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如阁诗集清·费墨娟 / 注释：黄群建清香阁-爱华网

序

黄纬

墨娟者，我邑费担农广文先生之爱女也［1］。方七岁，攻书史，积十余年，经传皆通，尤长于诗，先生亦乐以诗授之。岁壬午，余就馆其家［2］，乃兄寅生暨诸弟［3］皆及门［4］，余亦藉承［5］先生教。娟年十五，有才名，闺中日事讽咏［6］。兄嫂绣云甫聘归［7］，亦能诗。于是，二人嗜学一心。先生博物，拥书万卷，吴楚诸名公时过访［8］焉。至则无有不赠，赠则无有不和。数年诗既多，先生笑而汇之成一帙［9］，曰："吾锡汝名［10］，署为《二如阁》。"从兄［11］湘臣、茂才、右达、明经素不轻许人诗者，于此稿则尽情击赏［12］。

［1］我邑：我县，即阳新县（旧时谓兴国县）。邑，旧时县的别称。费担农：费墨娟之父，名费光业，字敬之，号担农。广文先生：指费担农先生。"广文先生"是旧时对儒学教官或儒雅之士的泛称。宋敖陶孙《次韵翁伯绍教授》诗："政思坐上觅佳客，广文先生秀眉宇。"费担农曾于同治九年例授县候选教谕，故云。以下凡言"先生"或"广文先生"皆指费担农。

［2］就馆：任教于私塾。馆，这里指私塾。

［3］乃兄：乃，代词；其，他的。乃兄，即谓其兄。《红楼梦》第四回："令其读书，较之乃兄，竟高十倍。"暨：连词；与、及。诸弟：同宗之弟。《国语晋语四》："而惠慈二蔡，刑于大姒，比于诸弟。"韦昭注："诸弟，同宗之弟。"唐韦应物《寒食寄京师诸弟》诗："把酒看花想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

［4］及门：受业于门下。语出《论语先进》"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孔子所谓"及门"，本谓在门下，后以"及门"指受业弟子。《元史许谦传》："及门之士著录者千余人。"

［5］藉承：凭依，继承。

［6］讽咏：诵读吟咏。晋张华《博物志》卷十："听诵诗书讽咏之音，不听淫声，不视邪色。"

［7］甫聘归：甫，才，刚刚。聘归：古代谓女子出嫁。宋陆游《雪后寻梅偶得》之一："定知谪堕不容久，万斛玉尘来聘归。"

［8］过访：过访，探视访问。

［9］一帙：一本书稿。明高启《荆南唱和集后序》："因以一帙示余，曰：‘此野人之词也。'"

［10］锡汝名：为你赐给书稿一个名字。锡，通"赐"。《诗经大雅既醉》："孝子不匮，永锡尔类。"署：题记。《汉书苏建传》："上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

［11］从兄：堂兄。《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魏其侯窦婴者，孝文后从兄子也。"

［12］击赏：击节赞赏。《旧唐书阎立本传》："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太宗击赏数四，诏座者为咏，召立本令写焉。"

娟年十八，归张外子坤轩［1］，俊逸士也。琴瑟既调，逮事翁姑，欢心最得［2］。洎乎高堂已谢，家政独操，抚嗣息，课奴婢［3］，内和伯叔之亲，外洁宾朋之馔，相夫子，摒挡一切，俾秩然而就绪［4］。人静更深，则仍手一卷吟讽，参稽［5］故学识，与年俱进。坤轩所与游多淹雅［6］著名之士，每因内子能诗欣欣然各有奉赠。昔昭仪操人伦之鉴，尚矣［7］。降若《随园》所纪，闺秀诗才极一时之盛，如叶方伯佩荪家前后两夫人、两女公子及儿妇皆诗坛飞将也［8］。娟殆可与媲美与？惜乎［9］！

［1］外子：丈夫。旧时夫称妻为内子，妻亦称夫为外子。费墨娟丈夫名张学譓，幼名翌珍，字昆言，号坤轩。

［2］琴瑟：《诗经周南关雎》："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后比喻夫妇间感情和谐。苏轼《答求亲启》："许敦兄弟之好，永结琴瑟之欢。"逮事翁姑：逮事，侍奉。翁姑，公婆。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四："泰惊悸，召诘之，妪曰：‘老妇常逮事翁姑于此，子孙不肖，为他人所有，故悲耳。'"

［3］洎乎高堂已谢：等到公婆谢世。洎（jì）乎：等到，待及。嗣息：儿子。课奴婢：督促、训导奴婢。宋苏轼《仇池笔记二红饭》："今年东坡收大麦二十余石，卖之价甚贱，而粳米适尽，故日夜课奴婢舂以为饭。"

［4］相夫子：相，辅助。夫子，指其丈夫张坤轩。俾秩然而就绪：俾（bǐ），使。秩然，秩序井然，整饬貌。明方孝孺《祭童伯礼》："孰如吾子，祠庙是虔，岁时烝尝，其仪秩然。"

［5］参稽：参，领悟。稽，查考。《荀子解蔽》："疏观万物而知其情，参稽治乱而通其度。"

［6］淹雅：犹高雅。《宋书王微传》："卿少陶玄风，淹雅修畅。"

［7］昭仪操人伦之鉴：昭仪，皇帝妃嫔封号之一。这里指唐代的武昭仪，即武则天。人伦之鉴，即人伦鉴识，指鉴别、评估人物的能力。《梁书丘仲孚列传》："少好学，从祖灵鞠有人伦之鉴，常称为千里驹也。"清王永彬《围炉夜话》："郭林宗为人伦之鉴，多在细微处留心。"武则天由昭仪而为皇后继而为皇帝，大行科考，选贤能，立女官，时人许以人伦之鉴。当时上官婉儿被配没掖廷，武则天闻其多才，即召见宫中，试其文才而后大悦，当即下令免除上官婉儿奴婢身分，使其掌管宫中诏命，后又命其处理百司奏表，参决政务，终使这位才女功成名就。此句言下叹息墨娟女史生不逢时，没有那样的机遇。尚矣：那是很久远的事了。尚，通"上"，久远。《史记三代世表序》："五帝三代之记，尚矣。"

［8］降：这里是说到了后来。降，表示从过去某时起往后算。唐韩愈《董公行状》："所奏于上前者，皆二帝三王之道。由秦汉以降，未尝言。"《随园》：指清袁枚《随园诗话》。方伯：这里泛称显贵的官员。汉之刺史，唐之采访使、观察使，明清之布政使均称"方伯"。唐韩愈《送许使君刺郢州序》："于公身居方伯之尊，蓄不世之材，而能与卑鄙庸陋相应答如影响。"飞将：清袁枚《随园诗话遗补》卷三："吾乡多闺秀，而莫盛于叶方伯佩荪家。其前后两夫人、两女公子、一儿妇，皆诗坛飞将也。"并详引上述诸才女诗，如引叶佩荪先娶夫人周瑛清《甲戌闻捷》："双眉欲展意犹惊，起听铜钲屋外声。不惜雕梁驱乳燕，泥金帖子挂题名。"又引其继娶夫人李含章《夏书》："午楼风暖试轻纱，语燕声中日未斜。满地绿阴帘不卷，游丝飞上蜀葵花。"又引女儿《春阴》："碧窗人起怯春寒，小立闲庭露未干。墙外杏花阶下草，引人长倚碧阑干。"又引长媳《春晓》："翠幕沉沉不上钩，晓来怕看落花稠。纸窗一线横斜裂，又放春风入画楼。"

［9］殆可与媲美与：此句是说谓墨娟女史和《随园诗话》中提到的乾隆年间的闺秀诗才大概可以比美了吧，可惜出生得晚，她的诗无缘载入很有影响的《随园诗话》。

广文先生于癸巳年冬遽赴召玉楼矣，逾年，绣云复兰萎［1］。嗣是［2］，诸作率多恼恨穷愁。且因乃兄暨弟科名未就［3］，则于诗中寓箴劝之意，盖其孝义之情、敦厚之旨，天性然也。

余叨世好［4］，今又授馆于兹，长君明珠甫成童［5］，经训已通，他日必显，显则此稿必传。课徒之暇，尝请而读之［6］，窃叹诗人之芳馨气泽大都不泯，而广文先生独得之爱女［7］。因为之叙，一以志东君之韵事［8］，一以述才人之苦心。

光绪辛丑年［9］孟春月之上浣［10］癸巳，恩科［11］举人考授汉宗室觉罗教习知县黄纬题撰［12］。

［1］赴召玉楼：唐李商隐《李长吉小传》："长吉将死时，忽昼见一绯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长吉独泣，边人尽见之。少之，长吉气绝。"后因以"玉楼赴召"为文士早死的典实。兰萎：比喻丧亡。宋王柏《陈卿内邵氏挽词》："蕙槁兰萎兮弃钗钿，凄凄东坞兮藏风烟。"

［2］嗣是：从此以后。

［3］科名：科举功名。箴劝：告戒、规劝。

［4］叨世好：忝为世交。叨：犹辱。谦词，表示承受之意。唐陈子昂《为副大总管苏将军谢罪表》："臣妄以庸才，谬叨重任。"

［5］长君明珠：长君：古代公子的泛称。这里指费墨娟女史之子明珠，明珠又名张羽尧。

［6］课徒：教育学生。清李伯元《南亭笔记》卷五："萧山汤文端未第时，为人课徒。"请：敬辞。用以代替某些动词。表示恭敬、慎重，或使语气委婉。《红楼梦》第十四回："只听一棒锣鸣，诸乐齐奏，早有人请过一张大圈椅来，放在灵前，凤姐坐下放声大哭。"在这里是说把费诗拿出来。

［7］之爱女：这样值得宠爱的女儿。之，指示代词，这样，这样的。

［8］东君：犹东家。对主人的尊称。清袁枚《新齐谐梁朝古冢》："朱生匆匆出署，将觅船赴浙，忽差役寄东君札来，止之。"韵事：风雅之事。清李渔《闲情偶寄声容文艺》："听其自制自歌，则是名士佳人，合而为一，千古来韵事韵人，未有出于此者。"

［9］光绪辛丑年：即公元1901年。此时费墨娟女史已32岁。

［10］上浣：即上旬。俗以上浣、中浣、下浣为上旬、中旬、下旬，本唐制十日一休沐。浣：沐。

［11］恩科：此指清代于寻常例试外，逢朝廷庆典，特别开科考试，称为"恩科"。

［12］考授汉宗室觉罗教习知县：指清代汉人通过考试后在皇族觉罗子弟的官办学堂任教，期满后以知县用的官衔

一、七绝

1.晚兴［1］

斜阳风送笛声柔，斗草［2］归来戏彩球［3］。

独立湖心亭子望，烟中一叶采莲舟［4］。

［1］此诗和后面的七首，均是费墨娟幼年之作。

［2］斗草：又叫斗百草，一种古代游戏。竞采花草，比赛多寡优劣，常于端午行之。唐白居易《观儿戏》："弄尘复斗草，尽日乐嬉嬉。"

［3］彩球：本指鞠，踢鞠是古代一种游戏，但在清代，民间已不流行；乡村也无篮球、羽毛球之类，而费墨娟此时年龄尚小，因此所谓"彩球"，可能是手拍的彩色小皮球。

［4］明魏学礼《采莲曲》："烟中一叶采莲舟，两岸香风正早秋。瞥见江南明月上，玉箫吹断紫云愁。"

2.晓梦二首

金炉香烬［1］篆烟飘［2］，剪剪［3］和风透绛绡［4］。

绣阁春深迷晓梦，一声惊破卖饧箫［5］。

［1］香烬：熏香的余烬。宋陆游《春寒》："香烬已残炉未冷，客谈方剧酒重温。"

［2］篆烟：烟缕。烟缕形状如篆字，故名。宋吕徽之《夏景》："竹几藤床石砚屏，熏风帘幕篆烟清。"

［3］剪剪：轻微貌。宋宋恭甫《社日不饮》："漪漪细浪生蒲叶，剪剪轻风破柳芽。"《红楼梦》第七六回："谁家不启轩？轻寒风剪剪。"

［4］绛绡：用生丝织成的红色薄纱。这里指红色的帷帐。宋李清照《采桑子》词："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5］卖饧箫："饧"是"糖"字的古代写法。饧箫：卖饴糖人所吹的箫。语本《诗周颂有瞽》："箫管备举。"郑玄笺："箫，编小竹管，如今卖饧者所吹也。"孔颖达疏："其时卖饧之人吹箫以自表也。"宋秦观《春词绝句》之一："懒读夜书搔短发，隔垣时听卖饧箫。"

3.其二

绿杨枝上啭流莺［1］，晓梦惊回曙色清。

高卷珠帘人乍起［2］，一窗香送卖花声。

［1］啭流莺：黄莺发出婉转的鸣声。黄莺又称黄鹂、仓庚等。所谓流莺，谓其鸣声婉转流畅。

［2］乍起：刚刚起床。唐刘禹锡《酬乐天初冬早寒见寄》："乍起衣犹冷，微吟帽半欹。"

4.观剧

箫管声中晓雾开［1］，暂随女伴傍歌台。

痴心暗祷诸天佛，时为高堂［2］赐福来［3］。

［1］箫管：本指管乐，这里泛指乐器。唐罗邺《春风》："暗添芳草池塘色，远递高楼箫管声。"

［2］高堂：指父母。唐韦应物《送黎六郎赴阳翟少府》："只应传善政，日夕慰高堂。"

［3］赐福：旧时演戏，常以《天官赐福》一剧开场，故云。

5.木兰从军

花钿从此两离分［1］，铁甲金戈系战裙。

莫谓蛾眉难报国［2］，也能替父远从军［3］。

［1］花钿（tián音田）：用金翠珠宝制成的首饰。此句谓摘下首饰，女扮男装。唐白居易《长恨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2］蛾眉：谓女子的眉毛像蚕蛾的触须细长而弯曲。《诗卫风硕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这里代指女性。清苏曼殊《东居杂诗》之十八："空山流水无人迹，何处蛾眉有怨词？"

［3］按：费、黄本三、四句为"但得替爷能报国，一身那惜远从军"，今依张氏藏本改。

6.夏夜即景

一钩新月上窗棂，团扇轻摇出画屏［1］。

自笑痴情犹未改，也随弟妹扑流萤。

［1］画屏：有画饰的屏风。

7.自感

双眉愁锁总难舒，日对菱花［1］画不如［2］。

身作裙钗［3］多俗累［4］，哪能容我读诗书？

［1］菱花：古代铜镜，镜背面刻有菱花者名菱花镜。亦泛指镜。唐李白《代美人愁镜》之二："狂风吹却妾心断，玉箸并堕菱花前。"

［2］画不如：谓图画不如镜中人美丽。

［3］裙钗：妇女的代称。《红楼梦》第一回："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

［4］俗累：世俗的牵累。这里应是指封建礼教的约束。唐杜甫《桥陵诗三十韵因呈县内诸官》："何当摆俗累，浩荡乘沧溟。"

8.晚眺

闲来薄暮倚荆扉［1］，水满平湖白鹭飞。

四面溪山皆画本［2］，一钩新月送人归。

［1］荆扉：本指柴门，这里泛指门。晋陶潜《归园田居》之二："白日掩荆扉，对酒绝尘想。"

［2］画本：画册，这里泛指图画。宋陆游《舟中作》："沙路时晴雨，渔舟日往来。村村皆画本，处处有诗材。"

9.赠小姑（云句［1］）

小姑十五［2］性灵多［3］，每把新诗细咏哦。

焚罢夜香无个事［4］，倚栏笑问月如何。

［1］云句：凡"云句"，皆费墨娟的阿嫂石绣云所作，以下同。

［2］小姑十五：费墨娟此时只有15岁，此前的诗均为15岁以前的作品。

［3］性灵：泛指思想、情感、智慧等。《晋书乐志上》："夫性灵之表，不知所以发于咏歌；感动之端，不知所以关于手足。"

［4］无个事：犹无一事。宋杨万里《晓坐卧治斋》："日上东窗无个事，送将梅影索人看。"

10.看花［1］

绣馀结伴下妆台［2］，姊妹花看次第开［3］。

吟到绿阴深处去，新诗应带晚香来。

［1］《金海诗联选》等诸抄本皆以为此诗作者是石绣云，但据费墨娟的业师黄纬在大冶县《张氏宗谱湖北女诗人张母费墨娟夫人传》记载，此诗为费墨娟所作。今依黄纬所说。

［2］绣馀：绣花之馀，即绣完花之后。

［3］姊妹花：花名，又叫十姊妹花或七姊妹花或七姊妹花。明高濂《遵生八笺》卷十六："花小而一蓓十花，故名。其色自一蓓中分红、紫、白、淡紫四色，或云色；因开久而变有一朵一蓓者，名七姊妹云，花甚可观，开在春尽。"明苏佑《夏日园居》："林墟乍迸翁孙竹，篱落齐开姊妹花。"

11.和二姑《看花》原韵（云句）

为访名花上翠台，满园丹桂及时开。

小姑［1］得得吟怀好［2］，引入天香句里来［3］。

［1］小姑：指费墨娟。

［2］得得：怡然自得貌。语本《庄子骈拇》："夫不自见而见彼，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宋黄庭坚《和甫得竹数本于周翰喜而作诗和之》："人知爱酒耳，不解心得得。"《红楼梦》第三八回："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

［3］天香：芳香的美称。唐李白《庐山东林寺夜怀》诗："天香生空虚，天乐鸣不歇。"

12.上元有感（云句）

晓妆梳罢画栏凭，遥忆先严［1］百感增。

未识今宵风雨里，何人伴送上元灯［2］？

［1］先严：称亡父。

［2］上元灯：上元即正月十五元宵节，旧时上元之日有给先人坟前上灯的习俗。

13.思亲（云句）

梦里乡关［1］夜夜还，醒来依旧在他山［2］。

思亲谁解情怀切？强把愁颜作笑颜。

［1］乡关：指石绣云的故乡，即她的娘家。

［2］他山：别处的山。这里指费家。宋苏轼《儋耳山》："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

14.秋日同大姊、阿嫂过绿轩看花［1］

抛却金针［2］过石台［3］，群花历乱桂花开［4］。

一年好景难辜负，几度踌躇去复来。

［1］过绿轩：是诗人自家的花园，园中建有亭台楼阁。

［2］金针：指绣花针。唐滕白《燕》："短羽新来别海阳，真珠高卷语雕梁。佳人未必全听尔，正把金针绣凤凰。"

［3］石台：唐韩愈《过襄城》："郾城辞罢过襄城，颍水嵩山刮眼明。"石台，指石砌的台阁。

［4］历乱：纷乱，杂乱。唐卢照邻《芳树》："风归花历乱，日度影参差。"

15.冬雨夜坐

钟残漏尽五更天［1］，绮阁吟诗尚未眠［2］。

一阵暗香风送到，梅花窗外雨绵绵［3］。

［1］漏尽：漏，即漏壶，古代计时器。滴漏已尽，已到五更时分，即拂晓。

［2］绮阁：华丽的楼阁。唐温庭筠《晓仙谣》："绮阁空传唱漏声，网轩未辨凌云字。"

［3］梅花窗：雕有梅花图案的窗户。

16.病起

手把菱花试晓妆［1］，腰肢消瘦减容光。

病馀自觉拈针懒［2］，为问亲安出绣房［3］。

［1］菱花：见第7首注。

［2］拈针懒：懒得拈起绣花针。

［3］亲：指父母双亲。

17.晏夜［1］

溶溶［2］月色逗清光［3］，静坐深闺引兴长。

忽听小鬟来报道［4］，多时花影上东墙［5］。

［1］晏：迟，晚。

［2］溶溶：柔和明净貌。宋晏殊《寓意》："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3］逗：透露，透过。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逗，犹透也，露也。"南朝梁武帝《藉田诗》："严驾伫霞昕，浥露逗光晓。"唐刘禹锡《连州刺史厅壁记》："袭山逗谷，化为鲜云。"按：费、黄两抄本本为"逗"，烈本都改作"透"，今正。

［4］小鬟：婢女。宋梅尧臣《听文都知吹箫》："欲买小鬟试教之，教坊供奉谁知音？"

［5］多时：犹"早已"。谓已有很长时间。

18.薄春即事［1］

细雨霏霏薄暮时［2］，寒风入户冷难支［3］。

深闺终日无闲暇，才罢金针又赋诗［4］。

［1］薄春：初春。宋邵雍《垂柳短吟》："薄春不胜烟羃羃，深春无奈日迟迟。"

［2］薄暮：傍晚。《文选魏武帝（曹操）〈苦寒行〉》："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3］支：支持、支撑。宋陆游《初寒老身颇健戏书》："一身百病老难支，病减身轻偶此时。"

［4］金针：绣花针。

19.即景

停了金针日色微，倦来欲睡掩朱扉。

多情却怪天边月，透入寒窗照绣帏［1］。

［1］绣帏：帷幕、床帐的美称。宋杨皇后《宫词》："绣帏独自裁新锦，怕见花开双蝶飞。"

20.听蛙

小雨廉纤［1］四望空［2］，鸣蛙阁阁［3］近房栊［4］。

问安已了无他事［5］，只为沉吟［6］坐漏终［7］。

［1］廉纤：雨细微貌。宋黄庭坚《次韵赏梅》："微风拂掠生春丝，小雨廉纤洗暗妆。"

［2］四望空：眺望四方，一片空濛。宋徐照《过鄱阳湖》："四望疑无地，孤舟若在天。"按：诸抄本作"四壁空"，非。

［3］阁阁：象声词，拟蛙鸣声。明唐寅《步步娇夏景》曲："阁阁蛙鸣池塘晓，水面荷钱小。"

［4］房栊：本指窗棂，亦泛指房屋。南朝宋谢惠连《七月七日夜咏牛女》："落日隐櫩楹，升月照房栊。"

［5］问安：早晚问候尊长的起居。

［6］沉吟：低声吟味。这里指吟诗。元张可久《满庭芳春晚梅发元帅席上》曲："谁感慨兰亭故纸，自沉吟罗扇新词。"

［7］漏终：同"漏尽"。见第15首"漏尽"注。

21.忆王母［1］

昏昏残月夜三更，倚枕微吟梦不成。

太息阿婆何处去［2］，耳边犹听唤儿声［3］。

［1］王母：这里指祖母。《礼记曲礼下》："祭王父，曰皇祖考，王母曰皇祖妣。"《南史宋临川烈武王道规传》："岂得以荒耄之王母，等行路之深雠。"清刘大櫆《乡饮大宾金君传》："﹝君﹞尝以王母葬地不吉，遂极青鸟之书，卒得改葬如吉卜。"

［2］太息：长叹；深深地叹息。《楚辞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3］儿：在这里是对幼小晚辈的泛称。这句是说耳边似乎还听到祖母呼唤我的声音。

22.赠小姑墨娟女史［1］（云句）

冰壶［2］涤笔不沾尘［3］，绮阁闲吟得句新［4］。

借问小姑何所似？一窗明月是前身。

［1］女史：本为古代女官名，由知识妇女充任。后用以对有名望的知识女性的美称。

［2］冰壶：原指盛冰的玉壶，语本《文选鲍照〈白头吟〉》："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这里指盛着清水的壶。

［3］涤笔：洗笔。比喻笔调清新。宋刘鉴《梅四首》之一："休说逋仙两句工，冰瓯涤笔别形容。清标骚客风前立，素面仙姝月下逢。"

［4］得句：谓诗人觅得佳句。宋陆游《晴甫一日复大风雨连日不止遣怀》："得句已无前辈赏，开编时与古人游。"

23.思亲（云句）

暌隔慈颜已二年［1］，终宵遥忆倍凄然。

离家怕作还家梦，月上东窗未敢眠。

［1］暌隔：离别、远隔。宋楼钥《青林》："相见又暌隔，此意犹未平。"暌（kuí音葵）：分离。

24.读周佩兰、菊圃二女史诗集［1］

姊妹花［2］开满画栏［3］，清词直接［4］谢家坛［5］。

独怜并长深闺里，缘薄三生一见难［6］。

［1］女史：旧时对知识女性的美称。见第22首注。

［2］姊妹花：花名，见第10首注。这里暗喻周佩兰、菊圃二女史。

［3］画栏：雕有图画的栏杆。

［4］直接：径直继承；接续。清钱泳《履园丛话杂记下唐竹庄》："﹝唐景煌﹞笔力沈雄，直接汉魏，非抽黄对白家所能道也。"

［5］谢家坛：指晋代才女谢道韫家的诗坛。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载：晋太傅谢安尝于雪天与子侄集会论文赋诗。俄而雪骤，安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儿谢朗曰："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谢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安大笑。后常以"谢家咏雪"或"咏絮"比喻女子有才。

［6］"缘薄"句：缘薄，谓缘分浅。三生，指前生、今生、来生。全句是说我们天生缘分浅，见一次面很难。

25.即事（云墨联句［1］）

一天霜下万林红，（墨句）

松柏青青小苑东［2］。（云句）

不是岁寒征劲节［3］，（墨句）

人间哪个识英雄？（云句）

［1］云墨：指石绣云和费墨娟。

［2］小苑：这里指自家园林，即过绿轩。

［3］征：验证，证明。

26.送阿嫂归宁二首

三载依依［1］判袂难［2］，那堪露重晓风寒。

送君惟恐伤君意［3］，有泪临歧不敢弹［4］。

［1］三载依依：石绣云嫁到费家已三年。三年来，墨云姑嫂二人促膝谈诗，互相唱和，建立了深厚感情。

［2］判袂：分袂，离别。宋范成大《大热泊乐温有怀商卿德称》："故人新判袂，得句与谁论？"

［3］惟恐：只怕，生怕。

［4］临歧：在岔路上分手，指分别。

27.其二

秋风秋雨别离天，欲问归期百感煎。

此日长亭［1］歌折柳［2］，明朝相忆隔山川。

［1］长亭：古时于道路每隔十里设长亭，故亦称"十里长亭"。为供行旅停息，近城者常为送别之处。北周庾信《哀江南赋》："十里五里，长亭短亭。"

［2］歌折柳：唱离别的歌。折柳，古乐曲名，《折杨柳》曲的省称，多用以惜别怀远。《文苑英华》卷一二六引南朝梁元帝《玄览赋》："已寤歌于《折柳》，复行吟而《采莲》。"唐李白《春夜洛城闻笛》："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古人常以折柳赠别，《三辅黄图桥》："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霸桥"又作"灞桥"。宋欧阳修《送李寔》："河桥折柳伤离后，更作南云万里行。"

28.春日寄怀阿嫂归宁二首

关河遥隔路漫漫，开遍海棠独自看。

欲寄尺书［1］无雁过［2］，月明闲杀画栏杆［3］。

［1］尺书：书信。《乐府诗集相和歌辞十三饮马长城窟行之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后因称书信为"尺书"。唐岑参《虢州酬辛侍御见赠》："相思难见面，时展尺书看。"

［2］无雁过：没有传信的鸿雁经过。鸿雁传书，语出《汉书苏武传》："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具自陈道。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

［3］闲杀："杀"，一般作动词的后缀，表示程度之深。按："杀"也作"煞"。《古诗十九首去者日以疏》："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清吴伟业《感旧》："羡杀江州白司马，月明亭畔听琵琶。费、黄本作"杀"，烈本改作"煞"，今依原本。以下同。

29.其二

晓开妆阁听新莺，几度呼童［1］扫径迎。

盼到还家还未得［2］，无端风雨阻归程［3］。

［1］童。按："童"，烈本作"鬟"。今正。

［2］全句是说：好不容易盼得阿嫂返回，可是因风雨阻道还没有到家。按：烈本作"犹未"，今依费、黄二本作"还未"。

［3］无端：无奈。表示事与愿违，或没有办法。唐杨巨源《大堤曲》："无端嫁与五陵少，离别烟波伤玉颜。"

30.春去

茶经［1］画谱乱成堆［2］，才罢金针句又裁［3］。

忙里不知春去也，卷帘时有落花来。

［1］茶经：唐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市）人陆羽著有《茶经》三卷。

［2］画谱：指《芥子园画谱》。

［3］句又裁：即"又裁句"。裁句：斟酌诗句。

31.夏日偶成

檐前铁马响咚叮［1］，风搅池荷暗送馨。

午枕梦回凉似水，卧听鹦鹉诵心经［2］。

［1］铁马：悬于檐间的铃，风吹发声。《红楼梦》第八七回："一会儿，檐下的铁马也只管叮叮当当的乱敲起来。"清顾张思《土风录》卷一："檐前悬铁马，始于隋炀帝。"

［2］心经：佛经名，即大般若经。以心为名，言其如人之有心。宋姜特立《赋巩丈鹦鹉》之三："翠衿红觜娇唇舌，羽族于中最性灵。巧护狸狂莫惊吓，好留相伴诵心经。"

32.纳凉

金针停却已斜阳，移榻阶前纳晚凉。

一阵清风忽吹到［1］，荷花香满薄罗裳。

［1］吹。按：烈本注为"吹，又读去声"，误。"吹"应读平声，不应改读。"仄仄平平仄平仄"的句式，唐人多用，已成为一种特殊的律句，只不过用这种句型时五言第一字、七言第三字必须是平声。如杜甫："庾信平生最萧瑟"、"伯仲之间见伊吕"，杜荀鹤："任是深山更深处"等。

33.即事赠二姑墨娟（云句）

浓阴满院夏初时，欲解闲情且弈棋。

局罢［1］昼长无个事［2］，笑拈蕉叶写新诗。

［1］局罢：局，即弈棋。清蒲松龄《聊斋志异棋鬼》："局终而负，神情懊热，若不自已。"

［2］无个事：见第9首注。

34.晏坐不寐［1］

金炉［2］添尽五更香，隐隐纱窗逗晓光［3］。

厌看重衾［4］犹未卧，忽惊鹦鹉唤梳妆。

［1］晏坐：安坐，闲坐。元萨都剌《蕊珠曲》："美人晏坐太清室，蛾眉不锁人间愁。"

［2］金炉：香炉的美称。宋王安石《夜直》："金炉香尽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

［3］逗：犹透。见第17首注。

［4］重衾：几层被子。《文选张华〈杂诗〉》："重衾无暖气，挟纩如怀冰。"吕延济注："衾，被也。"

35.久雨［1］

宿雨［2］纷纷湿翠微［3］，闲愁独坐掩荆扉。

可怜三两花间蝶，犹恋残香绕树飞。

［1］按：本诗诸抄本互有出入，今从张氏藏本。

［2］宿雨：经夜的雨。唐韦应物《休沐东还胄贵里示端》："山明宿雨霁，风暖百卉舒。"

［3］翠微：这里指青山。唐高适《赴彭州山行之作》："峭壁连崆峒，攒峰叠翠微。"

36.春闺二首

海棠庭院月轮含［1］，枕簟轻寒晚梦酣［2］。

燕子不知人意绪，无端［3］梁上语呢喃［4］。

［1］月轮含：言庭院环抱着月色。

［2］枕簟：枕头和席子。

［3］无端：无因由，无缘无故。宋程敦厚《雨中海棠》："玉脆红轻不耐寒，无端风雨苦相干。"

［4］语呢喃：呢喃，燕鸣声。五代刘兼《春燕》："多时窗外语呢喃，只要佳人卷绣帘。"

