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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5、在圆圈里告别的女人
齐志雄来到恒圆园的时间已是晚饭时刻，之前，齐志雄与苏尼迪没有约定，出奇不意似有些过，贸然打搅是他与苏尼迪见面后的客套话。苏尼迪的情绪很低落，却诚意地邀请齐志雄与她共进晚餐。齐志雄自然没推脱的必要，苏尼迪穿越于厨房与餐厅之间，很快在餐桌上摆上四凉四热，还有一盆炖蘑菇。蘑菇是野生，苏尼迪说她今天特意去城南的菜市场上找到这种的确是野生的蘑菇。
苏尼迪去酒柜里拿出一瓶畿城产的高度白酒，说：在外面吃饭我最害怕酒，只有在家里，喝酒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呀。
苏尼迪的目光里仍然含有齐志雄不该陌生的媚，而她的笑也是雷蒙人共同的感受----爽！如此，齐志雄也理解了齐志清宣布开除苏尼迪前投向她的意味复杂的目光。然而，齐志清宣布完那个决定后，表现的是令齐志雄发指的坦然。
齐志雄忙把酒瓶拿过去要为苏尼迪倒酒，苏尼迪却从齐志雄手里夺过酒瓶，说：“在雷蒙你是我的上司，在恒圆园我是姐姐。”
苏尼迪把满满的一杯酒放在齐志雄面前，齐志雄发现她的目光里已含有难以隐匿的哀怨。齐志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离开雷蒙已有了一个看似名正言顺的理由，却依然是个谜，能告诉我那份文件失盗前后的情况吗？”
苏尼迪的头倏然低垂了。
现在，齐志雄无法走进苏尼迪的内心，却不能不参加那场在悦园大酒店举行的谈判。直到现在，齐志雄还不知道齐志清在那场谈判前对苏尼迪做了必要的隐瞒，而一直参与那场谈判的唐惠始终表现得胸有成竹。至于那份失盗文件之谜，齐志雄是不是帮助苏尼迪揭开那个谜底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苏尼迪继续她的漂泊生涯时，一遍遍追问，人世间情为何物，为何直教人以身相许？
齐志雄轻轻地咳了一声，苏尼迪才慢慢抬起头来，冲齐志清咧开嘴笑笑，说：“现在，我才明白，在我走近谈判桌前，早已经有人做好了铺垫。在谈判桌上，只有我是梦中人。”
齐志雄把筷子伸进了那盆炖蘑菇里，却很在意地看着苏尼迪那双已经闪动着潮光的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那场谈判开始前，那家准备与雷蒙抗衡的小房地产公司最终把张庭骏拉到了台前。我想你差不多天天在我二哥跟前，应该知道二哥决定后退一步，才有了与张庭骏的那场谈判。”
苏尼迪摇摇头，又苦笑笑，说：“可我知道唐惠就是不和志清天天在一起，志清的很多决策都离不开唐惠的策划……当然，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志清自己的决策，我也必须面临那场令我尴尬的谈判。”
齐志雄手中的筷子在盆里夹了好久才夹上一块蘑菇，夹蘑菇的筷子却悬在了半空，眼睛还盯着苏尼迪，说，“为什么？是柳彤吗？你知道，至今柳彤在我心中还是一个很难琢磨的女孩。那场谈判前，柳彤陪着张庭骏差不多走遍了畿城、北郡的旅游景点。可是，在谈判桌上，那些有些赖皮的男人们面对一脸娇艳的柳彤，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连二哥都不得不佩服柳彤的确是个谈判高手……冒昧地问一句，你与张庭骏似曾相识，可有时又躲躲闪闪……难道你们……对不起！如果我的话牵扯到到了你的隐私，你可以保持沉默。
苏尼迪很痛苦地摇摇头，目光却偏离了齐志雄，说：“我很早就觉得在雷蒙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我呼出的气体都有人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南方。在雷蒙不是一个人怀疑我与南方的关系，志清那么兴师动众地在悦园酒店组织那场谈判，也不过是为了对付锦绣魅房地产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张庭骏。其实，我与张庭骏的关系很简单，上下级，一个不起眼中文秘书而已。”
