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李茂堂
李茂堂，原名李自靖，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长期打入国民党特务机关内，1945年去延安，经中共中央有关部门批准，重新履行入党手续。李茂堂是建国后国内贸易部第一任副部长。1950年，李茂堂蒙冤被捕。1953年5月在北京病逝。1982年3月，经中共有关部门复查，为其平反昭雪，恢复名誉。李茂堂也是谍战电视剧《特殊使命》中男主角巩向光的主要原型。
地下战线的英雄
李茂堂(1906～1953)，原名李自靖，又名李自清、李子静，化名杜清。陕西渭南(今渭南市临渭区)人。地下战线有争议的英雄。因家贫，幼年时只念了几年私塾。1921年经亲友介绍到西安电报传习所学习，毕业后在陕西省电报局当报务员。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春当选为陕西省总工会常务委员。同年6月参加西安人民慰劳宣传团赴河南慰劳北伐军将士。1927年7月，冯玉祥在豫陕地区进行“清党”，西安人民慰劳宣传团被解散。李和慰劳团团长兼中共党团书记黎琴南由郑州到武汉，向中共中央汇报并请求分配工作，被留在全国总工会。同年秋，李被中共组织派回西安，历任中共陕西省电报局支部书记、中共西安市东区书记、中共商县电报局支部书记、渭南电报局局长、中共陕西省委交通、安康电报局局长、中共安康特委书记等职。曾两次被国民党反革命派通缉。1932年在任中共安康特委书记期间，和陈子敬、梁布鲁一起，以安康区绥靖司令部下属迫击炮营为重点，在下级军官和士兵中发展了十余名共产党员，并通过营长黎民觉和营副袁作舟在营内废除打骂士兵的封建军阀制度，实行粮饷公开，改善士兵的生活待遇。12月上旬，贺龙率领的红三军进入安康地区，李带领共产党员在安康城乡秘密散发革命传单和欢迎红三军的标语，夜晚派人火烧国民党军队的兵站，还派共产党员王玉田打扮成电报局工人，以维修安康、旬阳道上的电话线为名，给红三军传送情报。红三军过安康境后，国民党安康绥靖司令张飞生下令搜查安康电报局，以“共党嫌疑分子”的罪名逮捕了李茂堂。后因查无实据，在中共组织营救下取保出狱。1933年上半年，李参与中共陕西省委军委的领导工作，先后受命去西乡等地巡视。8月初回到西安后，由于袁岳栋、杜衡被捕叛变，中共陕西省委遭到严重破坏，李失去中共组织关系。不久去上海，经王超北联系接上了中共组织关系，被派回陕西恢复中共组织，经过三次努力都未成功，只得重返上海，从事中共秘密工作。1935年9月，李在河南郑州被国民党反革命派逮捕，押送南京反省院。国民党中央调查统计局派杜衡、陈建文(均为中共叛徒)以高官厚禄对李进行利诱劝降。经王超北请示中共上海中央局有关机关同意，李借此机会打入国民党特务机关内，历任国民党中统局特训班总教官，国民党南京电报检查处检查员，长沙、常德邮电检查所所长，国民党甘肃省党部调查统计室主任，陕西省党部调查统计室组长、副主任、主任等职。在此期间，他同王超北、陈子敬等配合，利用国民党内部矛盾，赶走了朱家骅系的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书记长王季高等几名重要官员。1945年11月，李茂堂去延安，经中共中央有关部门批准，重新履行入党手续，并被任命为中央社会部西安情报处副处长(王超北任处长)，一直到1949年5月西安解放。李在西安情报处工作期间，利用国民党中统局西北办事处副主任兼中统局陕西调统室主任的合法身份，同王超北一起，先后建立了两个地下工作室、一个联络站、八个秘密电台，巧妙地将电台架设在国民党军队司令部和省政府主席办公楼附近的地下室里，搜集了中统局派进陕甘宁边区搞“点线”破坏活动的20多名特务名单，以及中统、胡宗南部各种反共活动的重要情报，及时报告中共中央，为保卫中共中央和西北解放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西安情报处经常收听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的广播，并把它排印出来散发给西安各界进步人士，宣传中共对时局的主张。