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１、夜、恩济庄中
一道道闪电在山顶亮起，雷声滚滚而过，雨越下越大。
２、夜、狄公住处厢房
方根生静静地躺在炕上，头顶和胸前插满了银针，一名衙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打着盹。
３、夜、正房内
大雨敲击着窗棂，闪电在窗纸上频频划过，滚滚的雷声似乎为这个小山村带来不祥的预兆。
屋内，狄公、李元芳、曾泰、何云围坐在方桌旁。
曾泰长叹一声道：短短几天之内，永昌县境内竟连发血案，学生这京县县令怕是做到头儿了。
狄公笑了笑：发案不怕，只要能破案，你这官就还能往上升。
曾泰摇了摇头：这几件案子蹊跷诡异，几日调查下来，竟毫无端倪，连恩师出马尚且如此，就不要说学生了。我看，要破此案难上加难。
狄公：为什么？
曾泰：不知怎么回事，学生觉得此案飘摇恍惚，好像是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支配着。
李元芳抬起头来。
狄公看了他一眼：元芳，你想说什么？
李元芳长长地叹了口气：卑职与曾兄有同样的感觉，一种不祥的预感。
狄公：哦？说出来听听。
李元芳踌躇道：卑职怕说出来于事无补，反而影响了大人的判断。
狄公笑了：这就是今天你在案发现场欲言又止的缘故？
李元芳点了点头。
狄公道：但说无妨。
李元芳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那卑职就说一说。
狄公点了点头。
李元芳道：我知道，大人从不相信鬼怪之说。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连环相套，奇诡无比，用曾兄的话说，似乎件件都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从官道上那位早已死去的所谓‘死者’江小郎，到前隋骁果军的专用蹄铁、诡异无比的汉代宝马，将军庙中树洞里死者的头颅和左臂，一切都与几十年前发生在江家庄的惨案惊人的相似，这不能不令人毛骨悚然啊。因此，因此???
狄公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厉鬼所为。
李元芳缓缓低下头道：卑职妄言，大人恕罪。
狄公的目光望向了曾泰：你也这么看吗？
曾泰点了点头道：以恩师洞察之细，推理之强，竟找不出丝毫人为的破绽，难道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狄公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曾泰道：恩师还记得吧，上午我们在将军庙正殿基石上发现的那个雄鹰花色，竟与血案现场的滴血雄鹰一模一样，这种可怕的巧合，再精明的策划者也是想不出来的。所以，所以，学生认为李将军之言甚为有理。
狄公问何云道：你说呢？
何云沉吟片刻道：卑职不敢妄言，只是前隋骁果军的专用蹄铁和汗血宝马，用常理是绝对解释不通的。
狄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紧跟着，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曾泰：进来。
门开了，一名班头快步走了进来道：奉太爷之命，去请庄中的长者前来问询，可所有人都好像是见了鬼一样，能躲的都躲了起来，躲不了的不是装病，就是推说有事不肯前来。小人无奈只得瞪起眼来，取出铁索，硬拿了三个老汉到此。请太爷恕罪。
曾泰的目光望向了狄公，狄公缓缓点了点头。
曾泰道：罢了，请他们进来。
班头冲外喊了一声：带进来！
门声一响，捕快们押着三位老汉走进门来。其中就有那位“九叔”。
曾泰道：去掉铁锁。
班头赶忙取出钥匙将锁打开。曾泰道：好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众捕快赶忙退了出去。
曾泰看了看三位老汉，板着脸，故意打起官腔道：今天，传唤尔等，乃为昨夜恩济庄中所发之血案，尔等为何百般推诿，不肯前来？
九叔赶忙道：太爷，草民等非是不肯前来，实在因家中有事。
砰的一声，曾泰重重地一拍桌子。把九叔吓得浑身一颤。
曾泰指着他骂道：大胆刁民！公然抗拒官府查案，难道不知国法森严吗！
三位老汉吓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曾泰看了狄公一眼，狄公微笑着点了点头。
曾泰道：起来。
三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曾泰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是看在你三人年迈的份上，今天这一顿板子你们算是挨定了。实话告诉你们，庄中发生血案，尔等谁也逃不了干系，说实话的一切都好商量，倘若吱吱唔唔，藏头露尾，隐瞒真相，那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尔等听清楚了吗？
三人赶忙躬身道：草民明白。
曾泰嗯了一声，目光望向了狄公。
狄公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们选出一人与本官说话，不足之处另外两人补充。
三位老汉互相望着。
曾泰不耐凡地道：有什么好看，又不是上刑场。快一点！
另外两个老汉对九叔道：九哥，你说吧。
九叔点了点头道：就由小人回大人的话吧。
狄公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九叔：小人庞九公。
狄公：多大年纪？
九叔：今年七十八岁了。
狄公：世居于此？
九叔：正是。
狄公：好，我来问你，这个恩济庄与青阳岗上的江家庄有何关系？
九叔道：回大人的话，恩济庄就是江家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狄公道：哦？那么为什么要改名为恩济庄？
九叔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江家庄原来分为岗上和岗下，岗上所住都是江姓。而岗下所住，都是庞姓。
狄公点了点头：后来，为何改名？
九叔长叹一声：武德六年，庄中失火，将岗上的江家人全部烧死，只剩下了岗下的庞姓村民，至此江家庄才改名成了恩济庄。
狄公长长地出了口气：是这样。那么，为何失火？
九叔：这个草民就不太清楚了。
狄公冷笑一声：不太清楚？我劝你实话实说，免得皮肉受苦。
九叔的脸色变了，赶忙道：草民真的不知道。
狄公冷笑一声：我跟你提一个人，也许你能想起来。
九叔紧张地问道：谁？
狄公：江小郎。
九叔一声惊叫连退数步，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曾泰面沉似水地道：我看你这老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扑嗵一声，九叔跪倒在地：二位大人在上，不是草民不讲实话，实在是不敢说呀！
狄公：哦？为什么？
九叔颤抖着道：只，只怕会招来恶鬼。
一声霹雳在门外响起，李元芳、曾泰、何云三人浑身一抖，面面相觑。
狄公道：真是一派胡言！你以为如此便可搪塞本官？六十年前，江小郎一家遇害而死，尸体被人斩去了头颅和左臂，后在西林中将军庙的供台前发现，四个月后，江家庄忽然起火，将庄中的江姓村民烧死十九，与此同时，将军庙也失火焚烧，尔等便庸人自扰，说什么厉鬼作祟，阴兵杀人。真真是无稽之谈！
一番话将九叔惊得坐倒在地：大，大人都知道了？
狄公点了点头道：怎么，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九叔狠狠地一咬牙：也罢。草民就豁出去了。大人说的一点也不错。草民三人就是青阳岗上那场大火中的江家幸存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狄公惊问道：你不是姓庞吗？
九叔摇了摇头：草民三人都是江姓的后生，当时十八岁。起火那天晚上，草民三人在岗下贪耍，住在了一个庞姓村民的家中。这才逃过了一劫。
狄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改姓庞？
九叔的嘴唇颤抖起来。
狄公对李元芳使了个眼色，元芳赶忙起身给三位老人端来了椅子，三人坐了下来。
狄公：不要着急，慢慢说。
九叔长叹一声：这就要从这江家庄的来历说起了。前隋末年，天下大乱，有一位勇将名叫宇文承都，不知几位大人可曾听说过？
狄公的目光望向了李元芳三人，只见三人面色大变，李元芳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狄公点了点头：宇文承都是前隋炀帝驾下的骁果军中郎将，本官知道此人。
九叔道：我们江姓的族长江小郎就是宇文承都军中的将领。
狄公大吃一惊：江小郎是宇文承都的部下？
九叔点了点头：正是。当年，宇文承都率军退到洛阳附近，被窦建德的大军所围???
（闪回）
４、日、战场上
宇文承都跨下巨马，挥动掌中的凤翅锍金鎲，敌军在他马前一个个倒下，地上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闪回结束
５、夜、正房内
九叔：宇文承都勇冠三军，乃是沙场悍将，几次接战令窦建德损兵折将，于是窦建德便派人暗地潜到营中找到了江小郎???
（闪回）
４、夜、营帐中
江小郎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使者：你是什么意思？
使者：将军，而今你们兵少粮缺，已经被窦王大军所围。宇文承都虽然是勇冠天下，但他就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啊。你们的败局已定，只是迟早的事情。将军，应该为自己的后路打算打算。
江小郎道：你倒底想说什么？
使者道：素闻将军与承都有隙，不如趁此机会袭杀此贼，投靠窦王，必获重赏。
江小郎道：你要陷我于不义吗？
使者笑道：将军千万不要执迷，目前的状况，你比谁都清楚，如不尽早选择，窦王大军到时，可就是玉石俱焚啊。
江小郎沉吟着。
使者面带微笑，望着他。
忽然，江小郎抬起头来道：好，我答应。
使者大喜，轻轻一拍桌子道：好。痛快。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马上向窦王报告！
江小郎笑了笑道：贵使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宇文承都乃当世勇将，要杀他谈何容易，因此，我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使者：说吧，不管借什么，我都答应。
江小郎狞笑着道：我要借你的项上人头！
使者猛吃一惊。
江小郎纵身而起，寒光一闪，使者人头落地。
闪回结束
５、夜、正房内
九叔道：江小郎持使者的首级去见宇文承都，说明前事。宇文承都深为感动，不但重赏了江小郎，还将自己贴身卫队交给了他。于是，几天后的一个夜里???