37.其二

为爱良宵月色沉，携琴独自坐花阴［1］。

高山流水自成调［2］，绮阁何人是赏音［3］。

［1］花阴：日光被花丛遮蔽之处。唐朱庆馀《题王丘长史宅》："药气暗侵朝服上，花阴晚到簿书边。"

［2］高山流水：《列子汤问》："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峩峩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后以"高山流水"为知音相赏或知音难遇之典，或比喻乐典高妙。

［3］赏音：知音。清赵翼《王梦楼挽诗》之二："黠痴各半无真癖，谤誉相兼有赏音。"

38.闺中杂咏三首

风来翠竹影摇金［1］，隐约疏帘漾绿阴［2］。

睡起昼长无个事，曲栏斜倚听蝉吟。

［1］摇金：摇动着金属般的色泽。宋杨初平《上巳日兴庆池禊宴》："兴庆池头春色浓，乱柳摇金花罩锦。"

［2］疏帘：指稀疏的竹织窗帘。宋张耒《夏日》诗之一："落落疏帘邀月影，嘈嘈虚枕纳溪声。"

39.其二

几日新寒不卷帘，秋风窗外雨纤纤［1］。

绣馀无事消长昼，漫把炉香细细添。

［1］纤纤：细微貌。宋苏轼《雪后书北台壁》之一："黄昏犹作雨纤纤，夜静无风势转严。"

40.其三

炉香销尽一灯残，飒飒秋风入户寒。

几度高吟眠未得［1］，钟声催月上栏杆。

［1］眠未得：睡不着。

41.春晴即事［1］二首（集句［2］）

绮窗蛛网结新晴［3］，一抹微烟竹外横。

拾得红罗手帕子［4］，海棠花下打流莺［5］。

［1］这首集句为了应景，未拘泥于古人原句，所集的一、三句均作了少许改动，且第二句为作者原创。

［2］阳新诸抄本中集句诗皆标作"集唐"，人多以为所集皆唐人诗句，然诸多集句又未见于唐，故有人以为间有仿唐人诗句，诸抄本不少舛误遂由此而生。其实，费墨娟之集句来源十分广泛，唐宋元明清，或诗或词，皆有所涉猎。从张氏藏本上看，亦有标作"集句"者。据此，本书于此类诗皆标作"集句"。

［3］宋赵湘《太皇太后合春帖子》："彩仗朝来散玉京，绮窗新网结初晴。静呼宫女教调曲，闲引皇孙看学行。"费墨娟女史将此句改作"绮窗蛛网结新晴"，也许是记忆有误亦未可知。

［4］唐王建《宫词一百首》："移来女乐部头边，新赐花檀木五弦。缏得红罗手帕子，中心细画一双蝉。"缏：用针缝。按：原句是"缏得红罗手帕子"，抄本作"拾得红罗手帕子"，可能是费墨娟女史为应景而权作改动，今依抄本。

［5］唐王建《宫词》（一作花蕊夫人诗）："鸳鸯瓦上瞥然声，昼寝宫娥梦里惊。元是我王金弹子，海棠花下打流莺。"打流莺：原诗是指用弹丸击打黄莺，而在这里，作者语意翻新，是说用手帕扑打，与黄莺嬉戏。

42.其二

年年春好锦堤游［1］，江色和烟槛外流［2］。

细数落花因坐久［3］，蜻蜓飞上玉搔头［4］。

［1］元王恽《清明日锦堤行乐》："浪说兰亭禊事修，年年春好锦堤游。花翻舞袖惊歌板，柳隔高城暗酒楼。绿树恐应春事老，金鞭重为使君留。竹西路晚归时醉，何处珠帘半上钩。"

［2］唐徐铉《和陈赞善致仕还京口》："海门山下一渔舟，中有高人未白头。已驾安车归故里，尚通闺籍在龙楼。泉声漱玉窗前落，江色和烟槛外流。今日君臣厚终始，不须辛苦画双牛。"槛（jiàn音监）：栏杆。

［3］宋王安石《北山》："北山输绿涨横波，直堑回塘滟滟时。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

［4］唐刘禹锡《和乐天春词》："新妆面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搔头：簪的别称。

43.春雨初霁［1］（集句）

玉槛春香九陌晴［2］，岚光飞翠入檐楹［3］。

云鬓半偏新睡觉［4］，绿杨阴里听莺声［5］。

［1］按：烈本云"本诗第二、三句失粘"，此说失之未审。其实，唐人绝句有律体和拗体两种，此种拗体绝句唐人亦常为之，后人常称之为折腰体，如王昌龄《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又如杜牧《中秋》："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第47首《送别阿嫂》所引的"一叫一回肠一断"与其原诗上句的"宣城还见杜鹃花"亦如此。

［2］唐刘得仁《禁署早春晴望》："御林闻有早莺声，玉槛春香九陌晴。寒着霁云归紫阁，暖浮佳气动芳城。宫池日到冰初解，辇路风吹草欲生。鸳侣此时皆赋咏，商山雪在思尤清。"九陌：这里指田野。

［3］明王绂《皆山轩》："岚光飞翠入檐楹，枕簟生凉暑气清。公退日斜新浴罢，坐看峰影过州城。"岚光：山间雾气经日光照射而发出的光彩。檐楹：屋檐下厅堂前部的梁柱。

［4］唐白居易《长恨歌》："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裴回，珠箔银屏逦迤开。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新睡觉：睡觉刚醒。按：烈本作"云髻"，误。

［5］宋王执礼《锦溪次赵令韵二首》："困人天气近清明，花信风来拂面轻。屏却鸣驺成独往，绿杨阴里听莺声。"按：费、黄二抄本作"听仓庚"，非。又，"绿杨阴里"，烈本作"绿杨荫里"，今校正为"阴"，凡唐宋诗词皆作"阴"。

44.待月二首（集句）

笛管新篁拔玉青［1］，檐前树木映窗棂［2］。

梦回深夜不成寐［3］，倚柱无言立小亭［4］。

［1］唐李贺《昌谷北园新笋》："家泉石眼两三茎，晓看阴根紫脉生。今年水曲春沙上，笛管新篁拔玉青。"笛管：形容竹竿像笛子一样直。新篁：新竹。拔玉青：指新竹像青玉一般拔地而生。

［2］唐方干《和剡县陈明府登县楼》："郭里人家如掌上，檐前树木映窗棂。烟霞若接天台地，分野应侵婺女星。驿路古今通北阙，仙溪日夜入东溟。彩衣才子多吟啸，公退时时见画屏。"

［3］唐李中《所思代人》："巫峡云深湘水遥，更无消息梦空劳。梦回深夜不成寐，起立闲庭花月高。"

［4］宋方回《立夏明日行园无客》："春来何啻酒千瓶，百日醺醺一日醒。朱笔点诗垂欲困，黄鹂啼树急须听。沾沙不湿收微雨，倚柱无言立小亭。芒屦稿僮人一緉，为耘恶草莫教青。"

45.其二

待月西楼卷翠罗［1］，夜天如水泻银河［2］。

夜深朗韵徘徊久［3］，竹露无声坠碧柯［4］。

［1］唐许浑《韶州韶阳楼夜宴（一作题韶州驿楼）》："待月西楼卷翠罗，玉杯瑶瑟近星河。帘前碧树穷秋密，窗外青山薄暮多。鸲鹆未知狂客醉，鹧鸪先让美人歌。使君莫惜通宵饮，刀笔初从马伏波。"翠罗：绿色的丝织帷幔。

［2］宋张耒《乍晴二首》："虹长饮雨川无滴，苹末生风沼有波。一扫烟云不知处，夜天如水泻银河。"

［3］夜深朗韵徘徊久：历代诗书未见此句，可能是作者原创。

［4］明刘基《题竹根小禽图》："竹露无声坠碧柯，小禽相对啄秋莎。江湖雁鹜肥粱稻，缯缴连天雾雨多。"碧柯：碧绿的树枝。

46.怀阿嫂绣云女史（集句）

晓莺啼断绿杨枝［1］，一日思君十二时［2］。

说与旁人浑不解［3］，闷来消遣只凭诗［4］。

［1］唐金车美人《与谢翱赠答诗》："相思无路莫相思，风里花开只片时。惆怅金闺却归去，晓莺啼断绿杨枝。"

［2］清署名西陵散人者题有辘轳体《扬州梦》七律五首，每首诗中均有"一日思君十二时"句。

［3］宋刘季孙《题屏》："呢喃燕子语梁间，底事来惊梦里闲。说与旁人浑不解，杖藜携酒看芝山。"

［4］元胡天游《遣闷》："昏昏如醉复如痴，半榻残书两鬓丝。世故扰攘思乐日，暮年艰苦忆儿时。对人言语惟称好，徇俗文章懒出奇。斗酒十千无处觅，闷来消遣只凭诗。"

47.送别阿嫂［1］二首（集句）

风卷鱼鳞剪绿波［2］，十千美酒渭城歌［3］。

一唱一回肠一断［4］，教人无奈别离何［5］。

［1］按：本诗是仿唐人拗体绝句，烈本谓"本诗二、三句失粘"，乃无谓之言。详见第43首注。

［2］元萨都拉《经历司暮春即事》："霞飞海燕拂空过，风卷鱼鳞剪绿波。闲倚石栏数春事，满池红雨落花多。"鱼鳞：如鱼鳞状的波纹。

［3］宋苏轼《李钤辖坐上分题戴花》："二八佳人细马驮，十千美酒渭城歌。帘前柳絮惊春晚，头上花枝奈老何。露湿醉巾香掩冉，月明归路影婆娑。绿珠吹笛何时见，欲把斜红插皂罗。"渭城歌：即王维《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后人用《渭城曲》填成小令《阳关三叠》，故渭城歌实指《阳关三叠》。

［4］唐李白《宣城见杜鹃花》（一作杜牧诗，题云《子规》）："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按：费诗的"一唱"本作"一叫"，应是墨娟女史为应景而权改一字。

［5］唐张谓《别韦郎中》："星轺计日赴岷峨，云树连天阻笑歌。南入洞庭随雁去，西过巫峡听猿多。峥嵘洲上飞黄蝶，滟滪堆边起白波。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

48.其二

送客逢春可自由［1］？心随湖水共悠悠［2］。

可能相别还相忆［3］，一夕横塘似旧游［4］。

［1］唐杜甫《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自由？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江边一树垂垂发，朝夕催人自白头。"可自由：意思是说，你可以任意地不在乎我、不想起我吗？

［2］唐张说《送梁六自洞庭山作》："巴陵一望洞庭秋，日见孤峰水上浮。闻道神仙不可接，心随湖水共悠悠。"

［3］唐戴叔伦《寄司空曙》："细雨柴门生远愁，向来诗句若为酬。林花落处频中酒，海燕飞时独倚楼。北郭晚晴山更远，南塘春尽水争流。可能相别还相忆，莫遣杨花笑白头。"可能：也许。

［4］唐温庭筠《池塘七夕》："月出西南露气秋，绮罗河汉在斜沟。杨家绣作鸳鸯幔，张氏金为翡翠钩。香烛有花妨宿燕，画屏无睡待牵牛。万家砧杵三篙水，一夕横塘似旧游。"

49.惜春（集句）

水光山气碧浮浮［1］，莺啭高枝燕入楼［2］。

无可奈何花落去［3］，满川风月替人愁［4］。

［1］宋王安石《杭州望湖楼回马上作呈玉汝乐道》："水光山气碧浮浮，落日将归又少留。从此只应长入梦，梦中还与故人游。"

［2］唐张仲素《汉苑行》二首之二："春风淡荡景悠悠，莺啭高枝燕入楼。千步回廊闻凤吹，珠帘处处上银钩。"

［3］宋晏殊《假中示判官张寺丞王校勘》："元巳清明假未开，小园幽径独徘徊。春寒不定斑斑雨，宿醉难禁滟滟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游梁赋客多风味，莫惜青钱万选才。"

［4］宋黄庭坚《夜发分宁寄杜涧叟》："阳关一曲水东流，灯火旌阳一钓舟。我自只如常日醉，满川风月替人愁。"

50.月夜抒怀（集句）

荷钱初放乱浮萍［1］，香雾空蒙月满庭［2］。

百尺朱楼闲倚遍［3］，我心非醉亦非醒［4］。

［1］明吴宽《夏日园中小适》："荷钱初放乱浮萍，却有新条结翠屏。几日小园无雨到，莫斟池水入花瓶。"荷钱：指初生的小荷叶。因其形如钱，故名。宋赵长卿《朝中措首夏》词："荷钱浮翠点前溪，梅雨日长时。"

［2］宋苏轼《四时词》："新愁旧恨眉生绿，粉汗余香在蕲竹。象床素手熨寒衣，烁烁风灯动华屋。夜香烧罢掩重扃，香雾空蒙月满庭。抱琴转轴无人见，门外空闻裂帛声。"

［3］宋晏殊《蝶恋花》："帘幕风轻双语燕。午醉醒来，柳絮飞撩乱。心事一春犹未见。馀花落尽青苔院。百尺朱楼闲倚遍。薄雨浓云，抵死遮人面。消息未知归早晚。斜阳只送平波远。"又，宋欧阳修《蝶恋花》："帘幕风轻双语燕。午后醒来，柳絮飞撩乱。心事一春犹未见。红英落尽青苔院。百尺朱楼闲倚遍。薄雨浓云，抵死遮人面。羌管不须吹别怨。无肠更为新声断。"

［4］唐曹邺《题舒乡》："功名若及鸱夷子，必拟将舟泛洞庭。柳色湖光好相待，我心非醉亦非醒。"

51.书事（集句）

夜深微雨醉初醒［1］，风入疏帘月入棂［2］。

春色恼人眠不得［3］，焚香闲自写黄庭［4］。

［1］唐窦叔向《夏夜宿表兄话旧》："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初醒。远书珍重何曾达，旧事凄凉不可听。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见河桥酒幔青。"

［2］元虞集《癸酉岁晚留上方观》："灯前自了读残经，风入疏帘月入棂。坐到夜深谁是伴，数枝梅萼一铜瓶。"棂：窗棂，窗户。

［3］宋王安石《夜直》："金炉香尽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4］宋邹浩《写黄庭》："来仙阁上道生成，芝满丹田郁郁青。不为换鹅为物役，焚香闲自写黄庭。"黄庭：即《黄庭经》，道教经典著作。王羲之曾书写《黄庭经》法帖，后人遂以此为书法范本。传说山阴道士曾以一群白鹅换取王羲之书写的《黄庭经》。秦观《春日》诗之四："春禽叶底引圆吭，临罢黄庭日正长。"写黄庭，即临摹王羲之书写的《黄庭经》法帖。

52.随母氏往外家过黄土塘山行（集句）

一川流水半村花［1］，烟柳风丝拂岸斜［2］。

无限青山行欲尽［3］，白云深处有人家［4］。

［1］明高启《春日怀江上》："一川流水半村花，旧屋南邻是钓家。长记归篷载春醉，云笼残照雨鸣沙。"按：诸抄本作"一川流水一溪花"，误。

［2］唐雍陶《天津桥望春》："津桥春水浸红霞，烟柳风丝拂岸斜。翠辇不来金殿闭，宫莺衔出上阳花。"

［3］唐僧人灵一《题僧院》："虎溪闲月引相过，带雪松枝挂薜萝。无限青山行欲尽，白云深处老僧多。"

［4］唐杜牧《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按：宋洪迈编《万首唐人绝句》作："白云生处有人家。"明高棅编《唐诗品汇》作："白云深处有人家。"四库全书本《全唐诗》作："白云深处有人家。""深处"、"生处"各有所本。

53.春夜（集句）

晚妆无力亸云鸦［1］，薄雾寒笼翠袖纱［2］。

池草梦回诗思杳［3］，月钩初上紫薇花［4］。

［1］宋程垓《浣溪沙》："闲倚前荣小扇车。晚妆无力亸云鸦。凝情香落一庭花。笑挽清风归玉枕，懒随缺月傍窗纱。羞红两脸上娇霞。"亸（duǒ音朵）：下垂。云鸦，浓黑的秀发。

［2］明高启《回文》："风帘一烛对残花，薄雾寒笼翠袖纱。空院别愁惊破梦，东栏井树夜啼鸦。"按：烈本作"轻笼"，误。

［3］宋黄庚《半轩疏雨》："檐前数点弄晴光，浥露庭花枕簟香。池草梦回诗思杳，吟窗分得一边凉。"

［4］宋周必大《入直》："绿槐夹道集昏鸦，敕使传宣坐赐茶。归到玉堂清不寐，月钩初上紫薇花。"

54.春暮有怀国瑞侄

风风雨雨乱花飞，一望轻烟锁翠微。

有约不来君记否［1］？开残芍药又春归［2］。

［1］有约不来：宋赵师秀《约客》："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2］开残芍药：即芍药开残，谓芍药花开了又谢了。芍药五月开花，此时春已归去。

55.画竹

沉沉［1］销尽鸭炉香［2］，秋雨秋风送晚凉。

拾得幽情无赠处，一池新墨写潇湘［3］。

［1］沉沉：形容寂静无声。南朝宋鲍照《代夜坐吟》："冬夜沉沉夜坐吟，含声未发已知心。"

［2］鸭炉：古代置熏香的铜炉，形制多作鸭状，故名。宋范成大《西楼秋晚》："晴日满窗凫鹜散，巴童来按鸭炉灰。"

［3］写潇湘：即画墨竹。潇湘：指潇湘妃竹，也叫湘妃竹；茎上有紫褐色斑点，故又名斑竹。晋张华《博物志》卷八："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帝崩，二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这里用以泛称竹子。

56.睡起

两鬓蓬松午睡馀，赏花庭院晚凉初［1］。

深闺消夏无多物［2］，一缕炉香一卷书。

［1］赏花：宋曹彦约《祁门道中即事》："修竹围墙草护阶，赏花庭院已安排。洛阳忠孝家何在，不贡姚黄更缅怀。"按：费本为"室花"，烈本从黄本作"宝花"，皆误。

［2］消夏：谓避暑。

57.将之外家［1］留别阿嫂［2］

离骖欲整泪漫漫［3］，几度踌躇几度难。

今日别君无所嘱，高堂代我劝加餐［4］。

［1］将之外家：将出嫁，到丈夫家去。外家：这里指婆家。按：依照旧俗，"男子谓舅家为外家，妇人谓父母之家为外家"。但墨娟女史仍在家中，尚未正式出阁，故谓夫家为外家。

［2］留别：即分别留言，多指以诗文作纪念赠给分别的人。唐杜牧《赠张祜》："数篇留别我，羞杀李将军。"按：这首诗是作者出嫁前在家里写给阿嫂石绣云的最后一首诗，结束了两人日日相处、耳鬓厮磨、促膝谈诗、互相唱和的快乐时光。

［3］离骖：指离别时坐的马车。

［4］加餐：谓多进饮食，保重身体。语出《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清纳兰性德《送张见阳令江华》："吾怜张仲蔚，临别劝加餐。"高堂：指父母。全句是说：我离开后，希望你能代我照顾好父母。

58.春晖堂思乡［1］

芊芊芳草遍天涯，春色都从客里赊［2］。

恨煞此身归未得，故园辜负一番花［3］。

［1］春晖堂：是夫家的一处厅堂。本诗是费墨娟嫁到大冶县张克诚村后的第一篇诗作。

［2］赊：多。宋陈棣《春日杂兴五首》之一："春色遽如许，春愁一望赊。"董必武《北京车站别儿女》："兹行远别到天涯，骨肉离情絮语赊。"

［3］"故园"句：此句应理解为"辜负故园一番花"。故园，指费家的过绿轩，见第14首"过绿轩"注。

59.怀阿嫂二首

自从分手系相思，一别何堪会面迟！

忆否去年风雪夜，围炉剪烛共谈诗［1］？

［1］剪烛：唐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后以"剪烛"为促膝夜谈之典。清吴伟业《吴门遇刘雪舫》："当时听其语，剪烛忘深更。"

60.其二

西风瑟瑟雨丝丝，一度登临一度思。

欲写家书何处寄？迷离山色路参差［1］。

［1］路参差：指道路阻隔。元张可久《一枝花牵挂》套曲："往来迢递，终始参差，一简书写就了情词。"

61.乡愁

雨雨风风添暮寒，故园望去路漫漫。

众人哪解思亲渴［1］？有泪多从暗里弹。

［1］按：诸抄本皆作"众中"，非。今改作"众人"。

62.春日偶成

烟笼芳草绿萋萋，帘卷东风日影低。

倦［1］绣倚栏无个事［2］，静看燕子啄香泥。

［1］倦：困倦懒怠。这里有停止之意。

［2］无个事：见第9首注。

63.思乡二首（集句）

尽日吟诗愁肺肝［1］，故园东望路漫漫［2］。

鱼书欲寄何由达［3］？万叠山围六六滩［4］。

［1］宋苏轼《送蜀僧去尘》："十年读易费膏火，尽日吟诗愁肺肝。不解丹青追世好，欲将芹芷荐君盘。谁为善相应嫌瘦，后有知音可废弹。拄杖挂经须倍道，故山春蕨已阑干。"

［2］唐岑参《逢入京使》："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漫，有平声一读。

［3］宋晏殊《寓意》："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唐窦叔向《夏夜宿表兄话旧》："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初醒。远书珍重何曾达？旧事凄凉不可听。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见河桥酒幔青。"按：诸抄本皆作"鱼书珍重何由达"，误，应是与"远书珍重何曾达"相混所致，今正。又，明刘麟《与张临溪》一文曰："麟今七十有七，苕城之晤，滇南之书，不知可奉几回？古语曰‘远书珍重何由达'，信难达也，老人尤难。"可见将两诗相混由来已久。鱼书：见第28首"尺书"注。

［4］明僧人德清（憨山）《舟次横浦》："五云一水入南安，万叠山围六六滩。行到山穷水尽处，梅花无数岭头看。"六六滩：六六即三十六之数，如宋范成大《范氏庄园》："夕阳尘土涨郊墟，六六峰头梦觉余。"六六峰，即谓巫山三十六峰。"六六滩"亦谓三十六滩，言其多也。

64.其二

罗衣消瘦怯春寒［1］，案上楞严已不看［2］。

想得故园今夜月［3］，更无人倚玉栏杆［4］。

［1］宋李石《一剪梅忆别》："红映阑干绿映阶。闲闷闲愁，独自徘徊。天涯消息几时归，别后无书有梦来。后院棠梨昨夜开。雨急风忙次第催。罗衣消瘦怯春寒，莫管红英，一任苍苔。"罗衣消瘦：因怯春寒而裹紧身上宽松的罗衣，故而罗衣显得消瘦。

［2］宋苏轼《赠惠山僧惠表》："行遍天涯意未阑，将心到处遣人安。山中老宿依然在，案上楞严已不看。欹枕落花馀几片，闭门修竹自千竿。客来茶罢空无有，卢橘微黄尚带酸。"楞严：即《楞严经》，佛教经典。又称《首楞严经》、《大佛顶经》、《大佛顶首楞严经》。

［3］唐杜荀鹤《题新雁》（一作罗邺诗）："暮天新雁起汀洲，红蓼花疏水国秋。想得故园今夜月，几人相忆在江楼。"

［4］唐崔橹《华清宫三首》之一："草遮回磴绝鸣銮，云树深深碧殿寒。明月自来还自去，更无人倚玉栏杆。"

65.春日

香逗疏窗入幕纱［1］，珠帘半卷绿阴斜。

日长睡起无情思［2］，寻逐东风捉柳花［3］。

［1］逗：透过。见第17首注。

［2］宋杨万里《闲居初夏午睡起》之一："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3］唐白居易《杨柳枝》："柳老春深日又斜，任他飞向别人家。谁能更学孩童戏，寻逐春风捉柳花。"

66.暮春偶成赠外子［1］

雨雨风风暗翠微［2］，春来容易又春归。

光阴分寸君当惜，忍见残红满院飞。

［1］外子：妻子对丈夫的称呼。即指丈夫张学譓（坤轩）。

［2］翠微：这里指青翠的山色。

67.送别二首［1］

一曲阳关忍泪挥［2］，功名无奈两暌违［3］。

临歧执手无他嘱，衰老高堂要早归［4］。

［1］这是送丈夫张学譓（坤轩）参加科考的两首赠别诗。

［2］阳关：指《阳关三叠》，见第47首的"渭城歌"注。

［3］暌违：别离。全句是说无奈丈夫要去考功名，两人只好作别。见第23首"暌隔"注。

［4］衰老高堂：即高堂衰老。高堂，这里指丈夫的父母。

68.其二

日催槐影上帘旌［1］，快整征衫趁晓晴［2］。

此去劝君休惜别，男儿所志在功名。

［1］帘旌：帘幕，即丝织的窗帘。元张可久《天净沙清明日郊行》曲："碧桃花下帘旌，绿杨影里旗亭。"

［2］征衫：旅人之衣。宋楼钥《水涨乘小舟》诗："一番冻雨洗郊丘，冷逼征衫四月秋。"

69.思亲二首

连天好雨润芳尘，燕子衔泥几度春。

底事有家归未得［1］？伤心愁煞倚闾人［2］。

［1］底事：为何、何事。唐唐彦谦《寄友》之三："无情最恨东来雁，底事音书不肯传。"费、黄二本为"独恨有家归未得"，今据张氏藏本改。

［2］倚闾：《战国策齐策六》："王孙贾年十五，事闵王。王出走，失王之处。其母曰：‘女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女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后因以"倚门"或"倚闾"谓父母望子归来之心殷切。宋楼钥《送潇宰富阳》："三年待汝归，二亲真倚闾。"

70.其二

渺渺云山绿四围［1］，眼穿盼不到庭帏［2］。

前身我是丁家鹤［3］，一别乡关总未归。

［1］按："渺渺云山"，烈本为"杳杳云山"，今从张氏藏本。

［2］庭帏：犹庭闱，这里指自己父母的居处。唐孟浩然《送王五昆季省觐》："公子恋庭帏，劳歌涉海沂。"

［3］丁家鹤：晋陶潜《搜神后记》卷一载：传说汉辽东人丁令威，学道于灵虚山，千年后化成仙鹤归来。时有少年，举弓欲射之，鹤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后用以比喻久别乡关或人世沧桑。宋苏轼《和移居》："我岂丁令威，千岁复还兹。"此句极言离家时间之长。

71.和二姑寄怀绝句四首（云句）

一日犹如一岁长［1］，金湖雉水两茫茫［2］。

多时吟就相思句，怕惹相思懒寄将［3］。

［1］按："犹如"，诸抄本皆作"杳如"，今改。

［2］金湖雉水：金湖，代指费墨娟夫家。费墨娟夫家所在地大冶县罗桥乡张克诚村地处大冶金湖的西边，故云。雉水，河流名，今名富水，其下游贯穿阳新县（清代名兴国州）全境，故阳新在汉代名下雉县。这里，石绣云用雉水代指费墨娟娘家，即阳新县湋源口镇尧治村的费家，也就是石绣云的夫家。

［3］寄将：也就是"寄"。"将"是动词的后缀。如唐白居易《卖炭翁》："一车炭重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全句是说：我多时就写好了许多思念你的诗句，但是怕惹得你也因相思我而伤心，所以没有把我的诗寄来。

72.其二

君家夫婿属多才［1］，况是情同鱼水偕。

一管妆台京兆笔［2］，画眉应向日边来。

［1］夫婿：指费墨娟的丈夫张学譓。全句是说你的丈夫是一个多才之人。

［2］京兆笔：《汉书张敞传》载：张敞（京兆）为妻子画眉，有人把此事上奏皇帝。帝问之，张敞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后以"画眉"喻夫妻感情融洽。唐朱庆馀《近试上张水部》："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73.其三

也知作妇古称难［1］，但得［2］宁馨［3］百虑宽［4］。

莫念高堂双白发［5］，殷勤我自劝加餐［6］。

［1］全句说：现在你也知道自古以来作人妇是件难事了。

［2］但得：只能，只有。

［3］宁馨：晋宋时的俗语，"如此"、"这样"之意。唐刘禹锡《赠日本僧智藏》："为问中华学道者，几人雄猛得宁馨。"宋苏轼《平山堂次王居卿祠部韵》："六朝兴废馀丘垄，空使奸雄笑宁馨。"元曹之谦《白菊》："数枝的皪照秋清，何物为花乃宁馨。"参阅宋洪迈《容斋四笔宁馨阿堵》、金王若虚《滹南遗老集谬误杂辩》、清郝懿行《晋宋书故宁馨》。

［4］百虑宽：许多思虑得到排解而释怀。全句是说：只有这样才能放宽心。

［5］按：费本为"双发白"，今从黄本。宋方岳《次韵酬因胜老》："入梦老亲双白发，归欤早及菊花前。"

［6］劝加餐：费墨娟出嫁时曾嘱咐其嫂绣云曰："今日别君无所嘱，高堂代我劝加餐。"见第57首《将之外家留别阿嫂》。此处呼应墨诗，深情作答，以宽慰之。

74.其四

相亲相爱忽相离［1］，蓂荚［2］三番换旧枝。

知否故园诸弟妹，朝朝屈指数归期？

［1］忽相离：指姑嫂二人相离别。

［2］蓂荚：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瑞草。每月从初一至十五，每日结一荚；从十六至月终，每日落一荚。所以从荚数多少，可以知道是何日。因为每个月向日历一样准时，故又名历荚。《竹书纪年》卷上："有草夹阶而生，月朔始生一荚，月半而生十五荚；十六日以后，日落一荚，及晦而尽；月小，则一荚焦而不落。名曰蓂荚，一曰历荚。"晋葛洪《抱朴子对俗》："唐尧观蓂荚以知月。"全句是说墨娟已出嫁三个月了。

75.寄怀阿嫂二首

西风催我鬓如丝，俗累纷纷强自持［1］。

为问［2］故人知也未［3］？如今不是在家时［4］。

［1］强自持：谓自己勉力应付或处理。按：烈本作"莫自持"，今依张氏藏本改正。

［2］为问：也就是"问"。唐宋之问《送姚侍御出使江东》："为问东山桂，无人何自芳。"按：烈本作"为报"，今从张氏藏本。

［3］知也未：谓知道不知道。宋许棐《秋风辞》："飒飒秋风来，一叶两叶坠。燕子动归心，薄情知也未？"全句是说：请问故人知道不知道？

［4］"如今"句：这句是说，如今再也不是结婚前我在娘家那样的情景了。

76.其二

秋烟漠漠雨凄凄，怅望家山眼欲迷［1］。

梦里与君联好句［2］，醒来依旧各东西。

［1］按：本句费、黄二本作"尽日思归恨未归"，今从张氏藏本。

［2］联好句：姑嫂二人过去经常联句作诗。联句：作诗的一种方式。由两人或多人各成一句或几句，合而成篇。旧传始于汉武帝和诸臣合作的《柏梁诗》。唐白居易《醉后走笔酬刘五主簿长句之赠》："秋灯夜写联句诗，春雪朝倾暖寒酒。"

77.和二姑寄怀原韵二首（云句）

齑盐零杂万头丝［1］，愧我难将井臼持［2］。

最幸高堂双白发［3］，加餐犹是昔年时［4］。

［1］齑盐零杂：指蔬菜油盐之类的琐碎的家务。齑（jī音机）：古时指用醋、酱拌和，切成碎末的菜或肉。《红楼梦》第十八回："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2］井臼：水井、碓臼。指汲水、舂米等家务。全句是说：很惭愧，没有操持好家务。

