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的轻佻与侮慢—评袁腾飞《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作者:虞云国
一、考据学“这个玩意儿实在没什么意思”
袁著自序声称,“历史应该是论从史出,得出的每个结论应该有史实做依托的”;还说自己“至少让学生不要相信没有史实根据的事情”。我无缘亲聆其课,只能凭借他这本《玩意儿》来领教,看到的却是纷至沓来的史实出入。以下试从十个方面说明,限于篇幅,每类仅举一二例证。
其一,小说家言。除非运用陈寅恪那样的诗文证史法,一般情况下小说戏曲是不能当作史料的。而袁著说,商末“比干因为劝谏被挖掉七窍玲珑心,后来成了文财神”(原书页58),文财神之说纯属齐东野语,即便《封神演义》里,姜子牙封比干为文曲星,也不是文财神。类似情况还有宋高宗把岳飞“十二块金牌召回风波亭干掉”(页177),风波亭也仅见于《说岳全传》之类的小说家言。对岳飞有全面研究的王曾瑜先生在其《尽忠报国:岳飞新传》里指出:“后世传说岳飞死于风波亭,宋代无此记载,故并不可信”。袁著却把这些小说或戏曲中的艺术创作当成确凿无疑的历史事实。
其二,子虚乌有。袁著有些叙事根本找不到史料根据,完全属于自产自销。例如,他说,“蜀国建立后,诸葛亮只活了九年”(页75),页262他再次说:“诸葛亮在蜀汉建立9年就去世了”,其上文说“221年,刘备在成都称帝,国号‘汉’,史称‘蜀汉’或‘蜀’”,而《三国志·诸葛亮传》说其卒于建兴十二年(234),至今尚无史料说他死于230年。袁著又说,厓山之战后,“张世杰准备退往印尼、菲律宾,重整旗鼓反攻,不幸遇到台风遇难。”(页184)有关记载只说张世杰“将赴占城”(在今越南南部),而“不能达”,从未见其“准备退往印尼、菲律宾”的史料。倘是著者独家发现,切盼公诸学界同好。
其三,张冠李戴。袁著颇有将不相干的人事与言论派错主人的情况。例如,他论王充的唯物主义思想,却引“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为证(页63),这不是王充的主张,而是荀子的高论,语见《荀子·天论》。1004年澶渊之盟前夕,宋真宗御驾亲征,却不愿过黄河。袁著说“寇准特生气,但也没辙。太尉高俅拿着鞭子抽抬轿子那帮人,瞎了眼赶紧把皇上抬过去。”(页166)随从真宗北征的殿前都指挥使姓高,也确可称为高太尉,但他不是高俅,而是高琼,《宋史》有传。那时,估计高俅的爷爷还没有出世,而且两人虽然同姓,却非一族。作者张冠李戴,在年代上相差达一个世纪,实在离谱。
其四,以偏概全。历史上的人、事、物丰富而复杂,决不可盲人摸象,固执一端,袁著却时有这类错误。例如,他说,“中国古代的五种兵器,排在第一位叫‘殳’,很好听的名字,其实就是木头棒子。”(页20)据《汉语大词典》,殳“以竹或木制成”,只说其“木头棒子”有失全面。而且,其“顶端装有圆筒形金属,无刃。亦有装金属刺球,顶端带矛的”例如,他说,“蜀国建立后,诸葛亮只活了九年”(页75),页262他再次说:“诸葛亮在蜀汉建立9年就去世了”,其上文说“221年,刘备在成都称帝,国号‘汉’,史称‘蜀汉’或‘蜀’”,而《三国志·诸葛亮传》说其卒于建兴十二年(234),至今尚无史料说他死于230年。可见它有金属矛头,随县曾侯乙墓就出土过铜殳,将其说成是纯木头棒子显与现存文物有出入。作者还讲到“宋朝只有北宋的狄青,南宋的岳飞是武将熬上枢密副使的,这个是挺不容易的”(页152)。即便不说宋初枢密使与副使多由武将担任,即便杯酒释兵权完成后,武将熬上枢密副使的也不止狄青与岳飞两人。太宗朝有曹彬,真宗朝有其子曹玮。仁宗朝除了狄青,还有王德用,他们两人还都升任枢密使。钦宗朝名将种师道也担任过同知枢密院事(相当于枢密副使),与岳飞同时,高宗朝武将当上枢密使则有张俊与韩世忠。