（闪回）
６、夜、承都的营帐中
宇文承人不卸甲，躺在帐中熟睡。凤翅锍金鎲立在一旁。
７、夜、帐外
值夜的卫士在不停地巡弋。
远处，一条人影缓缓走了过来，正是江小郎。
两名卫士躬身道：将军。
江小郎点了点头，猛地，他从身后抽出一把钢刀，寒光一闪，两名卫士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江小郎闪电般窜进营帐中。
８、夜、帐内
宇文承都躺在床上熟睡着，江小郎来到他的身前，缓缓举起掌中的钢刀。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窦建德率大杀到。
睡梦中的宇文承都猛地睁开双眼，江小郎站在他面前，双手高擎钢刀，宇文承都张大了嘴，说时迟，那时快，江小郎手中刀猛劈下去。
闪回结束
９、夜、正房中
狄公长叹一声：我明白了。这个江小郎好深的心计呀。
九叔道：江小郎杀死宇文承都后，将首级交给了窦建德，窦王大喜，将承都的首级传令六军，身体埋葬在了西林之中。
狄公点了点头。
李元芳问道：西林中的将军庙，真的是宇文承都的葬身之所？
九叔点了点头：是呀。当时，窦建德重重地赏赐了江小郎，并将他留在麾下。听老人说，江小郎杀死宇文承都后，连续数月被恶梦所缠，他请来了一位道士，道士说宇文承都失去了首级，魂魄便无法进入冥界，更无法轮回托生，因此，阴魂不散，化作厉鬼，早晚有一天会回来找他，江小郎非常惊恐，急忙派人去找承都的首级，可没想到，首级已被窦建德纵火焚为灰烬。
狄公道：想来这江小郎弑主求荣，心中不安，才会产生幻像。
九叔摇了摇头：大人，鬼是真实存在的。
狄公笑了笑：好了，你继续说吧。
九叔道：后来，窦建德被我大唐所灭，江小郎率部下反正，投入了右卫麾下，积功做到了游击将军。武德三年，天下初定，他便率一些不愿在军中的部下回到了河南县，建起了这座江家庄。当时，他的部下大部份是早年从家乡跟随他出来的江姓戚属，建庄之时，又收留了附近的很多庞姓流民。因此，江家庄分为岗上和岗下，岗上是江姓，岗下是庞姓。江小郎就自然成为了族长，奇怪的是，他的家却并不在岗上，而是建在了岗下。
狄公一惊道：哦？就是六十年前发案的那座江家大院？
九叔点了点头：正是。今天早晨，你们还去过了。
狄公：你是说江家大院就是发生血案的那座荒废院落？
九叔惊讶地道：是呀，怎么，你们不知道？
狄公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旁的李元芳三人互视着，曾泰的手微微发抖，轻声道：太可怕了。
狄公看了三人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这江小郎为何要把院子建在岗下？
九叔道：我也曾问过父母同样的问题，父亲说他是为了躲避宇文承都的鬼魂前来寻愁，因此，才把家建在庞姓聚集的岗下。没想到，他还是没有逃过厉鬼的追杀。六十年前的一个雨夜里，江家大院三十余口全部被杀，尸体被斩去了头颅和左臂，紧跟着就发生了岗上大火。
狄公点了点头道：江家的族人只活下了你们三个？
九叔长叹一声：是呀。开始，我们还都没有想到是厉鬼作祟，可是，不久县衙中传来消息，捕快们发现江家人的头颅和手臂被供奉在将军庙中宇文承都的神位前，岗下的庞姓人不知内幕，也还罢了，可我们三个仅存的江家后生却忽然想起了老人们生前说过的话：早晚有一天，宇文承都会回来寻找自己的头颅，杀死所有姓江的人。这话真的印证了。果然，几个月后，衙门里来人说，这案子是厉鬼复仇，杀死了江小郎和所有江姓族人。
狄公双眉一扬：衙门里派来的人是这么说的？
九叔点了点头：是啊。
狄公：你能肯定？
九叔：当然。
狄公双眉一扬道：连岗下庞姓人都不知道宇文承都之事，衙门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不知道宇文承都之事，又怎么会说出厉鬼复仇的话来？
九叔道：听说是县丞请来了一位道士，道士请莺占卜后对他说的。
狄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继续讲吧。
九叔道：此言一经传开，江家大院立刻就成了村中禁地，老人们说，任何踏入大院之人，都会被厉鬼认为是江家之人，而惨遭杀害。也正因如此，草民为怕厉鬼寻仇，这才改了姓氏。
狄公点了点头。
曾泰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恩师，一切都明白了。
狄公：什么明白了？
曾泰：昨晚死在江家大院中的那些人，肯定是为避大雨误入鬼宅，因而被宇文承都的鬼魂认为是江姓之人，这才遭遇不幸的。
九叔：太爷说的极是，草民也这么想。真想不到，时隔六十年，这厉鬼竟然又回来了。
李元芳忽然问道：那么，西林中的将军庙是何人、何时所建？
九叔想了想道：据老人们说，将军庙是江小郎亲自率江家族人所建，具体是什么时候草民想不起了。
李元芳点了点头。
狄公道：你见过江小郎吗？
九叔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他。
狄公：哦？他不是你们江姓的族长吗？
九叔道：此人的行踪非常诡秘，自从建庄后几乎从没在家中住过。因此，除了江姓的老人们外，认识他的人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狄公道：那么，江家大院被杀的三十多口中有他吗？
九叔点点头；当然有，正是因为他忽然回到了江家庄，厉鬼才会动手的。哼，就是他连累了所有江姓族人一同送命。
狄公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你说的这些很有价值。多谢三位老人家。这就请回吧。
九叔愣住了：怎么，不，不带我们到衙门去了？
狄公笑了：无缘无故怎能带你们到衙门，今晚不过是问问情况罢了。来人！
门声一响，班头快步走了进来。
狄公道：送三位老人家回去。
班头答应着道：三位请。
九叔三人起身走出房外。
狄公站起身来，缓缓地踱着步，良久，他回过头来，目光望向了李元芳三人。只见李元芳双目望着空气，一动不动。
曾泰张大了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何云的手指在桌上不停地画着，眼光却死死地盯住墙角，一动不动，显然也在沉思。
狄公轻轻咳嗽了一声。
曾泰浑身一抖，醒过味来，他四下看了看；怎么，他们走了。
狄公点了点头：觉得怎么样？
曾泰的目光望向了李元芳：还是让李将军先说一说吧。
狄公：元芳。
李元芳一动不动。
狄公提高了声音：元芳！
李元芳猛的一下醒过味来：啊，大人，恕元芳无礼。
何云也收回了目光。
狄公道：元芳，你说说，有什么想法？
李元芳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怜宇文承都，一代名将，竟惨死在这等宵小之手。
狄公一愣：这就是你对案子的看法。
李元芳赶忙道：啊，大人是问这案子。
狄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元芳，你今天是怎么了？
李元芳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往事。
说着，他长叹一声道：大人，事到如今，您不应该再否认厉鬼作祟这个事实。幽冥确实是存在的，鬼怪就在我们身边！
一声惊雷在屋外炸响。
狄公猛地抬起头。
一旁的曾泰道：恩师，李将军言之有理呀。事到如今，恐怕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狄公双眼望向窗外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不，我还是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怪存在！
一道闪电划过窗前，焦雷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１０、夜、村路上
大雨不停地下着，雷鸣电闪震动着大地。
马蹄溅起了一片水花。
马尾左右摇甩着，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那双穿虎头镔铁护甲的脚轻轻地磕击着马腹。
刷的一声，一道青光闪过，半月形的鎲头垂了下来，在闪电映照下发出一阵阵寒芒。
１１、夜、狄公住处厢房
一声大叫，方根生从炕上坐了起身来，双眼惊恐地四下看着，不停地喘着粗气。
１２、夜、村中住户门前
马停在门口，脚重重地落在地上，缓缓向院门走去。
镔铁护甲发出一阵咯吱吱的响声，在这静夜中显得万分恐怖。
１３、夜、院中正房内
屋内一片漆黑，九叔静静地躺在炕上，早已睡熟了。
闪电在窗前骤然亮起，一个无头人影清清楚楚地印在了窗纸上。
１４、夜、方根生房外
大雨瓢泼，屋子里亮着灯火。
狄公、曾泰和李元芳打着雨伞快步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１５、夜、方根生房间
炕上的方根生吓的浑身一抖，向墙角缩去。
狄公微笑道：别害怕，我们只是来看看你。这位就是永昌县县令，曾大人。
方根生颤抖着望着眼前三人，缓缓点了点头。
狄公坐在了炕沿上，李元芳回手关上了房门。
曾泰走到方根生面前，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根生哆哩哆嗦地道：小，小人方根生。
曾泰点了点头：哪里人氏？
方根生道：江南东道，颖州人氏。
曾泰：来永昌县做什么？
方根生道：到隔壁的来庭县小杨庄投亲。
曾泰：既然是到来庭县，应该走官道才对，怎么走到了这里？
方根生颤抖着道：小人听说穿过恩济庄背后的邙山，就到了来庭县。小人贪图近路，这才走到这里。
曾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狄公。
狄公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方根生，昨天夜里，你在村西头的江家大院里看到了什么？
一声霹雳在门前响起。
方根生一声惊叫，登时脸色煞白，浑身不停地颤抖起来。
狄公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害怕，你现在非常安全。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方根生的牙关不停地击打着，哆哩哆嗦地道：鬼，鬼，无头厉鬼???
狄公惊呆了，目光望向了李元芳和曾泰。二人轻轻叹了口气。
狄公：你真的看到鬼了？
方根生点了点头。
狄公：鬼是什么样的？
方根生：没有头颅，穿着铠甲???
（闪回）
１６、夜、江家大院正房
房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声响。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一阵急雨飘了进来。方根生站在门前轻声问道：请问，主家在吗？
没有回答，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根生觉得非常奇怪，他迈步朝屋里走去，猛地，脚下一绊，他趔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身体摔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他伸手向身下一摸，黏糊糊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举起手，凑到脸前。一道闪电在窗前亮起，他发现手上竟满是鲜血，他一声惊叫跳起身来，又是一道闪电亮起，身下竟是一具无头尸体。方根生发出一声惨叫。
轰隆，炸雷平地响起。随着巨响，屋内的油灯竟然被人点亮了。
方根生浑身颤抖着回过头，猛地，他的瞳孔放大了，对面的墙壁上，用鲜血画着一只巨大的雄鹰。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向下移动着，墙角边的阴影中隐隐约约似乎站着一个人。
方根生一声惊叫，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扑簌簌地颤抖着道：小人方根生，路过此地，是，是，是前俩借宿的，老爷饶命，饶命啊???
屋中响起了一阵铁甲磕地的喀喀声。
方根生牙关击打，冷汗滚滚，浑身剧烈地抖动着，他深深地将头埋在地下，一动都不敢动。
声音停止了，一双穿虎头镔铁护甲的脚停在了他的面前，方根生缓缓抬起头来，镜头从脚向上摇起：老式的虎头镔铁护脚甲、老式的锁叶连环护腿、三层镔铁重铠、老式青铜护心镜、黑色的斗蓬???