［3］高堂双白发：指墨娟女史的父母。

［4］加餐：墨娟出嫁时曾嘱咐曰："今日别君无所嘱，高堂代我劝加餐。"见第57首。全句是说公婆的身体无恙，还和原来一样。

78.其二

遥天珠玉共秋霏［1］，但见诗归人未归［2］。

无限相思无限恨，乘风直向冶湖西［3］。

［1］珠玉：比喻美好的诗文。唐杜甫《和贾至早朝》："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古代常用"珠玉"作诗词的美称，这里指费墨娟寄来的诗作。全句是说，你的诗作伴随着秋雨从遥远的天空飞来。

［2］"但见"句：只看见费墨娟寄来的诗，人却没有回来。

［3］冶湖西：大冶县金湖的西边。指费墨娟夫家的张克诚村。

79.秋日游过绿轩有感［1］

凋残花柳景殊非，感昔伤今泪暗挥。

独有多情松菊在，青阴［2］不改待人归。

［1］按：这是费墨娟女史婚后省亲时重游过绿轩所写的诗。过绿轩：见第14首注。

［2］青阴：绿色的树荫。唐姚合《杏溪》之一："桃花四散飞，桃子压枝垂，寂寂青阴里，幽人举步迟。"

80.勉学二首［1］

襟怀洗尽不沾尘，努力功名趁好春。

莫惮［2］寒窗辛苦甚，闻鸡起舞是何人［3］？

［1］这两首是费墨娟女史省亲回家时勉励弟妹勤奋向学的诗。

［2］莫惮：不要畏惧。

［3］闻鸡起舞：《晋书祖逖传》载：晋朝祖逖，与刘琨同为司州主簿，两人感情笃厚，共被同寝。有一天祖逖半夜听到鸡鸣，虽然他知道古人认为半夜鸡鸣不祥，但他却说"此非恶声也"，竟起床与刘琨一起舞剑练武。后以"闻鸡起舞"为志士仁人及时奋发自励之典。宋辛弃疾《菩萨蛮》词："功名君自许，少日闻鸡舞。"

81.其二

云舒云卷日悠悠，转瞬春归又入秋。

有志功名当努力，韶华逝水去难留［1］。

［1］韶华逝水：美好的时光就像流水一样逝去。

82.七夕

金风玉露夜悠悠［1］，此夕天街会女牛［2］。

作到神仙难免俗，一如尘世说离愁。

［1］金风：秋风。《警世通言王安石三难苏学士》："一年四季，风各有名：春天为和风，夏天为熏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

［2］女牛：织女星和牵牛星。唐唐彦谦《夜泊东溪有怀》："酒醒推篷坐，凄凉望女牛。"

［3］一如：如同，完全相同。

83.归宁客中有感［1］

秋风今又响庭梧，客里光阴快也无［2］？

为问遥天来去雁［3］，可能传字到金湖［4］。

［1］归宁：已嫁女子回娘家看望家人。《诗周南葛覃》："害澣害否，归宁父母。"朱熹集传："宁，安也。谓问安也。"

［2］光阴快也无：时间是过得快还是不快呢？

［3］为问：见第75首注。

［4］"可能"句：全句是说鸿雁能否带信到金湖呢？可能：是否能。清顾炎武《不其山》："为问黄巾满天下，可能容得郑康成？"金湖：费墨娟的夫家在金湖西边的张克诚村。

84.赠别大兄二首［1］

行行［2］无计挽归航［3］，欲整离筵怕举觞［4］。

君向南飞侬向北［5］，堪嗟［6］不及雁同行［7］。

［1］赠别大兄：费墨娟省亲已有时日，将返，此时其长兄恰好将要到南方去。此二首既是送兄长，亦是自送。

［2］行行：语出《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本来是走了又走，即不停地行走的意思。在这里指刚来省亲不久又要离开。

［3］归航：回归的船。唐皎然《同李司直题武丘寺》："还将陆居士，晨发泛归航。"全句是说家人不好再挽留自己了，我要坐船回夫家去了。按：费家所在的湋源口镇尧治村，村边有湖，当年可乘船直达大冶张克诚村。

［4］离筵：离别的筵席。

［5］侬向北：我要回到北边的家里去了。夫家大冶金湖在娘家阳新湋源口镇的北边。侬：在这里作第一人称，指我。《玉篇人部》："侬，吴人称我是也。"《广韵冬韵》："侬，我也。"刘禹锡《竹枝词》："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6］堪嗟：可惜。嗟，嗟叹、叹惜。

［7］不及：赶不上，来不及。在这里是不可能的意思。

85.其二

检点行装泪未干，满怀别绪路漫漫。

天南地北增惆怅，容易分离聚首难。

86.寄怀十一姑二首

鱼沉雁杳两茫茫［1］，怜我思君总断肠。

福慧双修［2］真个少［3］，他年兰桂看联芳［4］。

［1］鱼沉雁杳：比喻书信不通，音信断绝。唐戴叔伦《相思曲》："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乐府诗集相和歌辞十三饮马长城窟行之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后因称书信为"鱼书"。《汉书苏武传》："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故后又称书信为"雁书"。

［2］福慧双修：因前世修行而同时得到福祉和智慧。

［3］真个：真的，确实。唐王维《酬黎居士淅川作》："侬家真个去，公定随侬否。"

［4］兰桂看联芳：即看兰桂联芳。兰桂联芳：又作"兰桂齐芳"，喻子孙兴旺发达。《红楼梦》第一二○回："现今荣宁两府，善者修缘，恶者悔祸，将来兰桂齐芳，家道复初，也是自然的道理。"

87.其二

满腹牢骚感莫消［1］，相思无奈路迢迢。

同生此世原同调［2］，命不如君隔壤霄［3］。

［1］牢骚：指抑郁不满的情绪或言语。这句是说：你为我的命运愤愤不平，对此我感谢不已。

［2］同调：音调相同，比喻有相同的志趣。《文选谢灵运〈七里濑〉诗》："谁谓古今殊，异世可同调。"

［3］隔壤霄：天壤之别。

88.送黄星臣夫子二首

数年负笈［1］立程门［2］，多愧先生雨化恩［3］。

新买拟将丝五色［4］，焚香珍重绣平原［5］。

［1］负笈（jí音吉）：背着书箱。唐白居易《相和歌辞短歌行二》："负笈尘中游，抱书雪前宿。"按：黄星臣是费墨娟弟弟的塾师，并非女史之师承。所谓"负笈""立程门"，乃自谦之词。

［2］程门：《宋史道学传二杨时》载，杨时赴洛阳求教于程颐，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后因以"程门立雪"为尊师重道的典故。元谢应芳《杨龟山祠》："卓彼文靖公，早立程门雪。"

［3］雨化：语本《孟子尽心上》："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赵岐注："教之渐渍而浃洽也。"比喻循循善诱、潜移默化的教育。

［4］丝五色：五彩的绣花丝线。按：烈本拟作"五色笔"，误。

［5］绣平原：用丝线绣出战国时赵国平原君的肖像，以表示对这位虚己下士，广结宾客的前贤的崇敬和怀念。唐李贺《浩歌》："买丝绣作平原君，有酒惟浇赵州土。"宋陈与义《陈叔易赋王秀才所藏梁织佛图诗邀同赋因次其韵》："从今俱尽未来世，买丝不绣平原容。"这里以平原君喻黄星臣。

89.其二

高山流水少知音［1］，曾访成连海上琴［2］。

独愧此身闺阁里，锦葵空有向阳心［3］。

［1］高山流水：《列子汤问》："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峩峩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后以"高山流水"为知音相赏或知音难遇之典。

［2］海上琴：伯牙学琴于成连，三年不成。后随成连至东海蓬莱山，闻海水澎湃，群鸟悲号，心有所感，乃援琴而歌，从此琴艺大进。（见《乐府解题》）清张问陶《题门人崔晓林诗》："成连弦指妙，东望海云宽"。

［3］锦葵：这里指向日葵，表示对对方的景仰之情。

90.思乡

云山望断路茫茫，忆母思兄倍可伤。

欲写尺书凭雁寄［1］，生憎纸短话偏长［2］。

［1］尺书：见第28首注。

［2］生憎：最恨；偏恨。宋晏几道《木兰花》词："生憎繁杏绿阴时，正碍粉墙偷眼觑。"清赵翼《秋燕》："生憎燕子炎凉甚，春便飞来秋便归。"

91.春日杂咏四首

几日无聊掩碧纱，那堪春在病中奢［1］。

无情最是东风起，吹到窗前尽落花。

［1］掩碧纱：关上纱窗。

［2］奢：美好。唐刘禹锡《和乐天柘枝》："柘枝本出楚王家，玉面添娇舞态奢。"

92.其二

小园花木手亲栽，每到逢春树树开。

还是东风知我意，频送花香入帘来。

93.其三

日影模糊雾半遮，氤氲天气薄寒加［1］。

忙中不识春深浅，开遍荼縻一树花［2］。

［1］氤氲：本指天地阴阳二气的交会。这里指不晴不雨、阴云笼罩的天气。宋邵雍《恍惚吟》："恍惚阴阳初变化，氤氲天地乍回旋。"

［2］荼縻：又名酴醾，落叶小灌木，茎上有刺呈钩状，叶如羽毛，开白花，有香气，供观赏。荼縻花在春天开得最晚。宋苏轼《杜沂游武昌以酴醿花菩萨泉见饷》之一："酴醿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94.其四

深闭柴门掩绛纱［1］，只缘惜静避喧哗。

耽疏不入时流辈［2］，一味长吟度岁华。

［1］绛纱：红色的窗帘。

［2］耽疏：追求疏闲淡泊的生活。耽：沉溺、喜爱。

95.嘱燕子

爱栽松竹爱培［1］花，庭院幽闲静不哗。

吩咐画梁双燕子，莫寻春色到邻家［2］。

［1］培：栽培。

［2］邻家：唐王驾《雨晴》："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兼无叶里花。蛱蝶飞来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

96.妆罢偶成

一庭红影［1］上帘钩［2］，妆罢低徊下小楼。

今日特［3］盘时样髻［4］，明朝真个懒梳头。

［1］红影：日光。宋刘过《吴尉东阁西亭》："碧虚澄水鉴，红影侵霜花。"

［2］帘钩：本指窗帘和挂窗帘的钩子。这里代指窗户。宋王安石《午枕》："午枕花前簟欲流，日催红影上帘钩。"

［3］特：特地。

［4］时样髻：时髦的发髻。宋张先《南乡子听天隐二玉鼓胡琴》词："相并细腰身，时样宫妆一样新。"

97.追祭阿嫂墓

寒烟满径锁难开，赑屃累累卧绿苔［1］。

今日亲携一杯酒，远山遥水吊君来。

张氏藏本注：甲午岁（1894年）绣云仙逝，作诗哭之［2］。

［1］赑屃累累：指坟山上墓碑累累。赑屃（bìxì音闭戏）：传说中的巨龟，力大能负重。旧时石碑底座多雕作赑屃状，故前人多以赑屃代指石碑。《红楼梦》第七六回："赑屃朝光透，罘罳晓露屯。"清田雯《碧峣书院歌吊杨升庵先生》："潮州儋耳同一辙，祠庙赑屃摩青苍。"这里指的是墓碑底座，故云"卧绿苔"。

［2］按：1894年，诗人已25岁。

98.哭阿嫂三首

花筛月影夜沉沉，抚景伤情百感侵［1］。

君若有情魂莫散，梦中随我共谈心。

［1］抚景：对景，览景。元陈旅《题米元晖溧阳溪山图》："抚景正若此，别离嗟愿违。"

99.其二

茫茫哪个是知音？顿冷诗筒久废吟［1］。

一自子期身死后，从今［2］不鼓伯牙琴［3］。

［1］诗筒：盛诗稿以便传递的竹筒。唐白居易《秋寄微之十二韵》："忙多对酒榼，兴少阅诗筒。"自注："此在杭州，两浙唱和诗赠答，于筒中递来往。"

［2］从今。按：费本为"从此"，黄本为"从兹"，今据张氏藏本改正。

［3］不鼓伯牙琴：伯牙鼓琴，钟子期听而识之。后子期死，伯牙谓世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这句是说阿嫂这个知音死后，再也没有心思写诗了。

100.其三

独自推敲［1］独捧樽［2］，思君无处不销魂［3］。

可能暗里来随我［4］，月夕风晨再叙论。

［1］推敲：指斟酌诗句。

［2］捧樽：端酒杯。

［3］销魂：这里谓灵魂离开肉体，形容极其忧伤。南朝梁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唐钱起《别张起居》："有别时留恨，销魂况在今。"

［4］"可能"句：虽然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但你的灵魂也许依然暗地里和我在一起叙家常、论诗文。

101.七夕漫题二首

去年离别到今年［1］，共盼佳期眼欲穿。

旧恨新愁无暇诉，可怜顷刻只团圆［2］。

［1］"去年"句：即谓农历七月初七之夕已经过去了一年。

［2］"可怜"句：全句是说牛郎织女在天河相会的时间太短了。

102.其二

穿针女伴话从容［1］，风冷银河露转浓。

底事痴情看不破［2］，一年何必一相逢？

［1］按："话从容"，费、黄二本及烈本皆作"等从容"，今从张氏藏本。

［2］底事：何事，为何。

103.柳絮三首

三月莺花景物娇，千条杨柳絮飘飘。

海红江绿［1］浑如画，君也临风作白描［2］。

［1］海红江绿：谓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海红：海棠花的一种，又叫西府海棠，明王象晋《群芳谱》有载。江绿：荔枝的一种，又叫江家绿，宋蔡襄《荔枝谱》有载。

［2］白描：这里指国画技法的一种。用墨钩勒轮廓，用水墨渲染，不设色。因柳絮为白色，故云。

104.其二

曾向章台舞细腰［1］，而今减却旧丰标［2］。

可怜片片玲珑玉，乱逐东风过小桥。

［1］章台：汉时长安城有章台街，是歌妓聚居之所。章台柳原意并非指柳树，而是一柳姓歌妓，以艳丽称，后为唐韩翃之姬妾。韩获选上第归家省亲，柳留居长安，安史乱起，出家为尼，后被平定安史之乱有功的沙叱所劫。韩翃使人寄柳诗曰："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后几经周折柳氏终于归韩。（见唐许尧佐《柳氏传》）。但后人在诗词中则常用章台来代指柳。宋沈义父《乐府指迷》："说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字。"

［2］丰标：美丽的风姿。

105.其三

形容［1］撩乱惹人怜［2］，软似吴绵淡似烟［3］。

却怪东风无气力，偏教坠地不升天［4］。

［1］形容：形态。

［2］撩乱：纷乱；杂乱。同缭乱。唐韦应物《答重阳》："坐使惊霜鬓，撩乱已如蓬。"

［3］软似吴绵：像吴地所产的丝绵一样柔软。唐白居易《新制布裘》："桂布白似雪，吴绵软于云。"又，白居易《醉后狂言酬赠萧、殷二协律》："吴绵细软桂布密，柔如狐腋白似云。"按：费本、黄本皆作"轻似"，今据张氏藏本改。

［4］按：费、黄本三、四句作"却怪东风摇落尽，空随流水自年年"，今从张氏藏本。

106.有感二首

呜咽虫声四壁鸣，孤吟搔首到三更［1］。

何缘［2］觅得尚方剑［3］，好替人间斩不平。

［1］按："呜咽虫声"，烈本作"唧唧虫声"，今据张氏藏本改。

［2］何缘：怎么。

［3］尚方剑：又作"上方剑"。尚方署特制的皇帝御用的宝剑。古代天子派大臣处理重大案件时，常赐以尚方剑，表示授予全权，可以先斩后奏。宋陆游《书志》："铸为上方剑，衅以佞臣血。"

107.其二

年年虚度几芳春，有志常存恨未伸。

结局大都前世定，难将絮果［1］问来因［2］。

［1］絮果：像柳絮一样飘零、离散的后果。清龚自珍《丑奴儿令》词："兰因絮果从头问，吟也凄迷，掐也凄迷，梦向楼心灯火归。"清俞蛟《潮嘉风月记丽品》："流转浓华又一巡，几番风信逐风尘。兰因絮果何时了，我是罗浮梦醒人。"

［2］来因：来由、前因。全句是说：面对这样飘零离散的后果，再无从去追寻它的前因了。

108.春日有感

毵毵柳色一番新［1］，燕舞莺啼满院春。

我欲问花花不语，伤心犹恋赏花人。

［1］毵毵（sān音三）：垂拂纷披貌。唐韦庄《古离别》："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酒半酣。更把玉鞭云外指，断肠春色在江南。"

109.过阿嫂墓感作

荒郊一望草芊芊，无限辛酸到眼前。

未识芳魂何处去［1］，空挥双泪洒寒烟。

［1］芳魂：指阿嫂石绣云。

110.夜雨

湘帘［1］悄悄下银钩［2］，烧尽沉檀一缕浮［3］。

秋景催人眠不得，况教寒雨滴楼头［4］。

［1］湘帘：用湘妃竹做的帘子。宋范成大《夜宴曲》："明琼翠带湘帘斑，风帏绣浪千飞鸾。"

［2］下银钩：卷起窗帘，即谓敞开窗户。银钩：挂窗帘的钩子。

［3］沉檀：用沉香木和檀木做的的熏香。《梁书诸夷传盘盘国》："中大通元年五月，累遣使贡牙像及塔，并献沉檀等数十种。"唐李中《宫词》之二："金波寒透水精帘，烧尽沈檀手自添。"

［4］况：何况。

111.秋月

银河耿耿［1］漏声残［2］，小院秋风入骨寒。

为爱月轮光皎洁，累人深夜倚栏杆。

［1］耿耿：明亮貌。《文选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李善注："耿耿，光也。"

［2］漏声：铜壶滴漏之声。唐杜甫《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112.暮秋偶成

丹凝枫叶水盈波，转瞬春归秋又过。

家务纷纭难自料，徒教终日锁双蛾［1］。

［1］双蛾：指妇女的双眉。南朝梁沈约《昭君辞》："朝发披香殿，夕济汾阴河，于兹怀九逝，自此敛双蛾。"

113.遣愁

一腔夙志自殊超［1］，猬务［2］羁缠［3］恨不消。

嗟我愁多驱不去，时生时退似江潮。

［1］夙志：平素的志愿。唐白居易《祭崔常侍文》："夙志莫伸，幽愤何极！"殊超：卓越超群。

［2］猬务：杂务。繁杂的事务象刺猬毛那样聚集。

［3］羁缠：束缚缠绕。唐韩愈《答殷侍御书》："职事羁缠，未得继请。"

114.冬日怀外子四首［1］

一天烟雨怅离群，叠叠愁怀若个分［2］？

几度柴门闻犬吠，呼童久候却非君。

［1］外子：丈夫。

［2］若个分：谓哪个人可以分忧。若个，疑问代词，可指人，亦可指物。明刘国钧《饯春词》："若个多情解相忆，征鞍还带落花飞。"唐东方虬《春雪》："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

115.其二

轻烟漠漠雨如麻，楚水吴山别路奢［1］。

香透梅花春又到，天涯有客未还家。

［1］奢：指路途遥远。"奢"通"赊"。唐吕岩《七言》诗："常忧白日光阴促，每恨青天道路赊。"

116.其三

金兽［1］香消银蜡残［2］，钟声断续夜漫漫。

如何［3］迢递关山隔［4］，有梦寻君到也难。

［1］金兽：指兽形的香炉。宋张耒《秋蕊香》词："帘幕疎疎风透，一线香飘金兽。"明刘基《望江南》词："金兽有烟飞不起，玉虫无焰翳还明。"

［2］银蜡：指白蜡烛。

［3］如何：犹奈何。

［4］迢递：遥远貌。三国魏嵇康《琴赋》："指苍梧之迢递，临回江之威夷。"

117.其四

可怜千里共婵娟［1］，玩月无心背月眠［2］。

何处鸡鸣贪报晓？教人有梦未能圆。

［1］婵娟：指代明月。宋苏轼《水调歌头》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玩月：赏月。唐韦应物《月下会徐十一草堂》："暂辍观书夜，还题玩月诗。"

118.步三兄原韵二首

闲来无事倚庭柯［1］，接读阳春［2］逸兴多［3］。

欲和几番频搁笔，总嫌才短莫如何［4］。

［1］庭柯：庭园中的树木。

［2］阳春：古歌曲名。《文选宋玉〈对楚王问〉》："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而已。"李周翰注："《阳春》、《白雪》，高曲名也。"后因用以泛指高雅的曲子。这里用来代称三兄的来诗。

［3］逸兴：超逸豪放的意兴。唐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4］莫如何：莫奈何。《易小过》："飞鸟以凶，不可如何也。"高亨注："不可如何，无可奈何。"

119.其二

香飘丹桂报新秋，有志功名未白头。

弹指［1］千军横扫去，锦标［2］联夺步瀛洲［3］。

［1］弹指：用手指轻轻一弹。比喻从容不迫，力敌千军。这里所说的"弹指"，与比喻时间短暂的"弹指"意义不同。

［2］锦标：据五代王定保《唐摭言慈恩寺题名游赏赋咏杂纪》载，唐卢肇与同郡黄颇齐名，颇富肇贫。两人同赴举，郡牧轻肇，于离亭唯独饯颇。明年，肇状元及第而归，刺史惭恚，延请肇看竞渡，肇于席上赋诗曰："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衔得锦标归。"后即以"锦标"为状元及第之典。

［3］步瀛洲：指士人得到荣宠，如登仙界。唐太宗为网罗人才，设置文学馆，任命杜如晦、房玄龄等十八名文官为学士，时人慕之，谓"登瀛洲"。《资治通鉴唐高祖武德四年》："士大夫得预其选者，时人谓之‘登瀛洲'。"胡三省注："自来相传海中有三神山：蓬莱、方丈、瀛洲，人不能至，至则成仙矣，故以为喻。"

120.悼亡夫十五首

作者自注：乙巳岁（1905年）作［1］。

卅年鸾凤竟分离［2］，恨不潜身入地随。

冥路可怜今已隔［3］，痴心犹日盼君归［4］。

［1］按：1905年，诗人已36岁。

［2］鸾凤：比喻夫妇。《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后因以"鸾凤和鸣"比喻夫妻和美。

［3］冥路：阴间的路。宋柳永《秋蕊香引》词："向仙岛，归冥路，两无消息。"

［4］犹日盼：还在日日盼望。

121.其二

一盏清茶一瓣香，儿啼女哭绕灵床。

问君底事心何忍［1］，不管吾家事短长。

［1］底事：何事，为何。

122.其三

怕看月照画眉窗［1］，映得空房影不双。

恨煞黄泉难共到，茕茕［2］有泪对寒釭［3］。

［1］画眉窗：曾经在窗下为自己画过眉的地方。见72首"京兆笔"注。

［2］茕茕（qiónɡ音穷）：孤零貌。晋李密《陈情表》："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3］寒釭：寒灯。唐白居易《不睡》："焰短寒釭尽，声长晓漏迟。"

123.其四

孤灯照雨助愁思，形影凄凉守繐帷［1］。

君太无情抛我去［2］，男婚女嫁独支持。

［1］繐帷：垂吊着麻布穗子的丧帷。

［2］君：指丈夫张学譓。

124.其五

妆台惨淡久生尘，两鬓蓬松泪满巾。

我忒怜卿卿惜我，伤心愁对镜中人。

［1］忒（tè音特）：副词。太，过于。

125.其六

物是人非可奈何？思君终日泪成河。

不知镜破今胡早［1］，翻恨前生罪孽多。

［1］胡早：为何这么早。

126.其七

无计寻君再唱随［1］，暌违两地莫齐眉［2］。

寸心记得临终语，嘱我殷勤抚幼儿［3］。

［1］唱随："夫唱妇随"的略语。比喻夫妇和睦相处。

［2］齐眉：举案齐眉。语出《后汉书逸民传梁鸿》："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王先谦集解引沈钦韩曰："举案高至眉，敬之至。"后泛指谓夫妻相敬如宾。莫齐眉：犹言今世再也不能见面了。

［3］殷勤：这里指兢兢业业、谨慎戒惧。《西游记》第二七回："行者道：‘弟子亦颇殷勤，何常懒惰？'"《红楼梦》第二六回："别说他平日殷勤小心，就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

127.其八

清宵枕畔泪盈巾，幸有灵魂间可亲［1］。

更添晓钟初动候［2］，梦回不见玉楼人［3］。

［1］间：间或，有时。

［2］动候：变换节候。候：古代计时单位，五天为一候。引申为时令、节候。明程嘉燧《题梅花草堂》："东阁去逢春动候，西溪邀宿月明时。"

［3］玉楼人：已经去世的人。语出唐李商隐《李长吉小传》："长吉将死时，忽昼见一绯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长吉独泣，边人尽见之。少之，长吉气绝。"后因以"玉楼赴召"为文士早死之典。

128.其九

一曲离鸾泪暗弹［1］，何堪今日影成单？

伤心记得当年事，月夕花晨共倚栏。

［1］离鸾：古琴曲《双凤离鸾》的简称。离鸾，喻分离的配偶。《花月痕》第五回："骥方展足，伤心赋鵩之词；凤不高翔，掣泪离鸾之曲。"

129.其十

举目山河欲断魂，心萦往事恨难论。

尘封鸾镜［1］慵梳洗［2］，袖角襟前尽泪痕。

［1］鸾镜：指妇女梳妆的镜子。明唐顺之《铜雀台》之二："鸾镜时犹照，蛾眉岁不同。"

［2］慵（yōnɡ音庸）：懒。宋张耒《晚望》："行吟骚客三年谪，嗜酒衰翁百事慵。"

130.十一

回思往事已凄凉，病骨［1］恹恹懒下床［2］。

一任菱花［3］尘渍满［4］，久慵膏沐久慵妆［5］。

［1］病骨：指多病瘦损的身躯。唐李贺《示弟》："病骨犹能在，人间底事无。"明于谦《登楼书兴》："暮景侵寻欺病骨，秋霜容易上华巅。"

［2］恹恹（yān音烟）：精神萎靡貌，用以形容病容。元王实甫《西厢记》第二本第一折："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

［3］菱花：见第7首注。

［4］尘渍：积在物体上的灰尘滓垢。明汤显祖《牡丹亭回生》："你看正面上那些儿尘渍，斜空处没半米蚍蜉。"

［5］膏沐：涂抹润发的油脂。《诗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朱熹集传："膏，所以泽发者；沐，涤首去垢也。"

131.十二

鸭炉香冷夜三更［1］，唧唧虫声四壁生。

满地花阴人不见，曲栏杆外月空明。

［1］鸭炉：古代熏炉名。形制多作鸭状，故名。宋范成大《西楼秋晚》："晴日满窗凫鹜散，巴童来按鸭炉灰。"

132.十三

一丸［1］凉月照婵娟［2］，梦里音容尚宛然［3］。

安得终宵天不曙？与君还可暂团圆。

［1］一丸：犹一轮。指月亮。

［2］婵娟：本指美人，唐方干《赠赵崇侍御》："却教鹦鹉呼桃叶，便遣婵娟唱《竹枝》。"在这里指梦中的自己。

［3］音容：这里指梦中丈夫的声音和容颜。

133.十四

支离无奈度韶光［1］，一日浑如一岁长。

却恨黄泉音讯杳，空挥双泪断愁肠。

［1］支离：这里形容憔悴，疲惫。清蒲松龄《聊斋志异董生》："久之，面目益支离，乃惧，复造善脉者诊之。"

134.十五

今生命薄不逢辰，百劫千磨是此身［1］。

心绝万缘无别念［2］，早归泉下伴亡人［3］。

［1］劫：劫难、灾祸。

［2］万缘：指万事万物。缘：佛教语，尘缘的简称。金元好问《续夷坚志延寿丹》："服药后，当万缘不染。"

［3］泉下：九泉之下。

135.怀念

百岁因缘一旦休［1］，返魂无术恨悠悠。

不堪回首当年话：尔我相偕到白头。

［1］因缘：佛教语。佛教谓产生结果的直接原因为因，促成这种结果的辅助条件为缘。《四十二章经》卷十三："沙门问佛，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翻译名义集释十二支》："前缘相生，因也；现相助成，缘也。"在这里泛指缘分。

136.重阳日见菊花未开嘲之

东篱久盼菊花黄［1］，节到而今不吐芳［2］。

莫谓风尘无赏识［3］，故［4］含幽质骗重阳［5］。

［1］东篱：晋陶潜《饮酒》之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后因以指菊圃。唐杨炯《庭菊赋》："凭南轩以长啸，坐东篱而盈把。"

［2］"节到"句：这句话是说，而今重阳节到了，菊花仍然没有开。

［3］风尘：尘世，即人间。晋郭璞《游仙诗》："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4］故：副词。故意。

［5］幽质：幽雅的气质。

137.思儿

吴山楚水路参差［1］，卜［2］尽归期信息迟［3］。

知否漫天风雪夜，正是肠断盼儿时？

［1］路参差：见第60首注。

［2］卜：古人用火灼龟甲，根据裂纹来预测吉凶，叫卜。后引申为推断、预料。宋陈造《正月晦步西湖小憩市楼失》："明朝晴雨恐未卜，鸥鹭盟寒空复心。"

［3］信息：音信消息。南唐李中《暮春怀故人》："梦断美人沉信息，目穿长路倚楼台。"

138.寄儿鄂垣［1］二首

楚天遥望路漫漫，辗转思儿夜未安。

欲写锦笺传一字［2］，愁思无限绕毫端［3］。

［1］鄂垣：旧指湖北省省城武昌。

［2］锦笺：这里是信纸的美称。笺：精美的小幅纸张，供题诗、写信等用。元郭钰《和寄龙长史诗》："锦笺传草春词好，银烛烧花夜枕安。"

［3］毫端：笔端。

139.其二

行李萧条去路漫［1］，东风连日又添寒。

客途冷暖谁知惜［2］，欲写鱼书下笔难［3］。

［1］萧条：指盘缠和衣物匮乏。元无名氏《鸳鸯被》楔子："争奈囊底萧条，盘缠缺少。"

［2］客途：旅途。宋陆游《感昔》："最是客途愁绝处，巫山庙下听猿声。"

［3］按："鱼书"，张氏藏本作"儿书"，今改。鱼书：见第28首"尺书"注。

140.冬日

寒风扑面冷难支，百感营心岁暮时［1］。

欲破愁城［2］无别计，围炉煮雪漫敲诗。

［1］营心：在心，放在心上。营，通"萦"。《醒世恒言李道人独步云门》："万事都不营心，图个静养而已。"

［2］愁城：喻愁苦难消的心境。宋周邦彦《满路花思情》词："帘烘泪雨干，酒压愁城破。"

141.哭亡媳三首

或归西土或升天［1］，哭汝无聊［2］嘱汝前［3］。

今世可怜来诳我［4］，他生休结不长缘［5］。

［1］西土：指佛经所说的西方极乐世界。

［2］无聊：犹无可奈何。与平常所谓"无聊"意思不同。清顾炎武《答李子德书》："若果有此举，老弟宜力为我设沮止之策，并驰书见示，勿使一时仓卒，而计出于无聊也。"

