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连着折腾数次,几乎是要把他这几百年里过于冷淡所压抑下来的欲念一次全都释放出来,热火冷却下去之后寂灭邪罗自己也觉疲累得要命,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子一样,抬抬胳膊都觉艰难。端木燹龙更是睡得不省人事,腿间兀自溢流出来的液体也没能扰醒男人因体力透支导致的沉眠。
寂灭邪罗也很想懒在床上,但是基于愁未央平日里提着耳朵不停灌输卫生保健常识的作为,如果这么闹完不给端木和他自己洗个干净,恐怕要被那位医生鄙视整整两个月。
那简直太可怕了。一想到化身成为碎嘴老妈子的愁未央,寂灭邪罗又觉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力气,可以支持他完成后续的工作。
他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再把睡得死沉的端木燹龙拖着坐起。端木哼哼着根本不配合,重量丝毫不减全部压在他的手臂上,沉得要命。寂灭邪罗不得不将功力运于双臂才把端木燹龙抱起,床头放着给客人准备的睡袍,墨绿素色,领口和袖口镶着金边,摸上去十分顺滑,他也顺手拽过来给端木披上身。丝绸料子搭在男人身上就不停往下滑,他也顾不得太多了,遮得住下体便将那男人抱起来扛在肩头出了门。
供客人使用的浴室仅有一间,好在时候已晚,里面无人不需等待,寂灭邪罗粗手笨脚地把端木燹龙丢进浴缸,放上温水好一顿洗刷。端木被他这么搅闹自然睡得不沉,半梦半醒中睁开眼愣愣看着他。
彼时寂灭邪罗正满头大汗地扯着毛巾在男人腿间擦拭,手指一陷进软热穴内就不自觉地往深处探去,不住抠挖。端木禁不住刺激,分开的双腿微微颤抖着,喘息再次变得急促。寂灭邪罗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针刺一样,火灼般的感觉。但他不敢抬头,唯恐再对上那双眼便失去自制。
直到寂灭邪罗清理完毕、抽出手指时端木才轻哼着闭上眼,头一歪枕在浴缸边沿上又要睡。寂灭邪罗对此好个无奈,只得匆匆把自己冲了一遍,忙着扯毛巾给端木擦干身上水渍。擦到一半男人忽然拨开他在腹下扰弄的手,半睁了睁眼低低咕哝一声“慢死了”,也未见得有什么动作,就见端木燹龙周身腾起烟雾,竟是以功力灼干了身上的水。
随后单臂搭在寂灭邪罗颈上把自己的重量挂上去,垂头睡了。
寂灭邪罗又是窘迫又是庆幸,复又拿睡袍将端木燹龙身子裹住,打横抱着走出浴室。刚一出来却跟那据说是海蟾尊师弟的人迎面撞上,对方穿着跟客房服饰一样的睡袍,发髻解了,长发披散下来直落至腰际,双臂环胸,在外面的墙上斜靠着,头一点一点边打瞌睡边等,听见门开抬头见是寂灭邪罗,先是惊诧,随即了然,紧接着又是摇头一声叹息。
寂灭邪罗被他连番变脸弄得糊涂,愣了半晌憋屈着道:
“呃,我们,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方懒散一笑,又是摇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又不干我事,我只是感慨明天又有的累了。”
说完推开门挤进卫生间,也没顾着回头多解释一句。寂灭邪罗被闹得满头雾水,想不通,藏着疑惑回房。
回去之后先前用过的那张床望之狼藉,已是不能用了,好在客房都是按照双人间准备,他就抱着端木躺到另外那张床上,将自己和对方身上衣服都脱干净了,扯开被子搭上。
床虽然宽敞,毕竟只是供单人使用,两个男人睡在上面,仍然嫌挤。端木脑袋沾上枕头就把四肢都伸展开来,也不知单纯习惯使然还是半清醒状态下刻意为之,四仰八叉的姿势,一个人差不多铺满了整张床。寂灭邪罗面朝外侧身躺着,拽一点被角,身后不停被胳膊或者腿或者腰撞到,抵着将他往床下推。
折腾了一阵,寂灭邪罗心头火起,翻身转过来面对着又把胳膊甩起来往他脖子上压的端木燹龙,一把压住男人的肩将那胳膊掰回来,单臂箍住对方的腰将那人揽进自己怀里。
端木大概不习惯这样睡,跟着挣了好一会。闹得寂灭邪罗也恼了,索性手往下移摸到大腿根,插进腿间的缝隙里边摸着边用指尖压按着尚且红肿的入口,咬着端木的耳朵道:
“再闹,再闹今晚上都别睡了!”
