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通杯之韩流天下(三)：本属于依田纪基的2004

　　新浪体育讯　2003年末到2004年初的世界棋坛，呈现出时代大变革前的短暂动荡。本文作者一再使用“时代”这样宏大而飘渺的词汇，有妄断历史之嫌。但此时代非彼时代，国别的集团作战暂且搁置，棋坛霸主的更迭间隙，留下了统治者缺位的空白地带。世界棋坛老中青几代高手蜂拥而至，一时之间天下纷乱，鹿失于野。

　　2003年10月，两位20岁上下的中国小将胡耀宇、谢赫在第八届三星杯八强赛中同时将韩国最强二李淘汰出局，震惊世界。而日本旧霸主赵治勋斗魂重现，最终在12月的决赛逆转另一位虎窥霸主之位的韩国新人朴永训，创造了持外卡参赛最终夺冠的棋史奇迹。而年末的春兰杯，李世石又被以勤奋著称的中国老将俞斌阻挡，中国棋手在第五届春兰杯中八强居六。

　　2004年2月，在上海进行的第五届农心杯最终阶段，因为此前小林光一与元晟溱连续的三连胜，中国队仅存的主将古力已经深陷以一敌四的绝境。但故事的结局依然令人慨叹，古力虽然力阻顽强的元晟溱(两人的胜负缘分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次日竟倒在了57岁的老将加藤正夫面前。儿时的理想屠掉偶像加藤的大龙，棋盘上的现实却颠倒了过来。此情此景，与上一届农心杯负于小林光一的孔杰(微博)极为相似。李昌镐抖擞精神，连胜加藤正夫、林海峰两位大前辈，在情人节这一天将农心杯冠军再揽入怀。

　　但李昌镐王朝谢幕的序曲已然奏响了。3月至4月，“毒蛇”崔哲瀚在韩国国手、棋圣两大挑战赛里演尽了直线攻杀，下克上的好戏。固然时人因为崔哲瀚武库中兵刃的单一，并不视之为顶尖人物，也有李昌镐因刘昌赫夫人去世而状态不佳的舆论猜测。但后之视今，当年四小新锐“三年超越李昌镐”的豪言，即将被下一代棋手实现。

　　第三届CSK杯提前到3月举行，中国棋手迎来了一次真正的大捷。由俞斌、王磊、丁伟(微博)、王檄、孔杰三代棋手组成的中国队三战全胜，勇夺团体冠军。第三轮中韩之间惊心动魄的冠军争夺战，孔杰战胜崔哲瀚、丁伟挑落李世石、王檄小胜刘昌赫、俞斌击败宋泰坤，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

　　而李昌镐也绝非轻言退出的洒脱人物。第八届LG杯决赛，李昌镐3:1击退后辈睦镇硕，这是李昌镐获得的第16个世界冠军，超过了中日棋手世界冠军数的总和。没有人敢断言李昌镐已经不是世界第一人，但如果说他是唯一的世界第一人，恐怕也会有很多人心生不服吧。

　　第17届富士通杯就在乱世的边缘如约邀客，摆开盛宴。因为上届前三均被韩国棋手获得，本届富士通杯历史性地出现了韩国参赛棋手人数多于东道主棋手的尴尬现象。李世石、宋泰坤、李昌镐直接入选，曹薰铉、刘昌赫虽然已现疲态，但威风尚在，无人敢于小觑。朴永训与崔哲瀚、赵汉乘两位富士通新兵一样，代表着韩国新一代万夫难挡的力量。

　　虽然距离CSK杯夺冠不过一个月，但重登日本国土的中国队依然还是五人出战的哀兵，阵中只有王磊与孔杰感受过冲绳捧杯的荣光。参赛的其余三人，周鹤洋、邱峻、古力虽然都有过富士通杯经历，但在国际赛场的成绩却并未尽如人意。日本棋手自然精英尽出，新棋圣羽根直树奇迹般地阻止了山下敬吾三连败四连胜的大逆转，成为新一任日本第一人，连同张栩、高尾绅路，“新世纪四天王”首次携手出征。名人依田纪基免选，老将王铭琬、关西结城聪通过预选，也是一个实力不弱的阵容。