［3］嘱汝前：意思是说"在你面前叮咛嘱咐"。

［4］诳：骗。这句是说：说好了今生要陪我到老，可是说话不算数，突然离我而去了。

［5］不长缘：时间不长的缘分。

142.其二

茫茫弱质竟何之？亲捧盘匜［1］忆曩时［2］。

底事昙花才一现［3］？徒留芳泽惹人思。

［1］盘匜：古代盥洗的两种器皿。匜（yí音移），类似水瓢以注水；盘，类似脸盆以承水。《镜花缘》第八九回："剧怜偏网罟，始克奉盘匜。"这里指尽心侍奉长辈。

［2］曩时：往昔。

［3］底事：为何、何事。

143.其三

愿儿从此住瑶台［1］，百转肝肠百种哀［2］。

尘世可怜多缺陷，轮回须悟莫重来［3］。

［1］瑶台：指传说中的神仙居处。晋王嘉《拾遗记昆仑山》："傍有瑶台十二，各广千步，皆五色玉为台基。"明贾仲名《金安寿》第四折："你如今上丹霄、赴绛阙、步瑶台。比红尘中别是一重境界。"

［2］百转肝肠：犹言百转回肠。

［3］轮回：佛教语。谓人生死交替，有如车轮旋转。元关汉卿《窦娥冤》第二折："空悲切，没理会，人生死是轮回。"

144.和纪姑公五首

翁兮莫谓受多磨，命困前因可奈何［1］？

我亦沉沦［2］无片善［3］，空怜岁月已蹉跎。

［1］前因：佛教语。谓事皆种因于前世，故称《红楼梦》第一二○回："宝玉原是一种奇异的人，夙世前因，自有一定，原无可怨天尤人。"

［2］沉沦：陷入困境。宋苏泂《有叹》："平生兼善意，孤独叹沉沦。"

［3］无片善：谓没有一件顺心如意的好事。

145.其二

品学如翁继昔贤，名缰利锁那能牵？

清闲即是长生诀，不炼金丹［1］也驻年［2］。

［1］金丹：古代方士炼金石为丹药，认为服用后可使长生不老。晋葛洪《抱朴子金丹》："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物，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宋陆游《兀坐颇念游历山水戏作》："昔叹远游生雪鬓，近缘多病学金丹。"

［2］驻年：延年益寿。唐张九龄《谢赐药状》："徒承圣恩同体之义，更沾御药驻年之锡（赐）。"

146.其三

声声杜宇唤春归［1］，转瞬红愁绿又稀。

底是老翁休远虑，聊寻诗酒且相依。

［1］杜宇：即杜鹃鸟，又名子规，春至则啼，其声凄恻。据《成都记》载：杜宇又名杜主，自天而降，称望帝，好稼穑，治郫城。望帝死，其魂化为鸟，名曰杜鹃。宋柴随亨《客中春晚》："半夜客楼闻杜宇，一年春事又清明。"

［2］"底是"句：这句是说，毕竟年纪这么大了，不必考虑得那么远。底是：到底是、毕竟是。宋方回《送汪以南教授》之二："人生底是闲居好，心稳神清梦亦安。"

147.其四

窗纱微启月光来，夜静遥闻玉笛哀。

久坐不知更漏永，忽惊花影上瑶台［1］。

［1］瑶台：这里指美玉砌成的楼台，泛作楼台的美称。

148.其五

莫因感慨欲悲秋，富贵如云总是浮。

须要随缘随处乐，人生一世几春秋？

149.和人悼亡原韵三首

相思何必太伤情，未了今生拟再生［1］。

自古佳人难到老，须知日月有亏盈。

［1］拟再生：拟定来生再做夫妻。

150.其二

泪洒愁城百念灰，浮生泡影费疑猜。

伤心纵有相思句，鸿雁无方［1］到夜台［2］。

［1］无方：没有办法。

［2］夜台：指阴间。明唐寅《绮疏遗恨》之一："闻说夜台侵骨冷，可怜无路寄寒衣。"

151.其三

光阴弹指太匆匆，好景都教在梦中。

记否画栏同倚处［1］，数［2］残花信几番风［3］？

［1］记否：是否记得。

［2］数：计算。动词，读上声。

［3］花信：即花信风，应花期而来的风。自小寒至谷雨，共有二十四番花信风。宋范成大《闻石湖海棠盛开》之一："东风花信十分开，细意留连待我来。"

152.秋日病中二首

药炉茶鼎任纵横［1］，挑尽残灯到四更。

着意欲眠眠不得［2］，那堪虫语又风声？

［1］纵横：交错貌。三国魏曹植《侍太子坐》："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

［2］着意：有意；集中注意力。宋辛弃疾《卜算子》词："着意寻春不肯香，香在无寻处。"

153.其二

恹恹罗帐怯轻寒［1］，肌骨消磨衣带宽［2］。

病里却无佳趣味，遣愁惟有借书看。

［1］恹恹：见第130首注。

［2］衣带宽：因为消瘦，衣服变得宽松了。宋柳永《凤栖梧》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154.暮春

韶景难留独问天［1］，更嫌连日雨绵绵。

绿肥红瘦［2］莺声老，辜负春风又一年。

［1］韶景：春景。唐欧阳詹《小苑春望宫池柳色》："东风韶景至，垂柳御沟新。"

［2］绿肥红瘦：宋李清照《如梦令》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155.闺中夜坐二首

四更将尽五更催，倚枕惺松眼倦开［1］。

呼婢且将窗闭起，莫教明月入房来。

［1］惺松：亦作"惺忪"。形容刚睡醒时神志和眼睛还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

156.其二

晚烟四起夕阳沉，寂寂房栊百感侵［1］。

幸有多情惟此月，宵宵窗下伴清吟。

［1］房栊：指房屋。《文选张协〈杂诗〉之一》："房栊无行迹，庭草萋以绿。"李周翰注："栊亦房之通称。"唐王维《桃源行》："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见第20首注。

157.赠别阿兄归里［1］

离情万缕与千丝，一一叮咛细记之。

雁序［2］算来惟汝长［3］，门衰祚薄［4］藉兄持［5］。

［1］归里：费墨娟的大哥到大冶罗桥张克诚村来小住数日，后返回阳新。

［2］雁序：指雁行，这里比喻兄弟辈。唐高适《酬秘书弟兼寄幕下诸公》序："族弟秘书，雁序之白眉者，风尘一别，俱东西南北之人。"

［3］惟汝长：只有你最年长。

［4］门衰祚薄：门庭衰微，福祚浅薄。晋李密《陈情表》："门衰祚薄，晚有儿息。"

［5］藉兄持：依靠大哥来维持。藉：凭借，依靠。

158.立秋有感

频更暑气［1］动葭灰［2］，岁月如流莫挽回。

嘹亮雁声寒又到，高梧叶落送秋来［3］。

［1］频更暑气：暑气不断地消退。

［2］葭灰：古人把芦苇里的薄膜烧成灰，置于律管中，放密室内，以占气候。某一节候到，某律管中葭灰即飞出，示该节候已到。宋苏轼《内中御侍已下贺皇太后冬至词语》："伏以候气葭灰，喜律筒之已应。"清平步青《霞外攟屑诗话下宗涤楼观察诗》："如此江山入泝洄，顿从黍谷动葭灰。"这里指到了立秋了。

［3］高梧：高高的梧桐树。

159.秋夜

桂花璀璨［1］露华深［2］，风色萧森月色沉。

斜倚阑干人意倦，恼听唧唧乱虫吟。

［1］璀璨：形容花色明浄绚丽。又作"璀粲"。《文选曹植〈洛神赋〉》："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张铣注："璀粲，明浄貌。"清蒲松龄《聊斋志异香玉》："牡丹高丈余，花时璀璨似锦。"

［2］露华：指露水。唐李白《清平调词》之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160.晏起得句［1］

一庭松影一窗花［2］，香篆萦萦绕绛纱［3］。

睡起漫云天尚早［4］，卷帘红日已西斜。

［1］晏起：晚起。

［2］松影：松阴，即松树的树荫。宋曹翊《洗心堂》："风压柳梢低酒舍，月移松影上僧窗。"

［3］香篆：指焚香时所起的烟缕。因其曲折似篆文，故称。宋范成大《社日独坐》："香篆结云深院静，去年今日燕来时。"

［4］漫云：莫说，别说。

161.病中二首

欲起披衣力不能，自欹藤枕对孤灯［1］。

万缘脱尽心如水［2］，病里浑同入定僧［3］。

［1］欹（qī音欺）：斜倚，斜靠。唐杜甫《重题郑氏东亭》："崩石欹山树，清涟曳水衣。"

［2］万缘：见第134首注。

［3］入定：谓僧人闭目静坐，不起杂念，使心定于一处。唐白居易《在家出家》："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唤妻呼多不应。"

162.其二

恹恹［1］一病总缠绵［2］，谁把青囊妙术传［3］。

最是深宵眠不得，孤灯愁对夜如年。

［1］恹恹：见第130首注。

［2］缠绵：固结不解，这里谓病久不愈。与平常所说的"情意缠绵"义别。明张居正《给假治疾疏》："病根未除，缠绵至今。"

［3］青囊：古代医家存放医书的布袋。清吴敬梓《移家赋》："爰负耒而横经，治青囊而业医。"这里用以指代医术。

163.重阳日和句

愧无好句和来诗，欲待吟坛一哂之［1］。

特为重阳佳节近［2］，香醪［3］准拟醉东篱［4］。

［1］"欲待"句：这句是说等待博得吟友一笑。言下谦称自己的诗见笑于吟坛的大方之家。哂（shěn音审）：不以为然地轻轻一笑。《论语先进》："夫子何哂由也？"晋杨方《合欢诗》之二："子笑我必哂，子戚我无欢。"

［2］特为：只因为。宋陈元晋《过南雄调木倅》："多应诗兴清无奈，特为观梅故一来。"

［3］香醪：醇酒。醪（láo音劳）：汁渣混合的酒，又称浊酒，也称醪糟。这里泛指酒。

［4］东篱：菊圃。晋陶潜《饮酒》之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全句意思是说，重阳节快到了，我准备宴请客人赏菊。

164.雨夜偶成

银釭［1］挑尽数更筹［2］，窗外沉沉雨未休。

裁就云笺吟好句［3］，半挥幽思半挥愁［4］。

［1］银釭：银白色的灯盏。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四："壁上银釭半明灭，床上无眠，愁对如年夜。"

［2］数更筹：谓数时。更筹，古代夜间报更用的竹签。宋欧阳澈《小重山》词："无眠久，通夕数更筹。"

［3］云笺：有云状花纹的纸。见138首"锦笺"注。

［4］挥：谓挥毫书写。明王锜《寓圃杂记》卷下："张学士士谦，文才敏捷，日挥数篇。"

165.雪夜偕侄女晏坐偶成

剔残案上一灯青［1］，寒气深深雪满庭。

今夜围炉人意倦，好诗吩咐读来听。

［1］"剔残"句：全句是说灯盏中的灯芯被剔拨得所剩无几了。

166.冬夜步月

漏滴铜壶［1］夜未央［2］，同人玩月步回廊。

遍看花卉都萧瑟，独有黄花傲晚霜。

［1］铜壶：古代利用滴水多寡来计量时间的一种铜制壶形的计时器。漏：铜壶里的滴水。

［2］夜未央：夜未尽，谓夜深还未到天明。《诗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孔颖达疏："谓夜未至旦。"三国魏曹丕《燕歌行》："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167.和《山行》原韵

探春端欲问梅花［1］，信步行来日色斜。

忽见炊烟深处起，始知山里有人家。

［1］端：副词。特意。宋惠洪《冷斋夜话荆公锺山东坡馀杭诗》："山谷云，天下清景，初不择贤愚而与之；然吾特疑端为我辈设。"

168.咏雪

迷离絮影漫乾坤［1］，顷刻朱门转玉门［2］。

万里河山同一色，那分白日与黄昏。

［1］絮影：如同轻絮一般细小而又繁多的雪花。宋曹勋《和郑康道喜雪》："但喜弥空絮影下，不管沾衣玉尘湿。"

［2］玉门：银白色的门楼。谓大雪把房屋变成了琼楼玉宇。

169.咏种菜［1］

三分鼎足未成时［2］，谁识英雄寄迹奇？

非为闭门锄菜乐，只因养晦［3］畏曹知［4］。

［1］种菜：《三国志蜀志先主传》"先主据下邳"裴松之注引晋胡冲《吴历》："备时闭门，将人种芜菁，曹公使人窥门。既去，备谓张飞、关羽曰：‘吾岂种菜者乎？曹公必有疑意，不可复留。'"意思是说，刘备早年地位低微，屈居于曹操手下，他故意在住处闭门和人一起种大头菜（芜菁），以示自己胸无大志，无称雄之意，以求自保。但曹操不放心，依然派人来窥视。刘备觉得这样种菜并未达到麻痹曹操的效果，于是对张飞、关羽说："我岂是种菜的人？曹操必起疑心，这里再不能呆了。"后用以"刘备种菜"比喻韬光养晦。清赵翼《闲居效放翁体》："爱闲偏是闲难耐，始悟英雄种菜忙。"

［2］三分鼎足：指三国鼎立。

［2］养晦："韬光养晦"的略语，谓隐藏才能，使不外露。

［3］畏曹知：谓刘备怕曹操知道了自己的雄心和才能。

170.横槊吟诗［1］

胜概豪情压大江［2］，孙吴指日树旗降。

谁知竟得东风便［3］，长使曹瞒恨满腔［4］。

［1］横槊吟诗：指曹操在马上横着长矛吟诗。宋苏轼《后赤壁赋》："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

［2］胜概：这里指不平凡的气概。

［3］便：有利、方便。这句是说谁知周瑜凭借东风的便利打败了曹操呢。唐杜牧《赤壁》："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4］曹瞒：曹操，字孟德，小名阿瞒。

171.七夕二首

玉露零零［1］物候秋［2］，今宵织女会牵牛。

人间无奈难抛俗，天上何须感别愁？

［1］零零：滴落。南唐冯延巳《酒泉子》词："迢迢何处寄相思，玉箸零零肠断。"近人黄小配《大马扁》第八回："但觉金风飒飒，玉露零零。"

［2］物候：时令。唐元稹《玉泉道中作》："楚俗物候晚，孟冬才有霜。"

172.其二

长门［1］永巷［2］倩谁怜［3］？遥盼君王眼欲穿。

还是神仙终有福［4］，一年一度一团圆。

［1］长门：汉宫名。相传汉武帝时陈皇后失宠，被冷落在长门宫，于是她用黄金百斤请司马相如作《长门赋》献给武帝，终于复得亲幸。后以"长门"借指失宠女子居住的宫院。宋辛弃疾《摸鱼儿淳熙己亥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词："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妬。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2］永巷：汉代幽禁妃嫔或宫女的处所。唐李华《长门怨》："每忆椒房宠，那堪永巷阴。"

［3］倩谁怜：谓有谁同情。倩（qìnɡ音罄），请托，恳求。宋董嗣杲《宿雄江统制衙》："风光随处别，鬓影倩谁怜？"

［4］"还是"句：全句摹拟宫中失宠女子的口吻说，牛郎织女到底是神仙，即使银河相隔，还是有福，毕竟一年还可以团圆一次。

173.吊潇湘妃子林黛玉二首［1］

淡烟漠漠雨飘飘，湘馆依然事寂寥［2］。

今日芳魂何处觅？空留窗外竹萧萧。

［1］潇湘妃子：林黛玉号"潇湘妃子"。《红楼梦》第三十七回探春给林黛玉取雅号时说："当日娥皇、女英洒泪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潇湘馆，她又爱哭，将来她想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她做‘潇湘妃子'就完了。"大家听说，都拍手叫妙。

［2］湘馆：即潇湘馆。为《红楼梦》大观园中之一景，与怡红院相对，是林黛玉客居荣国府的住所。潇湘馆多竹，故引舜的潇湘二妃娥皇、女英之典命名。见第55首《画竹》"写潇湘"注。

174.其二

深深绿草闭重门，昔是今非总断魂［1］。

满地落花人不见，一轮明月伴黄昏。

［1］断魂：销魂神往。形容一往情深或哀伤。唐宋之问《江亭晚望》："望水知柔性，看山欲断魂。"

175.伴梅

亭亭瘦骨傲群芳［1］，雪压霜催更吐香。

我特伴梅梅伴我，与君［2］一味爱清凉［3］。

［1］亭亭：独立貌。汉刘桢《赠从弟》之二："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2］君：指梅树。

［3］一味：单纯地；一直。宋陆游《次韵张季长正字梅花》："一味凄凉君勿叹，平生自不愿春知。"

176.春日偶成

微风轻拂绣帘开，细雨朦朦散薄埃［1］。

忙里不知春满院，桃花红过短墙来。

［1］散薄埃：谓朦朦细雨像薄薄的灰尘在天空中散开来。

177.月夜二首

微风剪剪夜生凉［1］，最爱蔷薇一院香。

闲倚栏杆人立久，忽惊月影转回廊。

［1］剪剪：见第2首注。

178.其二

蛙鸣虫响［1］漏迟迟［2］，花满雕栏月满池。

今夜莫辜风景好［3］，与兄分韵各吟诗［4］。

［1］虫响：虫鸣。宋林景熙《练川道中次胡汲古韵》："水寒荷叶老，虫响豆花秋。"

［2］迟迟：缓慢。宋徐铉《除夜》："寒灯耿耿漏迟迟，送故迎新了不欺。"

［3］辜：辜负。唐杜甫《后出塞》之五："跃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

［4］分韵：数人相约赋诗，选择若干字为韵，各人分拈，依拈得之韵作诗，谓之分韵。唐白居易《花楼望雪命宴赋诗》："素壁联题分韵句，红炉巡饮暖寒杯。"

179.送大兄

十点钟残夜半时［1］，炉香欲尽细如丝［2］。

阿兄莫话分离事，话到分离更惹悲。

［1］十点钟残：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

［2］炉香：指熏香的烟缕。

180.即事

梧桐庭院绿阴斜，一榻轻风一枕花［1］。

幽梦欲成惊忽断，楼头鹦鹉唤煎茶。

［1］榻：本指狭长而矮的坐卧用具，这里指床。

181.小楼夜雨

珠帘不卷上银钩［1］，独拥残釭坐小楼［2］。

窗外蕉声阶下雨［3］，听来点滴在心头。

［1］上银钩：挂上系窗帘的钩子。即让窗帘放下。参见第110首《夜雨》"下银钩"注。

［2］釭：灯。南朝齐王融《咏幔》："但愿置樽酒，兰釭当夜明。"

［3］蕉声：雨打芭蕉的声音。

182.昭君怨二首

堪惜惊鸿［1］绰约容［2］，庙堂［3］无策拟和戎［4］。

汉家真个无男子，国事还须女子功。

［1］惊鸿：形容美女轻盈优美的身姿。这里指美女。三国魏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2］绰约：柔婉美好貌。《庄子逍遥游》："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唐白居易《长恨歌》："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3］庙堂：朝廷。宋范仲淹《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4］和戎：犹和亲。指封建王朝与边境少数民族统治者结亲交好。明马銮《明妃》："安边无策始和戎，箫鼓含情出禁中。"

183.其二

不怨红颜怨命穷，琵琶呜咽独悲风［1］。

那知国事颠如此［2］，写照犹须赂画工［3］。

［1］琵琶呜咽：相传昭君出塞，马上犹抱琵琶弹幽怨之曲。唐杜甫《咏怀古迹》之三："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2］颠：颠倒。

［3］写照：指画人的肖像。据史书记载，王昭君于汉元帝时入宫，因拒赂画工，画像被丑化，未得召见。后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按图乃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帝悔之，而名籍已定。乃穷究其事，画工毛延寿等皆同日弃市。

184.宫怨

辘辘［1］羊车梦里思［2］，君恩莫及复何辞［3］？

禁门深锁春光老［4］，肠断西风落叶时。

［1］辘辘：象声词，形容车行声。唐元稹《田家词》："六十年来兵簇簇，月月食粮车辘辘。"

［2］羊车：宫中用羊牵引的小车。《晋书后妃传上胡贵嫔》："﹝晋武帝﹞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南史后妃传上潘淑妃》所载亦类似，则以为潘淑妃事。后常以羊车临门表示宫人得宠。金王若虚《宫女围棋图》："尽日羊车不见过，春来雨露向谁多？"

［3］复何辞：意思是说还能说什么呢？

［4］禁门：宫门。唐沈徽《古兴》之二："戚里笙歌发，禁门冠盖趋。"

185.咏兰草二首

也知呈彩斗春光，谷隐岩栖岁月长［1］。

羞学路旁桃李艳，一生淡素总芬芳。

［1］谷隐岩栖：在山谷里隐居，在山岩上栖身。

186.其二

疏篱报道已生花［1］，小步游观日影斜。

具此孤高真品格，不从人世斗繁华。

［1］疏篱：稀疏的篱笆。这里指苗圃。

187.暮春

焚香展卷乐忘机［1］，披读［2］黄庭懒卷帏［3］。

不是荼縻花落砚［4］，依然还未觉春归［5］。

［1］忘机：忘却机巧之心。常用以指甘于淡泊，与世无争。宋司马光《花庵独坐》："忘机林鸟下，极目塞鸿过，为问市朝客，红尘深几何？"

［2］披读：翻书阅读。唐王昌龄《就道士问〈周易参同契〉》》："披读了不悟，归来问嵇康。"

［3］黄庭：指《黄庭经》，道教的经典著作。见第51首《书事》注。

［4］荼縻：即酴醿（túmí音图迷）。见第93首注。

［5］春归：荼縻花在春天开得最晚，荼縻花落已是春归时日。宋王琪《春暮游小园》："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全句是说：如果不是荼縻花落在砚池上，我还不知道春天已经归去了呢。

188.采莲曲

轻舟渺渺泛斜阳［1］，最爱风来水面香。

欲折莲花还住手，恐惊花底宿鸳鸯。

［1］渺渺：悠远貌。宋陆游《春近山中即事》："细路迢迢上云雨，轻舟渺渺入菰蒲。"

［2］宿鸳鸯：正在歇宿的鸳鸯。

189.薄暮独坐

秋光暗淡嫩凉天［1］，风雨萧萧更寂然。

独坐黄昏谁是伴？一龛［2］灯火一炉烟［3］。

［1］嫩凉：微凉；初凉。唐唐彦谦《咏葡萄》："西园晚霁浮嫩凉，开尊漫摘葡萄尝。"

［2］龛：神龛。

［3］灯火：指供奉在神龛上佛像面前的灯火。

190.花月吟

花满池塘月满栏，看花步月夜漫漫［1］。

殷勤嘱咐花同月［2］：花莫飘零月莫残。

［1］步月：踏着月色。

［2］殷勤：恳切貌。宋刘应时《别李簿》："殷勤嘱鱼雁，他日莫浮沉。"

191.中秋夜

今宵明月正团栾［1］，举酒临风独自看。

为问天涯同此夜［2］，几人愁苦几人欢？

［1］团栾：圆貌。唐任华《杂言寄杜拾遗》："积翠扈游花匼匝，披香寓值月团栾。"

［2］为问：见第75首注。

192.秋日书怀二首

俗情累我一生忙，磨琢身同百炼钢。

何处可将幽思遣［1］？东篱喜对菊花黄。

［1］遣：排遣。明张居正《三乞守制疏》："夫人之最难遣者，忧思之情也。"

193.其二

一腔孤愤未能消［1］，冷看东邻兵马骄［2］。

愧我忧愁驱不尽，时生时退似江潮。

［1］孤愤：孤独的嫉俗愤慨之情。清顾炎武《赠钱行人邦寅》："孤愤心犹烈，穷愁气未申。"

［2］"东邻"句：指日本自甲午战争后，对中国虎视眈眈，日益骄横。

194.咏水仙二首

素质无瑕自绝尘，生涯合在水之滨［1］。

任他魏紫姚黄艳［2］，那及幽怀磊落身？

［1］合：适合，适宜。宋刘过《和送牡丹韵》："娉娉袅袅洛阳花，合在瑶池阿母家。"

［2］魏紫姚黄：牡丹花的两个名贵品种，亦省作"魏姚"。宋曹冠《凤栖梧牡丹》词："魏紫姚黄凝晓露，国艳天然。"

195.其二

纷纷红紫总堪夸，我独潜身在水涯［1］。

霜比姿容冰比骨，羞随群卉斗繁华。

［1］潜身：藏身隐居。明马銮《铜雀伎》："得上高台日已西，潜身一为故人啼。"清顾炎武《赠于副将元剀》："间道复西来，潜身入吴市。"

196.游青龙阁偶成二首［1］

为寻胜迹偶闲游，放眼风光迥不侔［2］。

到此凡机都洗尽［3］，浑忘尘世有忧愁。

［1］青龙阁：在大冶市郊，以前位于大冶湖中，须乘船前往，风景佳胜，现已与陆地相连。

［2］迥不侔：迥然不同。侔：等同。

［3］凡机：凡尘的机巧之心。宋徐玑《题养拙轩》："到君斋舍清如水，应使凡机尽弗侵。"

197.其二

湖山围绕小瀛洲［1］，不染尘氛气象幽［2］。

更上层楼高处望，绿杨一带水中浮。

［1］瀛洲：传说中的仙山。《列子汤问》："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唐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2］尘氛：犹言灰尘烟雾。宋度正《次韵安抚侍郎劝耕喜雨之什》："使车出东郊，好雨清尘氛。"

198.秋日

六桥烟柳逐风忙［1］，秋景萧条剧可伤［2］。

更有一番惆怅处，猿啼木落满山岗。

［1］六桥：杭州西湖苏堤有六桥，为宋苏轼所建。康有为《闻意索三门湾以兵轮三艘迫浙江有感》："凄凉白马市中箫，梦入西湖数六桥。"这里用"六桥烟柳"泛指山光水色。

［2］剧可伤：十分令人伤感。剧：极，甚。《说文新附》："剧，尤甚也。"

二、七律

199.夏晚漫成

兰汤浴罢自从容［1］，卸却花钿鬓影松［2］。

堂上双亲安未问，阶前独步露初浓。

清风引兴琴三弄［3］，佳句吟成酒一盅。

好景欲描描不得，渐看明月照青松。

［1］兰汤：熏香的浴水。《楚辞九歌云中君》："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2］花钿：用金银制成的花朵状的首饰。见第5首注。

［3］三弄：即谓几次弹琴。这里非指《梅花三弄》。

200.雨霁闺中见月

宿雨连宵忽放晴［1］，闲吟诗句句刚成。

萧萧露下三更转［2］，唧唧蛩鸣［3］四壁生［4］。

宝鼎香销人正静［5］，珠帘钩起月初明。

烧残红烛难成寐，为爱深闺夜气清。

［1］宿雨：经夜的雨。

［2］萧萧：象声词。这里形容露滴声。宋宋祁《湖上》："萧萧露白蒹葭老，索索风干杨柳疏。"

［3］蛩（qiónɡ音穷）：蟋蟀的别名。宋傅察《逍遥堂五咏》之三："唧唧蛩鸣夜，飘飘雁渡晴。"按："蛩鸣"，张氏藏本作"蛩声"，与上句"露下"不成对仗，今正。

［4］按："四壁生"，张氏藏本作"四壁空"，于韵不合，今改。

［5］宝鼎：指鼎形的香炉。

201.秋夜与阿嫂论诗［1］

天气阴阴不放晴，秋风飒飒嫩寒生［2］。

心闲刺绣添针巧，兴到吟诗落笔成。

娇艳羞随邻伴斗，痴憨岂与俗人争？

深闺知己惟阿嫂，终夜［3］论文对短檠［4］。

［1］阿嫂：指石绣云女史。

［2］嫩寒：轻寒。明高启《梅花》之二："薄暝山家松树下，嫩寒江店杏花前。"按："嫩寒生"，张氏藏本作"觉寒生"，今从费、黄二本。

［3］终夜：彻夜。《论语卫灵公》："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按：烈本作"中夜"，非。

［4］短檠（qínɡ音晴）：矮灯架。泛指油灯。宋杨万里《跋蜀人魏致尧抚干万言书》："雨里短檠头似雪，客间长铗食无鱼。"

202.奉和弼卿夫子［1］

数仞宫墙唤奈何［2］，山鼷无腹饮长河［3］。

才惭道蕴［4］趋庭少［5］，诗到青莲搁笔多［6］。

霜气黄催千树橘，秋风绿褪一池荷。

奎垣此夜星应聚［7］，莫负高轩此度过［8］。

［1］弼卿：即费墨娟的塾师黄纬。黄纬字弼卿。

［2］数仞宫墙：《论语子张》载，子贡赞孔子曰："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此后人们常用"数仞宫墙"来表达对孔子的敬仰。

［3］鼷（xī音西）：鼷是鼠类最小的一种，其腹甚小。清刘文培《南山虎》："驱尔如羊尔首俯，鼷鼠饮河只满腹。"语本《庄子逍遥游》："偃鼠饮河，不过满腹。"比喻能力有限。

［4］道蕴：晋代的谢道蕴，见第24首"谢家坛"注。

［5］趋庭：《论语季氏》："﹝孔子﹞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鲤，孔子之子伯鱼。后因以"趋庭"谓子承父教。这里谓费墨娟像晚辈一样向黄纬求教。

［6］青莲：李白自号青莲居士，后人省称为"青莲"。这句是说一读到李白的诗就不敢动笔了。

［7］奎垣：即奎宿，星宿名，二十八宿之一，有星十六颗。古人多因其形似文字而认为它主文运和文章。

［8］高轩：高车，借指贵显者或尊长者，这里指弼卿夫子。金刘迎《上施内翰》："正以高轩肯相过，免教书客感秋蓬。"

203.依家大人［1］原韵饯别弼卿夫子解馆［2］

日上帘栊雪已停［3］，冰檐残溜响咚叮［4］。

三年门馆春风久［5］，一曲阳关别梦醒。

绮阁长传名士句，彩云多傍老人星［6］。

归帆无奈留难住，珍重离筵饯醁醽［7］。

［1］家大人：对他人称自己的父亲。

［2］解馆：旧时谓私塾停办或塾师解聘。

［3］帘栊：窗帘和窗户。陈毅《游阳朔》："竹林茅舍时出现，后有飞瀑透帘栊。"

［4］残溜：雨雪后瓦檐上零星的滴水。明文征明《新晴》："初阳动檐瓦，残溜时自滴。"

［5］门馆：指塾师。元乔吉《金钱记》第二折："老夫有心待请他在家安歇，不敢说做门馆，则是早晚与老夫讨论经典。"

［6］老人星：星名，即寿星。《史记天官书》："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极老人。老人见，治安；不见，兵起。"张守节正义："老人一星，在弧南，一曰南极，为人主占寿命延长之应。"《史记封禅书》"寿星祠"唐司马贞索隐："寿星，盖南极老人星也。"人们常用寿星借指老人，这里指弼卿夫子。

［7］醁醽（lùlínɡ音绿灵）：古代的一种美酒。唐李贺《示弟》："醁醽今夕酒，缃帙去时书。"

204.送别弼卿夫子

骊歌［1］一曲梦催残［2］，忆昔程门立雪寒［3］。

问道诚时传道易，受恩深处报恩难。

西风长笛离亭晚，连雨孤舟别路漫。

愿得明年春讯到，再随诸弟［4］赴骚坛［5］。

［1］骊歌：告别的歌。语本《诗经》佚诗《骊驹》："骊驹在门，仆夫俱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汉书儒林传王式》颜师古注引服虔曰："逸《诗》篇名也，见《大戴礼》。客欲去歌之。"后因以为典，指告别。唐李縠《浙东罢府西归酬别张广文皮先辈陆秀才》："相逢只恨相知晚，一曲骊歌又几年。"