齐志雄慢慢将夹在筷子上的蘑菇放在了嘴嚼也没嚼就咽了下去，从苏尼迪的脸上转移了目光，想说什么又忙把嘴闭上了。再看一眼苏尼迪，齐志雄倒像是梦中人了。
锦绣魅公司的意图在张庭骏来到畿城一周后才彻底暴露，他拉上畿城那家不起眼的小房地产公司不过是掩人耳目，而真正的操纵者依然是张庭骏……如此，苏尼迪在谈判中是什么角色，身在其中，自然难分难解。
如果苏尼迪真的不知道齐志清的谈判意图，谈判不顺利只是苏尼迪当时认定的结果。其实，谈判不顺利才是齐志清的最终目的。在谈判桌上，齐志雄和齐志清一样摆出了一副诚心合作的样子，而柳彤在那个时段表现出的也是极其积极的态度，与雷蒙人站在一起多少使齐志雄暂时隐匿了很多疑点。只是苏尼迪和张庭骏的随从，也是苏尼迪昔日的同事与雷蒙人对话的场景，现在才让齐志雄感觉到苏尼迪承受尴尬的滋味。而张庭骏稳操胜算的表情始终充斥在整个谈判过程中，他提出的条件有些过分甚至苛刻，这似正中了齐志清的预谋。最后，双方达成基本一致的协议，谈判暂时中止，留下时间酝酿第二次谈判。
现在，齐志雄只是疑惑，如果苏尼迪与张庭骏只是很简单的上下级关系，齐志清也不会把那份失盗文件紧紧地和苏尼迪联系在一起。苏尼迪和张庭骏的那点事在她还没离开雷蒙前，被流传的只是一个很通俗的黄色故事，而真正存于苏尼迪内心的故事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那曾是苏尼迪刻骨铭心的失去。
苏尼迪与张庭骏相识于南方那座城市前，刚刚失去安身立命之所，两个人故事却是在一天早晨苏尼迪突然病倒在一片寓所区前的停车场上开始的。就是遭遇张庭骏后，苏尼迪还不相信，在那个很讲实际的城市里还会有一个把雷锋当成榜样的人，却因张庭骏不能隐藏直直的北方腔才坦然地上了张庭骏的桑塔纳。
苏尼迪从医院里走出来，很快走进了张庭骏的锦绣魅房地产集团公司。那时，苏尼迪已完全信任了张庭骏，甚至还有了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激情。苏尼迪找到哥的同时，也找到了张庭骏送给她的“挪亚方舟”。张庭骏再走进那套寓所就有了很多名正言顺的理由。好长一段时间，苏尼迪和张庭骏还处在拘谨阶段，直到有一天张庭骏不需任何理由走进那套寓所做完了她意想之中的事情后，张庭骏才真正走进了她的生活。后来，张庭骏和苏尼迪的交往出现了症结或说危机，是张庭骏在某一天晚上醉醺醺地敲开她寓所的房门，并在床上与苏尼迪做了那件不再动地惊天的事情后手机爆响，那个无意的举动暴露了他隐匿了很久的事情。张庭骏打开手机没好气地说：难道你妈睡死了吗？
齐志清在悦园酒店里与张庭骏结束那场谈判后，张庭骏走进了苏尼迪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明天我就要离开畿城了，难道你不想再说点什么吗尼迪？”
苏尼迪当然要说一点什么，与张庭骏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目光里依然含有张庭骏不该陌生的媚，且很温柔地告诉张庭骏，如果他再想听我的村骂，会给他充裕的时间尽情享受。
张庭骏很绅士地看着苏尼迪，说：“咱先不怀旧，我能有兴趣与齐志清谈判的确是托你苏大小姐的鸿福，否则我没兴趣看一眼小小的雷蒙。直到我来到畿城还一直保持着那种兴趣，像我对你一样，矢志不渝！哎，应说我回到了畿城，这是我的出生地，一个我至死都不能忘怀的地方！”
苏尼迪在很赖皮的张庭骏面前已显得精疲力竭，就不想再和他纠缠，至于畿城是不是张庭骏的出生地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雷蒙结束与锦绣魅的谈判后，该如何了结与张庭骏这段压抑了很久的尴尬情结？
张庭骏兴趣仍然很浓，且坐到了苏尼迪身边，说：“尼迪，我会信守承诺，为你守洁。”
