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2010年的深秋10月，我有幸随一位阿姨来到山东省新泰市，作为一位非正式的助理，近距离的目睹了一部数字电影的拍摄工作。和这位阿姨的关系，说起来话长，她是几十年前我家还住在东城区富强胡同时的老邻居。当时我的奶奶还在世，她和我的奶奶一样，也是祖籍江苏，在上海生长过，后过辗转来到北京的。我想也许是这一点，所以更多了一分亲近吧。我小时候对她只有模糊的印象，记得可能在她家写作业写到过很晚，那时她家已搬到燕山石化去了，她的职业是建筑设计师，应该是在石化的设计部门工作吧。她的爱人也是高级工程师，去年过世了。她还有一个四十岁出头我可以管她叫姐姐的女儿，已经是美籍华人了。她住在美国亚利桑那，和一个摩门教徒结婚，有一个五六岁的可爱混血小女儿。现在这个阿姨住在北三环中路边上的蓟门里小区，和我家的距离很近，走路也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到。那个小区的房子还都是比较老式的六层小单元楼，户型小，而且没有电梯，原来住在里面的年轻人很多都搬走了，剩下老年人和租住在那里的外地人。她现在的家是在五层相临的一个一居室和二居室，老伴去世，女儿和外孙女也不在身边，虽然她还常和老年朋友们来往，但也未免孤寂。也许就是这种阴差阳错的关系，她又想起了我们这些几十年不见的老邻居，去年冬天时又再有的联系。再加上我们两家住的比较近，所以最近来往比较多。十一之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和我父亲去她家做客，到她家时，她正在接一个业务上的电话，原来是有人想请她去拍一部电影，演里面的一个老太太。她邀我一同去，我便欣然前往。在北三环坐车到亮马桥，再到团结湖再辗转到中央台大裤衩旁的新梅地亚大酒店，C座1206就是那家公司，北京东方振宇影视文化公司的办公室了。屋里有三个人，一个比我年龄大一点的男的，是副导演，联系演员签约这些事，就是他来做，还有服装化妆组的两个小姑娘，都比我年轻。在副导演和阿姨谈细节问题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个比较吝啬的剧组，演老太太的服装鞋帽都要自备，给出的酬劳也不高，应该是同类工作中的低限了，不过每天两百元。离开的时候副导演提醒我要照顾好这个老太太，给我一个好印象，让我觉得他还是挺有人情味的。我这个业余助理的名额是后来敲定的，剧组考虑到阿姨年纪已高，怕她承受不了旅途劳顿和在外奔波的辛苦，所以允许带一个人来照顾他，我就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人选了。我这个助理的工作没有薪水，不过往返路费住宿费和伙食费都是剧组出，我就当是一次免费的旅游，而且还能开开眼界，近距离地接触一下电影的摄制，对我来说也是不错的。国庆节前买火车票时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北京北站新的购票大厅里买票，排到窗口时正好赶上临时加开的K313次列车放票，买到了两张卧铺下铺的票。这是一列夕发朝至的列车，在候车室里捱过漫长的三四小时后，终于可以上车去睡大觉了。我和阿姨在相临的下铺，中铺是两个去上海的50多岁的东北中年妇女，上铺是一男两女三个结伴而行的年轻人，其中一对情侣睡在同一个铺位上，看来列车的管理也不是很严。第二天早上，我们在泰安市下车，剧组派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司机开一辆老旧的帕萨特接我们去新泰市剧组下塌的宾馆。汽车穿过泰安这个地级市的市区，开上了到新泰的高速公路。可能是新修的高速公路，所以路上的车不是太多，不过我们所坐轿车的车况也不是很好，所以车子开得并不快，一两小时之后，我就到了县级市新泰市的市区内了。进入福田花园，路的两边有很多去杞都宾馆的标识，我们的目的地也果真是杞都宾馆。这是一个三星级酒店，不过在这个县级市，已经算是最好的宾馆了。宾馆外面的LED电子屏，滚动显示着欢迎CCTV6姻差缘错剧组下塌杞都宾馆的消息。也许是来这个小县城拍过电影的剧组还不算很多，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挺看重这件事的。