［2］梦催残：犹催梦残，谓回忆昔日的梦被告别的歌声所催促而顿时幻灭。

［3］程门立雪：《宋史道学传二杨时》载：杨时一日去拜见程颐，颐正坐着打瞌睡，杨时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的雪有一尺深了。后因以"程门立雪"为尊师重道的典故。按：本诗一二句张氏藏本为"程门立雪不知寒，善诱循循有万端"，今从费、黄二本。

［4］诸弟：同宗之弟。《二如阁序》云，费墨娟与其兄寅生及诸弟一起从塾师黄纬念过书。

［5］骚坛：诗坛。这里指弼卿（黄纬）夫子的居处。

205.依韵和弼卿夫子留别之作［1］

一声笛破碧空烟，报道先生撤讲筵［2］。

雪意诗情黄叶地［3］，离愁别恨白云天。

席分荀令［4］香犹渥［5］，才愧琼莲教岂偏［6］？

安得归帆长不挂，传经绛帐自年年［7］。

［1］留别：以诗文作纪念赠给离别的人。唐杜牧《赠张祜》："数篇留别我，羞杀李将军。"

［2］撤讲筵：即停办书塾。见203首"解馆"注。

［3］黄叶地：宋范仲淹《苏幕遮怀旧》："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4］荀令：即荀彧，三国曹操的谋士。字文若，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官至汉侍中，守尚书令。因其任尚书令，后人敬称他为"荀令君"。传说他曾得异香，用以熏衣，馀香三日不散。《太平御览》卷七○三引晋习凿齿《襄阳记》："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唐白居易《奉和裴令公新成午桥庄绿野堂即事》："花妒谢家妓，兰偷荀令香。"唐李商隐《韩翃舍人即事》："桥南荀令过，十里送衣香。"

［5］渥：浓厚。唐钱起《和李员外扈驾幸温泉宫》："遥羡枚皋扈仙跸，偏承霄汉渥恩浓。"

［6］琼莲：指明代才女沈琼莲。明弘治年间，孝宗召沈琼莲入宫，试诗赋，兼问经史，深加赞赏，不以宫妾遇之，呼为女学士。其诗《明诗综》有载。她所创作的《宫词》云："香雾蒙蒙罩碧窗，青灯的的灿银釭。内人何处教吹管，惊起庭前鹤一双。"又，其《送弟就试春官》云："自出辞家入禁闱，人间天上两依稀。朝随凤辇趋青琐，夕捧鸾书入紫薇。银烛烧残空有泪，玉钗敲断竟无归。年年望汝题金榜，同补山龙上衮衣。"

［7］绛帐：《后汉书马融传》："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后因以"绛帐"为师门、讲席之敬称。唐李商隐《过故崔兖海宅与崔明秀才话旧》："绛帐恩如昨，乌衣事莫寻。"

附弼卿夫子留别之作

乍展丝罗一幅烟［1］，恼听短笛唱当筵。

惯裁苏锦描风月［2］，又织孙云［3］补漏天［4］。

辉映绛纱［5］经不坠［6］，才高柳絮爱因偏［7］。

青由蓝出何堪笑［8］？况属香闺女少年。

［1］"乍展"句：这句是说费墨娟像是一幅烟霞绚丽的画卷才刚刚展开。

［2］苏锦：苏州出产的丝织品。

［3］孙云：即"天孙云锦"，由天上的织女织出的云锦。天孙：即织女星。《史记天官书》："婺女，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唐司马贞索隐："织女，天孙也。"宋董嗣杲《删旧稿感赋》："搜剔造化鬼神凭，天孙云锦可织出。"这里比喻费墨娟能写出好文章。

［4］漏天：多雨、久雨。宋苏轼《广州蒲涧寺》："千章古木临无地，百尺飞涛泻漏天。"这里比喻费墨娟能纠正和弥补他人立论的错漏。

［5］绛纱：犹绛帐。唐刘禹锡《送赵中丞自司金外郎转官参山南令狐仆射幕府》："相府开油幕，门生逐绛纱。"

［6］不坠：不丧失。《书酒诰》："今惟殷坠厥命。"孔传："今惟殷纣无道，坠失天命。"宋王禹偁《监察御史朱府君墓志铭》："文学政事，不坠家法。"这句是说费墨娟对于经典能融会贯通而不失其意。

［7］柳絮：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载，谢安之侄女谢道蕴有文才，天雪骤，谢安问："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曰："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蕴曰："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笑乐。后遂以"柳絮"为典指才女。这句是说因为费墨娟有咏絮之才，所以对她自然要偏爱一些。

［8］青由蓝出：青从蓝草中提炼出来，但颜色比蓝草更深。语出《荀子劝学》："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后因以比喻学生胜过老师，或后人胜过前人。

206.遣怀

流萤几点度帘旌［1］，烧尽沉檀［2］碧篆横［3］。

好句每从愁里得，幽情多向静中生。

抛残画谱寻词谱，听惯虫声杂鸟声。

薄暮栏杆斜倚处，清光最爱月初明。

［1］帘旌：窗帘。

［2］沉檀：用沉香木和檀木做的熏香。《梁书诸夷传盘盘国》："中大通元年五月，累遣使贡牙像及塔，并献沉檀等数十种。"宋叶衡《宝乘寺》："帘前一炷沉檀晕，窗外数番兰蕙风。"

［3］碧篆：熏香的烟缕，因形似篆文，故名。

207.夏夜感怀

浴罢兰汤［1］试薄罗［2］，妆台斜倚扫双蛾［3］。

贪看明月帘常卷，喜赋新诗墨屡磨。

露湿闲阶花影重，风来别院竹声多［4］。

朱楼永夜笙歌里，可有闲情似我么？

［1］兰汤：见第199首注。

［2］薄罗：薄薄的罗衣。

［3］扫双蛾：描画双眉。见第112首"双蛾"注。

［4］别院：正宅之外的宅院，常作书斋用。明高启《咏苑中秦吉了》："驾来别院未知迎，先听遥呼万岁声。"

208.春日寄怀阿嫂二首

四面风号助啸歌［1］，关山迢递近如何？

三年归省原非早［2］，一月离群已觉多［3］。

人为愁牵抛绣谱［4］，诗从别后冷吟窠［5］。

几回欲寄相思字，目断天涯雁未过。

［1］啸歌：长啸歌吟。《诗经小雅白华》："啸歌伤怀，念彼硕人。"晋左思《招隐》之一："何事待啸歌，灌木自悲吟。"

［2］三年归省：谓阿嫂石绣云嫁到费家三年后才回娘家看望家人。归省，犹归宁。见第83首"归宁"注。

［3］一月离群：阿嫂离开费墨娟等家人已有一个月。

［4］绣谱：绣花的图画样本。

［5］吟窠：指吟诗的书斋。

209.其二

谁家玉笛换新腔，小阁怀人意未降［1］。

览景卷帘添别恨［2］，无言镇日［3］盼归艭［4］。

霜凝枫叶红千树，香逗梅花白一窗［5］。

为问［6］绿轩轩畔月［7］，几时相照影双双［8］？

［1］意未降：意未减。

［2］别恨：离别之愁。唐高适《送柴司户充刘卿判官之岭外》："别恨随流水，交情脱宝刀。"

［3］镇日：整日。

［4］归艭：归舟。这里代指石绣云。尧治村临湖，木船可直达村头。

［5］逗：透露，透过。见第17首注。

［6］为问：犹问。见第75首注。

［7］绿轩：即过绿轩，是费墨娟婚前经常与阿嫂石绣云一起游玩的地方。见第14首注。

［8］相照：相看。

210.依韵和右达十一兄［1］呈家大人二首

元亭［2］大手绍扬雄［3］，问字［4］人环绛帐中［5］。

得志云龙应作雨，寄情花鸟且吟风。

推敲稳识诗心细，阅历深知世事空。

绮阁才疏如袜线［6］，愧无珠玉报［7］邮筒［8］。

［1］右达：即费右达。晚清儒生。与程雪门、刘慧澄等人为友，皆以文名世。

［2］元亭：费右达的别号。

［3］绍扬雄：谓继承了扬雄的才气。绍：接续，继承。扬雄：字子云，西汉时人。雄博通群籍，长于辞赋，多识古文奇字，着有字书《方言》等著作。

［4］问字：据《汉字扬雄传》载，扬雄多识古文奇字，刘棻曾向扬雄学奇字。后来称从人受学或向人请教为"问字"。宋陆游《小园》："客因问字来携酒，僧趁分题就赋诗。"

［5］绛帐：见第205首注。全句是说来请教的人环绕着讲席。

［6］袜线：宋孙光宪《北梦琐言》载，韩昭为蜀后主王衍的狎客，累官礼部尚书，粗有文章，琴棋书算射法悉皆涉猎，以此承恩于后主。时有朝士李台嘏讽刺他的本事"如拆袜线，无一条长"。后以此比喻才学短浅。在这里是自谦之词。

［7］报：酬和。

［8］邮筒：古时封寄书信或诗作的竹筒。宋王安石《寄张先郎中》："篝火尚能书细字，邮筒还肯寄新诗。"这里指费右达写来的诗。

211.其二

豆花凉雨［1］漾帘波［2］，珠玉［3］传来世不那［4］。

弱质自怜梅比瘦，阳春难和墨空磨［5］。

敢夸伏女经能受［6］，转恐班门誉己阿［7］。

巴曲［8］几番劳击赏［9］，兰闺深处汗颜多。

［1］豆花凉雨：八月雨。宋陈元靓《岁时广记》："豆花雨乃八月雨也。"宋罗愿《尔雅翼》："八月之雨谓之豆花雨。"宋柴元彪《秋日江郎道中》："豆花疏雨浥轻埃，野店新凉入酒杯。"

［2］帘波：帘影摇曳如水波。宋周邦彦《蓦山溪》词："帘波不动，新月淡笼明。"

［3］珠玉：见第78首注。这里代指费右达的诗作。

［4］不那：不多。《诗小雅桑扈》："不戢不难，受福不那。"

［5］阳春：见第118首注。

［6］伏女：指西汉经学家伏胜的女儿。《汉书儒林传伏生》载，她曾奉父命向晁错传授《尚书》。

［7］阿：偏袒。《新唐书戴胄传》："法为天下公，朕安得阿亲戚！"这句是说，我班门弄斧却受赞誉，这对我已经是一种偏袒了。

［8］巴曲：即《下里巴人》之俚曲。自谦之词。

［9］劳击赏：谓感谢你们赏识、夸奖。劳：烦劳、麻烦。

附十一兄赠诗

双瞳炯炯剪秋波［1］，小谪人间［2］几刹那［3］？

鬟堕应知云乍扰，心清恰似镜新磨。

弦听幽咽挥银拨［4］，韵吐光芒出太阿［5］。

好句难忘频记忆，风来别院竹声多。

［1］瞳：本指瞳孔，这里指目光。

［2］小谪人间：像仙女刚刚谪居世间。

［3］刹那：一刹那。梵语的音译。表示时间之极短，如一瞬间。言下谓费墨娟年幼。

［4］拨：弹拨弦乐器的用具。唐白居易《琵琶行》："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客。"

［5］太阿：古宝剑名。这里谓如同宝剑光芒四射。明沈采《千金记会宴》："太阿初出匣，光射斗牛寒。"

212.秋夜

池边杨柳碧婆娑，渐觉轻寒透薄罗［1］。

依枕梦回虫语乱，卷帘风定月阴多［2］。

香销炉冷更初转，夜静秋高雁乍过。

好景教人眠未得，新诗写就且长哦。

［1］薄罗：见第207首注。按：本句烈本作"寒透罗衣奈若何"，今依张氏藏本改。

［2］月阴：本指月影，这里借指月光。南朝齐谢朓《奉和随王殿下》之一："闲阶涂广露，凉宇澄月阴。"

213.月下感怀［1］

萧萧寒气逗罗裳［2］，挑尽银釭倚竹床［3］。

倦绣转嫌春昼永，无眠翻恨夜更长。

月移曲槛蔷薇动［4］，风静疏帘豆蔻香［5］。

愧我年来忙里度，吟情大半已全荒。

［1］按：这首诗是诗人嫁到张家后的作品。以下七律皆费墨娟婚后之作。

［2］逗：透露，透过。今人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逗，犹透也，露也。"按：烈本改作"透"，今依费本。见第17首注。

［3］挑尽银釭：挑尽油灯的灯芯。银釭：银色的灯台。

［4］曲槛：曲折的栏杆。槛（jiàn音监），在这里指栏杆。《楚辞九歌东君》："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洪兴祖补注："槛，栏也。"

［5］豆蔻：又名草果。多年生草本植物。高丈许，秋季结实，产岭南。

214.秋夜偶赋

橙香阵阵逗窗纱，秋气宜人睡味嘉。

好梦乍惊风过竹，疏帘半卷月当花［1］。

白添两鬓思亲老［2］，红遍千林感物华［3］。

惆怅光阴同逝水，始知反哺不如鸦［4］。

［1］月当花：月光照在花上。当，正对。

［2］按："思亲老"，张氏藏本作"悲亲老"，今从费本。

［3］物华：自然景物。宋柳永《八声甘州》词："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4］反哺：小乌鸦长成后，衔食喂养其母。后比喻报答亲恩。晋成公绥《乌赋》："雏既壮而能飞兮，乃衔食而反哺。"宋梅尧臣《思归赋》："嗷嗷晨乌，其子反哺。"

215.寄怀阿嫂

风雨萧萧昼漏迟［1］，故园遥望路参差。

离怀难遣［2］当［3］今日，好景空教忆昔时。

窗下与君同刺绣，花前为我和新诗。

别来无限相思意，特写云笺寄故知。

［1］昼漏迟：谓白天的时间很缓慢、很漫长。漏，漏壶，古代计时的器具。唐元稹《春六十韵》："昼漏频加箭，宵晖欲半弓。"宋杨亿《咸平六年二月十八日扈从宸游因成纪事二十二韵》："玉辂天行健，金壶昼漏长。"。

［2］难遣：难以排遣。

［3］当：相当于"在"。

216.九日登高

紫蟹［1］霜肥橘柚香［2］，一年容易又重阳。

登高怕作思乡赋，展卷难歌陟屺章［3］。

晚雨半帘寒乍到，西风满径菊初黄。

那堪弟妹都遥隔，欲插茱萸泪两行［4］。

［1］紫蟹：一种细小的河蟹，其腹部洁白无泥，蟹黄丰厚，透过腹部薄膜略呈紫色，故名。明、清时曾为贡品。宋苏轼《和穆父新凉》："紫蟹应已肥，白酒谁能劝？"

［2］霜肥：下霜时节，紫蟹已经长肥。

［3］陟屺：《诗经魏风陟岵》："陟彼岵兮，瞻望父兮......陟彼屺兮，瞻望母兮。"《诗序》谓为行役者思念父母之作；后亦以"陟屺"表示思念父母。陟（zhì音质）：登。屺（qǐ音启）：不长草木的山。

［4］茱萸：植物名。古俗重阳节要佩茱萸以祛邪。唐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217.步大兄原韵留别之作二首

人生最苦别离难，每到临歧意更酸。

百里家山心怅怅［1］，一湖烟水路漫漫。

征帆无奈催归速［2］，逆旅淹留忍泪干［3］。

我自萧条兄莫念，且随儿女强心宽。

［1］家山：谓故乡。唐钱起《送李栖桐道举擢第还乡省侍》："莲舟同宿浦，柳岸向家山。"

［2］征帆：指远行的船。南朝梁何逊《赠诸旧游》："无由下征帆，独与暮潮归。"

［3］逆旅：客舍；旅馆。《左传僖公二年》："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杜预注："逆旅，客舍也。"唐刘长卿《早春赠别赵居士还江左时长卿下第归嵩阳旧居》："逆旅乡梦频，春风客心醉。"

218.其二

双泪难支落绮筵，人生聚散总由天。

久违色笑嗟身远［1］，惯省晨昏仗汝贤［2］。

怕听阳关歌一曲，那堪别路隔三千。

归帆安得长留住［3］，尽日谈诗莫转旋［4］。

［1］色笑：和颜悦色、面带笑容的神情。语本《诗鲁颂泮水》："载色载笑，匪怒伊教。"郑玄笺："和颜色而笑语，非有所怒，于是有所教化也。"意思是说鲁国国君温良宽厚，这里借以形容高堂的慈颜。全句是说父母亲慈祥的面容好久没有看到了，只叹自己离家乡太远了。

［2］省（xǐnɡ音醒）：探望问候父母。《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

［3］"归帆"，烈本作"归家"，非，今据张氏藏本改正。

［4］转旋：回还。即谓返回阳新（兴国）。

219.和游士曹君原韵［1］

从来磨炼出英雄，世事炎凉迥不同。

萍水有谁怜季子［2］，穷途那个饭韩公［3］？

吟成白雪思何妙［4］，和到阳春句未功［5］。

几度挑灯频拂纸，漏声催滴响壶铜［6］。

［1］游士：系当时社会上拿自己所作的诗文或字画，送请当地名人品评，以换得一些金钱做游历用的读书人，一般称为"游学先生"。这与古代从事游说活动的游士有别。

［2］季子：指战国时洛阳人苏秦。秦早年外出游说，黄金耗尽，穷困而归，家人皆耻笑之。后佩六国相印，又经洛阳，兄弟妻嫂不敢仰视。秦问其嫂："何前倨而后恭也？"嫂答："见季子位高金多也。"后以"季子"借指穷困者或先穷后通者。唐牟融《赠欧阳詹》："为客囊无季子金，半生踪迹任浮沉。"

［3］韩公：指韩信。《史记淮阴侯列传》："信（韩信）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

［4］白雪：古琴曲名。传为春秋晋师旷所作。《淮南子览冥训》："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而神物为之下降。"

［5］阳春：一种高雅的古曲。唐白居易《张十八员外以新诗二十五首见寄因题卷后》："阳春曲调高难和，淡水交情老始知。"见第118首注。

［6］壶铜：即铜壶。见第166首"铜壶"注。

220.贺曹师母刘孺人五旬寿诞二首

愧无长物祝华年［1］，素手惟持一幅笺。

白首共夸齐举案［2］，斑衣独羡舞当筵［3］。

斟来寿酒心多歉，和到阳春句亦妍［4］。

他日芳腾［5］兰桂馥［6］，上林［7］花映锦袍鲜［8］。

［1］长物：好的东西。按："愧无长物"，费、黄二本作"未曾趋步"，今从张氏藏本。

［2］举案：《后汉书逸民传》载，梁鸿、孟光夫妻二人每具食，必举案齐眉。后泛指夫妻相敬如宾。

［3］斑衣：彩衣，多为儿时之衣。相传春秋楚国隐士老莱子年七十，父母尚在，因常服斑衣，为婴儿戏以娱父母。这里是说曹师母行孝重义。

［4］阳春：见第118首注。

［5］芳腾：芬芳四溢。宋释大观《示沙弥》："维卫芳腾蔓愈滋，花花叶叶转芬披。"

［6］兰桂馥：比喻子孙发达。见第88首注。

［7］上林：古宫苑名。泛指帝王的园囿。宋岳飞《从驾游内苑应制》："勒报游西内，春光霭上林。"这里指子孙取得功名，能出入朝廷。

［8］锦袍：指官服。语本《新唐书文艺传中李白》："白浮游四方，尝乘月......着宫锦袍坐舟中，旁若无人。"

221.其二

从来种福在生前，玉树琼枝［1］乐绮筵［2］。

课子断机惭我拙［3］，延宾剪发慕君贤［4］。

杯传菊酒多添寿，膳［5］奉萱帷［6］善执权［7］。

一瓣心香遥拜祝［8］，双双偕老万斯年［9］。

［1］玉树琼枝：本指树木华美，这里喻贵家子孙。明杨珽《龙膏记砥节》："愁肠种种，种种难消受。我是玉树琼枝，到做风中飞柳，堪忧。"

［2］绮筵：华丽丰盛的筵席。唐陈子昂《春夜别友人》之一："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3］课子断机：汉刘向《列女传》载，孟轲少时，废学归家，孟母方绩，因引刀断其机织，曰："子之废学，若吾断斯织也。"轲因勤学自奋，师事子思，遂成大儒。后遂用为母亲督子勤学的典故。课：督促、训导。

［4］延宾剪发：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贤媛》载，晋陶侃少时家贫。一日大雪，同郡孝廉范逵往访，因家中贫寒，无肴款待，陶侃的母亲便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拿去换了酒食，以治馔款客。后以"剪发留宾"为贤母好客的典故。

［5］膳：饭食。

［6］萱帷：即萱堂。《诗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意思是，哪里可以得到忘忧的萱草？我把它种在北堂阶下。毛传："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陆德明释文："谖，本又作萱。"谓北堂树萱，可以令人忘忧。古制，北堂为主妇之居室。后因以"萱堂"指母亲的居室，并借以指母亲。

［7］执权：这里指掌管家政，料理家务。

［8］心香：佛教语。谓中心虔诚，如供佛之焚香。唐韩偓《仙山》："一炷心香洞府开，偃松皱涩半莓苔。"

［9］万斯年：即万年。斯，助词，诗歌中衬字，无义。

222.和曹先生解馆之作

彩毫拈就写云笺，忽听骊歌唱绮筵［1］。

立马难留何迅速［2］，离亭追饯总缠绵。

家贫每愧斋厨淡［3］，植薄［4］深蒙化雨妍［5］。

安得行装他日束，传经绛帐再盘旋。

［1］骊歌：见第204首注。

［2］立马：驻马。这里指已备征鞍，整装待发。

［3］斋厨：亦作"斋厨"。本指寺庙的厨房，后泛指厨房。宋叶适《宿石门》诗："栖栖三羽衣，日晏斋厨空。"这里借指饭菜。

［4］植薄：草木稀疏。植，植物；草木。这里是对自己孩子能力的谦逊的说法。

［5］化雨：滋润万物的时雨。比喻循循善诱，潜移默化的教育。

223.留别阿兄归里二首

西风吹雁影参差，底事人间有别离［1］？

玉盏乍斟心已醉，骊歌未唱意如痴。

一天烟雨归帆急，千里霜林去路迟［2］。

我欲留兄兄不住［3］，纵留兄住不多时。

［1］底事：何事、为何。

［2］去路迟：在离别的路上踌躇、徘徊。迟：迟疑、犹豫。唐白居易《琵琶行》："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3］住：停留；住下来。

224.其二

纵留兄住不多时，强整离筵进酒卮［1］。

聚首才歌棠棣句［2］，牵衣［3］又唱渭城诗［4］。

风尘落寞凭谁识？世路崎岖要自知。

我是男儿当奋志［5］，与君扶困亦扶危。

［1］酒卮：酒杯。卮（zhī音知），古代的一种酒器。

［2］棠棣：《诗经小雅常棣》篇，是一首申述兄弟应该互相友爱的诗。后常用以指兄弟。宋汪元量《居拟苏武》之一："棠棣本同根，苏葩亦相联。"

［3］牵衣：牵拉着衣袂。表示依依惜别。

［4］渭城：指王维的《渭城曲》，亦作《阳关曲》，曲云："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5］奋志：振奋志气。唐陆贽《鸿渐赋》："游皆远险，思奋志于寥廓。"《红楼梦》第九回："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康有为《大同书》丙部："人人皆可奋志青云，发扬蹈厉。"这句是说我要把我当作男儿看待，我就是一个男儿。

225.饯别步大兄原韵

一曲骊歌酒一觞，年年攀折恨垂杨。

匆匆［1］归棹随流水［2］，脉脉愁怀对夕阳。

霜逼秋深山落木，寒催风急雁分行。

临歧不忍轻垂泪，恐惹阿兄更断肠。

［1］按："匆匆"，张氏藏本作"无情"，今从费、黄二本。

［2］归棹：归舟。棹（zhào音罩），船桨。唐王勃《临江》之二："去骖嘶别路，归棹隐寒洲。"

226.花月吟二首

人生莫负好花天，月下闲吟兴悄然。

几度看花花灼灼［1］，者番［2］步月［3］月娟娟［4］。

年年但愿花容艳，夜夜常陪月色妍。

安得花开明月在，与花同醉月同眠。

［1］灼灼（zhuó音酌）：鲜明貌。《诗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晋陆机《拟青青河畔草》："粲粲妖容姿，灼灼美颜色。"

［2］者番：这番，这次。宋晏几道《少年游》词之三："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3］步月：踏着月色，谓月下散步。唐杜甫《恨别》："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

［4］娟娟：明媚貌。宋司马光《和杨卿中秋月》："嘉宾勿轻去，桂影正娟娟。"鲁迅《集外集拾遗怀旧》："月光娟娟，照见众齿，历落如排朽琼。"

227.其二

遣闷花前一曲琴，且邀明月结同心。

惜花惟与花同醉，爱月长陪月共吟［1］。

花若有情花莫谢［2］，月如无恨月休沉。

栽花玩月平生志，负月抛花憾更深。

［1］按："共吟"，费本作"共鸣"。今正。

［2］按："莫谢"，费、黄二本作"不谢"。今从张氏藏本。

228.秋夜即景

长空飞雁影漫漫，辗转无聊怯夜寒［1］。

半壁虫吟斜月冷，一炉香袅［2］篆烟残［3］。

多因遣闷常贪醉，每为携琴独倚栏［4］。

寂寂深闺知己少，高山流水向谁弹［5］？

［1］辗转：身体翻来覆去。《诗经陈风泽陂》："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宋朱熹《集传》："辗转伏枕，卧而不寐，思之深且久也。"

［2］袅：在这里是飘舞的意思，作动词。清张宗松《扫花游》词："看残柳池塘，飞絮犹袅。"

［3］篆烟：指熏香的烟缕。因烟缕形似篆文，故名。

［4］按："携琴"烈本作"陪花"，今据张氏藏本改正。

［5］高山流水："高山流水"为知音相赏之典。见37首注。

229.哭阿嫂

絮果［1］难参欲问天［2］，聪明底易损华年［3］？

琴书冷落人何在？针线萧疏事可怜。

昔日唱酬常入梦［4］，今生聚会已无缘。

几回恍惚犹寻觅，未解黄泉路几千［5］。

张氏藏本注：甲午岁（1894年）绣云仙逝，作诗哭之［6］。

［1］絮果：如柳絮一样离散的结果。"清俞蛟《潮嘉风月记丽品》："流转浓华又一巡，几番风信逐风尘。兰因絮果何时了，我是罗浮梦醒人。"

［2］难参：难以稽考。参：领悟；琢磨。《水浒传》第九十回："此乃禅机隐语，汝宜自参，不可明说。"宋黄庭坚《戏答宝胜甫长老颂》："易拔苍龙角，难参宝胜禅。"

［3］底：为何。

［4］唱酬：以诗词相酬答。明唐寅《送行》："此日伤离别，还家足唱詶。"

［5］未解：不晓得、不懂得。

［6］按：1894年，诗人已25岁。

230.送国瑞侄女

床联风雨喜同心［1］，数载相依直到今。

绣凤窗前陪昼永，吟诗灯下伴更深。

黯然折柳情难尽［2］，行矣临歧泪满襟［3］。

从此知音人远隔，高山流水冷瑶琴。

［1］床联：即联床，指合床而睡。《次韵弟茝怀归》：宋陈着："同声相应甚埙箎，雨夜联床只有诗。"

［2］折柳：语出《三辅黄图桥》："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后多用为赠别或送别之词。唐权德舆《送陆太祝》："新知折柳赠，旧侣乘篮送。"

［3］临歧：面临分别的岔路。宋范成大《谭德称杨商卿父子送余作诗以别》："临歧心曲两茫然，但祝频书无别语。"

231.寄怀十四嫂

邂逅逢君恨已迟，相依无奈又相离。

花前望断三更月，窗下抛残一局棋。

缥缈云山空有梦，缠绵情绪只凭诗。

何时下榻深闺里，剪烛［1］西楼醉酒卮［2］？

［1］剪烛：语出唐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后以"剪烛"为促膝夜谈之典。清吴伟业《吴门遇刘雪舫》："当时听其语，剪烛忘深更。"

［2］酒卮：见第224首注。

232.春日自感

韶光荏苒又经过，顾我依然可奈何［1］？

一世盛衰原梦幻，此生意气已消磨。

啼残杜宇愁春去［2］，落尽棠梨厌雨多［3］。

常叹深闺同调少［4］，几回遣闷自吟哦。

［1］顾我：即自视；自念。

［2］杜宇：即杜鹃鸟。见第146首注。

［3］棠梨：俗称野梨，这里指棠梨花。唐元稹《村花晚》："三春已暮桃李伤，棠梨花白蔓菁黄。"

［4］同调：喻指志趣相同的人。清顾炎武《寄张文学弨时淮上有筑堤之役》："愁绝无同调，蓬飘久索居。"见第87首注。

233.落花有感

惆怅连宵雨并风，飞花逐水任西东。

飘摇荒道残阳里，点染疏窗晓雾中。

大抵荣枯［1］关气数［2］，莫将零落怨天公。

古来英杰知多少，一样沉沦与尔同。

［1］荣枯：指花的繁盛与枯谢，喻人世的盛衰、穷达。唐钱起《初至京口示诸弟》："兄弟得相见，荣枯何处论。"

［2］关气数：与命运有关。气数：气运，命运。

234.重阳自感兼哭阿嫂

萧萧疏雨度重阳，抚景无聊觉昼长［1］。

半世因循［2］缘病累［3］，一生辛苦为书忙［4］。

人情冷暖多增感，世事沧桑易惹伤［5］。

知己可怜零落尽，不堪回首少年场［6］。

［1］抚景：对景。见第98首注。

［2］因循：疏懒；怠惰。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世人婚冠未学，便称迟暮，因循面墙，亦为愚尔。"宋苏轼《与朱康叔书》："因循稍疎上问，不审近日尊候何如？"

［3］缘病累：因为病被拖累。

［4］按："一生辛苦"，烈本作"一生辜负"，今据张氏藏本改正。

［5］按："世事"，烈本作"事变"，误，今据张氏藏本改。

［6］少年场：年轻时聚会的场所。北周庾信《结客少年场行》："结客少年场，春风满路香。"这里指当年和阿嫂石绣云一起生活、游玩和吟诗酬唱的地方。

235.秋夜即事

红烛高烧夜未央，鸭炉篆尽又添香［1］。

贪拈彩笔描新画，忘拔金钿卸晚妆。

虫语凄清风萧飒［2］，砧声断续月昏黄［3］。

幽怀耿耿难成寐［4］，细数铜壶觉漏长［5］。

［1］篆尽：熏香已经烧尽。篆：烟缕。

［2］萧飒：形容风雨吹打草木发出的声音。唐陈羽《湘妃怨》："商人酒滴庙前草，萧飒风生斑竹林。"宋王安石《次韵酬朱昌叔》之六："长以声音为佛事，野风萧飒水潺湲。"

［3］砧声：捣衣声。宋胡仲弓《病后》："风挟砧声急，云拖雁影孤。"

［4］耿耿：这里指烦扰不安，心事重重。《诗邶风柏舟》："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楚辞远游》："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茕茕而至曙。"洪兴祖补注："耿耿，不安也。"唐李郢《秦处士移家富春发樟亭怀寄》："离别几宵魂耿耿，相思一座发星星。"