一道闪电将屋中照亮，
此人的脖颈上空空如也，竟然没有头颅！
方根生张大了嘴，瞳孔完全散乱。
无头厉鬼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手提一柄长大的奇形兵刃。
一声惊雷轰隆隆地响了起来，方根生双手抱头，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登时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１７、夜、方根生房间
狄公彻底惊呆了，木愣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根生轻轻抽泣着：小人当场昏死过去，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元芳轻轻叹了口气，提起桌张的毛笔，在纸上不停地画着。
曾泰纳闷道：你在画什么？
李元芳没有回答，不一会儿，他放下笔，将纸递到方根生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方根生伸手接了过来，猛地，一声惊叫，跪在炕上，不听地抖动着。
狄公一惊，赶忙拿起了那张纸，只见上面画着一只老式虎头镔铁护脚甲和一柄奇形兵刃。
狄公轻声问道：元芳，这是什么？
李元芳长叹了一声：那是在南北乱世和前隋时代流行在军中的老式虎头镔铁护脚甲。那件兵刃就是骁果军中郎将宇文承都的成名利器——凤翅锍金鎲！大人，您现在明白了吧，这个无头厉鬼，就是宇文承都。
一声霹雳，狄公惊呆了，手中的纸缓缓飘落在地上。
１８、夜、上阳宫武则天寝殿
殿内高烧红烛，一片光亮。
武则天靠坐在床头，已昏昏盹去。
床旁的椅子上，春香也迷迷糊糊地似睡似醒。殿门轻轻打开了，一名内侍缓缓走道春香身旁，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春香猛地惊醒。
内侍轻声道：你怎么也睡着了！赶快叫醒皇上！
春香一惊，站起身，走到武则天身旁，轻轻地叫着：陛下，陛下。
武则天浑身一抖，惊醒过来：怎么了？
春香赶忙道：皇上忘记了，是您下的旨，只要见到陛下睡着，就立刻叫醒，否则又会被恶梦缠身了。
武则天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是的，我没有忘。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说着，她的双眼望向窗外。窗外雨声阵阵，但东方已现出一丝亮光。
武则天道：什么时候了？
春香：已是五更末了。
武则天点点头：好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朕终于可以睡觉了。
１９、日、恩济庄九叔家门前
小雨不停地下着。
村民们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猛地，身后有人喊道：让开。让开！
人群一乱，两下分开，李元芳带着几名衙役快步向院里走去。
２０、日、屋内
炕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正是九叔。
狄公、曾泰站在尸体前，静静地望着。
曾泰长叹一声：又是一个姓江的。如果九叔昨夜不和我们说起那番话，也许，他就不会死了。好一个恶鬼呀，看来，它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姓江的人。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起，李元芳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看炕上九叔的尸体轻声道；大人，昨夜与九叔同来的那两名老者也被杀死在家中！
狄公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什么勇将、名将，我看这宇文承都生前定是大奸大恶之徒，死后也是邪祟厉鬼，阴狠歹毒，只知滥杀这些无辜的村民！
他猛地转过身来道：这厮生前是个为部下所杀的懦夫，死后还能怎样的凶狠。我就不相信，咱们这些活生生，有头有脑的人，会输给一个阴司恶鬼！走！
说着，他一摆手，大步走出门去。
２１、日、院门外
狄公大步走出门来，他登时愣住了。
门口黑压压地跪满了人，正是以庞三和几位长者为首的恩济庄村民。一见狄公三人走出门来，村民高声呼喊着：太爷救命啊！
狄公愣住了，目光望向身边的曾泰。
曾泰赶忙道：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位长者高声喊道：几十年前，恩济庄惨遭恶鬼浩劫，岗上江姓人家一夜之间尽遭厉鬼杀戮！时隔六十年，想不到这个恶鬼又回来了，前天夜里，十几个误入江家大院的外乡人被杀；昨天夜里，庞九公和两位叔公又被离奇死去，太爷，流血已经开始了。它绝不会放过恩济庄中的人何一个人，草民肯求太爷想个办法，否则，庄中老少绝无活命之理呀！太爷！
说着，他重重地叩下头去。村民们齐声高叫：太爷救命啊！
曾泰为难地道：老人家，不是本县不想管，是管不了啊。此案乃厉鬼作祟，乡亲们可能都听说过，阴阳有别，我一个阳间的官儿，管不了阴间的事呀！
那位长者惊呆了：难道，太爷就要舍我等而去！太爷在这里，厉鬼还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如若太爷离开，小人们可就性命难保了！太爷，您救命啊！
话音未落，地上跪着村民们已哭成一片。
曾泰的心里非常难受，却毫无办法。
狄公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望向了李元芳。
猛地，跪在前面的庞三跳起身来喊道：乡亲们，求谁也没用，不如咱们自己组织起来，跟他妈这个恶鬼拼了！
登时，几个年轻人叫喊起来：三哥说得对，跟他拼了！
长者大声喊道：庞三！你为村里的老弱孩子们想一想，拼不过，你们这些后生一走了之，老人们怎么办？娘儿们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说着，他老泪纵横。
庞三也傻了眼，他急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倒底要怎么样？
狄公缓缓走到人群前：乡亲们，我说两句！
村民们抬起头来。
庞三看了看狄公道：你也是当官的？
狄公点了点头道：乡亲们，我在这里给大家下个保证，明天我们一定会回到恩济庄，不管这个杀人凶手是人还是鬼，我一定要将他抓捕到案，明正典刑！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让乡亲们安心！
村民们将信将疑地望着狄公，面面相觑。
曾泰、李元芳、何云也都被这一番话惊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狄公。
忽然，庞三道：你是什么人，敢夸这样的海口？连县太爷都管不了的事，你能管！
狄公微微一笑，刚要说话。
一旁的曾泰斥道：大胆，怎能如此和大人说话！
庞三吃了一惊。
狄公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就是铁板定钉。我说能管，就一定能管！
跪在前面的长者也看出了这位说“大话”的老人气度不凡，他试探着道：大人，除非您能告诉我们，您是谁，否则草民们不敢相信！
村民们也喊道：“对，你是谁，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
“是不是看我们乡下人好骗，说大话糊弄我们！”
“对！先说你是谁？”
登时，喊声响成了一片。
曾泰怒道：大胆！大胆！你们要造反不成！
狄公长叹一声，对曾泰道：就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吧。
一旁的李元芳急道：大人，您这次可是私自出京啊，万一走露风声，被御史得知，那是要挨处分的。
狄公看了看人群道：现在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正在此时，曾泰的目光望向了他，狄公缓缓点了点头。
曾泰道：大家安静！听本县说话！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曾泰略退了半步，躬身道：这一位就是当朝宰相，狄仁杰，狄大人！
此言一出，不但是下跪的村民们炸了窝，就连曾泰身后的县丞、县尉、衙役捕快也都惊叫出来。
“什么，宰相？宰相能到咱这小破村儿来？！”
“四叔，什么叫宰相。”
“他妈没见识！宰相就比皇帝小一级，那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那比咱县太爷都大？”
“废话，十个县太爷，也顶不上一个宰相！”
“哎哟，我的妈呀，这可是大官呀！”
县丞惊疑不定地问曾泰道：这位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狄国老？
曾泰点了点头。
县丞倒吸一口凉气：大人，狄国老是何等人物，怎能管咱这民间小案？
一旁的县尉道：那还不是咱大人的面子大，能把他老人家请来。
曾泰道：恩师最关心的就是民生之事，他曾说过，民生无小事。只要与老百姓有关，不论事情大小，他都会亲自过问。
县丞和县尉连连点头。
那边，长者与狄公已经攀谈上了：宰相大人，草民能不能问一件事情？
狄公：老人家请讲？
长者道：十多年前，大理寺曾出了个月断万件积案的司刑卿狄大人，与您是什么关系？
狄公笑了。
李元芳无比骄傲地道：那就是你面前的这位狄大人！
长者一声惊叫，跳起身来，对村民们喊道：乡亲们，咱们有救了！
村民们一愣。庞三问道：四叔，为什么？
长者高声道：这位宰相大人就是原来大理寺中的那位神断！我听说他不但能审阳间的案子，还能审阴司，审冥界；审鬼魂！总之不管多难的案子到了他的手里，那都是小菜一碟！而且，狄大人身为当朝宰相，有他老人家撑腰，咱恩济庄的人算是有救了！
说着，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村民们跟着跪下连连叩头。
狄公道：乡亲们，大家起来！起来！我有话说！
村民们这才站起身来。
狄公道：我这次到恩济庄来，乃是私自出京，没有得到皇上的许可。因此，不能久住???
村民们发出一阵失望的喊声。
狄公道：大家听我说完！我现在立刻起程回到东都，向皇帝请旨。明天，最多后天，一定回来！
村民们将信将疑地互望着。
曾泰笑道：这样吧，今天，我把县丞、县尉，以及随行的衙役捕快，全部留在恩济庄中，保护乡亲们的安全！与大家一齐等候我们回来！
村民们爆发出一阵雷霆般的欢呼声，刹时间似乎连雷鸣声也变的十分弱小了。
狄公轻声对李元芳道：民心可用啊。
２２、日、北邙山一座道观
霪雨霏霏，天色阴晦。
一顶花呢小轿在一队卫士的簇拥下沿着山路上的台阶迅速来到了观门前的空场上。
这是一座宏伟的道观，观门前的牌楼雕龙刻凤，金碧辉煌，中间烫金大字写着：敕建紫霞观。
道观是一座大门，三个门洞，一高两低。
轿子就停了中央最高的那个门洞前。
轿帘一打，一个身穿道服的人快步走了出来，这个人非常眼熟，正是太平公主。
她整了整头上的紫金道冠，拂尘轻轻一打，抱在了怀中。
一名道僮快步迎了出来：公主。
公主点了点头道：上师在吗？
道僮：正在等着公主。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快步走进观中。
２３、日、观后三清殿中
一名道士盘膝坐在殿中的蒲团上，正是国师王知远。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太平公主闪身走了进来。
王知远睁开双眼。
太平公主笑道：师兄，别来无恙啊。
王知远笑道：承公主挂念。知远一切安好。请坐。
太平公主缓缓坐在了对面的蒲团上，微笑着问道：怎么样了？