其五,混为一谈。历史上有些制度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即便同一制度,在不同朝代,其执行情况有时并不一致。而袁著往往不加辨别,缠夹混淆。比如他说:“从秦朝开始则奖励军功,按军功授爵。所以中国古代的有爵位的人,一般都是立下战功的,文官也一样,比如曾国藩和李鸿章,立战功了才封爵。”(页47)。这是把秦的军功爵与其前后的一般封爵制误为一事。例如司马光,从《资治通鉴》第8卷起,就有“河内郡开国侯”的系衔,可他从来没有战功,类似情况秦汉以后可以找出很多。著者还说,“按照中国古代的礼法,明朝以前凡是先帝驾崩,不能生育的嫔妃一律殉葬,武则天也应该勒死殉葬的。”(页103)这一说法大有问题。秦始皇死后,据《史记·秦始皇本纪》,“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其后,尽管有个别妃嫔自发殉死的例子,但后宫殉葬即不见于各朝典制。唯有明朝,从太祖至宣宗一度恢复妃嫔殉葬,明英宗临死前明确废止这种倒行逆施。袁著根据明朝前期相关情况,便判定其前各朝礼法历来如此,未免太想当然。
其六,顾此失彼。中国历史上有些事件、制度或现象,年代跨度很长,叙述其起讫兴灭自应前后照应。在这一问题上,袁著颇多顾此失彼的疏误。例如,他讲到法家法治时,以贵族有“免死金牌”相对照,只说“像清朝的法律里面,贵族犯罪有八议”(页34)。作为一种法制规定,八议源自《周礼·小司寇》的“八辟”,秦国商鞅变法废止,汉初承秦制,八议未列入律法,但魏晋南北朝与隋朝,八议都见诸于律文。现存中华法系代表作《唐律疏议·名例律》就有《八议》专篇。袁著只拿清律说事,便给人迟至清朝才有八议的错觉。
其七,大胆臆测。对自己不甚了解的历史情况,袁著有时所下结论之大胆令人咋舌。例如,他指出:唐代“开元通宝的‘开元’意思可能是国家刚刚建立,开辟新纪元,它不是年号,否则的话开元通宝就成了唐玄宗的钱了。以年号铸钱是北宋开始的,北宋以前的有唐一代,就是说整个唐朝,它的钱都叫开元通宝”(页115)。“开元通宝”诚然不是唐玄宗的开元年号钱,但他的其他推论却大错特错。首先,说“以年号铸钱是北宋开始的”,就是想当然。现知最早年号钱是十六国时成汉主李寿在汉兴年间(338-343)铸造的汉兴钱,币面铸有“汉兴”二字。其次,说唐代的钱“都叫开元通宝”,又是想当然。唐代也有年号钱,例如唐高宗乾封元年(666)的“乾封泉宝”,唐肃宗乾元元年(758)的“乾元重宝”,唐代宗大历年间的“大历元宝”,唐德宗建中年间的“建中通宝”,连叛将史思明年号顺天(759-760),也曾铸“顺天元宝”钱。以上唐代年号钱,丁福保《历代古钱图说》都有拓本,至于其书所载五代十国年号钱更是不遑列举。