苏尼迪冷笑着说：“如果你能守洁，世界上的男人都去当和尚念阿弥陀佛去了。”
张庭骏站起身，很随意地拍了拍苏尼迪的肩，说：“信不信由你，我永远都会对你说再见尼迪。”
现在，齐志雄关心的还不只是苏尼迪那段感情故事，而是已经开始公然挑战雷蒙的张庭骏。苏尼迪突然端起酒杯与也端起酒杯的齐志雄碰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说：“离开雷蒙之前，我已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在南方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我并没真正看透张庭骏，待我在悦园酒店遭遇张庭骏后才与我曾经的同事联系，当年，张庭骏因盗窃入了狱，刑满释放后，在畿城无法安身才单身去了南方。锦绣魅与雷蒙所谓的合作实则是一场无情地拼杀。张庭骏迫使齐志清与他谈判，是想拖延时间，准备利用绝对利益控制富华中路上最大的障碍物----原高岗供销社大楼。嫉妒毕清玉多年统领村政大权的年轻村政成就了张庭骏攻入高岗的缝隙。张庭骏杀回畿城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很早就预定的目标。如果张庭骏不把雷蒙拉下马，锦绣魅在畿城也难以立足。我一时无法完全捋清张庭骏在畿城运作的思路，却有了一个令我恐惧的链接，对志清与我制定的那个所谓的计划文件到被盗，以致于落到毕清玉的手里在雷蒙掀起轩然大波，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只是我觉得不该来得这么快。”
齐志雄挺苦地笑笑，说：“那份失盗文件也是一直困扰我的谜。富华中路开发项目至今还没有有突破性进展，张庭骏为了福华中路开发项目在畿城正在加紧攻势，我知道二哥一时还束手无策。”
苏尼迪点点头，抿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夹了一块蘑菇放在齐志雄面前的菜碟里，说：“你信任我吗？”
齐志雄躲避了苏尼迪含媚的目光，说：“人与人之间存有一段固有的距离，只有双方真正地有了了解才可能消除。然而，很多理论性的话语到了现实生活中又极其苍白。你与二哥之间的感情我没任何怀疑，只是你在雷蒙所处的环境太复杂也微妙呀！”
苏尼迪点点头，说：我与志清的感情发展到现在，不想再做任何隐瞒。我决定去雷蒙前，志清带我回了一趟双合镇，在齐家老宅那棵无花的梨树下，志清向我讲述了那段故事。志清念高二那年，利用暑假来畿城在父亲的工地上干活，协助父亲，也想锤炼自己。那天，志清征得父亲的同意才冒着雨离开了工地，跑到人民剧场还没有买到那张他盼望了已久的摇滚音乐会票，就撞倒了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孩。被撞倒在地的女孩满脸傲气也满脸冰霜，看着呆鸡样站在雨地里的齐志清，骂：乡巴佬----还在雨地里呆立着的志清看着愤然离去的女孩竟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声谢谢……志清申明，那是他第一次向人说起20岁的经历。如果把那段故事作为他婚姻失败的原因过于牵强……请你别误会，如果陈惠娜对志清的感情是真挚的。”
齐志雄抬起头，语气很真挚地说：“关于陈惠娜与二哥的感情，我暂时不想过多的阐述自己的观点，只说你们。如果发生在二哥20岁时的事情是真实的，不排除他与陈惠娜的婚姻一开始就有无法弥合的裂痕。既然他把那个难以启齿的细节压抑在心底，离开陈惠娜就是他最大的****。后来，他能将那段经历告诉你，说明他信任你。你们有很多相同的经历，还有互相信任的基础。”
苏尼迪又独饮了一杯酒，长舒了一口气，说：“悦园酒店那场谈判前，志清几次拒绝我邀请他回恒圆园。那次，志清突然回到恒圆园，表现的是对我的绝对信任，探讨了关于投资富华中路开发项目的计划。后来，志清和我在恒圆园里完成了那份计划文件。文件完成后，志清还请我帮他做了一些完善工作。不久，那份文件就落到了毕清玉的手里。