王知道远道：公主真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从此事一开始，每一个步骤便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太平公主笑道：下面你想怎么办？
王知远微笑道：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你的人都准备好了吧？一旦皇上宾天，我哥哥与武三思争斗一起，我们就要立刻下手。绝不能有丝毫迟疑！
王知远点了点头道：只听公主一声号令。
（第四集完）
第五集
１、日、狄府正堂
狄公在换着官服，狄春手忙脚乱地帮他系着肋带。
曾泰手托乌纱站在一旁道：恩师，见到皇上您怎么说呀？
狄公笑了笑道：你放心，对付皇上我还是颇有心得的。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李元芳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大摞公文道：大人，这是河东、陇右和剑南三道刚刚送来的滴血雄鹰案的详细资料。
狄公：哦，怎么说？
李元芳道：资料记载，这三道发生的血案，死者也是被斩去了头颅和左臂。
狄公愣住了：和这里一模一样？
李元芳点了点头。
狄公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什么？难道河东、陇右、剑南三道，也有类似江小郎这种情况，因而招致了恶鬼的报复？
李元芳道：宇文承都死后，部下散落在全国各处，因此，发生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的。
狄公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恶鬼并不太好对付。对了，元芳，还有一件事。
李元芳道：请大人吩咐。
狄公道：你马上到国史馆，找到负责修撰《隋书》的秘书少监郝大人，调集所有与宇文化及和宇文承都父子，以及与前隋骁果卫有关的隋代史料，我晚上要用。
李元芳点了点头。
门开了，一名随从快步走了进来道：大人，轿子备好了！
狄公点了点头，快步走出门去。
２、日、上阳宫武则天寝殿中
武则天靠着床头，双眼不自觉地合在一起，但她努力睁开，不让自己睡去。
一旁的春香端起茶碗道：陛下，喝口茶吧。
武则天摇了摇头，她向窗外看了看道：天已大亮，我可以睡了吧。
春香道：国师说，要陛下巳时安寝，最为安全。现在离巳时还有一会儿。陛下，再等一等吧。
武则天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３、日、御厨
手打开一个白纸包，将里面的药末倒进了碗里。
４、日、天街
这是通往上阳宫提象门的天街。街两侧的买卖铺户纷纷下板开张。
远远的，一顶蓝呢官轿在仆佣的簇拥下径奔提象门而来。
５、日、轿内
狄公坐在轿中沉思着，良久，他张开右手，手中握着那根在恩济庄江家大院正房前捡到的竹管。
他的目光望着竹管，眉头凝在了一处。
６、日、武则天寝殿
春香站起身来道：陛下，巳时已到，服完安神汤后，您就可以安寝了。
武则天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殿门打开，内侍捧着托盘快步走到御榻前，双膝跪倒：请陛下服用安神汤。
春香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银牌，在汤碗里插了一下，而后端起汤碗递到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伸手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７、日、提像门前
轿帘打开，狄公低头走下大轿，忽然，他觉得身前有人，赶忙抬起头来，张柬之站在面前。
狄公一愣：柬之！
张柬之微笑拱手道：怀英兄。
狄公道：你也要进宫？
张柬之点了点头：本来是要到观风殿奏事的，可内侍传旨，说皇上批阅奏章，通宵达旦，刚刚睡下。
狄公一愣：哦？看来我来的不巧了。
张柬之道：小弟本想回府，正好看到兄台的官轿向提象门而来，因此，特意在此等候。
狄公点了点头。
张柬之道：你我二人虽同为宰辅，但一守内史，一守莺台，相见机会无多，今日恰逢，该当好好倾谈一番。
狄公抬起头，微笑道：言中有骨。看来你是有话要和我说。
张柬之微笑着点了点头：狄怀英果然了得，一目洞穿人心。
狄公点了点头道：今日，皇帝不能听政，最清静的地方就应该是朝房之中了，你我二人就到那里一叙如何？
张柬之道：正合我意。
８、日、武则天寝宫
武则天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已沉沉睡去。
春香轻轻放下帐幔，退出寝殿。
９、日、朝房中
偌大的朝房中空无一人。房门一开，狄公和张柬之走了进来。张柬之关上房门，向紧里面的一间屋子一伸手，微笑道：还是老规矩，阁房议事。阁老请。
狄公也笑道：阁老请。
张柬之道：阁老资深位重，权掌中书，理当先行。
狄公道：阁老深孚众望，门下充要，还是你先。
二人哈哈大笑，狄公一把拉住张柬之的手笑道：一番繁文缛节，你我弟兄何须如此。走！
二人携手同时向阁房走去。
１０、日、寝殿
殿内光线昏暗。
武则天躺在床上沉睡着，她的呼吸非常平稳。
一阵微风吹来，拂动帐幔。
武则天的脸上漾起了一丝微笑。
（进入梦境）
１１、日、上阳宫御花园中
春光乍好，御花园中群芳争艳、鸟语花香，真可谓“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春燕啄新泥。”
武则天带同内侍和众臣走在花丛小径间，她的心情显得格外轻松，不时与身旁的狄公、张柬之和武三思等人说笑闲谈。
一片乌云从天际飞快地飘来，转眼将阳光遮住。猛地，平地里一声焦雷，将大地震得颤动起来，武则天大吃一惊，抬起头来。
梦境结束
１２、日、寝殿中
帐幔中，武则天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忽然，喉头发出一咯的一声轻响，身体猛地抽紧了。
（进入梦境）
１３、日、御花园
万里无云的晴空刹那间被乌云笼罩，乌云在狂风的卷积下飞跑着，转眼已将天空染成一片墨黑。
武则天脸色大变，她回过头来，想要吩咐内侍回宫，然而，令她战栗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身边，竟空无一人，群臣和内侍竟在转瞬间消失了。
武则天目瞪口呆，一股凉气骤然间袭上了她的脊背，她浑身一抖，立刻飞跑起来，嘴里高喊着卫士们的名字。
梦境结束
１４、日、寝殿中
武则天的身体在床上翻动着，手脚不停地在空中抓着，蹬着，嘴里高声叫喊：来人！来人那！
殿门砰的一声打开，春香和内侍一拥而入。春香伸手撩开帐幔，只见武则天在床上不停地翻腾着。
春香大惊，连声高叫：陛下，陛下。您醒一醒，醒一醒！
（梦境）
１５、日、御花园中
武则天飞跑着穿过一道道花丛，花园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她失声大叫着。
一阵阴风悄然而起，风中带来一点隐隐约约的呼喊；陛下。陛下！
武则天猛地停住脚步，高喊道：春香。春香。朕在这里！
猛地，周围响起了一阵恐怖的笑声，武则天猛地扭回头，身后的一朵黄菊竟然变成了一张丑恶的脸，两片绿叶竟在刹那间化作一双怪手，闪电般缠上身来，将武则天死死地捆住。
（梦境结束）
１６、日、寝殿
春香死死地抓住武则天挥舞的双手，不停地喊道：陛下，你快醒醒啊！
她猛地回过头对身后的内侍高喊道：快去请太医！
两名内侍飞跑而去。殿内只剩下了春香和另外一名内侍。
武则天的脸憋的通红，手脚不停地蹬踹，浑身用力挣扎着。
春香一个人竟然无法制住她，奇怪的是，床旁的内侍竟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春香一人忙活，居然没有丝毫过来帮手的意思。
（梦境）
１７、日、御花园
黄菊化作的丑脸缓缓向武则天靠近，武则天嘴里不停地大叫，她拼命挣扎着，丑脸越来越近。
１８、日、寝殿
床旁那名内侍的丑脸俯在武则天脸前，静静地望着。
武则天拼命地叫喊，挣扎。
内侍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冷笑道：药起作用了。好了，春香，放开她。让她自己玩一会儿吧。
春香微笑着放开了手，武则天的手脚飞快地动了起来。
内侍和春香快步向殿外走去。
（梦境）
１９、日、御花园
武则天在花园中飞跑着，花园中娇艳的鲜花，竟都变成了鬼怪，狂笑着向她扑来。武则天惊恐万状，拼命地奔跑着，身后，花怪们穷追不舍。
猛地，面前出现了一朵巨大的牡丹，武则天停住了脚步，随即身后的声音消失了，她缓缓回过头来，身后的花怪们竟消失的无影无踪，花园又恢复了正常，鲜花依然娇艳，武则天长长出了口气，抬起头望着眼前这株一人高的牡丹道：你救了朕，朕定有封赏。
说着，她伸出手扶住了牡丹的花干，喘息着。
２０、日、寝殿
武则天渐渐安静下来，一双脚缓缓走到床边，正是春香。
她冷冷地看着床上的武则天。
２１、日、御花园
武则天手扶花干不停地喘息着，忽然，手上猛地一震，她连忙抬起头来，那牡丹的花瓣竟然缓缓绽放开来。
武则天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只见绽放的花蕊上竟站着一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则天自己。
她登时目瞪口呆：你，你???
花蕊上的武则天冷冷地道：贱人，还我的女儿！
说着，双手一展，两道红绫急奔而出，飞快地缠在了武则天的脖子上，红绫飞快地收紧，死死地勒住了武则天的脖子。
（梦境结束）
２２、日、寝殿
一条枕巾缠在武则天的脖颈上，两端竟缠在她自己的手中，她的两手不停地抓着，带动枕巾一点点收紧。武则天的脸涨得通红，呼吸越来越困难。
砰的一声，殿门打开了，太医风春来在春香和内侍的簇拥下冲了进来，众人奔到床前，立刻看到了眼前的景像。
风春来惊叫道：快，快把枕巾拿下来！
春香和内侍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武则天手中的枕巾扯了下来。
然而，武则天的脸仍旧憋得通红，双手在空中不停地抓挠着。
风春来飞快地打开医箱，从里面拿出金针。
２３、日、阁房中
狄公猛地抬起头来：什么？皇上又犯病了？
张柬之点了点头：正是。昨天夜里，皇上又被恶鬼缠身，差一点就驭龙宾天了。
狄公倒抽了一口凉气，忽然，他明白了：柬之，今日你之所以到观风殿奏事，实际用意是来探探虚实的吧。
张柬之伸出了大拇指：狄公神算。
狄公：难道宫中真的闹鬼？
张柬之点了点头：听说，昨夜皇上急召国师王知远入宫，命他驱鬼镇魔???
狄公：结果呢？
张柬之冷笑一声：世上岂有鬼哉。所谓鬼怪都来自于人的内心，王知远之流不过是在君前妖言惑众，以搏取信任罢了。
狄公连连点头：柬之此言，深合我心。那么，你说皇上为什么会连连发病？
张柬之道：这还不明白。大限将至。
狄公一惊：不会吧。几天前，我为皇帝诊脉，她的脉像可洪博有力的很呀。
张柬之笑了笑：那都是假像。怀英兄请想，一个身强体健的人，怎么会闭上眼就有恶鬼前来搅扰，这分明是皇上龙体羸弱，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才会屡生幻像。
狄公抬起头来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看到的，都是幻像。
张柬之道：这是当然。以此看来，皇帝时日无多了。我看，你我弟兄也要做好准备。
狄公一惊：此言何意？
张柬之笑了：怀英兄这是明知故问了。
狄公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想趁此之时，扶太子正位，还李唐神器。
张柬之点了点头：正是。我已打算好了，一旦皇上宾天，我马上命禁卫军守住宫门，秘不发丧，而后，率兵剿灭武氏宗族，扶太子正位。而今，朝中重臣有很多是兄长的弟子门生，只要怀英兄振臂一呼，众臣会立刻响应，则大事可成。
狄公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想如此。然而???
