画夜始止。----证明。。昼

孰不怒发衡冠以施行对待乎?---冲

食饭华,即促令送归。---毕

夫则施以变横,妇则逞其刁野,----蛮

鸡呜后,团团围住,---鸣

『有所尤患,则不得其正—忧

该田竟为水完全衡去矣。族人曰:『某田王君种十余年,甚得利。李某欺霸,未逾年而衡去,

---冲

绝非斧底抽薪之计。--釜底抽薪

汝凡遇不原意时,--愿意

羊山镇永废当,既经荒闭,--永庆当

,均行任意浪费,不遵定章,以故除令款东自由领款外,均行任意浪费,不遵定章,以故除

令款东自由领款外,------------------重复

家们赴东省,始至营口宣讲堂助讲---家父

既非正式学校毕业,忍为不合格。--认为

倘不即日解散,定行一并徽处。--惩处

特生王公展鸿猷,大而化之妙运等,治国先从齐家求。---运筹

却而不允,非容心负债而不赏也。--偿

则半生名誉,甘年成绩,一旦失去将无法恢复矣—廿

当时之信徒者众,--从,多处

我等必须住下,方见德无意见。』--得

乃立志愿将奉吉热三省宗信家父之男女两界人员,--崇信

竟为一省之名士所赏赐,赠言纪念,--识

一切财物,不得收受,亦不张延设乐。--筵

济世觉民志不俟—侔

养成母教仉氏付。--俦

恢复饬风化神州---邹

两相被助用心周。--补

天下一家无庸尤。--忧

浩然之气贵门牛,--贯斗牛

作善岂但福初遒,--禄

不讲笔拙挥秃头。--计

有疑问的句子:

将来伦常败毁,不知伊于胡底也。?怎么解释—胡底

繁体字改为简体字:

辦理——办理

衝动——冲动

张宅东家係读书人——系读书人

整理日志

2011-03-28 哈哈居士

调整说明、日志、排版等,发布8种格式电子书,内容本身没有变化。

2011-03-08 哈哈居士

根据新浪共享下载的“王凤仪--笃行录(注释版).doc”整理成epub格式,添加了封面,

并针对word格式不同进行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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