　　传统三强之外，台北周俊勋是当然的参赛人选。北美杨慧人作为原中国职业棋手，曾在首届丰田杯北美预选赛中战胜过车敏洙出线。从1991年起出战富士通杯的巴西业余王森峰，今年是他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出场了。代表欧洲的俄罗斯女棋手西科西娜(又译斯维塔娜)初段，打破了此前富士通杯参赛女将都是华裔的长期垄断。或许西科西娜仅仅因为性别的特殊而为人关注，但她在韩国的同门，也是同国籍同年龄的迪纳斯塔因(又译沙沙)却已在2003年的LG杯淘汰了日本前棋圣王立诚一战成名。二人同为韩国千豊祚的学生，也同在韩国入段，同为韩国棋院的客座棋手。

　　上届无一人进入八强的惨淡使得本届富士通杯首轮中国五位棋手都要出场迎敌，签位堪堪两分。王磊抽到老将杨慧人，行至中盘依然不见领先，甚至还有中腹薄棋的忧虑。不过职业一线与异域奔波的区别，在棋盘上还是相当明显。读秒声中王磊逐渐建立优势拉开差距，以12目半大胜。

　　对于孔杰来说，首轮的对手高尾绅路并非强敌。与常昊(微博)棋风类似的孔杰，对日本棋手胜率不低。更何况此时的高尾尚未步入“厚而不缓”(坂田荣男语)的境界，全盘体现出的只是缓手连连，孔杰中盘完胜。但可惜的是，如上届一样，中国队队员弈出的好局，只有第一轮对日本棋手的一盘。

　　在国内隐隐显露王者气象的古力，抽中周俊勋至少不是下签。但继农心杯“意外”失手于加藤正夫，本局的结果再度令国内棋迷失望。仅就真实实力衡量，古力当然优势明显。可是棋局的流向是古力在中盘依然占据主动，但其不欲简明收束的风格终究将局面导入混乱。周俊勋厚积薄发，火中取栗，乱局中迸发出了翻盘的能量。连续在国际赛场上的失利对古力打击甚大，十天后的4月20日，古力在第五届应氏杯首轮负于山下敬吾。从而一发难收，5月11日第16届亚洲杯首轮负赵治勋，5月20日第九届LG杯出场即负刘昌赫，“古一轮”的绰号就此诞生。

　　战罢年初的中国名人决赛五番棋，邱峻与周鹤洋在富士通杯首轮分别对抗刚刚结束了七轮中国围乙“熬煎”的韩国一老一少。新名人邱峻面对老天王曹薰铉，压力之下技术变形。在已不锋锐的快枪面前早早挑起急战，事实证明仍不是明智之举，曹薰铉轻松化解邱峻攻势后屠龙完胜。周鹤洋的拘谨则从布局开始，局部中刀后一直未能挽回被动。终盘前连续挑劫的顽强在以稳健著称的韩国新人赵汉乘面前终归无果。

　　日韩的唯一较量在两国公认的新人之间展开，虽然结城聪已经比朴永训年长13岁。即使是青年一代，日韩两国围棋的消长特征在棋盘上也体现地分明。经过了藤泽秀行精心指点的结城聪在前半盘取得了难以想象的大优，说起对大局的掌控，韩国棋手中在此一项上占有优势的朴永训仍然不如在日本无所建树的对手。纵然朴永训使尽全身解数，将两块濒死孤棋一一做活，也是执黑的结城胜定的局面。可是日本棋手的后半盘——事实如此，即便观战者再也不想使用这样的句子——还是将盘面十余目送成盘面七目，直到终局一刻的盘面五目。

　　王铭琬与崔哲瀚没有浪费分别获得的一枚好签，崔哲瀚辣手摧花，速屠西科西娜一条小龙。王铭琬则与八年前此时此地的对手重逢，彼时王铭琬执黑大胜18目半，本局又执黑17目半过关。对于王森峰来说，面对职业大高手两局棋都有幸收完了官子，时隔八年自己似乎还涨了一目棋，富士通杯之旅当可无憾。