这期间，他在保护中共组织、营救中共党员、分化瓦解敌人等方面也做了卓有成效的工作。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国民党特务机关发现陕西省政府主席熊斌的办公地止园附近，有共产党的秘密电台在发报。胡宗南下令搜查，熊斌也被迫同意。一天下午，一群宪兵前往止园搜查。此时，李已根据王超北的指示，抢先一步到止园后花园指挥中共地下电台安全转移。然后他带着几个中统特务从花园里出来，向熊斌报告：“刚才我已奉令带人搜查过后花园了，没有发现共党的电台，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如不相信，我们可以共同搜查一遍。”熊斌怒目而视，训斥宪兵道：“你们都得了恐共病，都快给我滚开!”1945年秋末，国民党反动派在西安对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进行大搜查、大逮捕，王超北成为重要的追捕对象。一天上午，在胡宗南亲自主持下的国民党党、政、军、警、宪、团的汇报会上，特务们根据所掌握的线索，详细研究了逮捕的方法和步骤，决定当晚12时以后下手。李也参加了这个会议。他机警地一面在会上提出许多表面看来很有效的建议，迷惑敌人，同时急中生智装作急病被送入医院，差人设法立即把这一消息通知王超北，使王脱离险境。1949年5月初，西安解放前夕，李和王超北一起趁国民党组织武装自卫总队之机，让进步人士闵继骞当上自卫总队的副总队长(总队长由同王超北有联系的西安市市长王友直兼任)，从而在西安解放时，把这支拥有2000多人、1000多枝枪的队伍变成中共地下组织指挥的地方武装。他们挖出了胡宗南部逃跑前在铁路、桥梁、工厂、机关、学校等处埋下的炸药，使文化古城西安免遭破坏，保护了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配合人民解放军顺利地解放了西安。1950年，李茂堂蒙冤被捕。1953年5月在北京病逝。1982年3月，经中共有关部门复查，为其平反昭雪，恢复名誉。李茂堂是建国后国内贸易部第一任副部长。但任职不久就因中统的事情说不清楚被捕。李茂堂和王超北的事迹后来被商业部（即原国内贸易部）的两个业余作家编成剧本，经过谭力加工，拍摄为优秀谍战电视剧《特殊使命》，李茂堂就是剧中男主角巩向光的主要原型。相关链接李克前：父亲李茂堂的特殊使命是潜伏2009-07-2600:00:00日前，我们一路风尘，专程前往陕西宝鸡拜访革命老人李克前。现年86岁的李克前1938
年参加革命，历任八路军115师344旅政治部宣传队分队长、冀鲁豫军区司令部译电员、冀鲁
豫五军分区司令部作战参谋、晋绥军区司令部一科作战参谋、中央军委作战部一局参谋、军
训部战术训练处参谋、军事科学研究部条令处参谋、军委军科学院战役研究部研究员、中国
人民解放军陕西省宝鸡军分区副司令等。李克前生性耿直，饱经风霜。他父亲李茂堂更是我
党隐蔽战线斗争中的光荣战士。以李茂堂为原型摄制的40集电视连续剧《特殊使命》早在《
潜伏》之前就曾再三热播，迭创收视新高。我们代表劳动报《品位周刊》感谢李克前抱病接
受我们的独家采访。李克前说他憋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敞开心扉，谈个痛快。
离家出走就为背叛反动老子
去宝鸡见他前，先听说某报记者，想要电话采访他，张口就叫李司令，他没好声气地回
答：“姓李的早就解甲归田，颐养天年，而他在位时也只是一个副职！”说完就把手中的话
筒重重撂下。
去宝鸡见他前，还听说江青权倾朝野时请他出山，给八一厂电影《万水千山》当军事顾
问，他口无遮拦，当面顶撞，江青第二天就把他撵出京城。
他就是李克前，中国人民解放军陕西省宝鸡军分区原副司令，一个饱经风霜的老革命。
李克前说：“我1938年离家出走，投奔革命，只身去了延安，不为别的，就为背叛反动
老子。我以为我父亲是叛徒、特务、反革命，我要跟他划清界限、彻底决裂！”
1946年4月，李克前调任晋绥军区司令部一科作战参谋，工作在贺龙身边，认识了中共