齐志雄又为苏尼迪倒了一杯酒，说：“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份文件以加密的形式存入电脑后是密码被破解后才被盗的……你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嫌疑。”
苏尼迪点点头，又为齐志雄夹了一块蘑菇放在他面前的小菜碟里，说：“我……我无言辩白。”
齐志雄冲苏尼迪笑笑又说：“为了揭开文件丢失之谜，我让雷蒙一位职员找到一个在畿城从事IT业的朋友。那位职员的朋友做了三天的研究最后告诉她，盗窃那份计划文件的人很可能掌握了最新的解码软件。我没绝对信任那位搞IT业的人，子无虚有或空穴来风的事情在IT业是常有的事情……而那份加密文件的盗窃者究竟又是谁呢？”
苏尼迪很快摇摇头，却又很快把头低垂了，说：“盗窃那份文件的人就是我！从那份文件制定到被盗，已为我成为盗窃者做了一个无可置疑的铺垫。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解码软件，除了文件的内容，只有我和志清知道文件密码。”
苏尼迪的情绪已降到了冰点，齐志雄暂时无法安抚苏尼迪。
苏尼迪的目光突然变得很烈，说：“可我是无辜的……那一切又都需要时间去证实。既然张庭骏得到那份文件很快发给了毕清玉，他定是始作蛹者，而他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齐志雄发现苏尼迪的脸上已经滚动了泪珠，就叹了口气，说：“我相信你……我会为你做出努力的。”
苏尼迪咧开嘴笑笑：“谢谢你！现在，我独自在寓所里总想，我从南方回到北方，原是要寻找自己****获取的生存空间。然而，我走的不过又是一个圆圈。志雄，我不想对文件被盗的事情做徒劳的解释或辩白，事情终究会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是时间……我太可惜时间啦！”
齐志雄沉默，苏尼迪和陈惠娜先后出现在齐志清的生活里，齐志清肯定面临着极其残酷的选择。然而，齐志清的痛苦是不是只来自陈惠娜和苏尼迪呢？面对一脸凄楚的苏尼迪，齐志雄还不能把苏尼迪的遭遇挺直接地与柳彤联系在一起，可柳彤在雷蒙变得越来越危险已成了不悖的事实。
16、奔向华仙山的悦达起亚
齐志雄突然在一天早晨接受了兰桂坊警方的询问，地点在雷蒙总经理办公室。询问者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后，齐志雄很奇怪地看着叶梅俊，说：叶警察，从一开始我就坦白……难道我也成了重大嫌疑？
叶梅俊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架式，说：前天晚上，我们在兰桂坊玫园大酒店A座408房发现了死者，死者的身份是高岗一个年轻的村政。死亡现场保留了那位年轻村政与人奸宿的痕迹。最能说明问题的是，我们还在死亡现场发现了一只汪着****的避孕套，还有一只红手套……如此，我断定，凶手定是女性。现在，我不得不推翻兰桂坊发生第一起凶杀案后的结论，这次死者被致死的方法同样是颈部遭受重创窒息而死。
齐志雄的神经倏地绷紧了，问：“叶警察，那起凶杀案与雷蒙有关系吗？”
叶梅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据我所知，雷蒙很早就开始运作开发富华中路的开发项目，因拆迁与高岗村政有很多来往。法医鉴定结果表明，死者生前曾饮用了大量的酒液。案发后，我们在兰桂坊的酒吧、饭店以及酒店做了详细调查。有人提供线索，前天晚上，高岗那个年轻的村政与一位年轻的女子曾出入一家酒吧。”
齐志雄很专注地看着叶梅俊，说：“你是说柳彤？”
叶梅俊点点头，说：“据目击者提供线索，以及对那个年轻女子形象的描述很像柳彤，且喝酒时有皱眉的习惯。”
齐志雄紧张地看着叶梅俊，说：“那怎么办？”
叶梅俊把才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说：“我暂时还不想惊动柳彤。”
