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母亲做的香。也许是少了一些家乡的味道,还有没有达到母亲的火候罢。我知道,少了家乡的“合老”(一种在雷州半岛四季常绿的草本香料植物),还有在家里的温馨与热闹的气息,本身就没有可以比的。因此,不由让人心生一些美中不足的遗憾。
打电话回家时,母亲、正忙于祭神。母亲是一个纯朴的农村妇女,极其信仰家乡的神仙,从而推及到其他地方的神。没有受过教育的母亲,在神的面前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在神的面前,可以说是无比的轻松,就像遇到自己的知已一样,畅所欲言(当然只限于善言,母亲认为在神的面前,是不允许说坏话的,否则要受到神的惩罚的)。

母亲信神,因此,不论我们姐弟几个出门到什么地方去,或者从异地回来,她从来都要求我们陪同她去祭神。对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祭神更重要的事了。在生活中,我们都知道她没有什么文化,根本没有能力指导我们以后的人生道路。于是,我们经常和她顶嘴,或者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开导起她来。
母亲总是这样说:“孩子大了,不能教了?!”似在怀疑,又似在感叹,但更多的是遗憾与无奈,当中可能还夹杂着一些伤感吧……
但对母亲这个要求,我们姐弟几个都是恭恭敬敬的听从。虽然在庙堂里,我们觉得母亲那些向神灵祈祷的话语,有些幼稚,有些可笑,但我们还是跟着她老老实实的在她的要求下给神上香、烧纸,磕上几个头……
母亲的话,是说给神听的,也是说给我们听的:
“望公父保佑子嗣无论出光还是回暗,都平平安安!”
“望公父保佑子嗣无论爬高还是下低,都顺顺利利!”
“好事进来,坏事避除!”
……
一句句朴素的话语,粒粒字词表达的都是母亲对我们满腔无尽的爱。
“公父保佑”似乎成了母亲遇到因境或我们一时难以脱身时的口头禅了。靠着母亲的神,我们艰苦的度过了人生中一个又一个的坎坷……
母亲和神什么时候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也从没说过。我只是从母亲的口风中得知,一切已根深蒂固了,也许,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对神顶礼膜拜了。
一边吃着“鸭母”,一边回想着母亲讲的故事。透过故事,我看到了一位更加伟大的母亲蹒跚着向我走来,她就是外婆,我母亲的母亲。
母亲的母亲,拉扯着母亲兄弟姐妹七个健康成长后,个个都结婚生儿育女了,以为往后的日子就只剩下享福的份了。可是上天给善良的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的舅舅过早的丢下两个幼小的孩子,走向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对他来说是解脱的世界。舅舅是摆脱了缠绕了一生一世的凡尘,可他至终都没有想到,他把一个苦难的世界从此强加给一们看过70的老母亲身上了。
表妹出生不久,舅妈就抛下舅舅和她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跑回了娘家(时舅舅神经已有一些失常)。从此往后,表弟表妹成了一个有母亲,却似没有的可怜的孤儿!!
母亲的母亲,很阳光,很健康,在舅舅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可是短短十年,她的背佝偻了,头发白了,眼睛花了,周身痛疼……
我是一个外甥,一个她一生最爱的,却不太负责的外甥,为了生活,我几乎一年都难得去看看她老人家一回。惭愧呀!!
今年春节前夕,同学结婚,我回家喝喜酒,顺便去看一下她老人家。我绝对想不到,她已经聋到听不到我很是大声的呼叫;眼花到已经看不清我是谁。
直到我告诉她我就是阿朝时,我看见,她拉起衣角去擦她眼角的泪花……
在我走之前,她老人家一直拉着手,好像一松开,就会失去我一样。
“侬呀,你受苦了了,你的磨难太多了,在外面还习惯吧?”
“唉,这阵子,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真想死了算了……”
一句句催人泪下的倾诉,揪人心肠。而我却找不到任何语言开导她老人家,只是紧紧的握着她老人家的手,希望她能从中感到些许的温暖。
我顺便问了一下表弟表妹的情况。
她有些犹豫,有此断续的说:“他们都很听话,买菜煮饭现在都是他们的事。”
我知道她的说慌,因为我刚刚看见她从厨房里出来。但我又怎么能点破呢。
后来,我从别的亲戚口中得知,表弟很调皮,经常逃课,不时还和她老人家吵嘴。
我早就应该,早就应该去接近她,多一些关心她,多一些关心表弟表妹的生活与学习了。更贴切的说是尽一些做表哥应该尽的职责,教他们一些做人与生活的道理了。一对孤儿,我是不是疏忽了你们。母亲的母亲,我太自私了,是吗?只要我能稍微给你们一些关照,你一定不会苍老得这么快,不是吗?
可是,家里的弟弟一直是我心中的痛楚,为了他们的健康成长,我付出了太大的心身,可这不是忽略一个更加无助的母亲的借口。
实在不该在你们最需要的时候,不把我的爱尽可能的分一点点出来,就一点点也许已经足够抚慰她老人家孤苦的无助了。
临走时,我对她老人家说:“不要太挂念他们,担心他们,他们也日渐长大了,他们自然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保住身子要紧,不要想太多。好吗?”
我明显看见她老人家眼里分明噬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侬呀,在外面你可要勤快些,看着你长大,读那么多书,还要在外面奔跑,老天怎能这样呢……“
我给她老人家塞了二百块,不知是为自己赎罪还是为了什么,我不知,我只知道,她需要我们的关心。可是,她老人家硬是不要,还不停的说:“侬,你在外面也不容易,能来看我就好了,不要给我钱。”
“我一年都能得来看你一次,这点钱你收下了,我的心才会安。”
又半年多没有见她老人家了,不知现在景况如何,不过,我记住了一句话,能来看我就好了。
母亲,母亲的母亲,在祝福你的同时,我会一直攥你对我的小小愿望……
2008年5月8日初稿,8月2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