晋绥分局调查局局长、晋绥边区公安总局副局长陈养山。陈养山是我党隐蔽战线上的老同志。
早在中央特科时期，他就在周恩来、陈赓的领导下发展了第一个情报关系杨登瀛（鲍君甫）。
陈养山告诉李克前，他父亲是中共党员，正在西安潜伏，搞到不少情报，立了大功。李克前
立马沉下脸来，说你开什么玩笑？陈养山说，你不信，我给你转一封信去。他们那里缺懂军
事的人，你去正合适，给你爹当助手。李克前这才恍然，原来他父亲表里不一，白皮红心，
是一个“双面间谍”。他明里是国民党，大特务头子；暗里是共产党，西安情报处副处长。
身在曹营心在汉
都是电视连续剧，都是谍战片，《潜伏》之前先就有了《特殊使命》。《潜伏》30集。
《特殊使命》40集。《潜伏》里有一个余则成。《特殊使命》里有一个巩向光。余则成因为
爱上左蓝，毅然成为“军统”叛逆。巩向光因为身份暴露，将计就计，干脆打入“中统”，
一头钻进敌人心脏。余则成是剧作家凭空编造出来的。巩向光有生活原型。巩向光的生活原
型就是原国民党中央统计局陕西调查统计室主任李茂堂。李茂堂就是李克前的生父。李克前
是李茂堂的独子。
李茂堂，又名李自靖，1906年生，陕西渭南人，1921年进西安电报局开办的电信人员传
习所学习电报技术，之后被派往北平、杭州、开封电报局任报务员。李克前说：“逢年过节，
电报局里搞联欢，我父亲登台演出，演赵子龙，带我去看，扮相很俊，很威风。”
李茂堂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去武汉，任职中华全国总工会。大革命失败后，
李茂堂回到陕西搞工运，历任中共陕西省电报局支部书记、西安市东区书记、安康特委书记
等。李克前说：“我发觉我父亲越来越早出晚归，神出鬼没。他除了吃饭、睡觉，就不在家。
他每天晚上很晚回来，我早就睡了，跟我祖母睡在一起。我父亲的穿戴也越来越怪，有的时
候像农民，有的时候像工人，还有的时候一身军装，像个军官。所以我开始怀疑，怀疑他是
共产党。但是没有问，也没有人跟我说，反正我心里明白，他一定是共产党。”
1935年9月，李茂堂在郑州被捕。叛徒杜衡（中共陕西省委原书记）等奉命劝降，李茂
堂乘机打入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
1980年7月7日，李克前给原西安情报处处长王超北写信，说“您与我父不但在西情处一
起工作，而且以前一直是同舟共济的生死战友。我父的一切，您是最了解了，是最有发言权
的。”7月17日，王超北嘱其次子王乃宁代“中风”后已“不能动笔”的自己复信李克前，
特别强调：“李茂堂是革命的，我和在廿、卅年代领导我们的王世英同志是十分了解他的。
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很有本事的人。硬是在蒋介石、胡宗南肚皮里把他们搞垮，而
没有被他们识破他的真面目。原西情处的工作能坚持到胜利，李茂堂的功劳是不小的。这是
事实，应该肯定。”
张学良下令把他毙了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杨虎城联手起事，发动兵谏，解除中央军武装，活捉蒋介石，
逮捕陕西省主席邵力子，囚禁蒋鼎文、朱绍良、陈诚、卫立煌等南京大员，同时通电全国，
提出抗日救国八项主张，并盛邀中共中央派代表团赴西安共商大计，是为震惊中外的“西安
事变”。
“西安事变”爆发后，南京方面乱成一团。宋美龄、宋子文等人力主和谈，何应钦等人
力主讨伐。“中统”内部也有众多营救方案出台，其中以李茂堂的提议最大胆，最抢眼，甚
得徐恩曾赞誉。
李炜京是李克前的长子、李茂堂的长孙。李茂堂的生前战友都说李炜京的“外貌、个头、
举止”，都像他爷爷，“像神了”。李炜京说：“当时就是要救蒋介石。到底怎么救？谁去
救？老是定不下来。出主意的人很多。一个比一个足智多谋。就是没有一个干实事的。我爷
爷就主动请缨，铤而走险。他说他熟悉西安，熟悉周围地形，朋友也多，父老乡亲也多，一
个人坐上飞机就飞过去了。”
那是一个天低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一架飞机轰鸣着冲出跑道，钻入黑漆漆的空
中，一直向西飞去。