［5］铜壶：见第166首注。

236.代外子和胡茂才［1］二首

几番自问愧才疏，青眼［2］多蒙惠启予［3］。

一夕床联［4］樽倒后［5］，半窗风定月来初。

琴书啸傲襟怀阔［6］，诗酒缠绵意趣舒。

况复阳春难续和［7］，吟情大抵已无馀［8］。

［1］代外子和：即以丈夫的名义和诗。

［2］青眼：犹垂青，谓以青眼相看，指对人器重或见爱。古人称黑眼珠为青眼，与"白眼"相对。《世说新语简傲》载，阮籍能为青白眼，见凡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后因以"青白眼"表示对人的尊敬和轻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唐杜甫《短歌行赠王郎司直》："仲宣楼头春色深，青眼高歌望吾子。"

［3］启予：开导我；给我启迪。启：开导，启发。《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天诱其衷，启敝邑之心。"《论语述而》："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4］床联：见第230首注。

［5］樽倒：倾倒杯子。指饮酒。宋赵长卿《点绛唇梅》："惟有诗情，犹被花枝恼。金樽倒。共成欢笑。终是清狂少。"宋柳永《千秋岁》词："乌纱头未白，笑把金樽倒。人争羡，二十四遍中书考。"烈本作"樽到"，今正。

［6］啸傲：放歌长啸，傲然自得。形容放旷不受拘束。晋郭璞《游仙》之八："啸傲遗世罗，纵情在独往。"

［7］阳春：谓胡茂才的诗如同阳春歌曲，高雅难和。阳春，见118首注。

［8］无馀：没有剩馀。按："无馀"，烈本作"消除"，张氏藏本作"全荒"，皆非。

237.其二

与君情意总缠绵，促膝倾谈夜不眠。

煮酒好邀三径月［1］，煎茶每共五更天［2］。

何期［3］风笛离亭外［4］，难挽行骢古驿前［5］。

他日高轩频过我［6］，休教忘却旧因缘。

［1］三径：指隐士的居所。晋赵岐《三辅决录逃名》："蒋诩归乡里，荆棘塞门，舍中有三径，不出，唯求仲、羊仲从之游。"后因以"三径"指归隐者的家园。晋陶潜《归去来辞》："三径就荒，松竹犹存。"

［2］"每共"，烈本作"共语"，今从张氏藏本。

［3］何期：犹言岂料，表示没有想到。鲁迅《悼杨铨》："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4］风笛：风中的笛声。唐郑谷《淮上与友人别》："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5］行骢：将要踏上行程的马。唐韩翃《送深州吴司马归使幕》："行骢看暮雨，归雁踏青云"

［6］高轩：高车。见第202首注。

238.春晚经故园

鲁殿岿然尚在东［1］，归来有客感无穷［2］。

楼台寂寞悲歌里，人事飘零感泣中。

一径苍苔飞絮影，半窗啼鸟落花风。

多情独有梁间燕，婉转呢喃恋故宫［3］。

［1］鲁殿：指汉代著名的宫殿鲁灵光殿。汉代中期，国事式微，盗贼奔突，西京的未央、建章之殿皆被毁坏，而灵光殿独存。后借喻历经沧桑后的尚存之物。唐杜甫《登兖州城楼》："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余。"此句系指费家老屋。

［2］有客：有人。指诗人自己。

［3］故宫：指故园老宅。

239.丁酉［1］冬饯别黄星臣夫子［2］解馆二首

久费栽培托彼苍［3］，痴顽阿弟愧王郎［4］。

寒冲庾岭梅初放［5］，霜逼疏林橘已黄。

诗思宛同云水淡，离情更比海天长。

匆匆归计难留住，珍重长亭［6］酒一觞［7］。

［1］丁酉：为公元1897年，清光绪二十三年，时诗人28岁。

［2］黄星臣：是费墨娟弟弟的塾师。

［3］彼苍：即苍天。《诗经秦风黄鸟》："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孔颖达疏："彼苍苍者，是在上之天。"后因以代称天。

［4］王郎：指王祥。《晋书王祥传》："王祥，字休征。早丧母，继母朱氏不慈，父前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母尝欲食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卧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归供母。"这里用的是"王郎卧冰"之典，自谦地说自己的弟弟痴顽不懂事理。

［5］庾岭：即大庾岭，在江西省大庾县南。岭上多植梅树，故又名梅岭。唐郑谷《咸通十四年府试木向荣》："庾岭梅花觉，隋堤柳暗惊。"这里指有梅花的山，应是指费墨娟的居地。

［6］长亭：古时于道路每隔十里设长亭，五里设短亭，供行旅停息。近城的十里长亭常为送别之处。宋苏轼《送孔郎中赴陕郊》："十里长亭闻鼓角，一川秀色明花柳。"按：末句费、黄尔本作"珍重都亭进酒浆"，今从张氏藏本。

［7］觞（shānɡ音伤）：酒器。亦泛指盛满酒的酒杯。

240.其二

听唱骊歌自觉痴［1］，先生底事说归期［2］？

两年就馆［3］恩何重，一别登程会更迟。

海内争传惊座句［4］，闺中强赋送行诗。

明年上苑花如锦［5］，宴赴琼林酒数卮［6］。

［1］骊歌：见第204首注。

［2］底事：何事、为何。

［3］就馆：任教于私塾。宋韩维《和张太中馆于西湖》："驱车即日趋翔凤，就馆初寒听过鸿。"

［4］惊座：使在座者震惊。清李调元《桂山和云谷中秋诗再和答之》："清谈人生能惊座，读书诗成胜倚楼。"

［5］上苑：皇家的园林。《新唐书苏良嗣传》："帝遣宦者采怪竹江南，将莳上苑。"宋陈良《琼花》："上苑菁葱思旧赏，金闺回旋入新章。"

［6］琼林：指琼林宴。宋太平兴国九年至政和二年，天子均于琼林苑赐宴新进士，故称。后世赐宴虽非其地，然仍袭用其名。元本高明《琵琶记新进士宴杏园》："每年状元及第，赴琼林宴，游街三日。"全句是说如果明年你取得了功名，我们定要专程去祝贺你。

241.冬日

百事萦心岁暮时，朔风飒飒雨如丝。

人因惜静吟都减，帘畏侵寒卷故迟［1］。

多病有方聊可治，长贫无术总难医。

近来觅得消愁法，一部南华一卷诗［2］。

［1］故：副词。时常；常常。唐杜甫《春水》："已添无数鸟，争浴故相喧。"宋黄庭坚《次韵知命永和道中》："虚舟不受怒，故在蓼滩横。"

［2］南华：《南华真经》的省称，即《庄子》的别名。唐贾岛《病起》："灯下南华卷，袪愁当酒杯。"

242.留别四弟

怕折河梁柳一枝［1］，匆匆无计阻归期。

魂销驿路难留际［2］，肠断歧头欲别时［3］。

先志久湮弟确继［4］，青春不再汝须知。

他年浪好乘风破，早报佳音慰我思。

［1］河梁：汉李陵《与苏武》之三："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后因以"河梁"借指送别之地。南朝齐王融《别萧谘议》："徘徊将所爱，惜别在河梁。"

［2］驿路：驿站的大道。这里泛指道路。唐王昌龄《送吴十九往沅陵》："沅江流水到辰阳，溪口逢君驿路长。"

［3］歧头：分别的岔路口。

［4］先志：先父的遗志。

243.答胡茂才二首

先生学不让人先，压倒文坛翰墨筵。

潇洒琴书忘俗虑，优游山水结诗缘［1］。

雕龙文笔追前辈［2］，吐凤［3］才情出少年［4］。

他日春风看及第［5］，锦标夺得姓名传［6］。

［1］优游：悠闲自得。《诗经大雅卷阿》："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三国魏嵇康《赠秀才入军》之一："俛仰慷慨，优游容与。"

［2］雕龙：本指雕镂龙纹，后用以比喻善于修饰文辞或雕琢文字。语出《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的"谈天衍，雕龙奭"。刘向《别录》："驺奭、修衍之文，饰若雕镂龙文，故曰雕龙。"南朝梁江淹《别赋》："赋有凌云之称，辩有雕龙之声。"

［3］吐凤：《西京杂记》卷二："雄（扬雄）著《太玄经》，梦吐凤凰。"后因以"吐凤"称颂文才或文字之美。唐王勃《干元殿颂》序："词庭吐凤，翫鸟迹于春黉；书帐翻萤，阅虫文于夏阁。"

［4］出少年：超过青年人。

［5］及第：指科举应试中选。

［6］锦标：为状元及第之典。见第119首注。

244.其二

阳春一曲唱当筵［1］，真个清新别样妍。

盥手不辞千遍读［2］，惊心因废五更眠。

才高更出苏韩上［3］，学富堪夸李杜先。

愧我今生闺阁里，难搴［4］绛帐［5］执吟鞭［6］。

［1］阳春一曲：指胡茂才在筵席上所作的诗。阳春，见第120首注。

［2］盥手：洗手。谓先洗手然后捧读诗作，以示尊敬。

［3］苏韩：指苏轼、韩愈。

［4］搴（qiān音牵）：通"褰"。揭起，撩起。唐杜甫《大云寺赞公房》诗之四："明霞烂复阁，霁雾搴高牖。""搴绛帐"是说侍奉对方讲学。

［5］绛帐：见第205首注。

［6］执吟鞭：替对方拿着马鞭。吟鞭：诗人的马鞭。清龚自珍《己亥杂诗》之五："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245.和陈怡萱女史《秋柳》原韵六首［1］

玉关寂寞断吟魂［2］，飒飒西风自掩门。

罗帐梦回留倩影［3］，瑶阶月上认啼痕。

湿云暗淡迷深院，疏雨霏微织远村［4］。

婿不封侯秋又老［5］，离怀别绪共谁论？

［1］陈怡萱：湖北蕲春人，有诗才，聪慧，中年孀居，人称孙寡妇，与费墨娟常有书信来往。

［2］玉关：门闩的美称。在这里代指门。

［3］倩影：俏丽的身影。倩（qiàn音欠）：形容姿容美好。按：《湖北文征》作"债影"，误。今正。

［4］霏微：雨雪细小貌。唐杜牧《代吴兴妓春初寄薛军事》："柳暗霏微雨，花愁黯淡天。"

［5］婿不封侯：唐王昌龄《闺怨》："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246.其二

弱质亭亭怯晓霜，那堪飘泊在寒塘［1］。

曾教眉黛窥双镜［2］，剩得云罗贮一箱［3］。

三月烟花成幻影，六朝金粉怅君王［4］。

道旁欲问前情绪，遥指斜阳十里坊［5］。

［1］飘泊：飘落。唐韩愈《杏花》："今旦胡为忽惆怅，万片飘泊随西东。"宋蒋元龙《好事近》词："帘卷日长人静，任杨花飘泊。"

［2］眉黛：黛，青黑色的颜料。古代女子用黛画眉，因称眉为眉黛。

［3］云罗：轻柔如云的丝绸织品。宋王镃《军中乐》："靼衫闪色织云罗，白马金鞍载翠娥。"

［4］六朝金粉：六朝，三国吴、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相继建都建康（吴名"建业"，今南京市），史称为"六朝"。金粉，花钿与铅粉，妇女妆饰用品，喻指繁华绮丽的生活。清吴伟业《残画》："六朝金粉地，落木更萧萧。"

［5］十里坊：犹言十里长街。坊，城市居民聚居地的名称，泛指街市。

247.其三

萧瑟三秋冷拂衣，重来香国景殊非［1］。

荒凉汉苑青初减［2］，零落隋堤绿正稀［3］。

别恨万端随水逝［4］，游丝千缕逐风飞［5］。

此身未必甘憔悴，欲盼春回愿岂违？

［1］香国：犹花国。金元好问《紫牡丹》："已从香国偏熏染，更惜花神巧剪裁。"

［2］汉苑：苑（yuàn音愿），古代帝王或贵族养禽兽、植林木的地方。汉苑，汉代帝王的苑囿。唐杜牧《长安雪后》："秦陵汉苑参差雪，北阙南山次第春。"

［3］隋堤：隋炀帝时沿通济渠：邗沟河岸修筑的御道，道旁植杨柳，后人谓之隋堤。宋苏轼《江城子》词："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

［4］别恨：离别之愁。唐高适《送柴司户充刘卿判官之岭外》诗："别恨随流水，交情脱宝刀。"

［5］游丝：蜘蛛等布吐的飘荡在空中的丝。唐刘禹锡《春日书怀》："野草芳菲红锦地，游丝撩乱碧罗天。"

248.其四

条垂大道自生怜，历尽风霜锁谨严。

长为别离情缱绻［1］，漫因零落意缠绵。

秋怀无奈悲今日，春景何堪忆往年。

多少天涯憔悴客，闲愁应锁灞桥边［2］。

［1］缱绻：形容情投意合，难舍难分。明刘基《送黄叔旸归金华觐省》："赠诗慰缱绻，俛仰空徘徊。"

［2］灞桥：桥名，本作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古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唐郑谷《小桃》："和烟和雨遮敷水，映竹映村连灞桥。"

249.其五

纤腰瘦尽减罗衣，转瞬而今景物非。

断续砧敲明月冷［1］，凄清虫语晓星稀。

烟横古木疑云护，风卷残丝若絮飞。

惆怅玉关秋已老［2］，红芳绿晕久相违［3］。

［1］砧：捣衣石。宋葛起耕《次刘野泉韵》："塞楼角送关山月，湘驿砧敲岳麓秋。"

［2］玉关：即玉门关。金元好问《送李参军北上》："生男莫作班定远，万里驰书望玉关。"唐王之涣《凉州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3］绿晕：绿色的光影。宋宋祁《秋霁》之二："阁苔浮绿晕，社橘老丹包。"在这里，"红芳绿晕"即谓红花绿叶。

250.其六

黛眉消尽［1］倩谁怜［2］？摇曳西风绾暮烟［3］。

几欲随君姿态袅［4］，那堪催我恨愁绵［5］。

阳关［6］唱罢思千里，汉苑春残又一年。

且待来时消息好，青光点染画桥边［7］。

［1］黛眉消尽：黛眉的颜色已经消褪而无心重描。

［2］倩：请托，恳求。见第172首注。

［3］绾暮烟：绾（wǎn音晚），系结。唐张祜《杂曲歌辞杨柳枝》："凝碧池边敛翠眉，景阳台下绾青丝。"

［4］袅：这里谓飘舞。清张宗松《扫花游》词："看残柳池塘，飞絮犹袅。"

［5］恨愁绵：愁和恨绵绵悠长。

［6］阳关：古曲《阳关三叠》的省称，泛指离别时唱的歌曲。唐李商隐《饮席戏赠同舍》："唱尽阳关无限迭，半杯松叶冻颇黎。"

［7］青光：此指春光。唐李涉《与弟渤新罗剑歌》："青光好去莫惆怅，必斩长鲸须少壮。"

附寄陈怡萱女史书［1］

住隔乡城，听芳声之远播。身依闺阁，实慕想之徒殷［2］。遥企兰芬，只输蒲拜［3］。辰维怡萱契姊，新妆纳祜，丽景延康［4］。所欣柳絮才情［5］，足比珠玑之咳唾［6］；就识［7］蓝田美种，毓成江汉之英华［8］。盥读数回，扑尘三斛［9］。娟自愧深闺弱质，粗学耽吟［10］，况兼俗累多多，终难持料［11］。迩来笔墨姻缘，半消磨于米盐量计、儿女笑啼中矣［12］。岁月蹉跎，寄予怀于东阁［13］；关山修阻，望彼美于西方［14］。倘能后会之有期，即系夙缘之不浅［15］。谨遵元韵，不揣效颦［16］。奉录妆台，即希斧削［17］。

［1］陈怡萱：蕲春人，有诗才，早年孀居，与费墨娟常有书信来往。女史：古代女官名，由知识妇女充任。后用以对知识妇女的美称。

［2］"身依"句：因在闺阁之中无法晤面，只能徒自仰慕。慕想，仰慕。殷，深切。

［3］"遥企"句：意思是说只能在远方向你致以敬意。企，踮起脚来仰望。兰芬，对对方的美称。输，献。蒲，草席。蒲拜，席地而拜。

［4］辰维：犹"恭维、即维、伏维、仰维"，一般用在书信中作恭维语，有"恭祝"之意。契姊，犹言亲姐姐。契，投合、情义相投。纳祜（hù音户），纳福。延康，延年安康。

［5］柳絮：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兄女"，即谢道蕴。后遂以"柳絮"为典，多指才女或佳句。

［6］咳唾：本指咳嗽吐唾液的声音。《庄子渔父》："窃待于下风，幸闻咳唾之音以卒相丘也。"后以"咳唾"称美他人的言语、诗文等。李白《妾薄命》诗："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7］就识：识得。

［8］蓝田：地名，在陕西省，以产美玉闻名。汉班固《西都赋》："陆海珍藏，蓝田美玉。"美种，美好的物种。毓，孕育。江汉，陈怡萱居蕲春长江之滨。

［9］"盥读"句：全句皆自谦之词，谓沐浴振衣，虔诚地捧读陈怡萱女史寄来的诗作。盥，洗。扑尘，扑去身上的尘土。三斛，言尘土之多。按：三斛，《湖北文征》作"三斗"，今据张氏藏本改正。

［10］耽吟：专心致力于吟诗。

［11］"俗累"句：谓诸多世俗间繁杂的事务难以应付。持料：处理、料理。

［12］"迩来"句：全句谓近来写诗的情趣，多半已消磨在柴米油盐的计量和对幼儿的照料中去了。迩（ěr音耳）来，近来。唐韩愈《寒食日出游诗》："迩来又见桃与梨，交开红白如争竞。"笔墨姻缘：指与写诗的缘分。

［13］东阁：指陈怡萱习文写诗之闺阁。"东阁"，在行文上与下句"西方"偶对。蕲春与阳新分别位于长江两岸，蕲春在阳新的东边。

［14］"关山"句：修阻：关山路途遥远而阻隔。彼美，对对方的美称。西方：谓费墨娟的居地。

［15］即系夙缘：那就是前生的因缘。

［16］"谨遵"句：元韵，原韵。不揣，犹言不自量，多用作谦词。效颦，东施效颦。全句谓不揣浅陋，依照陈怡萱诗作的原韵题写和诗。

［17］奉录：奉呈抄录的诗作。

251.思乡

满腹牢骚暗自伤［1］，燕云吴树路茫茫［2］。

思亲［3］步月常流泪，忆弟看花总断肠。

音信久稀鸿迹杳［4］，家山远隔别情长。

何时得叙天伦乐，把酒西园话石床［5］？

［1］牢骚：谓忧愁哀怨。与平常所说的表示不满的"牢骚"义别。《花月痕》第五回："大抵秋菊春兰，各极其胜，究竟秋菊牢骚，不及春兰华贵。"

［2］燕云吴树：北方的云，南方的树。比喻天南地北，相隔遥远。燕：今河北北部及辽宁一带，古属燕国。吴：今长江中下游一带，古属吴国。

［3］思亲：这里指思念父母。亲，指父母；亦可偏指父或母。《孟子尽心上》："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孙奭疏："襁褓之童子无有不知爱其父母。"清吴伟业《赠吴锦雯兼示同社诸子》："我因老亲守穷巷，买山未得囊无钱。"

［4］鸿迹：鸿雁的踪迹。元虞集《赠赵生》："梦游朔雪留鸿迹，思入南山望鹤飞。"

［5］话石床：坐在石床上诉说衷肠。石床，供人坐卧的石制用具。唐许浑《寄题南山王隐居》："更忆前年醉，松花满石床。"

252.春日有感

一番新雨长兰芽［1］，春到人间万物华。

愁里看书消岁月，闲来吟句作生涯。

风波惯历凭他起，宝贵无求任世夸。

性僻只因难入俗［2］，那堪贫病又交加？

［1］兰芽：兰草的嫩芽。比喻草木萌生，春到人间。宋陆游《春日杂题》："梅花落无余，兰芽亦已生。"

［2］性僻：性情孤僻。

253.暮春抒怀

九十韶光一掷梭［1］，那堪春色又蹉跎？

却无乐地［2］消愁癖［3］，剩有残书遣病魔。

几树绿杨啼鸟急，满庭红雨落花多。

东皇惆怅难留住［4］，顿冷吟窠懒细哦［5］。

［1］九十：谓一季。一季九十日。宋苏泂《金陵杂兴》之一："清明过了日晴佳，九十韶光便有涯。"唐陈世宜《得天梅书却寄》："九十春光一梦醒，江南无数乱峰青。"

［2］乐地：即乐土。《诗经魏风硕鼠》："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3］愁癖：忧愁的习性。

［4］东皇：指司春之神。唐戴叔伦《暮春感怀》："东皇去后韶华在，老圃寒香别有秋。"

［5］细哦：轻声吟唱。

254.春日寄怀外子

吴山楚水怅遥天，况复鱼沉雁杳然［1］。

别后栏杆闲夜月，近来云鬓弃金钿。

愁多不织机中锦［2］，期爽［3］难占囊内钱［4］。

家计纷纭儿女弱，问君何日买归船？

［1］鱼沉雁杳然：比喻书信不通，音信断绝。唐戴叔伦《相思曲》："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2］机中锦：指织布机上的编织物。这里应是布的美称。

［3］期爽：本指期约没有信守。爽，失。期爽，指失约。宋钟明《书义倡传后》："效死君前君不知，向来宿约无期爽。"这里谓丈夫归期延宕。

［4］占：本指占卜，这里谓预测、估计。全句是说，由于归期延宕，难以确定，因此也就无法估计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255.留别阿弟

风笛声声咽别离［1］，归装欲整又迟迟。

五云［2］胪唱知何日［3］，一雁南飞正此时。

冰雪聪明休堕落［4］，诗书门第要撑持。

临歧漫折长堤柳，断尽柔肠是此丝。

［1］风笛：见第237首注。

［2］五云：本指五色瑞云，后来多指皇帝的居地。唐王建《赠郭将军》："承恩新拜上将军，当值巡更近五云。"

［3］胪唱：科举时代，进士殿试后，皇帝召见，按甲第唱名传呼，称"胪唱"。其制始于宋时。元方回《涌金城望》之三："胪唱曾叨殿上传，末班遥望御炉烟。"

［4］冰雪聪明：心智如冰雪一样明净，形容人非常聪颖。唐杜甫《送樊二十三侍御赴汉中判官》："坐知七曜历，手画三军势。冰雪浄聪明，雷霆走精锐。"

256.和佘孝廉宗裕原韵二首

乾坤独得气之清，字字珠玑落笔成。

赋就鹿鸣［1］夸玉振［2］，采来骕颌［3］作金声［4］。

千般灵秀江山毓［5］，万丈风华日月争。

安得高轩频过我，心香瓣瓣祝先生［6］。

［1］鹿鸣：古代为群臣嘉宾设宴所用的乐歌，源于《诗经小雅鹿鸣》。

［2］玉振：比喻文辞声调铿锵。晋潘岳《夏侯常侍诔》："英英夫子，灼灼其儁。飞辩摛藻，华繁玉振。"

［3］骕颌：古代宝马骕骦的咽喉。颌（hé音合）：口腔上下部的骨头和肌肉组织，这里指代喉咙。汉扬雄《方言》第十："颔、颐，颌也。南楚谓之颔，秦晋谓之颌，颐其通语耳。"

［4］金声：金石声。唐唐彦谦《乱后经表兄琼华观旧居》："醉中篇什金声在，别后音书锦字空。"

［5］毓：孕育。

［6］心香：见第221首注。

257.其二

冠盖文章绝世姿［1］，优游何处不相宜［2］？

仙舟雉水浮来逸［3］，乌帽龙山醉后思［4］。

豹仅半斑窥未足［5］，貂惭两尾续尤迟［6］。

乘风破浪非无志，但恨今生是女儿。

［1］冠盖：泛指官员或有地位的人的冠服和车乘。这里是对佘宗裕的美称。

［2］优游：悠闲自得地游玩。宋司马光《和子骏洛中书事》："西都自古繁华地，冠盖优游萃五方。"

［3］雉水：指兴国州，即今天的阳新县。阳新有雉水（今称为富水），故名。

［4］乌帽龙山：《晋书孟嘉传》载，孟嘉赴宴龙山，酒醉，帽子被风吹落而浑然不觉。后他人趁他如厕，将他的帽子连同嘲笑他的文字放在他的座位上。嘉还见，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座惊叹。这里，作者借此赞美佘宗裕的才思。乌帽：黑色帽子，古代贵者常服。龙山：在今阳新县龙港镇。

［5］半斑窥：晋王羲之之子王献之尝观其父门生聚赌，见有胜负，曰："南风不竞。"门生曰："此郎亦管中窥豹，时见一斑。"意谓如从竹管孔里看豹，只能见到一点斑纹而已。后因以"一斑"比喻只看见事物的一小部分。这里说"半斑"，极言之也，谓读佘宗裕的这两首原诗，只能窥见其才华之一斑。

［6］两尾续：晋代赵王司马伦专朝政，封爵极滥，冠饰所用貂尾不足，至以狗尾代充，时人谚曰："貂不足，狗尾续。"后因以"续貂"比喻续加的不及原有的，前后很不相称。常用作自谦之词。这里所说的"两尾续"是说自己的两首和诗是续貂尾之作。

附佘宗裕赠诗二首并序

张兄德配［1］，诗才之名籍甚［2］，憾不获目击心赏。今偶过谒［3］，请而读之，坤兄慨然出其绝律二册以授裕。朗诵竟夜，真觉骚情敦厚，才藻分披［4］，雅不欲置［5］。因成拙句，聊博哂政［6］。

［1］张兄德配：指张坤轩（学譓）的妻子。德配，对别人妻子的敬称。

［2］籍甚：盛大，盛多。《汉书陆贾传》："贾以此游汉廷公卿间，名声籍甚。"王先谦补注引周寿昌曰："籍甚，《史记》作‘藉盛'，盖籍即藉，用白茅之藉，言声名得所藉而益盛也。"

［3］过谒：拜访，谒见。

［4］才藻分披：才思词藻精彩纷呈。

［5］雅不欲置：颇不忍释手。雅：甚、非常。

［6］哂政：犹教正。自谦之词。哂：用不以为然的神情微微一笑。政：通"正"。

其一

诵罢兰芬漱齿清［1］，才高柳絮本天成［2］。

锦篇裁月珠流影［3］，香唾随风玉有声［4］。

秀语真将山绿夺，绮情未许野红争。

几身修到梅花骨［5］？绝少尘埃半点生。

［1］兰芬：指费墨娟的诗作。

［2］柳絮：见第24首"谢家坛"注。

［3］锦篇裁月：意思是说这美好的诗篇好像是被剪裁下来的月色。

［4］"香唾"句：谓口吐珠玉。形容工于诗文。

［5］几身修到：谓几辈子才修炼成。

其二

讵徒诗句见奇姿［1］？款客齐家亦最宜。

巾帼须眉名士气［2］，英雄才识美人思。

风尘鉴赏休嫌率［3］，仓猝联吟未敢迟［4］。

自是君身［5］多厚福，香闺端不愧男儿。

［1］讵徒：岂只。讵（jù音巨），副词，表示反诘。相当于"岂"、"难道"。

［2］巾帼须眉：指费墨娟和张学譓夫妇。

［3］"风尘"句：这句是说在行旅之际未遑抖落风尘就来鉴赏大作，请不要怪我太草率不恭。

［4］联吟：犹联句。这里指互相酬唱。

［5］君身：指张学譓。

258.送四弟归里

邮亭珍重醉金樽［1］，无限离情不忍论。

玉笛数声惊断雁，骊歌一曲感哀猿。

孤帆远影随流水，黄叶西风下晚村。

临别一言应记取：萱帏［2］代我奉晨昏［3］。

［1］邮亭：驿馆；旅馆。《汉书薛宣传》："过其县，桥梁邮亭不修。"颜师古注："邮，行书之舍，亦如今之驿及行道馆舍也。"宋沈遘《五言道中见新月寄内》："邮亭苦夜永，灯火寒无光。"

［2］萱帏：犹萱堂。指母亲。清黄景仁《念奴娇送容甫归真州》词："待有五湖三亩宅，多恐萱帏迟暮。"

［3］晨昏："晨昏定省"之略语。谓朝夕慰问奉侍。全句是说，你要代我侍奉好母亲。

259.花月

花围曲槛月当天［1］，惜月怜花夜未眠。

月下看花花更艳，花前赏月月增妍。

好乘月色评花谱［2］，疑有花香上月弦［3］。

愿得月圆花不谢，和花和月度流年。

［1］曲槛：曲折的栏杆。见第213首注。

［2］花谱：记载四季花卉的书。元方回《虚谷志归》："有笔修花谱，无钱辟草堂。"

［3］月弦：指弦月，半边月。宋王珪《夏日登望海亭》："披襟殊未已，云外月弦开。"

260.夏夜与大兄话别

欲留无计泪盈盈，絮语缠绵到几更。

点点流萤穿户版［1］，纤纤凉月漾帘旌［2］。

愁怀莫遣空怜我，离恨难消每送兄。

有酒今宵须尽醉，明朝相忆隔山城［3］。

［1］户版：门户。宋戴表元《寄赵子昂济南》："济南官府最风流，闻是山东第一州。户版自多无讼狱，儒冠相应有宾游。"

［2］帘旌：帘幕，即窗帘。唐白居易《旧房》："床帷半故帘旌断，仍是初寒欲夜时。"

［3］山城：指大冶县城。张克诚村隔大冶县城七、八里许。

261.夏日即景

桐影松阴拂簟凉，逍遥随分度时光［1］。

一庭修竹生清籁［2］，半亩新荷吐暗香。

剖瓮自斟新酿酒，呼僮且扫旧吟床［3］。

安居一世贫无虑，何用仙人辟谷方［4］。

［1］随分：随意；任意。宋李清照《鹧鸪天》词："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

［2］清籁：犹清响。宋柳永《女冠子》词："动清籁，萧萧庭树。"籁：从孔穴里发出的声音。亦泛指一般的声响。《庄子齐物论》："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唐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万籁此都寂，但馀钟磬音。"

［3］吟床：指床。因常在床上倚枕吟诗，故云。

［4］辟谷：道教的一种修炼术。辟谷，谓不食五谷。《南史隐逸传下陶弘景》："弘景善辟谷导引之法，自隐处四十许年，年逾八十而有壮容。"清纳兰性德《拟古》之三四："饮酒虽达生，辟谷乃长年。"

262.述怀三首

俗虑多多累我忙，诗书文字已全荒。

羞随邻女夸娇艳，懒向旁人说短长。

历遍尘途知险阻［1］，尝深世味［2］感炎凉［3］。

闲愁满抱凭谁遣，听雨看花倚石床［4］。

［1］尘途：谓世俗之路。宋释延寿《山居诗》："高怀怡淡景相和，才到尘途事便多。"

［2］世味：人世滋味；社会人情。唐韩愈《示爽》："吾老世味薄，因循致留连。"

［3］炎凉：指人情势利，反复无常。宋赵崇森《玩秋月》："看来世态炎凉尽，惟有月明无贵贫。"

［4］石床：见第251首"话石床"注。

263.其二

珠箔银钩卷画堂［1］，年来抛负好韶光［2］。

雨添芳草沿阶绿，风送幽花隔院香。

残绣未完嫌日短，新诗细咏喜更长。

自嗟尘网［3］牢人甚［4］，安得浮家一苇航［5］？

［1］珠箔：即珠帘。宋刘秉《七夕》："珠箔风轻月似钩，还将锦绣结高楼。"