端木身子一僵,又哼了两声,动作倒是安分下来,他试探着将手移回男人腰间,对方没有再反抗,慢慢地声息变得平稳绵长,似乎真是睡了。
他便也些少安下心来,被子往上拽了拽,头埋进端木后颈窝,嗅着男人身上经过沐浴仍掩不住的体味,合上眼又胡思乱想一阵,不知几时也睡了过去。
次日寂灭邪罗睡到很晚方起,清醒时怀里已不见端木燹龙,床上还留着男人睡过留下的凹陷,掌心里热度却已消散了。他觉得很是怅然,却又暗暗地松了口气。
隐约记起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怀中失去温度的不适,他茫然道“这就走了吗”,对方自顾自穿着衣服,停了半晌,留下一句“也还凑合”,便没有再多给他一个字。
“也还凑合”,就是说限于条件或者环境没别人可选的时候,在他身上纾解欲望也还过得去的意思么。慢慢回过味来端木那句话的含义,仍然因昨夜之事而隐隐躁动的心绪便逐渐沉了下去。
事情果然是没有任何变化。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当端木厌烦那条蛇的时候会稍微考虑一下他?
当寂灭邪罗无法自拔地被纠结情绪困扰时,突然想起的敲门声拯救了他。他把自己从被子里揪出来,勉勉强强套上裤子跟衬衫,顾不上梳理头发,边用手指耙着不成形的乱发边去开门。
奉皇靝穿着黑白双色的长袍立在门前,温然笑道:
“早餐时端木燹龙说不要扰你,便没有敲门。现下快要到午饭时候了,你是要在房里单独用餐还是去餐厅?”
“不用麻烦了,等我片刻就好。”
寂灭邪罗有些尴尬地示意了一下边幅不整的外貌,奉皇靝表示理解地点头,侧身退后半步,他往卫生间走时忽然反应过来,停住脚步疑道:
“等等,为什么端木燹龙说了什么你们就信了?”
“因为很不巧我看见了。”
接话不是奉皇靝,而是刚刚另一个走上楼来的墨袍男子,此时此刻长发齐整地束起了,一身整洁,却还是掩不住满身懒散随意的气息。
“……你?”
寂灭邪罗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本以为这男人昨晚没在会议室里出现,想来不至于那么快就再次见面,却想不到住在这屋子里的人可真是少,抬头不见低头见。
墨袍人横他一眼,满脸不痛快地拱开挡在门前的他。奉皇靝则是早就识趣地让出路来,现下只笑眯眯看着他们两个。
“我是悬壶子,这屋子里涉及衣食住行的大小事情都归我收拾,你要在这里住上少说一个月,所以像这种事下次提前说,我给你们拿一次性的床单。”
悬壶子一边念叨一边径直走进屋,满脸嫌恶地把那张狼藉不堪的单子扯下卷起,同时连被罩也一并撤换了。抱着要洗的东西出来时寂灭邪罗实在过意不去,伸手欲接。
“……这个,还是我来拿吧。”
悬壶子又一记白眼甩来。
“半小时以后准时用餐,你别晚了,过时不候。”
悬壶子抱着一大捧金绿葱绿墨绿的布料,在地板上走着,还有一截子太长拖到地上,背影看起来像个站起来走得摇摇晃晃的小乌龟。寂灭邪罗看着墨袍男人的背影,忽然间觉得这人好似跟海蟾尊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神似。
旁边奉皇靝又凑过来拍拍他的手臂,细眉细眼弯起来笑道:
“别上心,这家伙就是嘴上不讨好,做事还是靠谱的。快去收拾,吃饭别去晚了,否则禄主真能饿你一顿。”
想起昨夜见得的那个海蟾尊的仪态气度,寂灭邪罗深刻地觉得这应该不是一句玩笑话。
24.