李茂堂天生胆大，空投跳伞，落在西安郊外。当时西安城内兵荒马乱，昼夜戒严，李茂
堂隐身亲戚家中。
李炜京说：“亲戚不让我爷爷出门。说你不能出去，人家知道有人跳伞过来了，到处找
呢，可是他还是出去了。他说不出去怎么救人？他简单化装一下就进城去了。他在城门口被
东北军看出破绽，当场抓了。”
东北军发现李茂堂是“中统”派来的特工，再三逼迫他如实交代南京方面的动向。李茂
堂横眉冷对，咬紧牙关，无论他们如何大刑伺候，就是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李茂堂的顽固激怒了张学良。张学良大笔一挥，下令把他拖出去毙了。
幸好周恩来、博古等中共代表及时赶到西安，大力促成“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李茂
堂在死囚牢里苦捱了半个多月，最终也就不了了之，死里逃生。
李茂堂英雄般地回到南京，不仅徐恩曾另眼相待，就是蒋介石都以最高礼遇迎接他。李
茂堂就此脱颖而出，飞黄腾达，成为“中统”新星，成为徐氏麾下又一干将，又一呼风唤雨、
前途无量的显赫角色。
大闹省党部
冬去春来，李茂堂又一次返回陕西，在潼关见到王超北，请他转告组织，说他李茂堂生
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他一定要在敌人的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彻底搞垮蒋介石的
反动统治。组织则要求李茂堂越貌似反动越好，在“中统”里面爬得越高越好，越能骗取敌
人信任越好，越能搞到国民党的机要情报越好。
这样一来，做儿子的犯嘀咕了。李克前越来越觉得李茂堂不像好人。以前他崇拜他的父
亲，而今他厌恶他，敌视他，憎恨他。李克前把李茂堂看成为国民党的忠实走卒。他确信他
父亲一定是认贼作父、叛党投敌了。于是，1938年2月，李克前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到了陕
西三原安吴堡，报名参加战时青年训练班。同年4月，李克前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7月，李
克前进陕北公学分校学习。
儿子在革命队伍里茁壮成长，老子则在反动营垒里装神弄鬼，越陷越深。
1937年7月7日，侵华日军对我北平西南宛平附近卢沟桥守军发起攻击，我军奋起抵抗，
抗战爆发，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时候，李茂堂受命缉查通日资敌汉奸，在常州查实某国民党
要人的兄弟私运汽油、水银往敌占区。
1937年12月13日，日军谷寿夫第六师团由光华门、雨花门入城，南京沦陷，国民政府撤
到武汉。李茂堂又在武汉抓到了一名南京方面派去的间谍。此人是心狠手辣，身怀绝技。他
的任务就是刺探军情，伺机刺杀蒋介石及其左右。
李茂堂再立新功，蒋介石更加对他恩宠有加。所以，李茂堂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回陕
发展后不久，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中统”西北办事处副主任。
看过电视连续剧《潜伏》的人应该都还记得余则成对军统天津站站长吴敬中反复说过的
政学、CC、黄埔、太子党等等，等等。国民党内派系林立，光是特工系统，光是“中统”内
部，就有好几大派。所谓CC就是陈果夫、陈立夫兄弟。他们是“中统”的开山鼻祖。徐恩曾
就是他们的亲信、死党、嫡系。然而，“中统”里面还有朱家骅的人。朱家骅时任国民党中
央党部秘书长。朱家骅野心很大，一直想要插手“中统”，把“中统”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
间。这自然激起CC的老大不满。李茂堂是徐恩曾的人，自然就是CC在陕西省的代表人物之一。
为了CC利益，也为了自己跟陈果夫、陈立夫、徐恩曾等人绑得更紧，扭得更实，1943年春夏
之交，李茂堂公开发难，在国民党陕西省党部年会上跳了出来。