他深深吸了口气。
张柬之道：怀英兄有何故虑？
狄公抬起头道：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
张柬之一愣：哦？为什么？
狄公道：以我看来，此事定有蹊跷。
张柬之：蹊跷？
狄公点了点头：以我的观察，皇上还远远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她头脑睿智，言辞锋利，条理清晰，绝不是个将死之人表现出来的状态。柬之，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堕入他人彀中，你我送命事小，陷太子于死地，那可是万死莫赎了。而今天下，能奉李唐正朔的人已是凤毛麟角，所以，一切要谨慎小心。
张柬之道：可是，武三思也已经动了起来。
狄公笑了笑：梁王者，匹夫也。让他先动起来，我们在暗中观察，只要控制住李多祚、敬晖、桓彦范这些禁卫军领袖，就不怕武三思翻起天来。如果皇帝真的宾天了，我们立刻部署行动也不为迟。万一这里面有埋伏，动的是武三思，而不是我们。太子也会平安无事。
张柬之缓缓点了点头：有道理。怀英兄，目前，皇上的身体状况不明，小弟有一事相求。
狄公：让我进宫看一看端倪。
张柬之点了点头：你与皇上的交情非比寻常，只有你能胜此任。
狄公点了点头：我正要进宫面圣。
２４、日、寝殿
一根金针下在了武则天的眉心处。
武则天的双手僵在空中，似乎死死地抓住了什么，身体一动不动，脸涨得通红，嘴角泛起了白沫。
风春来坐在一旁，焦急地望着她。
猛地，武则天大叫一声，头一歪，双手重重地垂了下来。刹时间，一动不动。
风春来大惊，跳起身来，手放在她的鼻端，一片冰凉，武则天已没有了呼吸。
风春来连退三步，脸如土色，颤抖着道：皇，皇帝宾天！
春香和内侍登时跪倒在地，哭声一片。就在此时，一名内侍飞奔进来喊道：风太医，狄仁杰大人就在殿外！
风春来叫道：快，快请他进来！
话音未落，狄公快步走了进来。风春来带着哭音道：国老，皇上，皇上宾天了！
春香等宫人哭成一团。
狄公猛吃一惊，奔到床头，抓起武则天手腕把了把脉，回过身来，一声怒吼：都给我住嘴！
春香等人登时停住了嘴。
狄公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缓缓拔下皇上眉心的金针，对风春来道：扶皇上坐起来。
风春来跑过来，将武则天扶坐起来。
狄公来到武则天背后，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武则天的后心上，风春来大惊：国老，这，这可是忤逆之罪呀！
狄公没理他，连砸数拳，武则天“啊”的一声大叫，重重地喷出了一口浊气。
殿中所有人都傻了眼，登时一片寂静。
狄公对春香道：取参汤来。
春香飞跑而去。
狄公冲风春来摆了摆手，二人将武则天的身体抽了起来，靠坐在床头。
武则天双目紧闭，呼吸时快时慢。
狄公轻声叫道：陛下。陛下。
武则天一动不动，就像没听见一样。
狄公回过头来问内侍道：皇上临睡前吃了什么？
一名内侍道：只，只喝了一碗安神汤。
狄公愣住了：安神汤？喝一碗安神汤怎么会如此昏迷？
内侍道：这，这，这咱家就不清楚了。
狄公道：药碗在哪里？
内侍四下看了看，指了指桌上。
狄公转身走到桌旁，拿起药碗，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狄公从怀里掏出手帕，在药碗里面抹了一下，而后将手帕折起，放入怀中，回过头，对内侍们道：你们到外面守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要为皇上治病。
内侍赶忙退了出去，关上殿门。
狄公望着风春来道：你知罪吗？
风春来惊呆了：国老此话从何说起？
狄公道：皇上明明是闭气引发的昏迷，你身为太医，难道连这都不懂？
风春来的脸色变了。
狄公严厉地道：不望不切，不诊不断，竟在殿中高喊什么皇帝宾天，你是何居心！
风春来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是惊恐过度，脑海里一片空白，绝不是有心做这等逆天之事，望阁老明察！
说着，他哭出声来。
狄公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做这等大逆的勾当！哼，若不是看在你曾救过皇上的份上，今天，你这颗项上人头就要搬家了！
风春来连连叩头。
狄公转身走到武则天床前道：请皇上醒来。
风春来猛吃一惊，目光望向了武则天。
武则天长叹一声，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望向了风春来。
风春来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牙关击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则天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狄公道：陛下，您好一点儿了吧？
武则天点了点头。
狄公对风春来道：还不下去！
风春来这才明白，狄公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他站起身，快步走出殿外。
武则天道：怀英，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狄公微笑道：是陛下的脉像告诉我的。
武则天点了点头：好一场恶梦呀！本想白天睡觉不会受恶鬼所扰，可想不到，这一场恶梦，竟险些丧了性命。多亏你及时赶到。看来，这些逆鬼不将我折磨致死是不会罢休的。
狄公：我听说，昨夜陛下已召国师王知远进宫了，他有什么办法？
武则天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怀英，你是怎么知道我病重的？
狄公道：臣并不知陛下染疾，只是到宫中找陛下奏事的。
武则天点了点头：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哪有心思听政啊。以后再说吧。
狄公叹了口气：宫中恶鬼作祟，宫外冤魂猖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一愣：什么宫外冤魂猖厥？
狄公道：陛下现在身心疲惫，就不要用这些琐事来烦您了。以后再说吧。
武则天道：不，你说，倒底怎么回事？
狄公：永昌境内，出现了一个无头厉鬼，已杀死多人。村民惶惧不已。
武则天倒抽了一口凉气：有这等事？
狄公点了点头：有人亲眼见到了这个无头厉鬼。
武则天颤抖着道：它是什么样子的？
狄公道：身披重铠，手提金鎲，颈上没有头颅。
武则天惊呆了，良久才道：怀英，现在你相信世上有鬼了吧。
狄公道：还是陛下英明啊。怀英心悦诚服。不过，臣今日之所以来见陛下，就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武则天：什么事？
狄公：臣已有抓鬼之法。
武则天一愣：你开玩笑？
狄公：臣岂敢如此忤逆，所言句句是实。
武则天笑了：怀英，连国师王知远都对付不了宫中的恶鬼，你却说自己可以抓鬼？
狄公也笑道：不如这样吧，而今殿上无人，你我君臣就打个赌，陛下封臣为抓鬼大臣，到永昌办案。如果臣抓住了作祟的厉鬼，那就说明，臣真的有这个能耐，那么，臣既能对付永昌之鬼，宫中之鬼就不在话下了。陛下就许臣到宫中捉鬼。如果臣抓鬼失败，甘领重罚。
武则天笑了：君前无戏言！
狄公道：臣愿立生死状！
武则天点了点头：也罢，朕就封你为抓鬼大臣，使职差遣，到永昌办案。圣旨即刻下达。
狄公离座，双膝跪倒：谢陛下隆恩！
２５、夜、东都城内
雨在不停地下着，街市上一片寂静。
２６、夜、狄府书房
书案两侧堆满了陈旧的史书籍册，狄公埋头其间仔细地阅读着。
忽然，他的目光被书上一行注释的小字吸引了：骁果军者，隶右屯卫，乃上之亲勋卫率。开皇三年，文皇帝集骁卫与果毅军，并为骁果卫，拣军中壮士充任，以血鹰刺左臂???
狄公抬起头来，轻声道：血鹰，血鹰???
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滴血雄鹰！
他赶忙低下头继续往下看。
小字特写：???开皇六年，大将军元胄反，为文皇所执，斫其颅，斩其左臂以祭大纛。骁果卫遂律此???
狄公猛地抬起头，倒抽了一口冷气：斫其颅，斩其左臂，以祭大纛???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元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一见狄公的脸色，他登时一愣，赶忙停住了脚步。
狄公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籍道：元芳，进来吧。
李元芳回手关上房门道：大人，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狄公点了点头道：在这本《开皇实录》中，我找到了滴血雄鹰。
李元芳一惊：真的？
狄公道：书中记载，前隋文帝杨坚开皇三年，杨坚将原来的骁卫和果毅军合并，组成了骁果卫。挑选军中壮士充任士卒，在左臂刺上一只血鹰做为标志???
李元芳：血鹰？
狄公点了点头：就是滴血雄鹰。
李元芳道：啊，我明白了，这就是西林将军庙正殿基石上为什么会有雄鹰花色的原因。这只滴血雄鹰乃是骁果卫的标志。
狄公点了点头。
李元芳道：厉鬼杀人后，在案发现场所绘的滴血雄鹰就是告诉人们，它就是骁果卫的领袖——宇文承都！
狄公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本书中还说，开皇六年，骁果卫大将军元胄造反，被隋文帝杨坚抓住，杨坚斩下了他的头颅和左臂，祭奠骁果卫大旗，从此后，骁果卫便以此做为一种仪式，只要遇到背叛者，便斩其头和左臂以示惩处！
李元芳一声惊叫：斩人头颅和左臂是，是骁果卫的仪式？！
狄公点了点头：看来，宇文承都的厉鬼正是沿袭了骁果军这一残酷的仪式，将背叛他的人杀死后，斩去头颅和左臂，以奉血食。这个案子每一步都是那么若合符节，毫无破绽，看来，这真是一桩鬼案。
李元芳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狄公：若说官道和恩济庄发生的血案还并不足以证明这一点的话，这本《开皇实录》所记，却绝不会有半点虚言。
李元芳轻声道：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狄公长叹一声：我已在恩济庄的百姓和皇上面前夸下海口，声言自己能够捉鬼。那是因为，我从没相信过，这个案子真的会是一桩鬼案，可我错了，现在看起来，发生在四道十州的滴血雄鹰案就是一桩幽冥厉案！不好啊，我狄仁杰一生谨慎，想不到这一次却要声名扫地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元芳颤声道：明日到恩济庄中，对百姓言明，幽冥之事，有谁能说的清楚。这并不是大人的错。
狄公轻轻摇了摇头：就是百姓能够放过我，皇上也不会放过我的。她已下旨封我为抓鬼大臣，前往恩济庄办案，如果无功而返，你想她会怎么样???君无戏言呀。
李元芳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狄公站起身缓缓地踱着步。
窗外亮起一道道闪电，雷声滚滚而过。
忽然，狄公停住了脚步：左臂！左臂！
猛地，他抬起头来，眼前掠过一幅幅画面：（闪回）
官道旁的麦地里，江小郎的无头尸体躺在护田的稻草人下。
稻草人那颗用南瓜做成的脑袋。
闪回结束
狄公的嘴唇有些颤抖了，他轻声道：如果这一次我再出错，那就一切都完了???
