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嘉峪关下。
遥望外城,土黄色的城墙,灰暗脱色的门楼,就那样直直地矗立着,城楼上已不鲜明的旗帜被风吹得恣意飘扬,没有美观精致的青石砖,却同样坚固,风雨千年,仍然屹立巍峨。
天下第一雄关。
初秋的嘉峪关正值旅游旺季,到处都是举着小旗子对着话筒讲解的导游,人流像潮水般涌来,五颜六色的服饰,天南地北的方言,全都混在了一块儿。关公庙和戏台都有故事,传说和现实夹杂在一起,一个景点介绍完了再介绍下一个,大家聚精会神,惟恐漏听一个字,导游一转身,他们就匆匆跟上。拍照需要眼疾手快,人人扛着“长枪短炮”,摆出各种姿势,满脸笑容,对着早已被修缮过无数遍的古迹展开密集的扫射,以便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据,在以后向亲朋夸耀:看,我来过这儿!
我在一处少有人来的墙边停了下来。这是一面造得很粗砺的土墙,我用手轻轻抚摸墙体,略有些凹凸不平,每一寸都能感受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从这个角度仰望,嘉峪关城楼显得格外高大。它实在不能称之为漂亮的建筑物,它不是像巴黎圣母院那样气势恢弘的杰作,它也没有北京故宫那样雕梁画栋的皇家气派,它只是笨手笨脚的土墙,简单,原始。它没有塞纳河或金水河作为点缀,它不是处在巴黎这样的繁华热闹的艺术中心,事实上,它的四周是一片荒芜的戈壁,到处都宣告着凄凉与孤寂。
天下第一雄关。
决不是什么讽刺。相对于那些高雅华贵的建筑,它确实显得简单粗糙,但简单不同于简陋,粗糙不同于粗滥。嘉峪关的美在于雄壮。
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它的外貌,高大的身躯借黄土傲然挺立,它的前方是荒凉的旷野,它的后方还是荒凉的旷野,它被无垠的荒原包围,一派苍凉衬托出悲壮豪迈。这里少有人烟,只有广阔的荒野和更广阔的天空,它不需要精美,它也不能比天地更为阔大恢弘,可是它收获了大地的厚度和天空的深远。它就像一个襟怀宽广的壮士,又像一曲悠长的歌调,它的每一处角楼每一个垛口都给人以粗犷古朴的美感。站在城楼上临风远眺,极目四顾都能感受到无边的辽阔,它孤立荒野数百载,向世人展现的是自然的雄奇与博大。
天下第一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