这一日，国民党陕西省党部在省党部礼堂里开年会，李茂堂纠集了一帮人，借口朱家骅
的红人、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主任委员王季高扣压CC的报告而提出质问，CC的喽罗乘机闯进会
场，关起大门，剪断电话线，对王季高等人拳脚相加，大打出手。
王季高挨打受辱，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一纸诉状告到他的后台老板朱家骅那里。朱家骅
恼羞成怒，又请蒋介石主持公道。蒋介石下令彻查此事，找出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
朱家骅及其爪牙很快就把事情查到带头闹事的李茂堂身上。蒋介石侍从室责令陕西省党
部速将肇事主犯李茂堂押解重庆候审。李茂堂这就被人戴上手铐，钉上脚镣，用军用机送到
陪都。
狗咬狗，一嘴毛
这是1943年的春末夏初时分。这日上午的重庆机场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一架刚从西安
飞来的军用机还没在停机坪上停稳，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就蜂拥而上，将它围得严严实实。
军用机的舱门打开了。出现在人们视线里面的李茂堂，腰板挺直，一脸铁青，唇角凝着
冷冷的笑。
李茂堂以戴着手铐的双手用力提起那一副紧紧锁住脚踝的沉重脚镣，被身后的押解人员
用枪顶着，一步步走下狭小的舷梯。
一辆囚车将李茂堂直接送进了大牢。
朱家骅的张狂又激怒了陈氏兄弟，陈果夫、陈立夫反向蒋介石状告王季高横行霸道，结
党营私，排斥异己，造成属下强烈反弹，情绪失控。
一时间，朱、陈较劲，“中统”内两大派斗法，愈演愈烈，天昏地暗，煞是热闹，煞是
好看。真可谓“狗咬狗，一嘴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里的“渔翁”，应该就是铁窗
里面的李茂堂了。李茂堂不是赌徒。李茂堂却常以自己的荣辱沉浮去搏波诡云谲的前程、命
运。所以，西安事变时就已蹲过一回班房的李茂堂这回更是神定气闲，偷着乐了。他相信他
的胜算要比上次更大。他相信他进了大牢，大牢外面的人一定比他更急。他们一定会两肋插
刀，想方设法救他出去。
李茂堂算计得没错。不过，率先救他的并不是他的上司、同仁，而是另外的朋友，另外
那些古道热肠的生死之交。首先就是李江波。
李中和是李江波的儿子。李中和说：“当年李茂堂在国民党陕西省党部的年会上带头打
人，打了上级，上面怪罪下来，他就被抓到重庆去，要审判，判他死刑。我父亲得到这个消
息，焦急万分，就要拿钱疏通。他一下子拿出5万法币作疏通费。当时5万法币不是小数字了。
”
李中和的父亲李江波，又名辛淼，1914年生，陕西蒲城人。李中和说：“李茂堂的父亲
是私塾老师，他教过李茂堂，也教过我父亲。正是这个原因，李茂堂跟我父亲一块儿念书，
一块儿玩大，比亲兄弟还亲。后来升学就业，也就一块儿到了上海，报考无线电学校。”
在上海，李江波跟李茂堂一起考上海燕工程学校，学习无线电通信。两人同吃同住，无
话不谈。
1941年，李江波回西安发展，经商致富，与人合股办了一家针织社，又开了一个磨坊，
还有年均收入高达7千银元的房租，俨然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东大街上的人都尊称他李掌柜。
为人仗义、肝胆的李掌柜没有为大牢里面的李茂堂少花钱。人家是能躲则躲，能推则推。
李江波是里外张罗，上下打点，大把大把的钱花得流水一般。
有钱能使鬼推磨。加上蒋介石与陈氏兄弟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微妙关系在关键时
刻起了作用，国民党权贵之间的党同伐异，最后还是以CC的胜出告终。陈果夫取代朱家骅出
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王季高的陕西省党部主任委员由谷正鼎接替。
尘埃落定，论功行赏。“中统”方面不仅用专机把李茂堂送回西安，而且还开庆功大会，