　　如果对八年前的赛事还能有所记忆的观众，会对第二轮签位的魔力感到神奇。如同当年那样，首轮轻松战胜王森峰的王铭琬再遇刘昌赫。不过当年二人还都冲劲十足，分别在自己围棋生涯的上坡路上。如今经过了跨越世纪的八年，王铭琬已于2003年被台湾后辈张栩夺走了自己的最后一个头衔王座，刘昌赫2003年所获的两个冠军——霸王战与KT杯，在2004年相继停办。盘上的结果与八年前相反，虽然经历了丧妻之痛的刘昌赫在csk杯中一胜二负，状态不佳，但本局在序盘取得优势后就凭借厚味厚实推进，四目半完胜，捍卫了昔日王者的尊严。

　　另一对老对手是四年来的第三次相逢。此前李世石对周俊勋一胜一负，但二人的实力一直很难像对战成绩一样画上等号。可是冷门再度在周俊勋面前出现，如果说古力首轮的失利尚可归结为优势下未把握住机会，李世石此局则是从序盘起彻头彻尾的完败。周俊勋在大雪崩定式中下出新手(虽然周俊勋师自中国清风团队，但这一新手的来源据说还能追溯到更早)，李世石无法抵挡，50手后即告惨败。李世石的顽强追赶世人皆知，后来的局势也确有一些反复，但宝岛阿勋早非吴下阿蒙。连胜未来无敌于世界棋坛的两名天才选手，已经不被棋界视为偶然。

　　这盘棋在当代围棋变革史上还有别样的意义，除了喧嚣了数年的大雪崩即将因此偃旗息鼓，这局胜利更成为序盘飞刀在大型变化里见血封喉的明证。未来一段时间内，一线棋手均为此殚精竭虑，一边为人设下圈套，一边唯恐己方中招。围棋遂变得越来越步步陷阱，令普通爱好者望而却步。但凡事愈极而愈远，再后来的高手过招，就都尽量避免复杂变化，棋局反而返璞归真起来。

　　曹薰铉与依田纪基当然也是老对手了，多年以来无论东洋证券杯决赛的盘内盘外双线作战，还是擂台赛上的轮番激斗，都引爆了棋坛内外无数眼球。不过在富士通杯中二人还是首次相逢，这恐怕要归咎于依田名人的迟到吧。此局当属高水准之作，执白后行的依田在布局求新求变，形成白地黑势的格局。但曹薰铉迅速将厚味兑换成实空，依田也顺势转手绕向中腹。势地转换之后，曹薰铉眼见形势不利，祭出赖以成名数十年的翻盘术时，依田却纵容黑棋进入中腹，反在别处掠利，最终以四目半取胜，是为依田纪基“流水绕石而过”(王元语)的名局。

　　不知不觉之间，连续17年一届不落出现在富士通杯里的棋手，就只剩下曹薰铉一人了。开幕式上曹薰铉尚感慨17年前自己算年轻人，如今已经是最年长的棋手，但在棋盘上曹薰铉仍未显老态。此局失利，只能说是对手的状态更佳。可是花无千日好，燕难万年飞。曹薰铉再强大甚至伟大，也会有一个日子是他无法再与后辈们争斗下去的终点。2003年12月15日，曹薰铉在国内第34届名人战五番胜负决胜局中半目惜败于李昌镐。最后一年与徒弟在决赛中鏖战，15番棋的结果是白发战神三次挑战失利。不知第多少次终盘遭逆转的曹薰铉留下一句“下围棋真是没意思”，结局无声落幕，周遭一片寂然。这句话注定是围棋史不能忘记的名言，在围棋中取得了莫大光荣，毕生都浸淫其间的绝代人物，在其中也尝尽了苦涩辛酸。常人无法体会，但每听一遍都心下凄然。