李元芳站起身道：大人，您说什么？
狄公抬起头：叫醒曾泰，我们马上出发！
２７、夜、东都街道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一阵阵惊雷闪电。
一辆马车在街道上飞驰着。
２８、夜、车内
狄公紧闭双目，静静地思考着。
对面的厢座上，李元芳和曾泰惴惴不安地望着对面的狄公。
忽然，狄公睁开双眼，轻声道：应该不会有错。
李元芳和曾泰互视了一眼。
２９、夜、永昌官道旁的麦地里
护田的稻草人依旧站在雨中，那颗南瓜做成的脑袋已被雨水淋的失去了颜色。
一道闪电亮起，南瓜上挖出的嘴和眼睛在闪电的映照显得异常恐怖。
一双脚停在了稻草人面前，镜头摇起，狄公静静地望着，身后，李元芳和曾泰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曾泰问道：恩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狄公没有回答，伸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缓缓走到稻草人面前，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似乎是祷告着什么。
闪电骤然亮起，狄公的双眼睁开了，他飞快地伸出手，插进了稻草人的嘴里，不停地掏摸着。
李元芳和曾泰大吃一惊，二人交流了一下，谁也没敢做声。
猛地，狄公的动作停止了。一声焦雷在头顶炸响。
狄公的手缓缓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白色长方形的牌子。
雷声又起。
李元芳和曾泰彻底惊呆了。
狄公将牌子拿到面前，就着闪电的光亮仔细辩认着，这是一块象牙雕成的腰牌，上面用隶书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内卫！
闪电亮起。
狄公翻过面来，只见背面用楷书写着几个小字：给内卫府阁领孙殿臣。
狄公长长地出了口气，缓缓蹲下身去。
大雨落在他的身上。
３０、夜、紫霞观内正殿外
闪电频频亮起。正殿外矗立着一根长长的铁棍，铁棍上方缠绕着一圈圈铜丝，铜丝向下延伸着，将到接地之处，便有兽皮包裹，就象是现代的电线一般。
长长的铜丝一直延伸进正殿之中。正殿的门紧闭着。
３１、夜、正殿内
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静静地躺在云榻上。头上戴着一个黄铜铸成的网状罩子，包裹着兽皮的铜丝接在了罩子上。
国师王知远坐在蒲团上，紧张地望着年轻人。
３２、夜、殿外
一道长长的闪电凌空击下，正与铁棍相接，滋啦一声，电流顺着铜丝冒着蓝色的火花向下飞快地串去。
３３、夜、殿内
年轻人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黄铜头罩发出一阵阵嚓嚓的响声，王知远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云榻旁。
只见年轻人的身体在电流的击打下不停地抽搐着，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
殿外掠过一道闪电，王知远抬起头来。
年轻人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云榻上。
王知远的手探到了年轻人的鼻端，已经没有了呼吸。
王知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３４、夜、狄府书房
象牙腰牌拿在手中，李元芳猛地抬起头来惊叫道：内卫？！
一旁的曾泰触电一般跳了起来，从李元芳手中抓过腰牌，定睛一看，脸色登时大变：真，真的是内卫。
狄公缓缓回过身来道：这个所谓的死者江小郎，其实是一名内卫首领，他的真名刻在腰牌的背面。
曾泰赶忙翻过腰牌，轻声念道：给内卫府阁领孙殿臣。他叫孙殿臣。
狄公点了点头：是的。内卫府阁领，官儿不小啊。
曾泰和李元芳互视了一眼，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会跟内卫扯上了关系？
狄公道：左臂。是左臂提醒了我。
曾泰：左臂？
狄公点了点头：是的。你曾做过内卫，左臂上有什么？
曾泰：梅花刺青。
狄公道：这就对了。本来，我已认定此案是厉鬼作祟，可是一道灵光照亮了我的脑海，那就是左臂！当时我想，假设凶手不是鬼，而是人，他假托前隋旧事，以厉鬼为幌子，肯定是要意图掩盖事实真相，那么，他要掩盖的究竟是什么？
曾泰和李元芳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狄公：当然是死者的身份。凶手在杀人后，将头颅斩下，这一点很好理解，他是为了令我们无从辩认死者的身份，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将死者的左臂斩下呢？
李元芳猛地跳了起来：因为，死者都是内卫，左臂上有那朵人尽皆知的梅花刺青。一旦被人发现了这朵刺青，那么，死者的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
狄公：不错。想到了这一点，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官道上的那名死者临死前一定是为我们留下了什么？
曾泰：为什么？
狄公：还记得你我在官道勘察现场时，说过的那番话吗？
闪回
３５、日、官道上
狄公道：这样我们就可以肯定，从案发到报案，这条路上除了死者的马车，没有其它车辆经过。那么，这条官道直通东都，非常繁忙，什么时间路上没有车辆呢？
曾泰略一沉吟道：在东都的城门关闭后，路上就没有车辆了。
狄公：那么，东都城门何时关闭？
曾泰：按常理说，东都城门在丑末关闭，辰时开启。
狄公点了点头：因此，我们可以断定案发时间就在这两个时辰之间的寅时和卯时。
曾泰一拍脑门：卑职愚钝，恩师所言极是。
忽然，他又摇了摇头：不对???有一点说不通啊？
狄公：什么？
曾泰：既然城门已经关闭，那么死者却为何还要赶往东都，即使他赶到，也无法叫开城门，这种行为恐怕有些不合情理吧。
狄公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问得好。依你之见呢？
曾泰沉思良久摇了摇头：还请恩师开导。
狄公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者有办法叫开城门进入城中。
曾泰愣住了：这么简单？
狄公：有时候，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往是最简单的。
闪回结束
３６、夜、狄府书房
狄公道：那么死者用什么办法叫开城门呢？
曾泰摇了摇头。
狄公道：那办法就在你的手中。
曾泰低头一看，手中握着那面象牙腰牌。
他恍然大悟：对，用这块内卫腰牌绝对可以在任何时候叫开城门！
狄公点了点头：想通了这一点，我越发认定，上一次勘查现场时，一定在哪一点上有所疏漏，致使我们没有发现最重要的证物。于是，我的脑海里不停地过着当时的情形。忽然，我想到了一个最可疑的地方。
曾泰：什么地方？
狄公：麦田里的稻草人。
一旁的李元芳奇怪地道：稻草人有什么奇怪？
狄公：稻草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死者在仓惶逃命之时，为什么会停在稻草人的前面？
李元芳一愣：也许是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将死者杀死在稻草人前的。
狄公：绝不会。如果是你说的那样，死者的尸体一定是面对稻草人，仆跌倒地的。但是，我们勘察现场时发现死者的尸体却是背对稻草人，这就说明，死者死前是面对凶手而立的。这就说明，他一定是停在了稻草人跟前???
（闪回）
３７、夜、麦地里
黄衫青年——孙殿臣在麦地里拼命地奔跑着。
猛地，一个人出现在眼前，孙殿臣一声惊叫抬起头来，闪电亮起，是一个护田的稻草人。草人的头用南瓜制成，刻着五官，身上披着一件草编的梭衣。
孙殿臣飞快地将右手中的象牙腰牌塞进了稻草人的嘴里。而后，回过头来。
身后没有人影，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缓缓蹲下身。
“仓”，身后传来一声金铁的撞击声，孙殿臣浑身一抖，缓缓回过头，登时瞳孔放大了，嘴张得大大的却喊不出声来。
一个无头将军站在他对面。
寒光一闪，鲜血溅在了稻草人的梭衣上。
闪回结束
３８、夜、狄府书房
狄公长出了一口气道：刚刚，所有这些在我的脑海中都是一闪而过，因此，我做出了再勘现场的决定。其实，我也不敢肯定我的判断就是准确的，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们我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李元芳道：可事实再一次证明，大人推断如神。这一块腰牌的出现，彻底打碎了鬼怪之说。大人，卑职等未经详查，便妄下断论，干扰视听，请大人恕罪！
狄公笑了笑：畏神惧鬼之心人皆有之。找到这块腰牌之前，我也几乎完全相信了厉鬼作祟这一推断。可是，最细微的细节却在这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一块内卫腰牌终于令我拨云见日。
曾泰道：学生万分惭愧。
狄公：好了，就不要自责了。此案设计之奇，真是亙古未有。从各个细节入手将人引进幽冥之境，真可以说是大师的杰作呀。
李元芳笑道：只可惜大师碰到了大人。
狄公笑了，忽然，他沉吟道：内卫是皇上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贴身侍卫，如果说河东、陇右、剑南三道和这里所发生的血案中的死者都是内卫，那就说明，这个计划是一个针对皇上的大阴谋。
曾泰道：可是恩师，难道说，恩济庄中死去的那三位老者也是内卫？
狄公缓缓摇了摇头：绝不会。这个案子另有蹊跷之处，要想查清滴血雄鹰一案，就必须先破解六十年前发生在江家庄中的血案！
李元芳和曾泰愣住了。
（第五集完）
第六集
１、晨、恩济庄
天空飘着小雨，闷雷不停地滚过。村中一片寂静。
猛地，村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边跑边高声喊着：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大家快去迎接！
随着一阵阵犬吠，村中登时沸腾起来。
家家户户的门打开了，村民们一拥而出，向村口奔去。
２、晨、庞三家门前
庞三将外衣披在身上，四下望着。只见村中的乡亲们纷纷向村口奔去。
远远的，那个报信的村民一边喊一边飞跑而至，庞三一把抓住了他：哎，小六子，怎么了？
村民道：钦，钦差大人来了，就在村外！
庞三：是那位狄大人？
村民点了点头。
庞三拔脚向村口跑去。
３、晨、村口
锣声阵阵，狄公的钦差大驾摆在了恩济庄的村口。仪仗大旗上，红火焰儿，裹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抓鬼大臣。
村民们围在队列四周，纷纷议论着：
“抓鬼大臣。这名字真有意思！”
“狄大人还真来了，咱们恩济庄算是有救了！”
“是呀。这位大人可跟别的官不一样啊，说话算数，还真把咱小老百姓的事儿放在心上！”
“废话，听说这位狄大人是两朝元老，当朝宰相，是个大大的忠臣！”
那位村中长者回过身，冲众人高喊道：乡亲们，狄大人为咱恩济庄抓鬼而来，咱们跪下迎接呀！
村民们登时忽啦啦跪了下来，在长者的带领下高喊：“恩济庄全体村民，恭迎抓鬼大臣大驾！”
钦差队列中，一顶蓝呢大轿的轿帘一掀，曾泰快步走了出来。
村民们都愣住了。
“不是狄大人！是县太爷！”
人群中的庞三哼了一声道：我就说，人家宰相那么大的官儿，怎么会把咱们小老百姓放在眼里。我看这位狄大人呀，是害怕厉鬼不敢来了，这才让县太爷前来糊弄。
人群中登时发出一阵嘘声。
曾泰快步走到村民们面前大声道：乡亲们，大家请起！
庞三高声喊道：那位狄大人怎么没来！是不敢来了吧！
钦差卫队的队长一声大喝：放肆！还不住口！
庞三冷笑一声，对村民们道：看到了吧，我早就说过，当官儿的不会管我们的，要想活命还得靠自己！
站在前面的长者疑惑地问曾泰道：太爷，狄公为何没有来？难道，他真的是畏惧厉鬼？
曾泰微笑着摆了摆手，冲大家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狄大人早就来了！
村民们愣住了。长者奇怪地道：早就来了？
曾泰点了点头：正是。他老人家现在青阳岗上，江家庄坟地！
４、晨、青阳岗上江家庄坟地
一阵闷雷滚过天际。
一双脚静静地站在江小郎的墓碑前。镜头缓缓摇起，正是狄公，他的脸色肃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
身后是李元芳和卫士们。
狄公轻声道：江小郎，江小郎，你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如此神秘？今天，该让狄某见识见识了。
身后的李元芳道：大人，动手吧。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
李元芳冲身后的卫士们一挥手，大喝一声：放倒墓碑，掘开坟地！
卫士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墓碑推倒???
５、日、东都上阳宫武则天寝殿
武则天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床头，双目失神地望向空中。
脚步声响，太平公主在春香的陪同下缓缓走进殿来。春香刚想张嘴说话，公主轻轻挥了挥手。
春香赶忙退出殿外。
太平公主缓缓地走到武则天床前，轻声道：娘。
武则天浑身一抖：啊，是你啊。
太平公主：您在想什么？
武则天长叹一声：连日为恶鬼所缠，无法入睡。你说，我还能想什么。现在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太平公主坐在武则天身前，轻轻叹了口气道：娘，幽冥之事有时是无可奈何的。您可一定要想开呀。
武则天苦笑了一声：想开？我早已想开了。我十六岁入宫，从才人做到皇后，历经血腥磨难，最后成为九五之尊，世态炎凉，人心叵测，我早已看得明明白白，什么大奸大恶、酷吏强官，乃至悍将宿敌，一一倒在我的手下。想不到，到了迟暮之年，竟为厉鬼所治，也真可以算是个笑话了。
太平公主道：娘，您别这么说。也许，王知远会想出办法？
武则天摇了摇头：他如果能够想出办法，就不会连续三天失去踪迹。今晨，我派人到他府中传唤，家人说他三天前就不知去向了。想来是无法替我解忧，怕我降罪责罚，故此逃走了。
太平公主倒吸一口凉气：逃走？
武则天点了点头：狄仁杰说他能够抓鬼，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戏言而已。他宅心仁厚，是为了安慰我罢了。事到如今，我也认命了，娘这一辈子经历了大悲大喜，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可以说死而无憾，只是，有一件事令我放心不下。
太平公主：是什么？
武则天道：我死后，谁继大统？
太平公主一愣：当然是太子入统。
武则天摇了摇头道：太子懦弱，无能驾驭朝政。
太平公主一惊：您的意思是要废太子，立武三思为嗣？
武则天苦笑了一声：傻丫头，太子岂能随意废立。而且，朝中众臣还位李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我也不能过份拂逆群臣之意。况且，三思是个匹夫，我死后，他怎能对付这些李唐老臣，不说别人，就是狄仁杰、张柬之这二人，一阴一阳，他就无法应付。
太平公主：那，您是什么意思？
武则天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我真想???