在酒店门口迎接我们的是剧组的制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也许是资方的代表吧。制片组一个四十多岁几乎光头的生活制片何伟替我们办理了入住酒店的手续。在这期间，一个看起来有点主任感觉的中年男子和我们及司机随便闲聊了几句，司机说一个演员为了赶时间，到泰安火车站自己买车票走的，他脸上还多少有点挂不住的意思。我和阿姨被那个生活制片带到各自的房间，因为剧组的后勤主要是他负责，所以我和他打交道相对多一些。我被告知和之前已经见过面的那个副导演住一间房。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和这个副导演相处，先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摆设，就是很标准的一个双人间布置，有两张单人床，床头柜，书桌，台灯，电视，衣柜，冰箱，空调，洗手间，书桌上的大镜子，等等。我的这间房是临街的一间，所以光线及通风也很好。电话在床头柜上，不过只能打内线。床头柜上还有副导演留下来放在上面的剧组人员通讯录，这个倒是很有用的东西。稍微安顿了一下，我便去和阿姨取得联络。一开始给她分配的房间在二层最里面的一间，窗子外面是一堵漆黑的墙，排风扇又坏了，所以空气很不好。和酒店方面沟通排气扇的问题，后来他们还是决定给阿姨换一间通风情况好点的房间，离电梯也更近一些。把房间的问题解决了，便考虑带她到当地的医院去看一下膝盖上的擦伤感染好没好。说到她腿上的伤，又要说到很多年前的事，她1950年代在东北时遇到过一次车祸，把左腿小腿上的皮肉都撞坏了，昏迷了三天，后来用身体上其他部位的皮做的植皮，而且肌肉也都萎缩了，造成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两公分。算是程度比较轻微的残疾人，而且因为是植皮，所以腿上皮肤的血液循环也不太好，小小的擦伤，也不敢怠慢。擦伤是国庆前摔在地上造成的，由于用布盖住伤口，造成了感染，所以还要换几次药。和宾馆前台打听，她们说新泰市第一人民医院算是附近不错的医院，我们打车就去了。新泰的物价也确实便宜，到医院只需出租起步价五元即可。在医院二楼处置室，一个50几岁有经验的女医生给阿姨换了药。回到杞都宾馆的路上，我们坐的是那种有蓬子的三轮机动车，价格更低，只要三元。回来后在四楼走廊碰到生活制片何伟，领到了第一顿在剧组的盒饭。吃过盒饭到下午出发之前，有一段时间，正好可以看看姻差缘错的剧本。这是一部现代的都市时尚剧，以两对年轻人的感情生活为线索，还夹杂着以骗婚为手段，骗财为目的的骗子集团与警察斗智斗法的是是非非，本来一对男女是海归的医学博士和公司女白领，顺理成章的要结婚却结不成，最后以发现不适合对方分手为结局，另一对是一个穷小子和骗婚集团的一个女骗子，本来他们的相遇只是一个骗局，可是这个穷小子对那个女骗子一往情深，在女骗子被判入狱两年之后，等了她两年，结果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这么一个因果倒置，姻差缘错的故事。这部剧的男一号是那个穷小子，阿姨演的是那个穷小子的奶奶，有很多与穷小子及女骗子之间的对手戏。下午去现场还是那个生活制片何伟开车带我和阿姨过去的。他自我介绍说他主要是做剧组的安保这方面工作的，主要是负责给各类影视大腕提供一些保安之类的服务吧，当然具体来说，他也要给剧组干很多杂事，他还提到现在的人情凉薄，新泰本地人对人情事故的淡漠及没有时间观念。他说的确实对，现代人凑到一起，不管相互之间以朋友，同事或是熟人相称，多是以利益驱动为前提，拿这个剧组来说，短短的十天时间，大家共事一场，之后各走各的路，又成为陌路人，人与人之间缺乏一种要深度交往的必要，人们在多了很多自由度的同时，缺少了很多归属感。片场在西关大街的一个胡同里，剧组正在胡同中的一个小巷子拍戏，我和阿姨以及服装化妆组的组长李静来到另外一个小巷的一个四合院里，也就是那个穷小子和奶奶的家，呆会剧组要来这里拍戏。四合院坐西朝东的一间相连的卧室和客厅就是剧组拍戏要用的主战场。我在这里的工作其实也很简单，主要就是配合服装化妆拿几件衣服裤子之类的，然后在一个镜头到另一个镜头之间，给阿姨端茶倒水之类的这点事。都谈不上是什么工作，只是开开眼罢了。道具组的小兄弟一边小心翼翼的躲着镜头，一边把片场里的各种物件摆放好，防止穿帮。