毕清玉在一天傍晚跑到雷蒙告诉齐志雄，张庭骏已派人与他接触，且提出了绝对高于雷蒙的价额准备控制那块地皮的使用权。毕清玉绝对信任了齐氏兄弟，却也有苦衷，作为高岗最高村政，凭着多年为高岗人民谋幸福的辉煌壮举，才留下了可炫耀的功绩，可一个人总不能躺在功劳薄上睡觉呀？毕清玉最后重申，高岗年轻一代村政已经崛起，追求绝对利益是现代人毫无疑问的选择，他还能支撑多久自己也说不清楚，还是请齐志雄尽早决策……那谢天呢？
谢天手里的那封匿名信对雷蒙来说依然是威胁，对方之所以按兵不动肯定掩藏着齐志雄一时还解不开的谜。对谢天齐志雄不得不采取安抚甚至欺骗的手段，却不能预测那封匿名信会给谢天带来怎样的后果。谢天在官场混了多年自然不会接受齐志雄的欺骗，而他面对那封匿名信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使自己脱离困境。
谢天几乎天天在手机里与齐志雄探讨是不是放弃富华中路开发项目，齐志雄追问谢天，是不是受到了谁的要挟。谢天嘿嘿地笑两了声，说：“没……可……”
谢天省略了的话语主题明显，匿名信的制造者看准的就是谢天苦苦奋斗了多年的政治生命。齐志雄与谢天通话的时间是晚上，地点在离恒圆园小区不远的地方，等了好久也没见到柳彤的踪迹。谢天生硬、含有愤懑的话语冲击了齐志雄的神经中枢后，齐志雄驾驶着君威一直狂奔，心不住地跳，君威也跳。齐志雄无法控制情绪，却必须控制君威，紧紧地抓住方向盘，如攥紧了一匹烈马的缰绳……齐志雄很快抛弃了畿城。
天倏地阴了，君威狂奔在通往兰桂坊的那条国道上，齐志雄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齐志雄即将抵达兰桂坊时，君威外起了雾，仿佛在瞬间弥漫于天地之间，君威的车灯照射的只是有限的一段距离。齐志雄不得不减慢车速，好在来自工业区的灯火渐渐地使齐志雄进入一个较安全的地带。
齐志雄看到一家尚未打烊的酒吧后，遏制了君威，唐惠突然打进他的手机。齐志雄追问唐惠所处的位置，唐惠很甜地笑着敲响了君威的车门。齐志雄惊讶地打开车门。唐惠钻进车坐在了齐志雄身边伸出手，说：“给我一根烟志雄。”
齐志雄打开车内的灯，随后把烟递给了唐惠。唐惠迫不及待地点燃了烟深吸了几很快大咳了起来，还流出了眼泪。齐志雄笑着把唐惠递还给他的烟接过去，却对唐惠的装束不敢恭维，复古的发型和颇具古典色彩的首饰与她身上的服饰搭配相得益彰，只是脸上似是故意点上去的美人痣有做作的嫌疑。
唐惠似不讨厌齐志雄的目光，嫣然一笑，说：“很奇怪吗？这段时间我购买了很多诸如《永不消逝的电波》、《保密局的枪声》之类的影碟，那个时段的人们活得很不轻松，却也的确很刺激。”
齐志雄笑笑很快把目光落在君威外面，工业区的灯光渐渐恢复了与畿城一样的粉红色，却又把目光对准了一直很在意他的唐惠，说：“畿城在战争年代是很革命的城市，几位已作古的老作家详尽也生动地记述了那个时段的畿城地下工作者们火热的革命斗争故事。我只是疑惑，当代的畿城是不是也需要地下工作者，甚至演绎类似《永不消逝的电波》之类的故事？”
唐惠的目光在齐志雄脸上有了极其短暂的停留后很快笑笑，说：“恰那年我在畿城晚报做了一段时间的娱乐版，在北京一次影视明星聚会上，我顺手牵羊地采访了孙道临，他坦言当年演绎那个很爱情的故事时，的确投入了很多真挚的感情……假戏也有真做的必要。”
雾气渐渐减弱，工业区又被粉红的灯火折腾得挺妖气了。齐志雄一时无语，很快与唐惠陷入了令他的确有些煎熬的沉默之中，况且今晚的行走遭遇唐惠就成了无聊的莽撞！齐志雄把吸剩下的烟抛到车外，再把目光放在唐惠那张粉气很重的脸上。
唐惠突然打破了沉默，说：“张士瑞几次与我接触，可他在我面前总是闪烁其辞，却不难掩饰他与三年前失踪的女孩之间的牵连，再是柳彤的很多怪异行为……的确令人费解！这些天，张士瑞和我去了畿城和兰桂坊的夜总会、酒吧那样的地方，却没见到过柳彤。”