　　回首往事，大概在十年前，曹薰铉的老对手徐奉洙就已颓势尽显，但依然能在高手稀缺的国内连续取得富士通杯参赛资格。十年一代，如今的后辈已不似当年那般孱弱，曹薰铉也难如徐奉洙一样仍能跻身一线，这或许也是一种偿还？谢幕演出在世界棋坛的乱世之间，也就未能引起时人关注。当代围棋喜新厌旧，自非一日之功。

　　日本围棋青年一代的表现则难与其国内地位相称，羽根直树无法走出新棋圣在富士通杯里的迷踪，面对同样是韩国棋界的新贵崔哲瀚，前半盘固然也表现出色占据优势，但中盘一招缓手就被崔哲瀚逼得大龙单官连回。大空被打穿，贴目不成只得中盘认输。从去年夺取棋圣之后，山下敬吾就渐渐告别了在棋盘上恣意飞翔的自己。所以自他今年初登富士通杯以来，我们就无缘见到那个“天元·五五”豪情喷薄的北海道少年。只是风格的改变没有让山下在国际赛场扬威，攻击落空后成全了朴永训又一次进入八强。

　　正处于上升期的张栩没有让棋迷失望，同样取得了前盘优势的他巧妙治孤，在中后盘未给对手赵汉乘以机会，中盘取胜，显示了自己本因坊的实力。

　　中国棋手首轮二胜三负，本就不是令人满意的成绩，次轮王磊孔杰面对的更是强悍的对手。但可能重压之下副作用总要占据上风，二人不约而同地好局痛失，中国围棋再度遭遇了一场不与实力相符的惨败。面对去年网络新人王对抗两度击败的宋泰坤，孔杰在大优之下贸然出击，读秒声中漏算了对手的一记二路夹而被屠龙逆转。王磊则继半个月前CSK杯负于李昌镐后再度交手，并已经以强手扳回局势，几乎胜定，后面却因为激烈的惯性走得过强而招致败局。局后王磊感言：“这次虽然输给了李昌镐，但我对战胜李昌镐却更有信心了。”但围棋之神留给他的机会，只剩下一年后的最后一次了。

　　中国围棋走马换将，一个月间一场大捷之后竟是一场惨败。从当时的等级分排名与头衔所有者情况来看，参加富士通杯的阵容要强于CSK杯许多，但结局却有云泥之别。这体现了棋坛乱世，强者不强弱者不弱的现状。胜负本是兵家常事，但是在同一赛场集中溃败，连续两年在前两轮就全部出局，确实不能称之为正常。也难怪舆论冷嘲热讽，棋迷长吁短叹。与此同时，围棋再也不能脱离市场化而独立发展，但这其中的磨合又绝非容易。围甲冠名自是困扰中国棋界的大问题——没有现实回报的投入，任何企业的赞助都非长久之计。更深远的影响是，围棋界在传媒业大发展的背景下错过了时代的步伐。2004年招商银行杯开幕式上，央视体育频道围棋节目制片人汪洋说了这样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如果中国棋手成绩好的话，围棋大赛直播也好安排些，拜托棋手多加油了！”世事无常，在多种原因的作用之下，未来数年内，电视这一平台对围棋的宣传播出热情几乎降到了冰点。

　　上届没有成行的八强战北京之旅，一年后还是中国围棋逃不过的难堪境遇。新装修的中国棋院里，棋坛元老陈祖德感慨：“家门口看比人比赛，真是受刺激。”周俊勋未能如三年前一样再进一步，面对擅以逆转胜著称的宋泰坤，在前半盘就被对手拉开差距，基本已经宣告取胜无望。两代攻击手之间的较量(虽然二人攻杀的路数不同)，前辈刘昌赫更胜一筹，在内战中淘汰崔哲瀚过关。

　　棋风相似的日韩两位当红小生张栩与朴永训继两年前的农心杯再斗内家心法，不过再告不敌的还是张栩。两年前遭官子逆转，此局又在占据优势但头绪繁杂的局面下一个随手交换，被朴永训机敏抓住就再无胜机。不过两年之后二人在丰田杯半决赛第三次相逢，张栩终于演出了捞洗名局，以惊人的治孤漂亮获胜。