她的目光望向了太平公主。
公主：您想什么？
武则天：我真想立你为嗣。
公主一惊笑道：娘，您开玩笑。
武则天摇了摇头：我的所有儿女中，只有你和我的禀性最为相近，雷厉风行，果敢坚毅，而且，你姓李，也是先皇之女。
公主低下了头。
武则天长叹一声：可你毕竟是个女儿之身，名不正言不顺呀。
公主抬起头来：娘，您也是个女人。
武则天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儿呀，如果你是个男人，娘会毫不犹豫地立你为嗣。
公主笑道：好了，娘，您怎么还当真了。
武则天也笑了，她轻轻拍了拍太平公主的头。
脚步声响，一名内侍飞奔而来：陛下，国师王知远在殿外求见！
武则天一惊，与太平公主对视一眼，冷冷地道：失踪三天，又突然出现，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话说。叫！
６、日、青阳岗上江家庄坟地
墓坑里，楠木棺材被两根粗绳索吊了上来，轰然一声落在地上。
李元芳快步走到狄公身边道：大人，江小郎的棺木已经起出！
狄公大步走了过去，一挥手道：开棺！
几名卫士手持利斧快步走上前去，迅速起下棺盖上的铁钉。
吱呀一声，棺盖推开。
一旁的李元芳和卫士们发出一阵惊呼。
狄公缓缓走上前去。
棺中空空如也，哪有江小郎的尸体。
７、日、武则天寝殿中
武则天猛地抬起头来：你是说，你已经想到了办法？
下跪的王知远道：正是。
武则天的眼睛亮了起来：平身。
王知远站起身。
武则天急迫地道：快说说看。
王知远：这几天，臣回到首阳山中，找到了老师虚谷子，我二人经过慎思，啄磨出了一套驱鬼法器，可使恶鬼无法进入殿中。
武则天：哦？是什么法器？
王知远道：现在殿外。
武则天大声道：拿进来。
脚步声响，几名内侍抬着一根铁棍走了进来。
武则天愣住了：这就是法器？
王知远点了点头，接过铁棍，指着缠绕在铁棍上的铜丝道：陛下，现在正是洛阳的雷电之月。臣的这套法器就是要利用这根铁棍，导引空中雷电下击，再通过铜丝传导至殿门之上的磁铁，一旦恶鬼进门，必遭雷电轰击，而烟消云散。如此，可保殿内平安。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对望了一眼，将信将疑地道：这能管用？
王知远道：陛下如果不信，可以今晚为限，试验一下。如果，平安过夜，就说明此物有用。
武则天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治了。你即刻安装吧。
王知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黄铜头罩，头罩上贴满了黄纸所绘的驱鬼灵符。王知远道；陛下，这是我师虚谷子亲手制作的安神罩，上面是三位前辈大师的驱鬼灵符。临来前，老师吩咐，请陛下入睡前将此物戴在头上，便可以保证陛下远离恶梦。
武则天一喜：哦，真的这么灵？
王知远点了点头；陛下可以一试。
太平公主赶忙过来接过头罩，递到了武则天手中，武则天翻来覆去地看着。
王知远道：此物虽不起眼，却能接收天地间的能量，实乃我道家至上法门。
武则天点了点头：今晚试一试，但愿能够有用。
８、日、恩济庄狄公住处
院门外站满了卫士。
９、日、正房中
狄公缓缓地踱着。
李元芳和曾泰静静地望着他。
狄公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六十年前的那个夜里，江家大院大小三十余口被杀，可偏偏户主江小郎没有死。这说明了什么？
李元芳沉思着。
曾泰缓缓摇了摇头：真是不可思议。
狄公道：案子发生后，县里派县丞前来查案，几天前，你对我说起，那个县丞还活着，是叫高如进，对吧？
曾泰点了点头：正是。
狄公道：江家大院的惨案和江家庄的地址就是他告诉你的？
曾泰点了点头。
狄公道：那么，这个高如进既然奉命勘察现场，怎么会没有发现，尸体中缺了户主江小郎？
曾泰道：想是尸身被斩去头颅，无法辩认吧。
狄公摇摇头：不对。据高如进所说???
闪回
１０、日、高如进家
高如进对曾泰道：???我率人遍查附近的山峦、村庄，最后在西林中一座荒废的将军庙中找到了死者的头颅和手臂。几十颗头颅，数十条手臂被供在将军庙的神位前，那景象真是惨不堪言，至今思之仍令人不寒而栗???
闪回结束
１１、日、正房中
狄公问曾泰道：高如进是这么对你说的吧？
曾泰钦佩地道：恩师真是好记心，一字不错。
狄公：这个高如进既然在将军庙中找到了江家大院中死者的头颅，他就应该发现其中没有江小郎。这一节，他为什么隐去，不对你说？
曾泰吃了一惊：您的意思是???
狄公摆摆手：我们先不要妄下评断。继续沿着案子的线索向下走，据高如进所说???
（闪回）
１２、日、高如进家
高如进：???此案持续了四个月，竟没有任何进展，后来，一位走方的道士来到县里，对老朽说此乃厉鬼作祟，阴兵杀人。
曾泰惊呆了：什么，阴兵杀人？
高如进点了点头：是的，当时老朽还不相信，没想到，第二天江家庄大火，将一庄之人几乎全部烧死。更为诡异的是，江家庄大火的同时，西林中的将军庙也起火焚烧。当我率人赶到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老朽也因此事受到上封的重责，因而丢掉了官职。
闪回结束
１３、日、正房中
狄公道：据他所说，那场大火是在江家大院血案四个月后才发生的，对吧？
曾泰点了点头。
狄公道：于是，这里出现了两个疑点，第一，如果说真的是厉鬼作祟，阴兵杀人，为什么不在屠杀江家大院的同时，烧死岗上的江姓之人。而要等到四个月之后才动手？
曾泰点了点头。
狄公道：第二，如果说宇文承都的厉鬼是为了报仇而杀掉了江姓之人，却为什么独独放走了最大的仇家——江小郎？还有，人们修建庙宇就是为了供奉神位香火，如果说，宇文承都真有魂迫存在，那么，西林中的将军庙无疑就是它的家。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家焚毁？这一切，既不符合阳间的逻辑，也不符合阴间的逻辑。乍听起来并无破绽，似乎还颇为合理，可仔细推敲之下，却是漏洞百出。
李元芳猛地抬起头来：大人，六十年前的这桩案子也不是厉鬼所为，而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巨大阴谋！依卑职想来，六十年前的江家庄惨案与最近发生的滴血雄鹰案，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狄公点了点头：说的好，与我所想一致。看来，我们要马上行动！
１４、夜、武则天寝殿外
雨不停地下着，惊雷闪电震撼着大地。
一根长长的铁棍矗立在雨中，闪电不停地在铁棍上方亮起，铜丝导电，猛击在附着在殿门上的一块磁铁上，发出一阵滋啦啦的响声，冒起一片片蓝色的火苗。
殿门上方高悬一面照妖镜，下面贴满了驱鬼符。
１５、夜、殿内
殿门方向不停地发出滋啦啦的响声。
武则天靠在床头，恐惧地望着门前。脚步声响，春香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碗安神汤和那个黄铜头罩。
春香道：陛下，该安寝了。
武则天点了点头。
春香拿出银牌在汤内试了试，而后将安神汤端了过去。武则天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将药碗放在托盘里。
春香又递过头罩，武则天戴在头上，长叹一声道：也不知这东西管不管用。
春香道：陛下放心，婢子就在这里守着，只要陛下再发恶梦，婢子立刻将您唤醒。
武则天点点头，缓缓躺了下来。
１６、夜、麟台史馆门前
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停在了史馆门前。
狄公和李元芳走下车来，快步走进史馆。
１７、夜、史馆正堂
一名官员快步向门口迎来，狄公和李元芳走了进来。
官员双膝跪倒叩下头去：卑职麟台著作局郎朱洗叩见国老。
狄公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请起，请起。
朱洗道：傍晚接到少监大人的通报，得知国老要来史馆查阅旧档，不知国老要看哪一库？
狄公：武德初年至贞观十年间右卫的档案。
朱洗道：大人请随我来。
１８、夜、旧档库
厚厚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风灯缓缓移了进来，偌大的旧档库中立着数十个博古架，上面堆满了发黄的档案籍册。
朱洗举着风灯寻找着标签，狄公和李元芳四下看着，尘封四壁，显而易见，这里很少有人来。
前面的朱洗停住了脚步，举着风灯仔细地看了看书格上的标签，抬起头道：国老，从这个格子向左，依次就是武德初年到贞观十年，右卫的旧档。
狄公点了点头。
１９、夜、永昌县衙二堂
公案上的旧档堆积如山，曾泰坐在案后细细地翻阅查找着。
地上摊着一片籍册，十几名书吏双膝跪地，不停地检索。
忽然，一名书吏叫道：太爷，这儿有江小郎的名字！
曾泰抬起头来。
书吏端着籍册快步走了过来，曾泰迅速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猛地抬起头：备轿！
２０、夜、麟台旧档库
长条书案上堆积着各种规格的旧档。
狄公和李元芳在飞快地翻阅着，库中回荡着哗哗的翻书声。
忽然，李元芳停住手道：大人，这儿有江小郎的名字。
狄公抬起头道：念。
李元芳道：这里记载，江小郎是高祖武德六年加入右卫的。当时，官拜游击将军。
狄公道：还有什么？
李元芳道：两年后，积功至汉阳将军。太宗贞观初，江小郎忽然失踪！
狄公吃了一惊：忽然失踪？书中没有记载他失踪的原因？
李元芳道：应该有。
说着，他翻过一页，忽然惊叫道：大人，你来看！
狄公快步走了过去。
李元芳把书递到他跟前，只见书中竟然缺了两页。
狄公倒吸一口凉气，仔细地看着，纸茬呈锯齿状，一看就是被人撕扯下去的。他摸了摸茬口道：刚撕下没有多久。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据恩济庄庞九叔所说，江小郎是在贞观初年卸甲归田，率旧部建起了江家庄。而档案中所记，江小郎在贞观初年忽然失踪，两下印证，看来江小郎并不是卸甲归田，而是因为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从右卫军中逃走，并带走了一批旧部。
狄公看了看手中的缺页道：缺掉的这两页，一定就是他逃走的原因。看来，这就是本案的关键。
李元芳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我们的对手很狡猾，先我们一步，毁掉了证据。
狄公冷笑一声：你错了。他正好传递了一个相反的信息。这个信息将会断送他们的计划！
李元芳愣住了。
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如果不是看到了这两张缺页，我是绝对想不到的！
李元芳：大人，卑职愚钝，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狄公：到了明天，一切就都清楚了。
２１、夜、狄府书房
曾泰焦急地在屋中徘徊着。门声一响，狄公和李元芳走了进来。
曾泰迎上前去：恩师，您可回来了！我从河南县厉年旧档中找到了几点可疑之处！
狄公：哦？
曾泰道：第一点，是贞观八年，曾有一批右卫军官来到河南县，要求地方官协助其追查江小郎的下落，当时是县丞高如进接待的他们。第二点，江家大院血案发生四个月后，又有一批右卫军官来到河南县，查找上一批军官和江小郎的下落。学生认为，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妥。
说着，他拿起书案上的旧档递了过来，狄公接过，迅速看了一遍，微笑道：一切都明白了，看来，六十年前，发生在江家庄的血案，马上就可以结案了！
李元芳和曾泰一愣，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２２、夜、上阳宫武则天寝殿
武则天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非常香甜，发出一阵低低的鼾声。
一条人影落在了她的身上，正是春香。
她静静地望着武则天，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２３、日、一个大院门前
手拍响了大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仆人模样的人露出头来：哟，是太爷呀！
曾泰站在门前，身后跟着狄公、李元芳和几名衙役。
曾泰道：前辈在吗？
仆人：在，在。太爷请到花厅用茶，小人马上去通禀。
说着，打开门，将狄公等人让了进来。
２４、日、花厅
狄公轻轻啜了口茶，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曾泰和李元芳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曾泰道：恩师，到现在学生也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来找高如进。
狄公：一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高如进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花厅。
曾泰赶忙起身道：前辈。
高如进赶忙道：不敢劳动太爷，快快请坐。
狄公大喇喇地坐着，一动都没有动，斜着眼看了高如进一眼道：你就是原河南县丞高如进？
高如进一愣问曾泰道：这位是???