大概是为了顺应客人的习惯,餐厅里不再是纯仿古格局,只是普普通通的八仙桌与圆凳。奉皇靝带着寂灭邪罗是最后入场的,那位看起来不沾丝毫烟火气的禄主坐在首位上,其他人按着亲疏依次排座。
比起昨日初见,海蟾尊仍是那身衣服,只不过头顶以翠玉簪随意束了髻,使得那张脸瞬时精干利落了许多,鬓角碎发用萤石彩珠的夹子固定,那些珠子闪转着五彩流光,为他增添了一些妖异的美感。然而皮毛缀边的短坎肩是去掉了,少了那一层,人更显得清瘦。
海蟾尊端坐在主位上,且他身下是镂空藤蔓雕花的太师椅,右侧扶手上雕着个金蟾,口衔铜板,左扶手上则只是个圆形有嵌槽的基座,不知作何用处。这位禄主从一开始就只顾着摆弄他左手心里托着的翠玉金蟾,指间拈着葱绿丝绢的帕子,仔仔细细拭着金蟾身上的水渍。
奉皇靝无声地指着禄主对面的一个位子让他坐下,这屋里气氛怪怪的,寂灭邪罗自然客随主便,噤了声小心谨慎地在那坐好,抬头左右一看,左为靖沧浪,右则是奉皇靝。他心内好奇昨日禄主已将靖沧浪指派给端木燹龙使用,早上端木已然回去准备做事,怎的这人还悠哉坐在这里。……或许其实不是那么十分悠哉?靖沧浪刻意伏低的头与侧面勉强得见的眉间的皱褶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每人面前都已摆好碗筷,菜摆了满满一桌子,但却无人动筷,寂灭邪罗悄悄环视一周,餐厅不大,八仙桌虽然不小但几个人坐得稀稀疏疏,从首位开始,越过那位主人,依序是空位、一个光头、靖沧浪、他,以及奉皇靝。
靖沧浪那边坐着的生面孔的光头稍微吸引了一下他的注意力,寂灭邪罗隔着一脸抑郁的靖沧浪悄悄打量那人,只见眉清目秀,一身素白缀金边的利落布衫,脑袋上光光的,若说是和尚,却又没见着戒疤。可能他看得太狠,被对方注意到,扭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寂灭邪罗尴尬得微微红了脸面,收回目光再不乱看。
不过此时厨房那边排风扇的声音倒是停了,而后悬壶子端着个盘子走进来,一边把盘子摆到桌上唯一留出的空位里,一边笑吟吟对海蟾尊道:
“师兄,好了。”
海蟾尊点了点头,看着悬壶子在他身旁的空位坐稳,将左手的金蟾搁进扶手上的基座里,又用帕子将手指细细擦过一番,把那帕子往右手侧木雕金蟾的头上一搭,方开口道:
“人齐了,菜也齐了,那就吃饭吧。粗茶淡饭待客,如有不周也请包涵。”
说到后半句时海蟾尊的眼睛是看着寂灭邪罗的,虽然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可没有半点待客的热情劲儿,那倨傲冷淡的神色倒仿佛在说“敢不包涵叫你横着出去”这样的话,寂灭邪罗尴尬着点了头,只盼那人、那双竖着血色瞳孔的翠金眸子可别再看着他。
好在悬壶子适时地扯了扯海蟾尊的袖子,那双眼终是从他面上移开,海蟾尊掂起筷子在面前随便夹了一箸,围着的几个人才纷纷动筷。
悬壶子的手艺很好。虽然上桌的都是些家常菜,却都精致细巧,一贯不是吃公司食堂就是自己随便煮饭的寂灭邪罗看着这样的手艺深感赞叹,起初实有些不忍下箸。还是奉皇靝注意到他的迟疑,挑了几样带肉的夹一些堆进他碗里。寂灭邪罗十分感激地对这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人笑了笑。
奉皇靝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寂灭邪罗会意点头,便没有做声。禄主正用筷子在碗里挑拣着,似乎是抬眼瞄了瞄他们这边,奉皇靝直做不知,寂灭邪罗也只好当没看见。靖沧浪坐在他另一侧,打从一开始把脸埋在碗里就没抬起来过。
饭菜虽好,这气氛着实的怪异,寂灭邪罗只觉着食不知味。好在片刻功夫后海蟾尊便轻手撂筷,起身拿上他的翠玉金蟾和丝绢帕子,洋洋洒洒地离席。
“哎师兄你就吃完了?又这么少啊……”
悬壶子塞了满嘴食物,鼓着腮含含糊糊边念叨边丢开筷子忙不迭地帮海蟾尊解开挂在椅子扶手上的衣摆。海蟾尊也就冷冷站在那里,任由对方服侍,同时淡然斥责道:
“嘴里含着东西就不要说话。”