其八,强作解人。这是袁著面对自己拿不准的史实时,自以为是的做法。例如,他讲授时历,“郭守敬算出来一年是365.2425天,跟现在的实际运行时间差13秒。今天拿电脑,当年连算盘都没有,可能是地下摆棍算的,厉害。”(页189)且不说有研究者指出,《清明上河图》卷末“赵太丞家”药铺上放的就可能是算盘,但元初画家王振鹏在《乾坤一担图》里所画货郎担上确有算盘出售,可见至迟宋元之际算盘已经流行。故而袁著说郭守敬可能摆棍算,即仍用筹算,连算盘都没有的结论,就太过武断。袁著还说,“所以今天郑和下西洋到底路线怎么走的,不知道。”(页253)马欢曾随同郑和三下西洋,著有《瀛涯胜览》,费信也四次随郑和远航,著有《星槎胜览》,两书都记载了郑和下西洋的所抵之地。如果他认为二书还不具体,不妨查阅中西交通史大家向达整理的《郑和航海图》(收入中华书局《中外交通史籍丛刊》),就不会贸然得出“不知道”的结论。
其九,懒于查核。袁著有些常识性错误简直难以置信。例如,北宋“太祖皇帝有遗训,刻在碑上。……祖训的第三条是不加田赋”(页154)。此即有名的“宋太祖誓碑”,《中国历史大辞典》权威释文曰:“南宋初相传宋太祖于建隆三年(962),曾秘密刻一碑,立于寝殿之夹室,称为誓碑。誓词三行,内容大略为:一,柴氏(周世宗)子孙有罪不得加刑;二,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三,要求子孙遵守。传说誓词文句虽略有出入,但主旨基本相同。”倘若祖训第三条如其所说,就不是文句略有出入,而是大有不同。但誓碑有“不加田赋”的说法,从未见诸于两宋史料(对此说所出王夫之《宋论》,张荫麟早有驳正)。袁著还说,“成祖的帝位来得不正,他是抢建文帝,抢朱棣,所以他总是心中有愧。成祖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朱棣的大谋士方孝孺给抓起来。”(页251)这里错得骇人听闻。显然,袁著认为建文帝就是姓朱名棣的那个人,殊不知朱棣正是明成祖的尊姓大名。为建文帝殉节而死的方孝孺,倘若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硬派给朱棣做了大谋士,恐怕真要气得再死一次。
其十,疏于考证。袁著对史实考订颇为不屑,往往开口就错。他说,李善长是“太子朱标的老师,要上法场开刀。马皇后就不干啊,因为那个马皇后是中国历史上的贤后嘛,她就不干。不干她就不吃饭,绝食。哭”(页198)。当太子朱标老师的是宋濂,《明史》本传说他“傅太子先后十余年”,晚年因长孙“坐胡惟庸党,帝欲置濂死。皇后、太子力救,乃安置茂州”。《明史·马皇后传》说:“后侍帝食,不御酒肉。帝问故,对曰:妾为宋先生作福事也”,并未绝食,而是预设斋饭。《明史·李善长传》没说善长担任过太子师,其株连被杀在洪武二十三年(1390)。而据《明史》本传,马皇后死于洪武十五年,倘据袁著,八年后她还为李善长绝食求情,岂非白日见鬼。
讲史或著史,史实偶有舛误,即便司马光也在所避免。问题出在袁著对史实考证的轻蔑态度:“考什么你考?这个就属于文字狱遗风,要我说就是被吓傻了,干点有用的学问,这个玩意儿实在没什么意思!”(页224)他批评乾嘉考据在文字狱的高压下流于繁琐,固然不错,却因噎废食,把史料考证从史学研究中彻底驱逐出去。他决绝表示:“现在的历史,还有一个就是什么考据学,反正我就忌讳这个。别人问我这个,烦的不得了,所谓考据学,……吃力不讨好,和现在的八卦新闻效果没什么区别。”把史料考证与当下八卦新闻等量齐观,充分表明他对历史学缺乏起码的常识。惟其如此,袁著也就根本无法让人相信他的每个结论都是“有史实做依托的”。
二、“历史说得比相声还好”?