曾泰：当今宰辅，狄仁杰，狄国老。
一听这个名字，高如进登时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叩下头去：草民高如进，不知国老驾到，有失迎迓，望乞恕罪！
狄公从鼻子眼里嗯了一声道：你叫高如进？
高如进赶忙道：是。
狄公发出一阵冷笑道：你不姓高，也不叫高如进。你，是江小郎！
此言一出，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将屋中所有人都惊呆了。
高如进的脸色变了，他看了曾泰一眼道：国，国老玩笑了。
狄公冷笑一声：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就是前右卫汉阳将军，江家庄江姓族长——江小郎。
冷汗从高如进的额头渗了下来，他结结巴巴地道：国老，草民原河南县丞高如进，这一点很多人都能做证。
一旁的曾泰道：恩师，他确实是高如进。
李元芳低声道：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狄公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在贞观初年以前，世上根本没有高如进这个人。
高如进的身体有些发抖了。
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如坠五里雾中。
狄公的目光剑一般望着高如进：江小郎，贞观初年，你因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率部下逃离了右卫军中，来到河南县，在邙山深处建起了江家庄。当时，除了你的部下外，没有人见过你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江小郎这个名字。你为怕右卫追查，化名高如进，买通当时的官吏，替你增补了身份文牒，将家人留在江家大院，而你便住进了县城之中，再也没有回过江家庄。两年后，也就是贞观三年，你混进县衙，做上县丞的位子。
高如进颤抖着道：国老说的，草民不明白。
狄公冷笑一声：是吗。那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是不是因为时间太长，还是你的年纪太大？哼！贞观八年，右卫得知了你的下落，便派出军官前来河南县追捕，没想到的是，接待这些军官的人，就是你！难道这件事，你也忘了吗？
高如进发出一声惊叫，一屁股坐倒在地，冷汗滚滚而下。
闪回
２５、日、河南县衙二堂
高如进和军官们围坐在桌边，高如进看着军官们的公文，而后抬起头道：哦，诸位将军都是右卫军中的监察使？
一名军官点了点头。
高如进：那诸位，到此何干呀？
军官道：几年前，卫中汉阳将军江小郎率部叛逃，据说是藏在河南县中。因此，我等前来，请县丞大人协助查找。
高如进猛吃一惊，双手颤抖起来，他故作镇静地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江小郎在河南县？
军官道：是他的家人通过秘密途径传出的消息。
高如进暗吃一惊，但表面上却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们认识这个江小郎吗？
几名军官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高如进长出了一口气道：诸位将军放心，我一定全力协助。
闪回结束
２６、日、高如进家花厅
狄公：过了几天，你声称找到了江小郎的下落，把军官们骗到江家庄，住进了你从没有住过的家——江家大院???
（闪回）
２７、夜、江家大院正房
高如进对军官们道：诸位将军，已经查清，江小郎就住在这个江家庄中。但是，他现在出门去了，听村中人说明天才能回来。因此，诸位便请在此等候，一旦江小郎回来，我马上前来报信。
军官们点了点头。
２８、夜、江家庄中
一条黑影飞快地来到一户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正是高如进。
２９、夜、正房中
几个村民打扮的壮汉围坐在炕桌前，低声说着什么。门声一响，高如进快步走了进来。
几人站起身道：小郎，出什么事了？
高如进道：右卫监察使追到了河南县！
几人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下落？
高如进哼了一声道：据说是我的家人暗传消息引右卫前来。
几人大惊：什么？
高如进笑了笑：别紧张，我已将那几名军官骗到了江家大院中。今夜就要解决问题！
一人问道：怎么解决？
高如进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道：鸡犬不留！
门外一声惊雷彻地而起。
３０、夜、江家大院门前
大雨倾盆，雷鸣电闪。
几个黑衣人闪电般来到大院门前，为首者轻轻一挥手，几人纵身一跃，跳进院中。
闪回结束
３１、日、高如进家花厅中
高如进浑身颤抖，上下牙关不停击打着。
狄公冷笑道：当天夜里，你的部下趁大雨潜入江家大院，杀死了院中所有的人！
曾泰和李元芳目瞪口呆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狄公望着高如进道：还要我继续说吗？
高如进浑身已抖成一团：别，别说了，我，我就是江小郎！
曾泰和李元芳发出一声惊叫，站起身来：你，你真的是江小郎？
高如进点了点头：我就是右卫汉阳将军——江小郎。
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既然你肯承认，就说明还有悔过之心。下面的事，你自己说吧。
高如进点了点头：是，是。江家庄血案四个月后，河南县又来了一批右卫军官，他们拿出州刺史行文，严令县中十日之内找到前次失踪的军官和江小郎。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万分惶惧，我想，看来朝庭是绝不会放过我的，连我的家人都出卖了我，住在江家庄中的那些旧部就更不能信任了，他们熟知我过去的一切，一旦露出马脚，我就彻底完了。于是，一条毒计在我脑海中形成了：我先找到一个叫虚谷子的道士，命他散出风去，就说四个月前的江家庄血案是宇文承都的厉鬼所为。因为，我所有的部下都知道我与宇文承都的恩怨。他们听闻此讯后，深信不疑，非常惶恐。我又花大价钱雇来一批职业杀手，而后用计将查案的右卫军官骗到西林将军庙中，将其等伏杀。而后，放火将庙烧毁。又率人趁夜来到江家庄，纵起大火，将住在岗上的所有江姓旧部全部烧死。
李元芳倒抽一口冷气：杀人灭口。
狄公长叹一声：好歹毒的计策呀，亏你想的出来！
高如进的头深深地埋在地下：此事结束后，草民心中的惶惧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件事折磨了我一辈子呀！
说着，他低声抽泣起来。
狄公长叹一声：你为什么要从右卫军中逃出来？
高如进道：贞观初年，军中查出我参与候君集谋反，因此派人侦讯，我见势不妙，便在营中设伏，杀死了前来侦讯的检校右卫将军孙大晟，而后率部逃走。
狄公点了点头。
一旁的曾泰长出一口气：真想不到，六十年前的疑案竟然真的被解开了，恩师真乃神人也。
李元芳道：大人，您是怎么想到高如进就是江小郎的？
狄公笑了笑道：说起来很简单，本来我并没有想到江小郎还活着，但昨晚我们在麟台查证时，发现涉及江小郎的旧档被人撕去了两页。
李元芳点了点头：而且，是最重要的两页。
狄公：他为什么要撕去这两页？
李元芳摇了摇头。
狄公：我们昨晚到麟台查证，是突然决定的，绝不可能有人知道。这就说明，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为了阻止我们查案。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李元芳双眉紧锁，静静地听着。
忽然，一旁的高如进道：是为了要挟草民就范。
李元芳和曾泰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高如进道：半个月前，草民家中来了一个人???
闪回
３２、夜、高家正房
一个紫衣人坐在八仙桌旁，门声一响，高如进快步走了进来。
紫衣人：你叫高如进？
高如进点了点头；尊驾是???
紫衣人摆了摆手：你不要管我是谁。我来是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张发黄的纸片，放在了桌上。
高如进疑惑地走了过来，拿起纸片，定睛一看，登时双手发抖，呼吸加快他猛地抬起头来：这，这是什么意思？
紫衣人冷笑一声：江小郎，六十年前，你做的那件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吗？
高如进登时惊呆了，颤声问道：你，你倒底是什么人？
紫衣人道：别紧张，只要你肯合作，我绝不会把你的老底抖露出来。更不会把你交给官府。
闪回结束
３３、日、花厅
狄公点了点头：他撕下两页旧档，就是为了以此为据，要挟高如进，迫其就范。我也正是由此判断出，江小郎一定还活着，因为，世上绝不会有人会对一个死去几十年的人发生兴趣。那么既然江小郎还活着，一定已经是九十多岁高龄，这样的人在永昌县只有六个，其中之一便是高如进，他也是唯一与此案有关的人物。果然，当我回到家中，曾泰拿来了旧档，告诉我，当年右卫军官曾到县中追查叛将江小郎，而接待他们的人正是高如进。两下印证，于是我断定，高如进就是江小郎。
李元芳长长出了口气：绝对的推理。
曾泰慨叹道：天下能行此事者，唯狄公一人耳。
狄公的目光望向了高如进：那个紫衣人要你怎样与他合作？
高如进道：他让草民将六十年前江家庄血案的细节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遍。临行前对我说，一旦有人问起此事，让我一口咬定是宇文承都的厉鬼冤魂所为。还威胁草民说，如将此事泄露出去，便会将我送交官府。
狄公点了点头：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高如进：国老请说。
狄公：这个紫衣人是怎么知道，当年江家庄血案是你做的？
高如进长叹一声道：国老还记得，那个帮我散布风声的道士吗？
闪回
３４、夜、高家正房
高如进小翼翼地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紫衣人：那要看我能不能回答了。
高如进：你们是怎么知道江家庄血案是我做的？
紫衣人笑了：还记得当年那个替你散播风声的道士吗？
高如进猛吃一惊：虚谷子！
紫衣人点了点头：正是。
高如进颤抖着道：他，他还活着？
紫衣人点了点头：是的。当年事情完结后，你想杀他灭口，没想到被他逃脱了，对吗？
高如进颤抖着点了点头。
紫衣人笑道：我真的很佩服你，一件大案做下来，竟没有丝毫破绽。如果你再年轻几岁，我一定会请你出山，重操旧业。
说着，他大笑起来。
闪回结束
３５、日、花厅
狄公轻声道：虚谷子。虚谷子。
他抬起头来对高如进道：你起来吧。
高如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狄公静静地思索着，脑海中飞快掠过一组组画面，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３６、日、上阳宫武则天寝殿内
武则天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咳嗽了一声。
帐外马上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帐幔卷起。
春香笑吟吟地望着她。
武则天道：什么时候了？
春香笑道：已是午时了。
武则天一惊：我睡了六个时辰？
春香道：是呀。陛下，昨天晚上，您睡得好沉呀，连个身都没翻。
武则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终于睡了个好觉。看来王知远的法器和头罩起作用了！
春香连连点头：国师的办法真灵！昨天夜里，殿内安静极了。
武则天坐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要好好封赏王知远！
３７、日、飞龙使府正堂
李元芳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脚步声响，飞龙使何云快步走上堂来：李将军。
李元芳赶忙起身，拱手为礼：何大人，狄公请您去一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