灯光组的人不停的找各种不同尺寸的反光板，上房下地的占据有利位置，摆放好照明装置，给摄像师提供充足的光线。摄像组的人铺设好轨道安放好机位，等待导演和副导演的命令。服装化妆组一共就三个人，除了之前在梅地亚酒店看到的那两个小姑娘以外，还有就是她们的组长李静，看起来也不是很大的样子，至少也是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她们和演员之间的接触是最多的，所以演员和她们也更熟一些。录音组的录音师也是一个年轻人，拍摄间隙也和男主演打打闹闹的。那个穷小子在剧中的朋友叫叉子，一个颌下有一缕胡子的演员演这个角色，他的胡子洒脱飘逸，给人一种颇有艺术气息的感觉。我后来查了一下那个男主演，他叫李昊臻，是个27岁北影毕业的年轻演员，应该还算相对比较优秀的一个人，演过不少影视及话剧的男一号了。看看现在这些比我还小而已经能担重任的小年轻，一方面感叹岁月无情，自己这些年一事无成，虚度年华，另一方回顾我自己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成长的历史，各种类型的动画片，电视剧，电影，没少看过，最厉害时一天从网上下载看一部电影，而自己现在已经长大，曾经片中饰演角色的演员大都已经老了，那种通过文艺作品来了解成人世界的心情不再有了，物是人非，虽然很多故事还是新瓶装旧酒，重复着不变的主题，但是看戏的人不一样了，不管社会地位，成就或拥有财富的多少，我一直有这样的心理，只要对方的实际年龄比我小，那么人生经验总之是比我少的，因为我相信上帝是公平的，不管富贵也好，贫贱也好，志得意满也罢，穷途末路也罢，或者是充实有趣，或者是百无聊赖，至少在物理学意义上，年长的人比年轻的人经历过的时间长度要长，所以看着那些同龄人，甚至更年轻演员演的戏，对我来说，不再有一种给我探索未知世界的感觉了，而只是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没有机会再倒回到他们的年龄去做他们的事情了。其实这样也好，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不想被更年轻的人远远落在后面的这种羞耻感，至少可以激励我努力向前，不要永远做一个傻子观众。再说现在这个年龄，社会也不允许我们只做一个傻子了，为了要接班或者说接过落在我们身上的重担，更多的时候要想想怎么才能做好那个疯子了。副导演就是之前我在梅地亚酒店见到的那个人，高大壮实，他在片场比在办公室见到时给我感觉还更年轻一些，也许是人在谈判算计利益得失时都显得比较有成府，而在做本职工作时都显得比较可爱和有亲和力吧。他配合导演指挥协调现场的各部门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用中气实足的嗓音喊着，预备，开机，开始。现场还出了一个小花絮，副导让道具组的人倒水，道具组的兄第以为是要把水倒掉，把杯子拿回来一看，副导很迷惑的说我不是让你倒水么，道具组的兄弟也很迷惑，道具组的组长赶忙打圆场，你得说清楚是加水还是减水呀，结果副导只好亲自去跑一趟，还用一半无辜一半说反说的语气说，我错了，我错了。导演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的赵立军，现在还在北京电影学院教书，他给人的感觉也不是太求全责备和苛刻，太部分的戏都是拍一次或两次就可以过，有些镜头中间拍的不好就从断掉的地方继续往下拍。当然，这也是为了满足工期的需要，十天时间也不可能精雕细琢出一部精品，能赶制出一部还算可口的快餐就不错了。第一天到新泰，阿姨的戏份还是挺重的，从下午一直拍到晚上九十点钟，这应该算是剧组不太人道的地方或者至少是欠考虑的地方吧，要适应陌生的新环境，还有旅途劳累，再加上这么大的工作量，即使是对年轻人也是有难度的，更不要说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不过现在的人争分夺妙，一切以经济利益为第一考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给穷小子的奶奶洗脚，和穷小子与骗子媳妇与奶奶一起吃饭，奶奶在床上和他们拉家常，他们在院子里和奶奶谈话，等等六七条有关奶奶的镜头拍过之后，阿姨第一天在新泰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