传媒为袁著设计的广告词很夺人眼球:“历史说得比相声还好。”拜读下来,略加归纳,他把历史说成相声的手段主要有两招。
第一招,轻薄的嘲讽与低级的谩骂。比如,说管仲“这个家伙从小品德不太好”(页22),却举不出过硬的事例。讥刺武则天是“唐高宗娘兼老婆”(页125),纯然一种轻佻的口吻。至于说完颜阿骨打是“天生打架王”(页170),则抹杀了女真族反抗契丹贵族压迫的正当性。骂李自成为“造反专业户”(页210),更是无视农民逼上梁山的客观史实。
这些还算客气的,再进一步就是失去理性的谩骂。袁著大骂明朝,是“那些王八蛋皇帝,流氓建立的朝代”(页101),“明朝因为是贼王八建立的王朝”(页202)。至于朱元璋,“你看那厮长得那模样,哪有一点帝王福相啊。……这家伙是贼王八出身嘛,是中国历史上出身最寒酸的皇帝。这种王八蛋一当政,必然是采用暴政。”(页196)他还说,“朱元璋、李自成、洪秀全,那洪秀全就甭提了,那家伙,把他比成什么都不算是对那东西的侮辱。”(页199)讲述历史,对前代与古人表达褒贬,势所难免。但这种价值判断,除了史料依据,还必须建立在理性分析之上,而不仅仅是情绪性的宣泄。
不仅如此,袁著先骂明武宗“整一个傻叉”(页207),再骂嘉靖帝与万历帝“又两个傻叉”(页208),最后骂明熹宗以下“全都是傻叉”(页209)。寻思半天,才恍然大悟,所谓“傻叉”,即是“傻Χ”,即国骂后省略的那个脏字,连这种不堪入耳的字在讲课与教材中都一再使用,确实无愧史上最牛。但历史学是合乎逻辑的思考,充满理性的产物,即便你有历史的激情,也绝对不能泼妇骂街。
第二招,夸诞的比拟与无聊的搞笑。在普及历史的过程中,确有必要进行通俗化的尝试与趣味化的探索。然而,袁著却为了追求趣味而丧失了品味,为了强调通俗而自甘于恶俗。他为了说明华夏民族是多民族融合而成,夸张地说,“孔子说的都可能是闽南话。”(页54)为了强调朱元璋出身寒酸,著者说:“刘邦在前朝好歹还是街道居委会治保主任,还是奥运志愿者,领一帮老太太还能干这个干那个呢。”(页196)而班超出使鄯善国,享受的是“五星级宾馆,美女服务员”(页56)。也许觉得这样趣味化还不过瘾,袁著就说皇帝“到三世这帮人,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整天与阉竖为伍,你想想除了‘下面没有了’的笑话还能了解什么东西”(页40)。除了“下面”,他在通俗化、趣味化上看来也没有其他的高招。
为了追求噱头与出新,袁著对历史的比拟,往往不伦不类。他把宋代崇文抑武政策说成是“党指挥枪,要文斗不要武斗”(页150),借喻的内容与比喻的对象之间缺少共通点。这种插科打诨式的比喻,袁著俯拾皆是。例如,他把宋朝在当时中华文化圈内的主导性影响说成是“以文化扩张”(页167),在表述上既不严谨,也不科学。
这种喻指失当,除了让了解历史真相的人啼笑皆非,还常常让对历史真相并不了解的人对他的借喻究竟确有其事,还只是一种譬喻而琢磨不定,真假难分。例如,袁著说清代图里琛“走遍了每一户蒙古牧民的帐篷,宣讲党的民族宗教政策”(页238),你因为知道那时还没有“党的民族宗教政策”,尚能判断这只是比喻。但是,当他说秦律的“特点就是轻罪重刑。你随地吐痰,吊起来打”(页41),你若没有研读过秦律,就无法断定“随地吐痰,吊起来打”,究竟是秦律的条文规定,还是他的设譬比喻。惟其如此,这种不恰当地以今喻古,有些表述又会造成新错。比如,袁著说秦朝以十月为岁首,“所以9月末是除夕,春节是10月1日,应该过国庆,它过元旦”(页61),说秦朝春节是十月一日不错,但它与现在的国庆节却是两回事,因为两者有着中西历的差异。
借古讽今是袁著讲课时的最爱,且不说这种做法是否妥当,关键在于他运用这一方式一味哄堂大笑的效果。比如他模拟李斯讨论郡县制时的辩辞:“你恶毒攻击郡县制度,你不跟中央保持一致,你不反革命吗?”(页43)至于他说,明初的胡惟庸案,“这是朱元璋的第一次文化大革命”,而“借口大将军蓝玉谋反,这是第二次文化大革命”(页198),其初衷也许旨在批判“文化大革命”,但这种不伦不类的借喻,只会把人们对十年浩劫的痛切反思化解为一种浅薄的搞笑。
袁著曾说:“评书讲的那个东西,距离历史的真相其实很远,……我小时候听,现在不听了,一听就笑,太搞笑了。”(页192)然而,读完《玩意儿》,你得到的就是这种感觉,也难怪广告说他“历史说得比相声还好”。不过,这一包装似乎应该换个词序,改成“相声说得比历史还好”才更名副其实。
三、历史“又颠倒过来了”
作为百家讲坛的当红主讲,虽有报道说袁著《两宋风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7月版)错误成堆,还涉嫌抄袭,我倒很赞同他在该书后记里引用戴维·麦克卡罗的话:“历史告诉我们来自何处,将去向何方。”历史是什么?后人通过历史应该获取哪些教益?这是每一个著史者或讲史者必须认真思考与严肃对待的问题,也是历史学的社会价值所在。那么,作为一本讲史教材,袁著试图传达一种怎样的史学观念呢?