［2］韶光：这里指美好的时光。

［3］尘网：谓人在世间受到种种束缚，如鱼在网，故称尘网。晋陶潜《归园田居》之一："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唐王维《普提寺禁口号又示裴迪》："安得舍尘网，拂衣辞世喧。"

［4］牢：囚禁。作动词。

［5］一苇航：《诗经卫风河广》："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杭"通"航"。后以"一苇"为小船的代称。宋苏轼《游武昌寒溪西山寺》："今朝横江来，一苇寄衰朽。"

264.其三

幽怀潇洒恼纷争，尽日帘垂爱景清。

书画堪依怡夙志［1］，米盐无奈累浮生。

高人邀月金樽醉，逸士临风玉笛横［2］。

此福何年修得到，永抛今昔不平情！

［1］夙志：平素的志愿。

［2］逸士：节行高逸之士。宋白玉蟾《怡斋》："逸士幽居松竹林，小堂偃枕北山阴。"

265.新秋有感二首

一身憔悴倚高楼，冷暖人情懒应酬。

总觉幽怀［1］如止水［2］，常怀归思怕新秋［3］。

砧声烟外催何急［4］，笛韵风前兴最悠。

安得俗缘抛却尽［5］，名山大泽任遨游！

［1］幽怀：藏在内心的情感。宋苏辙《次韵南湖清饮》之二："盈盈清水东西隔，脉脉幽怀彼此知。"

［2］止水：静止的水。《庄子德充符》："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成玄英疏："止水所以留鉴者，为其澄清故也。"

［3］归思：回归的念头。元萨都剌《送张都台还京》："而今江海多归思，白发慈亲暮倚闾。"

［4］砧声：捣衣声。砧（zhēn音真）：捣衣石。金元好问《短日》："短日砧声急，重云雁影深。"

［5］俗缘：佛教以因缘解释人事，因称尘世之事为俗缘。宋司马光《寄清逸魏处士》："徒嗟俗缘重，端使素心违。"

266.其二

韶光转瞬又新秋，暑退凉生到处幽。

每恨病多难出户，只缘骨傲不随流。

药炉经卷消长昼［1］，琴韵书声伴小楼。

识得红尘原是梦，此生名利懒为谋。

［1］经卷：经书。这里泛指书卷。

267.秋夜

秋光萧瑟亦心安，挑尽银釭［1］到夜阑［2］。

唧唧虫声鸣石砌［3］，沉沉花影压雕栏。

人因病久寒先觉，诗为愁多句更酸。

遣闷呼童携酒盏，自斟自饮自寻欢。

［1］银釭：银灯。

［2］夜阑：夜残；夜将尽时。唐杜甫《羌村》之一："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3］石砌：石阶；石级。唐皮日休《太湖诗明月湾》："清泉出石砌，好树临柴关。"

268.七夕二首

月钩斜上夜迢迢，瓜果当筵冷露飘。

天为佳期长玉漏［1］，人传绮语度银桥［2］。

一年离别情难尽，片刻团圆恨亦消。

底事神仙难免俗［3］，也同儿女赋桃夭［4］？

［1］长玉漏：即谓把时间延长。玉漏：古代计时器漏壶的美称。

［2］绮语：纤婉动人的语句。宋苏轼《登州海市》："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这里指吟咏七夕的诗词。

［3］底事：为何、何事。

［4］赋桃夭：吟诵《桃夭》。《桃夭》是《诗经周南》的一篇，是民间嫁娶之诗，诗中赞美男女婚姻以时，室家之好。

269.其二

更深女伴好相邀，争说双星会鹊桥。

风逼画栏纤月落，露侵罗袂彩云飘。

休言愁恨成千古，犹得欢娱此一宵。

人世可怜零落后，茫茫何处赋大招［1］？

［1］"茫茫"句：全句是说，牛郎织女尽管愁恨千古，但毕竟年年还有此一夜欢娱，可是凡间的情侣死了以后到哪里去寻找呢？大招：《楚辞》篇名，相传为屈原所作（或云景差作）。王夫之解题云："此篇亦招魂之辞。"后用以作招魂之辞。清蒋士铨《一片石祭碑》："儿孙拜墓携村酒，旌节临江赋大招。"

270.秋夜不寐二首

惆怅光阴指一弹，卷帘枫叶又飘丹。

香消猊鼎烟犹袅［1］，酒热银铛漏已残［2］。

几阵雁声惊短梦，一庭花影上朱栏。

披衣起步荒园里，风静枝头露未干。

［1］猊鼎：即猊炉，铸成狮形的香炉。猊（ní音尼）：狻猊的省称，即狮子。

［2］银铛：古代一种温器。多用金属做成，较小，有三足，用以温酒、热茶等。宋高似孙《纬略古铛》："《述异记》有谓‘卿无温铛，安得饮酒'，当是温酒器也。"前蜀贯休《和毛学士舍人早春》："茶癖金铛快，松香玉露含。"

271.其二

连朝暑气已全收，转瞬驹光不可留［1］。

篱菊花开知换节［2］，庭梧叶落又临秋。

真情伤我惟离别，俗事劳人是应酬［3］。

况值沧桑今世局［4］，我心日日只萦愁。

［1］驹光：指短暂的光阴。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2］换节：变换节气。

［3］劳人：使人烦劳。

［4］今世局：如今的时局。

272.和陈怡萱女史忆梅原韵二首

去年离别陇头东［1］，芳信而今总未通。

玉萼应开冰雪里，香魂常驻水云中。

灞桥吟兴豪犹在［2］，庾岭行踪梦已空［3］。

不识窗前春到否，江南江北问飞鸿。

［1］陇头：这里泛指山头。宋苏轼《行香子》词："别来相忆，知有何人？有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陈怡萱家在蕲春，地处阳新的东北边，所谓"去年离别"之地，应是蕲春。

［2］灞桥：见第248首注。作者言"灞桥吟兴"，意在呼应首句所说的离别。

［3］庾岭：山名，即大庾岭。位于广东雄县之北，江西大庾县之南，岭上梅花甚多，又称梅岭。据作者的后代介绍，费墨娟女史喜爱梅花，曾拟游庾岭赏梅，然终未果。

273.其二

几度相思系梦魂，黄昏伫立倚柴门。

月明深院怜清影，香断孤山认旧痕［1］。

独有寒枝依曲槛［2］，却无芳讯到荒园。

信知鹤亦添惆怅，尔我幽怀［3］孰共论？

［1］孤山：山名。在浙江杭州西湖中，孤峰独耸，秀丽清幽。宋代林逋曾隐居于此，喜种梅养鹤，世称孤山处士。

［2］曲槛：见第213首注。

［3］幽怀：见第265首注。

274.和陈怡萱女史冬兴原韵四首

纵观世界起长愁，物换星移恨且悠。

便是有心多感慨，那堪开口问沉浮？

茫茫大陆如棋局，耿耿私怀［1］抱杞忧［2］。

理乱［3］不闻时不晓［4］，闲情让与水中鸥。

［1］私怀：犹私衷，即个人的心情。唐韦应物《休沐东还胄贵里示端》："存没恻私怀，迁变伤里闾。"

［2］杞忧："杞人忧天"的略语。本谓不必要的忧虑，后引申为谓殷忧、深忧。明高攀龙《答杨金坛书》："但盛世之一往一来，究归于治；衰世之一往一来，究归于乱。仁人君子，不能不为杞忧。"朱德《感时》之二："独抱杞忧安社稷，矢心为国睹升平。"

［3］理乱：治理动乱。汉王充《论衡程材》："取儒生者，必轨德立化者也；取文吏者，必优事理乱者也。"《北史高允传》："移风易俗，理乱解纷。"

［4］时不晓：时局纷乱不明朗。时，这里指时势、时局。南朝宋鲍照《代出自蓟北门行》："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清秋瑾《黄海舟中》："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275.其二

千林落叶舞婆娑［1］，冬景无聊可奈何？

几处冰花摧草木，数声腊鼓动星河［2］。

避寒今我［3］常垂幕［4］，为国谁人肯执戈？

天子无愁终有福，承平［5］转瞬播讴歌［6］。

［1］婆娑：这里指纷乱、纷披貌。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黜免》："殷因月朔，与众在听，视槐良久，叹曰：‘槐树婆娑，无复生意。'"元贡师泰《和潘叔宽所寄诗韵》："且对清尊歌慷慨，莫嫌白发舞婆娑。"

［2］腊鼓：古人于腊日（十二月八日）击鼓驱疫，因有是名。后用以泛指岁末或春来的信息。古谚语："腊鼓鸣，春草生。"唐韩翃《送崔秀才赴上元兼省叔父》："寒塘敛暮雪，腊鼓迎春早。"

［3］今我：现在的我。宋邓深《戏留友人把酒》："今我未眠卿莫去，古人皆饮子休辞。"

［4］垂幕：垂下帘幕。

［5］承平：太平。唐鲍防《杂感》："汉家海内承平久，万国戎王皆稽首。"

［6］讴歌：这里指颂歌。唐刘商《金井歌》："欢心蹈舞歌皇风，愿载讴歌青史中。"

276.其三

难将消长［1］问阳阴［2］，举目金瓯感莫禁［3］。

除弊恨无三尺剑［4］，纾怀聊借一张琴［5］。

普天谁献平戎策［6］，绮阁犹怀报国心。

身是女流空有志，出师二表且长吟［7］。

［1］消长：敌我双方势力的强弱变化。

［2］阳阴：即阴阳，指擅长占卜、星相方术的人。《西游记》第二三回："却只是仓卒间，不曾请得个阴阳，拜堂撒帐。"《儒林外史》第四回："次日，请将阴阳徐先生来写了七单。"

［3］金瓯：比喻疆土之完固；这里用以指国土。语出《南史朱异传》："（武帝）尝夙兴至武德合口，独言：‘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清秋瑾《鹧鸪天》词："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4］三尺剑：古剑长凡三尺，故称。《史记高祖本纪》："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唐杜甫《重经昭陵》："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

［5］纾怀：缓解郁闷的心情。纾：缓和、解除。

［6］平戎：平定外族入侵。清孙枝蔚《记梦》："开筵为赏平戎策，下马先成露布文。"

［7］出师二表：指诸葛亮的前后两篇《出师表》。前表见《三国志》本传；后表见本传注引《汉晋春秋》，或疑是伪作。出师：出兵。

277.其四

韶光［1］弹指岁将阑［2］，霜染枫林树树丹。

梅影参差分外瘦，竹枝黯淡个中寒［3］。

数行锦字传来易［4］，一曲阳春和到难［5］。

安得湖山佳胜地，与君事业寄鱼竿［6］。

［1］韶光：美好的时光。

［2］阑：晩，迟。《文选谢庄〈宋孝武宣贵妃诔〉》："白露凝兮岁将阑。"李善注："阑，犹晚也。"

［3］个中：此中，这当中。宋陆游《春残》："个中有佳处，袖手看人忙。"

［4］锦字：即锦字书，指前秦苏蕙寄给丈夫的织锦回文诗。《晋书列女传窦滔妻苏氏》："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兰。善属文。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对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唐李白《久别离》："况有锦字书，开缄使人嗟。"这里用以指表达思念之情的书信。

［5］阳春：见第118首注。

［6］鱼竿：钓鱼竿。这里是说专心于寄情山水。

278.秋日遣怀

消磨气概鬓成丝，况遇年荒岁歉时。

积恨已深何日遣？怀愁难诉别人知。

携壶漫醉将完酒，搦管闲抄未定诗［1］。

愧我御穷无善策［2］，典衣卖画强支持。

［1］搦管：握笔。指执笔为文。搦（nuò音诺），握，持。管，笔管，这里指毛笔。宋黄文雷《二桥图》："香闺搦管记何书，并蒂芙蓉按花谱。"

［2］御穷：应对贫穷，抵挡困窘。《诗邶风谷风》："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

279.秋日漫题

年荒莫谓少馀资，蔬水家风乐自宜［1］。

破倦［2］拂笺临晋帖［3］，消闲倚枕诵唐诗。

向人羞说愁盐米，任命［4］何须问筮龟［5］。

且喜一窗秋色好，橙香橘绿菊黄时［6］。

［1］蔬水家风：安贫乐道的家风。语出《论语述而》："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疏食，本指粗劣的食物，后意义有所变化，引为"蔬食"。宋王安石《建昌王君墓表》："故虽食蔬水饮而父母有欢愉之心，徒步蓝缕而乡人有畏难之色。"清丘逢甲《村居书感》之二："岂有桃源堪避世，不妨蔬水且安贫。"

［2］破倦：消除疲倦。

［3］晋帖：晋人的书迹、刻帖，特指晋代王羲之的字帖。宋赵孟坚《临安客中》："读罢离骚临晋帖，菊花香裹数寒更。"

［4］任命：任随命运安排。

［5］筮龟：指占卜用的蓍草和龟甲。

［6］橘绿：宋苏轼《赠刘景文》："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280.重阳叠韵［1］二首

光阴虚度几重阳，历历回思付故乡。

霜逼枫林千树赤，风催菊蕊一篱黄［2］。

诗情不管人情乱，游兴聊同酒兴狂。

此日登高临绝顶，尘寰俗虑已全忘。

［1］叠韵：按他人原韵和诗。犹和韵、步韵、次韵。

［2］一篱：犹一园。指篱笆所围合的园圃。

281.其二

一天秋讯又重阳，无限羁愁客念乡［1］。

满径翻飞枫叶赤，半篱灿烂菊花黄。

白衣送酒人何在［2］，乌帽随风兴太狂［3］。

折得茱萸频眺望，家山故事未能忘。

［1］羁愁：旅人的愁思。宋苏轼《游金山寺》："羁愁畏晚寻归楫，山僧苦留看落日。"

［2］白衣送酒：南朝宋檀道鸾《续晋阳秋恭帝》："王宏为江州刺史，陶潜九月九日无酒，于宅边东篱下菊丛中摘盈把，坐其侧。未几，望见一白衣人至，乃刺史王宏送酒也。即便就酌而后归。"后因以为重阳饮酒的典故。唐李白《九日登山》："因招白衣人，笑酌黄花菊。"宋苏轼《有以官法酒见饷者求述古为移厨饮湖上》："喜逢门外白衣人，欲鲙湖中赤玉麟。"

［3］乌帽：本指黑帽，古代贵者常服。这里暗引"龙山落帽"的典故。见257首"乌帽龙山"注。

282.重九和韵

登高纵览［1］蹑龙岗［2］，到此开怀万虑忘。

胜地清游嫌日短，芳辰雅会寄情长。

千林红叶堪描画，三径黄花可泛觞［3］。

愧我才疏如袜线［4］，强承佳韵［5］报诗囊［6］。

［1］纵览：放眼观看；任意浏览。清吴骞《扶风传信录》："灵笈不妨闲纵览，重帏应念早归来。"

［2］蹑：攀登；登上。《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然后蹑梁父，登泰山，建显号，施尊名。"宋周弼《送僧妙通游平江万寿》："故乡离几日，何处蹑秋陵。"

［3］泛觞：谓宾客列坐水边，酒杯放在流水上，任其漂流，流到谁的面前谁就饮酒。唐方干《旅次洋州寓居郝氏林亭》："凉月照窗攲枕倦，澄泉绕石泛觞迟。"后泛指饮酒。

［4］袜线：见第210首注。

［5］强承佳韵：勉强领取一个韵。旧时诗友在一起写诗，有时要限韵，即每人领取某一个韵来作诗。

［6］报诗囊：回赠、答谢对方。诗囊：本是指贮放诗稿的袋子，这里指对方的诗作。

283.吊武候

灭魏吞吴志岂灰？此身本为报恩来。

可怜天定三分国，空负先生盖世才。

两代忠勤难尽述［1］，千秋想象不胜哀［2］。

中原恢复成虚愿，长使英雄泪满腮。

［1］忠勤：忠心勤劳。宋刘克庄《挽表叔赵君任安抚》之一："心知伏波病，多半为忠勤。"

［2］想象：缅怀；回忆。与平常所说的"想象"义别。《楚辞远游》："思旧故以想象兮，长太息而掩涕。"

284.送阿兄归里

话到归期百感煎，欲留无计意缠绵。

魂销玉笛离亭外，泪洒孤帆古渡前。

飒飒西风黄叶地，蒙蒙寒雨暗云天［1］。

不知此别何时会，目断乡山隔野烟［2］。

［1］按："暗云"，张氏藏本为"白云"，今改。

［2］目断：犹望断。一直望到看不见。宋晏殊《诉衷情》词："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

285.春草

光阴荏苒似飞梭，草色青青又满坡。

梦绕池塘春独早［1］，雨侵庭院绿偏多。

一群飞鸟撩黄犊［2］，几处轻烟拥翠螺［3］。

到眼无非生意趣［4］，为谁南浦唱离歌［5］？

［1］独：特别。《庄子德充符》："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在冬夏青青。"

［2］撩：挑弄；挑逗。宋王安石《半山即事》之三："南浦东冈二月时，物华撩我有新诗。"

［3］翠螺：谓山峦的形状如同妇女的发髻。宋赵善括《题马氏避暑宫开福寺莲湖》："印花宝甃封苍藓，倚槛晴山拥翠螺。"

［4］生意趣：充满生机的意趣。

［5］南浦：本指南面的水边。这里指送别之地。语本《楚辞九歌河伯》："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唐李贺《黄头郎》："黄头郎，捞拢去不归。南浦芙蓉影，愁红独自垂。"王琦注引曾益曰："南浦，送别之地。"全句的意思是说，面对美好的春色，谁还愿意离去呢？

286.次韵书怀［1］

细雨斜风薄暮天［2］，帘垂四面景萧然。

案头旧卷长为伴，身外浮名素不牵［3］。

饱读书时方免俗，无求人处即为仙。

年来更觉疏慵甚［4］，万事让他一着先。

［1］次韵：依次用所和原诗的韵作诗。也称步韵。原诗作者未详。

［2］薄：接近，逼近。

［3］素：平素。

［4］疏慵：疏懒，懒散。慵（yōnɡ音庸），懒。唐元稹《台中鞫狱忆开元观旧事》："疏慵日高卧，自谓轻人寰。"

287.次韵《苦雨》

檐前时听雨声喧，尽日萧条自掩门。

岸柳垂眉含恨态，庭花掩面尽啼痕。

西窗谁共巴山话［1］，南浦频消旅客魂［2］。

幸有阳春来惠我［3］，焚香细读细评论。

［1］巴山话：指久别重逢共话旧事。语出唐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2］南浦：见第285首注。

［3］阳春：本指高雅的曲调，这里指《苦雨》原诗。

288.春日遣兴

声声鸿雁唳空虚［1］，疾疾［2］光阴等［3］隙驹［4］。

窗外惊闻梧叶落，镜中愁见鬓丝疏。

积来阿堵［5］缘沽酒［6］，欲典春衣为买书。

醉后行吟堪遣兴，利名心事早消除。

［1］空虚：指天空。唐赵璜《曲江上巳》："欲问神仙在何处，紫云楼阁向空虚。"

［2］疾疾：急促貌。宋黎廷瑞《闻蛙》："交交还阁阁，疾疾更徐徐。"

［3］等：等同，像。

［4］隙驹：见第271首"驹光"注。

［5］阿堵：指钱。语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规箴》："王夷甫雅尚玄远，常嫉其妇贪浊，口未尝言钱字。妇欲试之，令婢以钱绕床不得行。夷甫晨起，见钱阂行，呼婢曰：‘举却阿堵物。'"意思是说西晋的王衍（夷甫）自命清高，口中从不提"钱"字，他妻子想试探他的虚实，趁王衍熟睡，叫仆人绕床铺上一大圈钱。王衍醒来无法下床，便大声呼叫婢女："快拿开阿堵物！"所谓"阿堵"，是六朝人的口语，意思是"这个"。后因用"阿堵"指钱。宋张耒《和无咎》之二："爱酒苦无阿堵物，寻春那有主人家。"清郁植《悲歌》："吾曹意气耻阿堵，挥斥黄金贱如土。"

［6］缘：因为。唐杜甫《客至》："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289.吊韦生秋痕

名士风流［1］信不讹［2］，当年意气已消磨。

漫怜翠袖［3］清才少［4］，更惜红颜薄命多。

花月姻缘情不尽，英雄儿女恨如何？

吊君幽愤千秋在［5］，目击心伤慷慨歌。

［1］名士风流：从诗中可看出，韦秋痕乃一名士，但不幸为风流韵事而死。

［2］不讹：不虚。宋赵希逢《和采石》："平生李白几诗歌，传载存亡事不讹。"

［3］翠袖：青绿色衣袖。这里代称女子。唐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4］清才少：谓女方有失检点。清才：在这里指高洁的品行。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太傅府有三才：刘庆孙长才，潘阳仲大才，裴景声清才。"

［5］幽愤：郁结的怨愤。宋王安石《金山寺》："我歌尔其聆，幽愤得一吐。"

290.重阳有感二首

韶光荏苒太匆忙，佳节无聊觉昼长。

戏马［1］雄风今忆项［2］，落霞绮赋［3］昔怀王［4］。

枫留残叶千林赤，菊绽奇葩一径黄。

此日茱萸人插尽［5］，凝情骨肉怅他乡。

［1］戏马：戏马台，古迹名，即项羽凉马台。在今江苏省铜山县南。晋义熙中，刘裕曾大会宾客赋诗于此。清钱谦益《徐州杂题》之二："重瞳遗迹已冥冥，戏马台前鬼火青。"

［2］忆项：缅怀项羽。

［3］落霞绮赋：指唐王勃所作的《滕王阁序》，序中有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阁在今江西省南昌市赣江滨，唐高祖之子滕王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公元653年）始建，后阎伯屿为洪州牧，宴群僚于阁上。王勃省父过此，即席而作。

［4］昔怀王：过去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曾缅怀过始建滕王阁的滕王李元婴。

［5］茱萸：见第216首注。

291.其二

满帘秋色总凄其［1］，堤柳飘摇黯淡姿。

遣兴朗吟枫落句［2］，衔杯聊咏菊开诗。

题糕盛事追前辈［3］，赐橘荣恩感昔时［4］。

欲陟高岗频眺望［5］，那堪佳节雨如丝？

［1］凄其：凄凉悲伤。南朝宋谢灵运《初发石首城》："钦圣若旦暮，怀贤亦凄其。"唐杜甫《晚登瀼上堂》："凄其望吕葛，不复梦周孔。"

［2］枫落：语出《新唐书文艺传上崔信明》："信明蹇亢，以门望自负，尝矜其文，谓过李百药，议者不许。扬州录事参军郑世翼者，亦骜倨，数恌轻忤物，遇信明江中，谓曰：‘闻公有"枫落吴江冷"，愿见其余。'信明欣然多出众篇，世翼览未终，曰：‘所见不逮所闻。'投诸水，引舟去。"后遂以"枫落吴江"借指诗文佳句。宋辛弃疾《玉楼春》词："旧时枫落吴江句，今日锦囊无着处。"亦省作"枫落"。宋陆游《秋兴》："才尽已无枫落句，身存又见雁来时。"

［3］题糕：指唐刘禹锡重阳题诗不敢用"糕"字的故事。宋邵博《闻见后录》卷十九："刘梦得作《九日诗》，欲用糕字，以《五经》中无之，辍不复为。宋子京以为不然。故子京《九日食糕》有咏云：‘飙馆轻霜拂曙袍，糗餈花饮斗分曹。刘郎不敢题糕字，虚负诗中一世豪。'"后遂以"题糕"作为重阳题诗的典故。

［4］赐橘荣恩：唐太宗曾于九月九日在蓬莱殿赐群臣橘。宋姚勉《回陈守招登高》："自愧寒踪，但有桑苎煎茶之具；伫观盛事，即膺蓬莱赐橘之荣。"

［5］陟（zhì音至）：登。《诗经周南卷耳》："陟彼高岗，我马玄黄。"

292.读《钧天乐》传奇［1］吊古

珠联璧合总蹉跎［2］，红袖青衫困网罗［3］。

欲问彩云何处散，那堪好事几回磨？

怀才不遇嗟埋没，有貌无缘叹坎坷。

举首问天天不语，读书每叹苦人多。

［1］钧天乐：传奇《钧天乐》，清代作品，作者尤侗（1618-1704），字同人、展成，号悔庵、西堂，江苏长洲（今苏州）人。除着有传奇《钧天乐》外，还有《读离骚》、《吊琵琶》、《桃花源》、《黑白卫》、《清平调》五种杂剧。传奇《钧天乐》揭露和讽刺了科场积弊和黑暗，书中的主要内容是：博学多才的沈白等人名落孙山，而不学无术的贾斯文等人却依仗财势而高中；后来天界开科考试真才，沈白才一展抱负，得志于仙宫。此外，书中也描述了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和封建科举制度给这些有情人带来的坎坷命运。

［2］珠联璧合：这里比喻才子佳人，相得益彰。清龚自珍《常州高材篇送丁若士》："珠联璧合有时有，一散人海如凫鸥。"

［3］红袖青衫：指佳人和才子。

293.登天台山感赋

久闻福地最清幽，何幸登临此处游［1］。

四面湖山来眼底，一天风月会心头。

茫茫尘世浑如梦，渺渺江流总似浮。

更有消愁驱俗处［2］，数声清磬［3］入帘钩［4］。

［1］何幸：多么幸运。

［2］驱俗：驱走俗念。

［3］清磬：清越的钟磬声。磬，寺院中钵形的打击乐器。唐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明胡侍《真珠船磬》："今释氏所击铜钵，亦谓之磬。"

［4］帘钩：本指帘幕和挂帘幕的钩子。这里代指门窗。

294.四弟久客台州

天涯何日返征轮［1］？落寞风尘困客身。

思渴梦魂忘道远，离多骨肉见真情。

怜亲衰老违甘旨［2］，忆弟飘零历苦辛。

逆旅寒温谁护惜［3］？几回翘首泪沾巾［4］。

［1］征轮：远行人乘的车。唐王维《观别者》诗："挥泪逐前侣，含凄动征轮。"宋韩缜《芳草》词："绣帏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

［2］违甘旨：没有侍奉长辈。明陈汝元《金莲记昼锦》："久违甘旨，备历辛酸。"甘旨，本指养亲的食物，引申为对长辈的奉养。

［3］逆旅：客舍；旅馆。宋林亦之《秋试罢重九过沧峡》："年年逆旅逢重九，今岁须看篱下花。"

［4］翘首：抬头望。喻盼望或思念之殷切。

附四弟《感怀》

频年［1］踪迹寄烟波［2］，依旧头颅可奈何？

裘染寒霜惟命限，箫吹尘市被天磨［3］。

春风似剪愁难断，细雨如丝泪更多。

无赖韶光偏误我［4］，漫因零落发悲歌。

［1］频年：连年，多年。

［2］烟波：这里借喻他乡的山水。宋曾巩《离齐州后》之三："正是西亭销暑日，却将离恨寄烟波。"

［3］箫吹尘市：春秋时伍子胥为报父兄之仇，自楚逃至吴国，曾吹箫乞食于吴市街头。《史记范雎蔡泽列传》："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夜行昼伏，至于陵水，无以糊其口，膝行蒲伏，稽首肉袒，鼓腹吹篪，乞食于吴市。"裴骃集解引徐广曰："箎""一作箫。"后以此比喻艰苦的流亡生活。尘市：犹尘世，井市。

［4］无赖：这里是"无奈"之意。宋韩元吉《清明日雨中同中甫子云二兄集湖上》："絮重欲飞堤柳暗，花寒无赖海棠稀。"

295.咏柳絮

可怜荡漾满长空，欲把愁心问碧穹。

凝雪妆成肌洁白，飞霜巧夺玉玲珑。

轻盈曲径风回里，点缀疏窗月照中。

一样灵根［1］何堕落［2］？深惭翠柏与苍松［3］。

［1］灵根：性灵的化身。宋舒岳祥《丹林有作》："万古灵根种广寒，折来白日更升仙。"

［2］堕落：坠落。晋陶潜《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有风吹君帽堕落，温目左右及宾客勿言，以观其举止。"

［3］"深惭"句：这句是说在松柏面前感到惭愧。

296.暮春二首

鬓丝零落志消磨，一任年华去似梭。

心乱那堪飞絮乱［1］，愁多况值落花多［2］。

茫茫尘世谁同调［3］？寂寂兰闺独异科［4］。

赖有琴书能度日，炉香袅袅伴吟哦。

［1］飞絮：飘飞的柳絮。宋辛弃疾《摸鱼儿》词："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2］值：正逢、遇上。

［3］同调：见第87首注。

［4］异科：独特的品类。

297.其二

炉香袅袅伴吟哦，静对琴樽醉后歌。

故故穿帘怜燕子［1］，喃喃学语恼鹦哥。

双眉莫展因愁锁，素志难酬奈命何？

未忍春残今欲送，双双蜂蝶别情多。

［1］故故：象声词。鸟鸣声。宋陆游《晚起》："雏莺故故啼檐角，飞絮翩翩堕枕前。"

298.夜坐

炉香欲尽细如丝，几度孤吟得句迟。

满院花阴人静后，半窗月色乌啼时。

胸中郁结谁能释［1］？世上炎凉我自知。

长啸一声歌一阕，卷帘风定夜凄其［2］。

［1］郁结：谓忧思烦闷纠结难解。《楚辞远游》："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王逸注："思虑烦冤无告陈也。"唐韩愈《请上尊号表》："哀天下之鳏寡，释四海之郁结。"

［2］凄其：见第291首注。

299.自感

今生命薄总难由［1］，万种忧愁付笔头。

回首那堪寻旧迹，惊心况复又新秋。

百年人事如花谢，一代光阴似水流。

举目不禁身世感，凝妆最怕上高楼［2］。

［1］难由：犹难依凭。

［2］凝妆：盛装，美丽的装饰。唐王昌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300.秋夜不寐

鼍更几转夜漫漫［1］，欲睡难眠倚画栏。

月色凄清风色冷，砧声断续雁声寒［2］。

霜凝重瓦连天白［3］，叶落空庭满地丹。

我怕深秋秋怕我，拈毫相对早心酸［4］。

［1］鼍更：指更鼓声。鼍（tuó音驼），即扬子鳄。其皮可以制鼓，故谓更鼓为"鼍更"；一说鼍夜鸣与更鼓相应，故名。

［2］砧声：捣衣声。明刘基《秋日即事》之十三："雁行却向城头过，何处砧声隐隐闻。"

［3］重瓦：重重叠叠地覆盖着的瓦。

［4］拈毫：握笔。借指写作。

301.咏白菊

亭亭独立暮云隈［1］，幽艳宜人实快哉［2］。

傲骨不妨霜力压，孤标偏向冷时开［3］。

生来黯淡成清品，洗尽繁华脱俗胎。

百卉争先怜尔后，让他梅萼［4］占春魁［5］。

［1］暮云隈：暮云深处。

［2］幽艳：幽雅而艳丽。

［3］孤标：本指卓越而高洁的人或事物。这里谓孤芳。《旧唐书杜审权传》："冲粹孕灵岳之秀，精明涵列宿之光，尘外孤标，云间独步。"《红楼梦》第三八回："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4］梅萼：梅花的蓓蕾，这里代指梅花。