　　但无论上述三盘有多么精彩，当李昌镐与依田纪基分坐在棋盘两边的时候，赛场上的光芒就立刻聚焦了。虎威迷失了许久的依田纪基在2004年多线出击，国内赢得本因坊挑战权，将与张栩迎来14番棋的大较量。在国际赛场，当早年给李昌镐留下的心理与战绩的双重优势被对手一一追平，如今二人的对战成绩是七比七的时候，依田老虎不曾想过振奋精神，追回自己与富士通杯错过的青春么？

　　这一局里，状态不稳的李昌镐在处于小高潮期的依田纪基面前失去了数年来苦心笼罩起的佛光华彩。依田纪基起手高目，李昌镐布局偏缓的应对在顶尖高手的眼里已经近乎败因。进入中盘依田连续下出日本式定型与侵分的好手后，李昌镐再也无法逆转。终盘差距三目半，依田纪基再次取得了对战成绩的领先。

　　本局的结果另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沿着我的叙述一路浏览下来的观者，会记得十年前有一道铁门正式屹立在世界棋坛。是的，曹李铁门。如果回到第七集寻找，会发现如下的句子：“这道关隘十年不倒，埋葬了无数高手的青春华年。在韩国围棋仍未成熟到足以群体性作战的时候，‘曹李铁门’风雨不侵，成为了韩国围棋发展壮大的总堡垒。”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固然是世间真理。但视线再开阔一点，哪有永续的活水，哪有不倒的门户？十年，对于棋界来说已经太长太久。虽然赛程的分开与曹薰铉不再如往日神勇，使得这一铁门倒下的历史意义不被时人明彰，但棋史会公平地记录发生在棋盘上的一切。

　　从1994年数来，仅就世界赛场而言，倒在“曹李铁门”之内的顶尖棋手，哪一位不是英雄豪杰？武宫正树、加藤正夫、依田纪基、聂卫平(微博)、马晓春(微博)、小林光一、小林觉、林海峰、彦坂直人、周鹤洋、王立诚、常昊、羽根直树、胡耀宇……今朝云消雾散，锁断闸开，曾经困于其中的老虎纵声长啸。世界围棋即将就此掀开新的一页？依田纪基会否率领日本围棋重上世界峰巅？

　　李昌镐默默地再度踏上了繁忙征程，从6月5日北京富士通杯八强赛起，李昌镐在中国连续奔波作战。6月8日、10日在浙江宁波孤身连胜常昊、胡耀宇，闯入春兰杯决赛；6月12日、13日返程天津，在泰达杯邀请赛中连胜孔杰、依田纪基夺冠。

　　与张栩在本因坊决赛里紧咬比分的依田纪基，又在小棋圣卫冕战中迎来了中坚山田规三生的挑战。结束了被山田半目逆转的首局后，依田踏上了他从未进入的富士通杯半决赛现场。他的对手宋泰坤号为“少年壮士”，其后半盘逆转的功力令棋界惊异乃至胆寒，这直指依田纪基的软肋。但依田以小目·对角无忧角这样“返古”的开局取得了成功，宋泰坤在日本定式中大亏，劣势明显。关键的中盘战中，宋泰坤又出现了严重误算，配合着依田实现了一盘随心所欲的大胜。

　　半决赛的这场胜利，对日本围棋来说太难得了。自从七年前小林光一王立诚包揽冠亚军之后，日本棋手就不曾在这一阶段赢过棋。另一盘半决赛韩国棋手经过内战，为依田以及日本棋界遴选出的对手是去年年末倒在赵治勋翻盘术之下的小将朴永训。刘昌赫“天下第一攻击手”风范被命运剥蚀殆尽，棋盘上的胜负感之迟钝，令人不免感慨系之。隔日进行的季军赛，宋泰坤固然习惯性地布局落后，刘昌赫亦不能拉大差距。几经反复后宋泰坤小胜，为自己赢得了下届富士通杯的免选资格。