悬壶子即刻收声,追上去给海蟾尊开门,还要继续跟出去时不提防对方抬手往他肩头一压,轻飘飘又道:
“你吃饭,不必跟了。”
寂灭邪罗一边嘎吱嘎吱嚼着奉皇靝夹给他的脱骨凤爪,一边从饭碗边上偷看。海蟾尊根本没理会这边几个人,自顾自出去了。悬壶子靠在门边又张望两下,没关门,一步两回头地回了位子上,端起碗闷闷地扒饭。
夹在靖沧浪和悬壶子中间的那个光头从碗里拔出脸来,笑嘻嘻地拿筷子尾戳起他的胳膊肘,一直戳到悬壶子扭过头来狠狠地瞪,方嬉笑道:
“不就是半顿饭功夫没让你陪,就这么魂不守舍的。”
悬壶子懒懒翻了翻眼皮,没搭腔,继续埋头扒饭。那光头看了会子便伸筷子夹一箸纯青菜要往他碗里堆,奈何悬壶子整张脸都盖在碗上,没那个余隙给他插筷子,光头眯起眼温温柔柔地软笑着,另一手提着后衣领把悬壶子的脑袋拎起来,把菜堆进碗里,然后又不停手地夹起来。
“别光是扒饭,菜也要吃,可别浪费了你这一番心意。”
悬壶子梗着脖子把嘴里一大团东西咽下去,扒拉开在自己后颈上掐来捏去的那只手对那人瞪眼道:
“你闭嘴,鸡婆禅。”
光头干笑几声,终于收回筷子在自己碗里挑拣着,一根菜一根菜地放进嘴里咬,嗦着菜叶子也没妨碍他口齿清晰地说话。
“哎呀呀,别这样,不就是拖延一下你吃饭的进度耽误你回去看师兄,至于跟老朋友这么苦大仇深么。”
悬壶子闷头扒拉满碗的饭跟菜,不吭气。那光头兀自伸手又往他后脑啪地一拍。
“他留你还不是要你替他招待客人,你个主人家自己闷头狂吃算什么事儿。”
悬壶子扒饭的动作明显缓下来,最后无奈叹息:
“你就非要提醒我这码事。”
“这可是为你的人生幸福着想啊,他交代的事弄不好,你还能指望点什么。”
光头以手掩口嘻嘻笑道。悬壶子还没给反应,倒是另一边的靖沧浪“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到桌面上,冷眼瞄了一下,颊边隐隐地泛了点红。光头十分夸张地哆嗦一下,缩到悬壶子那头往悬壶子肩膀上死命靠,被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开。
“把大只鱼给惹起来,你自己兜着吧。”
悬壶子颇有些幸灾乐祸道。
这厢寂灭邪罗跟奉皇靝早吃得差不多了,筷子抓在手里,却是有志一同躲在旁边悄悄看戏。
靖沧浪吭哧一下分不清是苦笑还是什么,展颜正色道:
“好友,出家人还是修口的好。”
光头亦正色点了点头,转头就戳起悬壶子的肩膀。
“听着没,说你呢。”
“是说你。”
悬壶子又是一把扇开光头拍过来的手。
“说我的话就不是修口是修身了。”
靖沧浪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却是奉皇靝耐不得,扑哧闷笑出声,惹得那三个俱都看过来,寂灭邪罗一边憋笑一边忙不迭给假装咳嗽的奉皇靝拍背,皮笑肉不笑道:
“菜多的是,吃那么急干嘛。”
寂灭邪罗这一开腔,那光头又对悬壶子挤眉弄眼起来。悬壶子遭他在后腰后背上一阵捅,烦得不行,挑着眉毛对寂灭邪罗哼道:
“既然觉得饭菜还好,贵客还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吗?”
寂灭邪罗心知那位还在记恨他毁床单的事情,苦笑一下,勾住又憋笑又咳弄得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的奉皇靝道:
“没什么了,这里的情况有奉老交待,足矣。”
“那你随意,缺什么找我说。”
悬壶子懒懒一挥手,翻手一胳膊肘把忙着对靖沧浪挤眉弄眼的光头撞翻倒,咣当一声那位就直接躺到了地下去,边揉脑袋边连声呼痛,喊着让靖沧浪给评理。
寂灭邪罗看着靖沧浪憋得两颊泛红满脑门子汗,不由得对这人同情起来。不过同情心也没抵过他躲是非的原则,跟奉皇靝对视一眼,两个极有默契地起身离席,双双出了距离闹成一团乱也就一步之遥的餐厅,出去时还好心地顺手关了门。
门板后面传来吵喊打闹声响,靖沧浪好声好气劝架的声音彻底被凳子咣当咣当的嘈杂所淹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