齐志雄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一直参与雷蒙的商务，如果按照我们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雷蒙就是一块洒满阳光的平台，我或你该是一个优秀的平面设计师……然而，很多事情似不总在阳光下发生或发展。现在，我就被一件事情纠缠着。柳彤和谢天都是上娘娘岭的当事者和参与者，那封匿名信的制造者只能二选一，很简单的事情却必需证实答案的依据。”
唐惠惊讶地看了齐志雄一眼，说：“匿名信里的细节是不是与你有关？”
齐志雄摇摇头笑笑无语。
后来，齐志雄和唐惠走进那家未打烊的酒吧。那时，雾渐渐消除，人也渐渐离去，午夜的酒吧为齐志雄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环境。齐志雄要了酒和唐惠坐下来慢慢地品，唐惠似已失去了在君威上的热情，目光还在酒吧外面。酒吧外的灯光很招摇，坐在酒吧临窗的座位上，齐志雄很清楚地看到从街上偶尔疾驶而过的货车，三年前那一幕残酷地再现。张士瑞的出现似将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推向了一个残酷的****。
那次，齐志雄追踪柳彤到红星镇，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使心存的疑团愈加膨胀，尤其是齐志雄看完谢天手里的那封匿名信后……然而，齐志雄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自看到那封匿名信后的链接，可柳彤毕竟是一个很重要的参与者……如此，齐志雄很快把柳彤与陈惠娜的生命再生研究课题联系在一起，且迅速在脑子里出现了一连串很连贯的镜头----
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一辆大货车从畿城向兰桂坊开过来，与在雨中急奔的殷秀馨撞在了一起。为了逃避责任，那辆大货车逃离了现场。紧接着，陈惠娜驾驶着帕萨特来到兰桂坊，恰遇倒在雨地里的殷秀馨，陈惠娜把殷秀馨拉到花仙山自己的别墅里。陈惠娜的别墅里有一个设备齐全的工作间，为她在殷秀馨身上实施生命再生提供了条件和可能，那殷秀馨就变成了柳彤，而柳彤……
齐志雄的思路突然中断，依据，依据很重要！这些年，陈惠娜的生命再生研究课题正因缺乏实现的理论和依据而流于幻想，不是吗？
一辆悦达起亚从街上疾驶而过，齐志雄掏出钱扔到桌上，很快和唐惠离开酒吧上了停在外面的君威，他断定驾驶悦达起亚的就是柳彤。那天晚上，齐志雄追踪柳彤失踪后不久，也就是高岗那个年轻村政被害之前，齐志清将那辆悦达起亚送给了柳彤。那辆悦达起亚原是一个曾做过雷蒙副总的女研究生的坐骑，因她在雷蒙业绩突出，齐志清专门为她配备了交通工具。后来，那位女研究生去了美国，那辆悦达起亚就一直被锁在车库里。苏尼迪来到雷蒙后，齐志清原准备送给苏尼迪，苏尼迪却对悦达起亚不感兴趣，说开车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不如步行或坐别人的车。雷蒙员工对柳彤驾驶悦达起亚也持一种特别朴素的心态，柳彤在雷蒙毕竟是一位耀眼的白领丽人。
离开酒吧，齐志雄驾驶着君威上了那条穿越兰桂坊的国道，很快拐向通往花仙山别墅区的兰花公路，与悦达起亚保持了适宜的距离，凭着悦达起亚的尾灯决定行进的方向。悦达起亚的速度不是很快，齐志雄就有时间继续在酒吧里的思想或链接----
……殷秀馨就变成了柳彤，而柳彤……陈惠娜无法挽救被重型货车撞击的生命，就利用“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对，就是“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激活了殷秀馨的生命。