　　五年来首次未被韩国棋手包揽的决赛里，现场的日本棋迷表现出了对围棋和荣誉发自内心的痴迷，几乎依田纪基的每一手棋都被报以掌声鼓励。在日韩争冠之外，中国棋界也大多希望依田能够打破韩国棋手对世界冠军的垄断。新闻报道中，甚至还出现了马晓春与韩国棋手对于冠军归属的赌赛。

　　不过一路连战连捷的依田纪基在心理上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开局放弃了日本古风这一连胜法宝，而是试图用韩国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取得一场摧毁式的胜利。但棋风绵密扎实的朴永训很难被对手迅速击垮，进入均衡的中盘战后，近期擅用宇宙流的依田竟连续对中腹要津视而不见，仿佛魔咒了一般。但胜负之神仍未垂青朴永训，在关键时刻下出缓手，依田纪基胜望在即，可惜他最后还是以一目半败北。宿命的是，这一天正是他去年被李世石半目逆转的日子。

　　随后的依田难逃日本棋手双线作战魔咒，四天之后的本因坊决赛第六局，执白的他优势下缓手连发，半目不敌张栩，以2:4挑战失败。一个月后，依田再度出征国际赛场，意欲一雪首届丰田杯首轮不敌韩国女将朴志恩之耻的他在第二届丰田杯第二轮再遇宋泰坤。胜定的局面走到小官子，却因为一个疏忽惨遭翻盘。

　　接下来就是自己连续第五次出战的名人决赛七番棋了，即将五连霸，可在60岁后获得名誉名人称号的依田自然全力一搏，而前程锦绣的挑战者张栩更对史上第五位“名人·本因坊”资格觊觎已久。这一场好胜负同样下了六盘，结局一样是4:2。只是依田纪基在两度领先的大好形势下被张栩连扳三盘，第六局神魔般重演了本因坊决赛的故事。张栩凭借精确的官子将依田赶下大三冠，从此之后，两日制冠军就在新平成四天王及更年轻的后辈的手中传递，而不再给前辈们以机会。

　　2004年依田纪基的唯一所获，恐怕只有首局失利后以三连胜卫冕的小棋圣头衔了。这对于一代强豪来说，得失比例难免令人酸楚。我们无法窥探依田本人的心灵世界，屡屡优势下错失胜机，将大好局面拱手相让，该用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承担，也该有多宿命的运数才能使这输棋规律数年不变。我们只知道，依田作为同辈棋手中的佼佼者，少年成名，万众垂青。对日本传统风格的继承——无论是棋风，还是性格做派，都堪称日本棋坛“最后的武士”。比起三国的同龄人，他的最终退出一线也算最晚。可是早年中日擂台赛攻城拔寨，终究未能闯过聂卫平最后一关。真正战胜聂主帅的时候，棋迷们对于擂台赛的关注已不再如当年那样热烈。虽然有过力夺世界冠军的力薄云天，但豪情似乎被同年夺取意义更为重大的应氏杯的刘昌赫分走大半。虽然亲手终结了赵治勋的时代，却始终与棋圣位缘悭一面，日本第一人的宝座近在咫尺，而又远过海岸。因为时代的悲剧，依田转身就要承受后辈的强力冲击，竟连一个名誉头衔都无法得到。擂台赛最终虎啸三声，终结了韩国连霸的奇迹，同年也要把最后一个头衔交给张栩。富士通杯姗姗来迟，已经错过了那段日本围棋最好的时光。举目四顾，只剩下自己独撑大厦，终究难抵韩流。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世代，纵使强悍如依田老虎，命运也不曾给予半点垂怜。

　　棋如其人，洒脱的依田在棋盘上不拘小节，现实中应该也是位难得的乐天派。或许本该属于依田纪基的2004，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年份，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这真的是日本围棋在富士通杯中最好的机会了，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杨烁)

　　(第十七集成绩单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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