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寻梦
郭震海
下午4点20分，贾明办理完登船手续后，上了一艘豪华邮轮。
他来到6层，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这艘7万吨级的豪华邮轮，内部采用欧美设计风格，房间宽大、设施豪华。
贾明放好自己的行李，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的床铺，他不知道6天的海上生活将会和谁一起度过，或许是一名老者，或许是一名女郎，总之一切都是未知。
5点，伴随着一声悠扬的汽笛，油轮缓缓驶出香港。秋后时节，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平静的海面上，如梦如幻。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双肩包，匆匆走进房间。他看到贾明后，很礼貌地伸出了手。
“Hello.”男子说。
贾明不懂，他随口附和道：“你好！”
招呼打过算是认识。男子放好背包后，“砰”的一声响，打开一瓶自带的啤酒，只听“咕咚”一声，一大口啤酒下肚。或许是喝得过多过猛，或许是冰凉的啤酒刺激了喉咙，男子大声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掌很礼貌地捂着嘴。
贾明试着和男子交谈，得知男子是新加坡人，会说汉语。男子告诉贾明，新加坡常住人口超过400万，其中25%以上是外国公民，华人最多。
男子问贾明：“你是旅游吗？你要到哪里？”
贾明想了半天摇摇头。“是啊，我要去哪里呢？”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香港，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登上这艘邮轮。
男子吃惊地打量着贾明问：“护照，你的护照呢？”
“护照？”贾明反问道，“什么是护照？”
男子更加吃惊，邮轮是通往新加坡的，如果没有护照就属于偷渡，是违法的，他奇怪贾明是如何通过登船审核的呢？
天慢慢暗了下来，轮船上的灯光射向海面，平静的海面出现五彩斑斓的波光。
贾明很焦虑，他明白自己没有护照，更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他的心里逐渐放大。贾明不由自主去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何时身上已经有了汗水。热，他感觉浑身热得难受，烦躁不安。他无意中回头，突然发现，原来的新加坡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难道这个新加坡人去告发我吗？”贾明想着，感觉脑袋如充足了气的球，随时都有炸开的可能。
“啊——啊——啊——”贾明突然失控般大喊大叫起来，喊声穿透油轮，穿越黑暗，穿越时空，在海面上无限扩散……
“啊——”贾明喊出了声，猛然坐了起来。
“你疯了吗？”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传来。过了好久，贾明才明白那是老伴的声音，他摸了摸额头，全身汗水，此时天还没有亮。
清醒后的贾明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连续一周，每天夜里都做着同一个梦，每一次醒来都是一身热汗。
50岁的贾明别说去香港，一辈子只到过一次省城。然后梦里清晰的情景仿佛亲历，真实得让他感到恐惧，整天心神不宁。
儿子外出打工后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已经3年没有消息了。老伴唠叨：“你咋就不想办法找找孩子呢，都3年了。”
贾明说：“咋找？案也报了，该问的人也问了，这么大个世界找一个人是海底捞针啊。”
后来，贾明产生一种预感，他觉得儿子在香港，而且就在那艘豪华邮轮上，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和老伴商量着要去香港。
“你疯了？那是梦。”老伴说。
贾明不听，他执意去办理了出境手续，决心带着老伴去香港，去找梦中的那艘邮轮，他确定儿子肯定会在那里。
飞机在香港缓缓落地后已经是晚上，贾明带着老伴出走机场后，感觉一阵眩晕，突然迷失在霓虹灯构筑的森林中。该去哪里呢？他不知道，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可怕的梦中。他摸了摸口袋，护照还在，这是唯一让他感到的一点真实。
“朋友们，来吧！感受异国风情，让您在邮轮上的每一天旅行都变得丰富多彩，每个夜晚都变成狂欢之夜！”贾明无意中捡到一张旅游宣传单，不是广告词吸引了他，而是传单上的邮轮照片，竟然和他梦中的邮轮一模一样。
“就是这艘大船，就是这个！”贾明兴奋地大叫起来。此时，他的手机仿佛突然受了感染，亮开了嗓门。
“喂——”贾明掏出手机，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方说是公安局的，通知贾明他的儿子找到了，因为贩毒，在越南边境的一艘轮船上被抓。
贾明接完电话，手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他面无表情，眼前的霓虹灯突然间变得无比灼热，烤得他心口疼。
“咋了？”老伴问。
“儿子，贩毒，轮船，被抓了！”贾明语无伦次，半天挤出这几个字后，失声痛哭起来。
老伴慌了，她使劲摇着贾明的胳膊喊道：“你说什么？儿子啊——”老伴也痛哭起来。
突然，贾明停止了哭声说：“我明白了，一定是那个新加坡人揭发了儿子，一定是。”贾明说完拉起老伴就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老伴喊。
“去找那艘大船，去找那个揭发儿子的新加坡人。”
贾明说完，拉着老伴消失在香港迷乱的霓虹灯中。
《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5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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