其一,混乱虚无的历史观。袁著的史识既相当混乱,又极端虚无。他先在自序里说,“我们自己写的历史书把明清时期写得一塌糊涂”,发问“为什么我们自己这么妄自菲薄?”其后在讲课时却说,“明朝是历史上最黑暗的王朝。”(页196)教人不知道该采纳其序言里的说法,还是相信他讲课时的论点。不过,你若同意他对明朝的结论,也会踌躇犯难,他上一节课刚说过“元朝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王朝”(页186)。两个都是“最”,自己打起了自己的耳光!
有意思的是,袁著还会对王朝传世年数作出流俗迷信的说明:“北宋960年到1127年,历经168年而亡,这个数还挺吉利。”(页174)倘若如此,元朝从1271年到1368年,历经98年,“98”者,“就发”也,比北宋还吉利呢!这样讲史,不啻是在兜售《推背图》。
至于袁著对中国历史的虚无主义态度,更令人吃惊。他说:“虽然中国也有蒙古族,但成吉思汗出生在外蒙古,埋葬在外蒙古,跟咱不是一回事。”(页180)显然要把成吉思汗与他的历史从中国史中划出去,且不论这种主张有违于当前的民族团结与国家统一,即便在历史观上也十分荒谬,明修《元史》还把成吉思汗列为《太祖纪》,袁著的史观竟比被他痛骂的明朝还要虚无与落后。
其二,圣主权臣的政治观。袁著对明朝深恶痛绝,对清朝却独多好评。他评论成吉思汗时说:“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亡国灭种,没有什么可值得纪念的,更不能把它当做骄傲。”(页180)倘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诘问他:清朝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二次亡国灭种,有什么可夸耀的?不知他何以自解。对清朝有好评也不妨,但用语却折射出其政治观大成问题。他说:“其实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王朝,皇上一个赛一个混蛋。清朝虽然也杀过一些人,也干过剃发令这样的蠢事,但却是最圣明的王朝。顺、康、雍、乾都是不世出的圣主。”(页222)总之,王朝“最圣明”,圣主“不世出”,真的还想早活三百年,做圣主治下的臣民。
至于介于“圣主”与臣民之间最佳吏治,他也有独到之见:“你看中国历史上凡是作出成绩的官没有清官,包拯、海瑞这些人绝对做不出成绩来。一般都是那种介乎清官与赃官之间的那种权臣。”(页261)在他看来,对于老百姓,公正廉洁的清官反不及有点贪赃的权臣,堂而皇之地倡导专权,容忍赃贿。崇拜圣主,推崇权臣,这就是袁著鼓吹的政治观。
其三,佛教救世的宗教观。著者缺乏中国佛教史的基本常识,断然认定:“中国的僧人只要化缘就全是骗子。”(页196)也不知他是否查遍了《高僧传》及其所有续作,完全找不到曾经化缘的大德高僧,才下如此绝对的结论。这里,不妨请他重读其自序中的声明:“不能先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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