郑重予以表彰，正式任命他为“中统”陕西省调统室主任。
枪声惊飞一树老鸹
还在重庆的大牢里面，李茂堂就老是在想，有朝一日，只要能活着走出去，他就会时来
运转，一有更多收益，二有更大斩获。而今如愿以偿，终于在“中统”陕室里面当上最大的
官，就连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人称“西北王”的胡宗南也不敢小觑了
他。
1945年8月，中国人民的神圣抗战赢得了最后胜利，整个中国的上空却浓重密布全面内
战的阴霾。为了进犯陕甘宁边区，为了搞到更多有价值的战略情报，胡宗南启动了潜谍计划，
一心派人打入延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孰料胡宗南开出了天价，还是没人敢冒这个险。谁也不想有去无
回，白白送命。唯独李茂堂吃了豹子胆，又像当年主动请缨、执意救出蒋介石一样站了出来。
李茂堂说他愿意以交通部邮电视察员的名义去延安，乘机刺探中共的战备情报。没想到，
他话音未落，胡宗南拍桌翻脸，大喝一声：“好你个李茂堂，今天到底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来人哪！给我把这个公然背叛党国的‘共谍’分子拉出去，就地正法！”
胡宗南的奸诈在国民党里是出了名的。胡宗南不是没有怀疑过李茂堂。李茂堂在深得胡
宗南的信任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他的种种试探、考察。种种试探、考察无不暴露出胡宗
南的阴险奸诈、诡计多端。只是李茂堂纵横捭阖、虚与委蛇，到头来还是成了胡宗南的“左
右份”、“座上客”、“大红人”。西安城内也就时常有了李、胡不分家、李是胡的主心骨、
胡是李的保护伞的传言。
孰料胡宗南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竟要拿李茂堂开刀问斩。
不等李茂堂反应过来，他的双手重又铐上冰凉的手铐，他的双脚重又钉上沉重的脚镣。
胡宗南咆哮如雷，声色俱厉。胡宗南让李茂堂坦白。胡宗南给了李茂堂三分钟时间，让他想
明白了。胡宗南说你只要给我老老实实，原原本本，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清楚交代你的“共
谍”来历，还来得及，还能恕你一命，饶你不死，否则不客气。李茂堂一脸苦笑，摇了摇头。
胡宗南一挥手，他部下就把李茂堂拖了出去，扔上吉普，一路呼啸，直奔刑场，直奔他离奇
人生的最后一站！
刑场上杂草丛生、血污斑斑。监刑官问李茂堂还有什么话说。李茂堂说：“早死晚死都
是个死，你们就开枪吧！”刑场上这就一阵枪响，惊飞了枯树枝头的一群老鸹。
两个主任介绍一个主任
枪声响了，乌鸦飞了，李茂堂却没倒下。李茂堂又被送回胡宗南的司令部。胡宗南亲自
为他松绑，斟酒压惊。胡宗南说有人告李茂堂的刁状，他不得不再施苦肉计试他。
李茂堂号啕大哭，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又掏出大烟，当着胡宗南的面抽了起来。
李茂堂说共产党要我这样五毒俱全的废人，也真是瞎了眼了。胡宗南哈哈一笑，当场委以重
任，派他改头换面，前往延安。
1945年11月初，李茂堂和他的“哥哥”李茂荣及其李茂荣11岁的儿子一起上路了。
李茂堂一行经咸阳、三原、耀县、马栏，到了延安。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胡宗南做梦也没想到，他百般试探、反复考察，李茂堂终究还是
共产党，而与他同行去延安的“哥哥”李茂荣，不是别人，正是“中统”、“军统”黑名单
上第一要抓的王超北。李茂堂和王超北到了延安，前来迎接的是中央社会部的一室主任罗青
长。李茂堂和王超北跟着罗青长来到中央社会部，就像《潜伏》里面的余则成一样，见到了
克公，即中共隐蔽战线斗争的杰出领导李克农。李克农紧紧握住李茂堂的双手，连连说着欢
迎，欢迎回家。李茂堂则百感交集，恍如隔世，确实也有“旧路青山在，游子白首归”的冲
动。
游子归来，康生和李克农代表中央社会部找王超北和李茂堂谈话，批准他们正式成立西