唐惠和齐志雄离开酒吧前说起了“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那是她偶尔去图书馆查阅到的资料或说依据，然而，唐惠只在一本科幻杂志上看到关于“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的解释，在当代机器人的发明中，“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运用于机器人，且安装上相当于人脑的思维程序后，机器人就像人一样有一定的思维和行为能力……然而，那只是幻想，目前世界上对机器人最热衷的日本，开发的机器人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还没人幻想或实施在机器人上安装“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的计划，但是，如果殷秀馨真的死而复生，只能用“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才能作出合理的解释。
唐惠突然拉住齐志雄的胳膊，说：“志雄，你看----”
齐志雄的思路又中断了。
悦达起亚已经驶入了花仙山别墅区，因齐志雄情绪激动踩住了君威的制动装置。齐志雄再重新发动君威进入别墅区，且贴近了陈惠娜的那栋别墅，陈惠娜就站在铁栅栏门前。
花仙山别墅区的保安制度很严，齐志雄进入花仙山别墅区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花仙山别墅区是雷蒙的建筑作品，齐志雄毕竟是雷蒙的总经理……那柳彤呢？
陈惠娜看见把脑袋探出车窗的齐志雄走了出来，很平和地笑笑，说：“这么晚……有事情吗……你们？”
唐惠也笑笑无语。
齐志雄扭头看了一眼被淡雾遮掩了的花仙山，再扭过头看着冲他笑笑又低着头在手里摆弄手机的唐惠，很快把目光落在一脸沉静的陈惠娜身上，说：“晚上没事出来走走，不想竟来到了这里……也是花仙山的确是个太清静的地方。”
陈惠娜把清澈也柔和的目光从齐志雄的脸上移开，说：“哎，苏尼迪去了雷蒙后，她的工作一直很出色吧？”
齐志雄笑笑，说：“还行吧。哎，你对雷蒙的情况很清楚嘛。”
陈惠娜转身看了一眼还亮着灯光的别墅，说：“我与你二哥还是合法夫妻，作为妻子总要在意丈夫的事业……对吧？这不光符合双合镇人的思维和习惯，在畿城似也说得过去，对吗？”
齐志雄忽然想起包里还有张士瑞交给他的那两张照片，就打开包把那两张照片递给了陈惠娜，说：“这是我三年前与一位女孩在兰桂坊圣沙淘茶社被人****的照片……我们之间除了一次意外遭遇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然而，三年来我一直为这个女孩愧疚……她至今还下落不明。”
陈惠娜很随意地翻看了那两张照片笑了笑还给齐志雄，问：“为什么？“
齐志雄叹了口气，说：“那个女孩后来莫名其妙地失踪至今尚无下落，按我目击的情况猜测，那个女孩很可能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如果我的猜测正确，你完全可以实现生命再生的理想。”
陈惠娜突然很响地笑着说：“你应继续留在报社或做职业画家，最好从事文学创作。英国那位女作家就凭着出奇的幻想写作了一本风靡世界的《哈利波特》。如果你的猜想正确，定能写出一部起码风靡中国的《哈利波特》。”
齐志雄一时被陈惠娜平和、舒缓的语气击败，然而，悦达起亚再次失踪，不能不使齐志雄对殷秀馨或柳彤以及陈惠娜的生命再生研究课题做一次必要的链接，“超能强质神经中枢系统系统”是幻想，却不是没一点引以为据或变成现实的可能。
齐志雄笑笑，说：“幻想是科学思维的基础和动力和基础，发明飞机前，谁要提出能在天上行走肯定是疯子。飞机真正在天上飞行后，如果没疯子的幻想也许永远也不会有飞机那样的交通工具。你所从事的是医学，从天花消失到瘫痪的人直立行走，幻想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不是吗？”
陈惠娜笑着点点头，且请齐志雄和唐惠进别墅坐坐。齐志雄婉言谢绝，却疑惑陈惠娜脸上的镇静表情是不是有故作姿态的嫌疑？和那辆悦达起亚一起消失的柳彤已使齐志雄的猜测越来越接近现实。齐志雄劝自己应该静下心来等待，也许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