安情报处，即西情处，任命王超北为处长，李茂堂为副处长。李茂堂乘势提出他的党籍问题。
李茂堂说他梦牵魂萦，最想解决两大问题。一是党籍，二是郑州事变真相。
问题反映到毛泽东那里，毛泽东问李克农：“李茂堂的党籍问题，你们为什么不给他解
决？”李克农说：“有人说不行吧，都断了那么长时间。”毛泽东说：“这不是问题。问题
是入党要有介绍人，你们谁愿意介绍李茂堂入党呢？”李克农说：“罗青长和汪东兴可以介
绍李茂堂入党。”当时罗青长是中央社会部一室主任，汪东兴是中央社会部二室主任。而李
茂堂则是国民党中央统计局陕西省调查统计室主任。于是，毛泽东哈哈大笑，说：“两个主
任介绍一个主任，我还能不同意吗？”
李克前说：“主席点头了，事情就好办了。李克农具体经办，我父亲如愿以偿，重新入
党，成为特别党员。”
李力证实了李克前的说法。李力是李克农的儿子。李力在北京对我说：“这事是我父亲
经办的。两个主任介绍一个主任。当时好像还有一个，都是特别党员，一共是两个。”
口吐白沫的大烟鬼
李茂堂从此有了一个新的化名杜清。他以新的化名回西安活动。他把“西北王”胡宗南
的核心机密源源不断地报给我党。徐曼玲说：“虽然王超北是正处长，李茂堂是副处长，可
是李茂堂能够坐到胡宗南的会议室里去，能够坐到胡宗南的身边去，能够参加胡宗南的高参
会，王超北就不能。这是实事求是。所以好些情报，好些绝密情报，都是李茂堂拿到手的。”
有一次，胡宗南召开军事会议，通知李茂堂参加，会议开到一半，李茂堂毒瘾发作，当
场摔倒在地。
李炜京说：“那是在一个很小范围的军事会议上。那天深夜，我爷爷去胡宗南官邸开会，
听胡宗南部署一个绝密计划，一个绝密的军事计划，要想一举消灭我党中央。我爷爷发现事
关重大，时间紧迫，又不能随便走动，走不出去，出不了胡宗南官邸，只能装成烟瘾发作，
身子往后一倒，一个跟斗摔在地上。”
李中和说：“当时李茂堂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谁叫都不答应，掐人中也不
起作用，咋办？胡宗南只得派人送医院，用他的专车，把李茂堂往医院里送。”
李炜京说：“说是送医院，其实是送烟馆了，送我爷爷抽大烟去了。然而我爷爷一出胡
宗南官邸，就给大门外的肖华杰使眼色。肖华杰是我爷爷的贴身保镖，忠心耿耿，一直跟着
他，他叫干啥就干啥。”
肖华杰年轻，机灵，双手使枪，还能驾汽车、开摩托。肖华杰见李茂堂给自己使眼色，
立刻贴上身去，从李茂堂下垂的手里偷偷拿过折成很小方块的情报，转身就送东柳巷1号。
从1948年3月到1949年4月，东柳巷1号就是西情处的第一据点。
李中和说：“1948年3月，西安快要解放，国民党反动派特别疯狂，到处血腥镇压，西
情处没有地方挪了，只有转，转哪儿都不保险，就到东柳巷1号，到我父母亲的住地，到我
们家。”
东柳巷1号是一个大院，分前后两进，有20多间屋子，既舒适又宽敞，回旋余地也大。
李增雨是李中和的同胞手足。李增雨说：“我们家有个前院、有个后院。前院是‘中统’
机关，李茂堂是机关里面的头面人物，以他的身份住着，等于给后院把门，保护西情处和西
情处的电台。”
肖华杰赶到东柳巷1号，把情报交给李茂堂的夫人师紫云。师紫云交给王超北。王超北
马上要求师兆华利用后上房楼上的电台发出去。
报务员师兆华是师紫云的弟弟。他人高马大，去后上房楼上发报总累得浑身冒汗。但他
毫无怨言，总是出色完成任务。
一下子打掉两个铁定潜伏的骨干特务1947年10月，“中统”改组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党员
通讯局，简称“党通局”。“党通局”组织条例规定该局“于各省市党部设置通讯组（各特
别党部设置通讯员），办理通讯业务”。“党通局”组织条例还规定“各省市党部通讯组，
设组长一人及各级工作人员若干人（各特别党部设主任通讯员一人、通讯员若干人）”。全
新的人员配置在“党通局”各省（市）辖机关内引起了五花八门的权力角逐。由于新局长叶
秀峰把主要精力放在清洗老长官徐恩曾的势力和培养自己的班底上，陕西方面也就大换血，
以向离替代李茂堂。
李茂堂的猝然卸任为我党及时掌握全部“中统”系潜谍名单增加了困难。
面对新贵向离的强硬崛起，李茂堂运筹帷幄，从容应对。
李茂堂不是孤胆英雄。他的身边有一批能人。无论是时任国民党铜川县党部书记长的陈
子敬还是曾任“中统”西安市调统室秘书的谢维杰，无论是西情处的地下交通、东柳巷1号
的男主人李江波还是李茂堂的贴身警卫肖华杰、李茂堂的洋车夫张光明，无一不是李茂堂的
高参、智囊、得力助手。得力于他们的群策群力，李茂堂当机立断，双管齐下。
李炜京说陈子敬生前曾对他说：“你爷爷很厉害，越是关键时刻，越是头脑冷静，出手
果断。当时情况万分紧急，局面随时都有失控危险，你爷爷二话没说，亲自出马，带人埋伏
在火车站那边，一下子打掉两个已经被向离排入潜伏名单的骨干特务。这样一来，位子空出
来了，空缺要人顶了，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李凌波也说，李茂堂釜底抽薪，杀了向离的亲信，向离只能让谢维杰去顶空缺。李凌波
是谢维杰的妻子。李凌波奇迹般地珍藏着一张李茂堂的照片。这照片连李克前、李炜京都从
未见过。这是迄今为止，唯一面世的李茂堂的个人生活照。
谢维杰顶替上去后，李茂堂又利用“党通局”陕西省党部通讯组二科科长王克平与其顶
头上司向离的貌合神离、钩心斗角，鼓动王克平带上厚礼去南京晋见局长叶秀峰，状告向离
专断独行、众叛亲离。叶秀峰果然中计，一纸公文撤了向离的职，由王克平取而代之。李茂
堂于是苦口婆心，循循开导，促使王克平悬崖勒马，重新做人。王克平这就把“党通局”设
在商县的电台调回西安，连同国防部签发的特许执照一并交给西情处使用。王克平还把谢维
杰等人召集起来开“应变”会议，以“负责潜伏”为名，让谢维杰把全部“党通局”专网调
工卡片，共5千余份，全部接收过来，如数转交中共西安地下党。
再也不要亲者痛、仇者快
1948年8月，李克前上调中央军委作战部一局，任军委作战室参谋，几乎天天见到毛泽
东。
1949年3月下旬，李克前随中共中央机关、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移师
北平，先驻香山，后进中南海。同年10月1日，即新中国开国日，李克前一早去西南军
区驻京办事处见老首长贺龙。贺龙对李克前说：“你父亲是一个老共产党员，在西安做地下
工作，给我们搞了许多情报，为我们解放大西北作出很大贡献。他很想你，你能不能回去看
看？”李克前说：“感谢首长关心。过些日子，我一定回去看他。现在不行，刚解放，忙得
很，实在没时间。”
李克前说：“1950年7月，我回老家探亲，我父亲听说了，也从西安赶来见面，两人在
一起呆了一天。”
我让李克前多说一些解放以后的他父亲。李克前的坚强党性决定了他三缄其口、恪守沉
默，只字不提他父亲的冤屈；只字不提1953年5月，李茂堂不幸黯然病逝在北京。李克前只
说他父亲死于一起不明不白的冤案。这一起不明不白的冤案直至1982年3月，经有关部门甄
别复查，方始水落石出，昭雪天下。
李克前拿给我看他率他的家人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祭奠他父亲英灵的照片。
照片是李炜京拍的。照片上的李克前一脸肃穆，欲哭无泪。
徐曼玲是李茂堂入党介绍人罗承运的遗孀。徐曼玲说：“最可怜最可怜是李茂堂！从外
表上看，和潘汉年一样，李茂堂是很帅气的一个男人。为了西情处，为了党的事业，他风里
来，雨里去，老婆都不要了，子女都不要了，家产都不要了，就是埋头革命，拼命干！”
李克前说：“我为我曾误解我父亲而深感内疚。我父亲克己奉公，忍辱负重，以一生的
奋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证明了自己对党的热爱，对人民的忠诚。他的使命就是潜伏。他没
有死在敌人的屠刀底下。他倒在莫须有的猜疑、诬陷之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但愿这
样的悲剧再也不要重演！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要再有那样的亲者痛、仇者快！
”
(叶孝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