［5］占春魁：在春天花丛中占第一名。魁，领头。《红楼梦》第三八回："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了，只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了。"

302.和人《赏菊》原韵

佳种传来栗里旁［1］，宜人雅艳费评量。

月明栏畔留清影，霜冷篱边锁淡香。

羞比夭桃［2］迷蝶子［3］，岂随几卉媚蜂王［4］？

孤标不问春消息［5］，独傲三秋晚节芳。

［1］栗里：地名。在今江西省九江市西南。晋陶潜曾居于此。唐白居易《访陶公旧宅》诗："柴桑古村落，栗里旧山川。"唐李光《题亚子分湖旧隐图》之二："浮家泛宅梨川梦，寻壑经邱栗里情。"陶潜爱菊，有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传世，故这里用其居地栗里来借代菊圃。

［2］夭桃：鲜艳的桃花。语出《诗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清曹寅《三月六日登鼓楼看花》："东风澹荡摇晴烟，城西夭桃红欲然。

［3］蝶子：蝴蝶。宋毛滂《蓦山溪杨花》词："蜂儿蝶子，教得越轻狂。"

［4］几卉：鲜艳的花朵。几：犹"几几"，盛貌。语出《诗经豳风狼跋》："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广雅释训》："几几，盛也。"王念孙疏证："豳风狼跋篇‘公孙硕肤，赤舄几几'，是‘几几'为盛貌。"明文征明《小斋盆兰一干数花......感而赋之》："重兹兰之属，不与几卉群。"

［5］孤标：见第301首注。

303.感时

举国悠悠似梦萦，潮流震撼我心惊。

铜驼伏地空悲涕［1］，铁骑连天正竞争［2］。

宝剑无权休起舞，唾壶有口向谁鸣［3］？

那堪堕落旁观派，胜负随人了一枰［4］。

［1］铜驼：铜铸的骆驼。由于多置于宫门寝殿之前，故用以借指京城、宫廷。明许潮《龙山宴》："洛阳禾黍西风乱，铜驼王气朝云散。"清秋瑾《日人石井君索和》："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

［2］铁骑：披挂铁甲的战马。借指战争。

［3］唾壶：旧时一种小口巨腹的吐痰器皿，类似痰盂。《西京杂记》卷六："魏襄王冢......床上有玉唾壶一枚。"

［4］了一枰：下完这盘棋。枰（pínɡ音平），古代的博局，亦指棋局。宋欧阳修《新开棋轩呈元珍表臣》："独收万虑心，于此一枰竞。"

304.病中口占三首

房栊寂寂闭西风［1］，搜尽青囊百虑空［2］。

卷幔怕看秋露白［3］，展眸愁对夜灯红。

一窗疏雨凄凉里，满室药香暗淡中。

抚景［4］更添人缱绻［5］，还依旧韵倚楼东。

［1］房栊：窗户。见第20首注。

［2］青囊：古代医家存放医书的布袋。唐刘禹锡《闲坐忆乐天以诗问酒熟未》："案头开缥帙，肘后检青囊。唯有达生理，应无治老方。"

［3］幔：帘幕。南朝齐谢朓《秋夜》："北窗轻幔垂，西户月光入。"

［4］抚景：见第98首注。

［5］缱绻：这里指愁思纠缠，固结不解。与平常解释为缠绵的"缱绻"义别。《诗经大雅民劳》："无纵诡随，以谨缱绻。"

305.其二

鲤鱼风起怯轻罗［1］，太息光阴病里过。

三径菊花开灿烂［2］，满阶梧叶乱婆娑。

人如秋柳形还瘦，心似春蚕绪更多。

底事俗缘难遣去［3］，一身无奈苦愁何？

［1］鲤鱼风：指九月风，因为此时鲤鱼最为肥美，故称。清吴兆宜注引《提要录》："鲤鱼风，九月风也。"唐李贺《江楼曲》："楼前流水江陵道，鲤鱼风起芙蓉老。"明唐寅《题画师周东村之郊秋图》："鲤鱼风急系轻舟，两岸寒山宿雨收。"一说鲤鱼风为春暮之风，清吴景旭《历代诗话》卷七十二引《石溪漫志》："鲤鱼风，春夏之交。"宋余靖《暮春》："农家楡荚雨，江国鲤鱼风。"宋唐庚《万春寄友人》："水国春深梅子雨，江天日暮鲤鱼风。"据此，鲤鱼风似不拘于九月，亦可用于春暮。但于本诗，则指秋风无疑。

［2］三径：见第237首注。

［3］底事：为何，何事。

306.其三

珠廉不卷怯秋风，弱质何堪病屡攻？

云髻懒添双鬓绿［1］，玉钗剔尽一灯红［2］。

光阴荏苒愁城里，岁月消磨药碗中。

最是夜来眠不得，拥衾怕听雨叮咚［3］。

［1］"云髻"句：这句是说懒得盘发髻去增添鬓发的美丽。

［2］"玉钗"句：这句是说玉钗把灯芯都剔完了。

［3］拥衾：裹着被子坐着或半卧在床上。

307.冬夜书怀

猊鼎［1］香残一篆横［2］，谯楼鼓响报三更［3］。

寒生绮阁霜初下，风卷湘帘月正明［4］。

叶落好看梅影瘦，夜阑时听雁声清。

无端触景翻成感，世事如波总不平。

［1］猊鼎：见第270首注。

［2］一篆：指熏香的烟缕。见206首"碧篆"注。

［3］谯楼：城门上的瞭望楼，楼上有更鼓。《三国志吴志吴主传》："诏诸郡县治城郭，起谯楼，穿堑发渠，以备盗贼。"唐唐彦谦《叙别》："谯楼夜促莲花漏，树阴摇月蛟螭走。"

［4］湘帘：用湘妃竹做的帘子。宋范成大《夜宴曲》："明琼翠带湘帘斑，风帏绣浪千飞鸾。"

308.重阳日和韵

西风憔悴满池莲，众绿而今已寂然。

处处砧声敲木落，纷纷虫语报秋先。

偷闲种竹娱清品［1］，解郁观花断俗缘［2］。

佳节阳春传一曲，勉成巴调［3］执吟鞭［4］。

［1］清品：犹上品。宋强至《依韵奉和司徒侍中压沙寺梨》："江橘空甘得奴号，果中清品合称公。"

［2］俗缘：与世俗的缘分。唐许浑《记梦》："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

［3］巴调：自谦自己的诗作是《下里巴人》。

［4］执吟鞭：见第244首注。

309.答大兄悼外子原韵三首［1］

从兹已作未亡人［2］，抚景安能不怆神？

无奈瑟琴成永诀［3］，聊随儿女自相亲。

支持内外愁今日，遭受冰霜怨此身。

惟领［4］阿兄佳句慰，强［5］培兰桂满庭春［6］。

［1］悼外子：悼念诗人的丈夫张学譓。

［2］未亡人：旧时寡妇的自称。

［3］瑟琴：犹琴瑟。《诗经周南关雎》："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比喻夫妇间感情和谐。亦借指夫妇、匹配。

［4］领：承领，接受。唐杜甫《太子张舍人遗织成褥段》："领客珍重意，顾我非公卿。"

［5］强（qiǎnɡ音抢）：勉力，努力。

［6］兰桂：比喻子女。旧时常用"兰桂齐芳"喻子孙兴旺发达。

310.其二

前因排定莫因人［1］，历历回思更惨神［2］。

冥路无门难问信，夜台有梦可相亲［3］。

持家课子终夫志，背义贪生恨此身。

但愿精灵犹宛在［4］，暗培兰桂满庭春。

［1］莫因人：不依据人的意志。

［2］惨神：神情凄惨。

［3］夜台：指坟墓，亦借指阴间。明唐寅《绮疏遗恨》之一："闻说夜台侵骨冷，可怜无路寄寒衣。"

［4］精灵：灵魂。唐李华《咏史》之一："身死名不灭，寒风吹墓田；精灵如有在，幽愤满松烟。"

311.其三

柏舟［1］苦操有谁知［2］？婚嫁纲维我独持［3］。

意绪乱同麻万绪，心丝纷若藕千丝。

要将家振应怀志，欲望夫归未有期。

今日可怜中道别，惟祈来世永相随。

［1］柏舟：本为《诗经鄘风》的篇名。《诗经鄘风柏舟序》："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蚤（早）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后因以谓丧夫矢志不嫁。晋潘岳《寡妇赋》："蹈恭姜兮明誓，咏柏舟兮清歌。"元柯丹邱《荆钗记议亲》："老身柏舟誓守，自甘半世居孀。"

［2］苦操：苦苦坚守的志操。操，作名词释为志操、操守时，古读去声。

［3］纲维：法度、准则。

312.自悼

心类冰泉万念休［1］，垂帘镇日泪双流。

身如病骥愁长道，人似寒蝉怯早秋［2］。

恨海莫填天莫补，前因难问命难由。

一腔孤愤凭谁诉？觅句拈毫自写忧。

［1］类冰泉：像冰渊。唐白居易《杭州刺史谢上表》："忝非土木，如履冰泉。合当鼎镬之诛，尚忝藩宣之寄。"唐代避李渊讳，以"泉"代渊。

［2］寒蝉：寒天的蝉。秋深蝉畏寒而不鸣。

313.雁声

长空飞渡影漫漫，五夜哀号晓梦残［1］。

整阵［2］凄清同铗鼓［3］，书天［4］嘹亮叶笙弹［5］。

风回烟渚催砧急［6］，霜冷汀洲唳月寒。

惟嘱莫教楼畔过，有人闻尔惹心酸。

［1］五夜：即五更。唐王建《和元郎中从八月十二至十五夜玩月》之五："仰头五夜风中立，从未圆时直到圆。"

［2］整阵：调整阵列。

［3］铗鼓：即弹剑。铗，本指剑柄，这里代指剑。

［4］书天：群雁飞行时常排成"一"或"人"字，好像在天上写字。

［5］叶（xié音胁）：和洽；相合。

［6］烟渚：雾气笼罩的洲渚。宋陆游《岁未尽前数日偶题长句》："茅檐啼鸟初相命，烟渚归鸿渐着行。"渚：小洲；水中的小块陆地。《诗经召南江有汜》："江有渚。"毛传："渚，小洲也。"

314.春夜偶成

节序频更冬复春［1］，懒将结局问来因。

人情如路须防险，骨肉临财也不亲。

一榻清风消积虑［2］，半轮明月认前身。

漫云［3］绮阁无同调［4］，花作良朋鸟作邻。

［1］节序：节气；节令的顺序。宋叶茵《旅中》："节序几循环，重来秋又残。"

［2］积虑：长久积累而成的忧虑。

［3］漫云：莫说，不要讲。清秋瑾《日人石井君索和即用原韵》："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4］同调：见第232首注。

315.暮春

出世无非造孽身［1］，人情反覆总无真。

时翻画谱消愁境［2］，长闭柴门避俗尘［3］。

冷淡合凭梅作伴［4］，清幽喜与月为邻。

韶光迅速真如电，才接春来又送春。

［1］造孽：犹作孽，谓遭罪受苦。

［2］画谱：见第30首注。

［3］俗尘：世俗的人际关系。唐李颀《题璇公山池》："此外俗尘都不染，惟余玄度得相寻。"

［4］合：恰好。

316.咏竹夫人［1］

本来素质是喗筼筜［2］，流落人间七宝床［3］。

但愿郎心坚似铁，应怜妾命薄如霜。

抱来能解深宵热，睡去同分午夜凉。

漫道秋风传信至，生来有节惯空房［4］。

［1］竹夫人：旧时夏天床上用来消暑的长竹笼。唐代谓竹几、夹膝，又称青奴、竹奴。竹夫人之称，起于宋时。清赵翼《陔馀丛考竹夫人》："编竹为筒，空其中而窍其外，暑时置床席间，可以憩手足，取其轻凉也，俗谓之竹夫人。"宋陆游《初夏幽居》之二："瓶竭重招曲道士，床头新聘竹夫人。"

［2］筼筜：一种大竹子的名称。晋戴凯之《竹谱》："筼筜竹最大。"这里泛指竹子。宋陆游《农事休小葺东园十韵》："霜霰筼筜碧，风烟薜荔苍。"

［3］七宝床：本指用多种宝物装饰的床，《西京杂记》卷二："武帝为七宝床。"这里是床的美称。

［4］有节：竹子有节，暗喻有节操。

317.秋夕书怀

万籁无声更漏徐［1］，有怀尘俗感难除［2］。

人情反复知交少，世路崎岖问答疏。

红遍枫林霜落后，白摇芦渚雁来初［3］。

因循［4］太息时光晚［5］，故我依然闭户居。

［1］万籁：各种声响。籁，从孔穴中发出的声音。

［2］有怀：犹有感。元萨都剌《秋日病起池上》："有怀谁与言，独立心自省。"

［3］芦渚：长满芦苇的洲渚。

［4］因循：疏懒；怠惰。见第234首注。

［5］太息：长叹，深深地叹息。

318.冬日遣怀

太息光阴付子虚［1］，埋名兰室索然居［2］。

篱边菊傲风情冷，岭上梅开雪意舒。

除恨欲挥三尺剑［3］，感时懒读五车书［4］。

尽删万种牢愁事［5］，心似冰壶［6］总澹如［7］。

［1］子虚：空虚。汉司马相如作《子虚赋》，假托子虚、乌有先生、亡是公三人互相问答。后因称虚无为"子虚"。

［2］兰室：芳香高雅的居室。多指妇女的居室。唐沈佺期《拟古别离》："皓月掩兰室，光风虚蕙楼。"

［3］三尺剑：见第276首注。

［4］五车书：谓藏书甚多。语出《庄子天下》："惠施多方，其书五车。"清高昌寒食生《乘龙佳话下第》："问世休矜三尺剑，骄人还是五车书。"

［5］牢愁：忧愁。牢，忧郁貌。《汉书扬雄传上》："又旁《惜诵》以下至《怀沙》一卷，名曰《畔牢愁》。"清王念孙《读书杂志汉书第十三》："牢，读为懰。懰为忧也。"宋刘克庄《次韵实之春日五和》之二："牢愁余发五分白，健思君才十倍多。"清姚世钧《饶州舟次独酌醉后放歌》："乍晴乍雨天气换，一杯聊复消牢愁。"

［6］冰壶：盛冰的玉壶。比喻心地洁净无瑕。

［7］澹如：恬淡。《新唐书杨绾传》："（杨绾）性沉靖，独处一室，左右图史，凝尘满席，澹如也。"

319.己酉冬赴鄂城舟中即景［1］

轻舟飞渡楚江隈［2］，霜染枫林夹岸陪。

帆影遥从窗外过，涛声时向枕边来。

盘桓画槛安如屋，旋转蒸轮响似雷。

最爱月明高处望，滔滔银浪万花开。

张氏藏本注：作于宣统元年即1909年。

［1］己酉：1909年，此时作者已40岁。

［2］江隈：指江水曲折处。《说文阜部》："隈，水曲隩也。"唐刘禹锡《浪淘沙》词之六："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

320.次韵大兄考罢归里［1］

暑往寒来疾似梭，闲中岁月易蹉跎。

兰生幽谷人知少［2］，骥伏空槽我慨多［3］。

佳句离情传纸笔，素怀英气壮山河。

从来豪杰成名晚，归向芸窗再琢磨［4］。

［1］考罢归里：大兄应试失利，诗人写这首诗安慰他。

［2］幽谷：幽深的山谷。宋苏辙《种兰》："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

［3］骥伏：三国魏曹操《步出夏门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后用为壮志未酬，蛰居待时的典故。

［4］芸窗：指书斋。芸，是一种香草，置书页内，其气味可以驱蠹虫，故称。唐萧项《赠翁承赞漆林书堂诗》："却对芸窗勤苦处，举头全是锦为衣。"

321.寒夜不寐

雪舞寒催岁暮天，梅花与我两忘眠。

枕边苦觅鸳鸯句［1］，囊内愁无子母钱［2］。

竹牖敲残风入幕［3］，油灯剔尽夜如年。

纱窗渐白浑疑晓，忘却银光正满天［4］。

［1］鸳鸯句：比喻对偶句，指诗句。唐齐己《风骚旨格》："窗前闲咏鸳鸯句，壁上时观獬廌图。"

［2］子母钱：利钱和本钱。这里泛指钱。

［3］竹牖：竹窗。全句是说风吹动窗户，使窗门发出撞击声。

［4］银光：指雪光。

322.暮春

连日轻寒上袷衣［1］，开残婪尾惜芳菲［2］。

荷池波动知风过，竹牖帘开待燕归。

佳句偶从花下得，好春多向雨中违［3］。

小园何事关心甚？只恐红稀绿转肥［4］。

［1］袷衣：夹衣。《文选潘岳〈秋兴赋〉》："藉莞蒻，御袷衣。"李善注："袷（jiá音铗），衣无絮也。"唐皮日休《夏首病愈因招鲁望》："晓日清和尚袷衣，夏阴初合掩双扉。"

［2］婪尾：芍药的别名，又称婪尾春，暮春开花。宋陶谷《清异录花》："胡峤诗‘缾里数枝婪尾春'，时人罔喻其意。桑维翰曰：唐末文人有谓芍药为婪尾春者。婪尾酒乃最后之杯，芍药殿春，亦得是名。"宋楼钥《戏来戎蔡簇成芍药》："回首向来婪尾春，横风吹尽已成尘。"

［3］违：错过；归去。

［4］红稀绿转肥：见154首"绿肥红瘦"注。

323.感时二首

鹰瞵鹗视万千端［1］，敌忾无方泪不干［2］。

破闷对花常酌酒，遣愁依月独凭栏。

桃源仙境难重觅，棘地［3］铜驼未忍看［4］。

际此苍茫身世感，且挥琴韵强心宽。

［1］鹰瞵鹗视：形容当时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觊觎的目光。瞵（lín音林），瞪眼注视。鹗（è音鄂），鸟名。性凶猛，捕鱼为食，俗称鱼鹰。清王韬《〈普法战纪〉后序》："至于今日，欧洲列国辙迹几遍天下，鹗视鹰瞵，龙骧虎踞，诸国无不拱手交让，莫敢撄其锋。"

［2］敌忾：即"敌忾同仇"，指抱着无比仇恨和愤怒共同一致地对付敌人。《左传文公四年》："诸侯敌王所忾，而献其功"。杜预注："敌，犹当也；忾，恨怒也"。

［3］棘地：形容艰难的境地。鲁迅《集外集拾遗补编补救世道文件四种》："诚当棘地之秋，宁啻杞天之虑？"

［4］铜驼：见第303首注。

324.其二

戎马关山易惹愁，安眠无虑让沙鸥［1］。

偷闲且种兰三径，赏景惟窥月一楼。

世事风潮何日净，尘寰俗务几时休［2］。

不如匿迹烟波里，泛宅浮家在钓舟［3］。

［1］沙鸥：栖息于沙滩、沙洲上的鸥鸟。清黄景仁《过高淳湖水新涨舟行芦苇上十余里》诗："如云帆影去复来，似雪沙鸥聚还散。"全句是说，悠闲的心情比不上沙鸥。

［2］尘寰：尘世。

［3］泛宅浮家：谓以船为家。宋胡仔《满江红》词："泛宅浮家，何处好，苕溪清境。"康有为《大同书》癸部第二章："一屋之小，享乐无穷，泛宅浮家，于焉娱志。"

325.叠《山居》原韵

长诵金刚般若经［1］，逍遥物外养虚灵［2］。

居因近竹心无俗，性喜培花手不停。

细草作裀流作枕［3］，远山为户石为屏。

松林反照天然画［4］，一路樵歌醉后听。

［1］金刚般若经：简称金刚经，佛经名。般若，意译为智慧。金刚，则谓般若之体，恬淡清静，不变不移，譬如金刚之坚实。

［2］虚灵：空灵。即清虚恬静的心境。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九："心之虚灵，无有限量。如六合之外，思之则至，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后乎千万世之未来，皆在目前。"

［3］裀：指褥垫、毯子之类。裀，通"茵"。明沈受先《三元记饯行》："长途芳草绿如裀，好把王孙归路分。"

［4］反照：映照。

326.春日闲居

删除名利意何如［1］？常爱清幽学隐居。

隔院桃花红入砚，压檐竹叶绿侵庐。

忘机静对枝头鸟［2］，有味堪亲架上书。

薄暮偶来溪畔立［3］，风吹萍散数游鱼［4］。

［1］删除：这里是忘却的意思。

［2］忘机：见第187首注。

［3］薄暮：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唐韩愈《感春》之五："清晨辉辉烛霞日，薄暮耿耿和烟埃。"

［4］数：动词，读上声。

327.读绮怀诗［1］步原韵二首

檀板歌场忆昔年［2］，鸾飘凤泊总凄然［3］。

从来花月多增感［4］，但作鸳鸯即是仙。

万种牢愁传彩笔［5］，数行别意写云笺。

珠联璧合成虚愿，炼石终难补恨天［6］。

［1］绮怀诗：言风月情怀的诗作。清乾隆年间的黄景仁有绮怀诗十六首最为著名，光绪年间的题铸锗生（笔名）？亦撰有《绮怀集》，但上述二人的身世与诗中所言皆不合，非是。本诗所说的作者当与费墨娟同年代，是她所熟悉的人。

［2］檀板：乐器名。檀木制的拍板。唐杜牧《自宣州赴官入京路逢裴坦判官归宣州因题赠》："画堂檀板秋拍碎，一引有时联十觥。"

［3］鸾飘凤泊：比喻夫妻或情侣聚少离多，各自飘泊无定所。清龚自珍《金缕曲癸酉秋出都述怀有赋》词："我又南行矣！笑今年鸾飘凤泊，情怀何似？"

［4］花月：犹言风月，指男女间情爱之事。

［5］牢愁：忧愁。见第318首注。

［6］炼石：即谓"炼石补天"。语本《淮南子览冥训》："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岛岛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唐李贺《李凭箜篌引》："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这里用以比喻挽回不利局面。明陈汝元《金莲记焚券》："苦相投，花值繁霜候，真是愁上添愁，又无个炼石奇谋。"

328.其二

半生漂泊感飞蓬［1］，无定行踪只任风。

回首已非芳草绿，惊心又见石榴红［2］。

巫峰［3］泪滴都为雨［4］，银汉［5］魂销［6］欲化虹［7］。

读罢佳人才子句，和成一曲未能工。

［1］飞蓬：指枯后根断遇风飞旋的蓬草。《诗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明刘基《旅兴》之三五："游子如飞蓬，佳人旷千里。"

［2］石榴红：石榴开出的红色花朵。石榴夏季开花，春天已去，故而惊心。

［3］巫峰：指巫山，在四川、湖北两省边境，北与大巴山相连，形如"巫"字，故名。唐李白《古风》之五八："我行巫山渚，寻古登阳台。"

［4］为雨：这里暗指"巫山云雨"。战国宋玉《高唐赋》序："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后遂用为男女幽会的典实。

［5］银汉：天河，银河。这里暗指牛郎织女事。

［6］魂销：即销魂。谓灵魂离开肉体，形容极其哀愁。南朝梁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7］虹：桥的代称。北周庾信《忝在司水看治渭桥》："跨虹连绝岸，浮鼋续断航。"这里指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

329.书感

炉香经卷［1］伴清幽，长闭柴门避酢酬［2］。

识得繁华原梦幻，看来身世等云浮。

无聊敲句寻生趣，着意看花遣宿愁［3］。

最爱闲庭风吹柳，一弯眉月挂楼头。

［1］经卷：经书。这里泛指书卷。

［2］酢酬：宾主相互敬酒。这里指酒席的应酬。酬：敬酒。酢（zuò音作）：以酒回敬主人。

［3］宿愁：旧愁。

330.幽居

删除［1］名利莫相牵，静坐深闺学参禅［2］。

翠竹敲窗风入幕，绿蕉当户雨馀天。

调疴［3］累用将军药［4］，沽酒愁无子母钱［5］。

聊取七弦弹一曲［6］，泠泠古调欲成仙［7］。

［1］删除名利：这里指忘却名利。

［2］参禅：指佛教禅宗打坐静思，参究禅理。

［3］调疴：养病。

［4］将军药：药性很猛的方子。

［5］子母钱：见第321首注。

［6］七弦：古琴名，即七弦琴。晋陶潜《自祭文》："欣以素牍，和以七弦。"

［7］泠泠：形容声音清越、悠扬。宋娄干曜《潺潺阁》："一派泠泠绕槛清，尘襟洗涤自凉生。"

附张静岑和诗

诗情不让俗情牵，静里生涯欲悟禅。

散步最宜芳草地，遣怀恰好夕阳天。

茶烹寒夜无须酒，榆落闲阶自有钱［1］。

一部南华香一炷［2］，虽云非佛也为仙。

［1］榆：这里指榆荚，榆树的果实。初春时先于叶而生，联缀成串，形似铜钱，俗呼榆钱。北周庾信《燕歌行》："桃花颜色好如马，榆荚新开巧似钱。"榆钱自然不是真钱，这里寓有安贫乐道之意。

［2］南华：《南华真经》的省称，即《庄子》的别名。

331.咏白梅

袅袅西风月色昏，横斜疏影映柴门。

霜为肌肤冰为骨，雪作襟怀玉作魂。

雅淡岂同庸富贵［1］，孤高懒与众寒温［2］。

桃红柳绿休夸艳，独让琼瑶自一村［3］。

［1］岂同庸富贵：怎么可能像庸人那样贪图富贵呢？

［2］寒温：犹寒暄，即嘘寒问暖。宋苏轼《岐亭五首》之二："相逢未寒温，相劝此最急。"这句是说，因为孤高，懒得与众人说长道短。

［3］琼瑶："瑶林琼树"的略语。宋李之仪《蓦山溪》词："如在广寒宫，惊满目瑶林琼树。"

332.咏绿珠［1］

须眉志气女儿身，一死聊酬石季伦［2］。

矢志不从欺世贼，舍身甘作坠楼人。

落花［3］含泪飘金谷［4］，芳魄凝眸望玉津［5］。

莫道流光千岁过，至今青史有馀春［6］。

［1］绿珠：晋石崇之爱妾。相传为白州（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白县）梁氏女，美而艳，善吹笛。后石崇被免官，新贵孙秀欲夺绿珠，绿珠不从，坠楼而死。

［2］石季伦：石崇，字季伦。祖籍渤海南皮（今属河北），生于青州。晋元康初年，石崇出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在荆州劫掠客商，遂致巨富，生活奢豪。

［3］落花：唐杜牧《金谷园》："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4］金谷：即金谷园，石崇在河南洛阳金谷涧的别馆。他和当时的名士左思、潘岳等二十四人曾结成诗社，号称"金谷二十四友"。每次饮宴，必命绿珠歌舞，后绿珠亦在金谷园坠楼而死。

［5］玉津：银河。宋俞纯父《流花亭》："莫惜离歌醉，曾闻上玉津。"这句是说绿珠死后灵魂依然眷恋着石崇，希望也能像牛女一样与石崇相会。

［6］馀春：这里指馀香。

333.秋日舟泊青龙阁二首［1］

一叶轻帆带薄凉，闲游却爱水之乡。

绿杨阴里闻僧话，红蓼［2］滩边泊客航［3］。

久慕清幽才到此，方知淡雅果非常。

凭栏远眺浑忘返，梵磬声中已夕阳［4］。

［1］青龙阁：此阁建在大冶城郊金湖中的小岛上，现时已与陆地相连。百年前，金湖范围很大，乘船可直达张克诚村。

［2］红蓼：蓼（liǎo音潦），植物名。多生水边，花呈淡红色，为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有水蓼、红蓼、刺蓼等。味辛，又名辛菜，可作调味用。唐杜牧《歙州卢中丞见惠名酝》："犹念悲秋更分赐，夹溪红蓼映风蒲。"

［3］客航：客船。宋贺铸《送张商老西上》："雾气敛陂泽，鼓声催客航。"

［4］梵磬：佛寺击磬声。宋姚勉《赠煜上人》："佛灯行道影，梵磬诵经声。"

334.其二

青龙阁上任遨游，四面风光画里收。

鱼艇往来喧晚市，雁声嘹亮起汀洲［1］。

一湖秋水明如镜，两岸垂杨翠欲流。

他日兰房归去后［2］，也应魂梦恋清幽。

［1］汀洲：水中小洲。《楚辞九歌湘夫人》："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唐李商隐《安定城楼》："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2］兰房：犹香闺。旧时妇女所居之室。宋张公庠《宫词》："银汉横斜近建章，九重深静闭兰房。"

335.送大姊还家

何堪分袂夕阳斜［1］，雉水金湖［2］别路赊［3］。

检点归航心似箭，安排行李泪如麻。

寂寥篱下孩儿菊［4］，冷落［5］庭前姊妹花［6］。

愿得东风解人意，片帆留住不还家。

［1］分袂：离别。唐李山甫《别杨秀才》："如何又分袂，难话别离情。"

［2］雉水金湖：指兴国（今阳新）和大冶。雉水：河名，今名富水，其下游贯穿阳新县全境，阳新汉代名下雉县，这里指费家。金湖：湖名，费墨娟夫家张克诚村在大冶县金湖的西边。

［3］赊：遥远。唐吕岩《七言》："常忧白日光阴促，每恨青天道路赊。"

［4］孩儿菊：菊的一种。宋范成大《菊谱》："紫菊，一名孩儿菊，花如紫茸，丛茁细碎，微有菊香，或云即泽兰也。"宋史正志《菊谱》："孩儿菊，紫萼白心，茸茸然叶上有光，与他菊异。"这里泛指菊花。

［5］冷落：冷清，不热闹。唐钱起《山路见梅感而有作》："行客凄凉过，村篱冷落开。"

［6］姊妹花：花名，又叫七姊妹花或十姊妹花。见第10首注。

336.冬日即事

彤云密布压前檐，寒气侵人晚更添。

亚字栏边风瑟瑟［1］，梅花窗外雨纤纤［2］。

漫［3］因避客常扃户［4］，每为留香不卷帘［5］。

兀坐黄昏谁与语［6］？短檠［7］相对读华严［8］。

［1］亚字栏："亞"形栏杆。

［2］梅花窗：雕有梅花图案的窗户。

［3］漫：在这里解作"权且、姑且"。

［4］扃户：关门。扃（jiōnɡ），本指门闩，引申为关闭。唐李白《赠清漳明府侄聿》："牛羊散阡陌，夜寢不扃户。"

［5］留香：留住熏香的香气。

［6］兀坐：独自端坐。唐戴叔伦《晖上人独坐亭》："萧条心境外，兀坐独参禅。"

［7］短檠：见第201首注。

［8］华严：佛经名，《大方广佛华严经》的简称。大方广为所证之法，佛以华庄严法身，故曰华严。有三种译本。宋陈师道《谢寇十一惠端砚》："敢书细字注鱼虫，要传华严八千偈。"

337.登天台山

层峦耸翠接云中，俗虑消除眼界空。

竹茂风和真福地，水流人静是禅宫。

迢迢岭树笼烟碧，叠叠山花映日红。

尘梦依稀惊欲断［1］，一声清磬一声钟［2］。

［1］尘梦：尘世的梦幻。五代齐己《送禅者游南岳》："尘梦是非都觉了，野云心地更何妨。"

［2］清磬：指寺庙里清脆的磬声。磬，类似钵状。

338.夏夜感时（叠尧儿［1］原韵）

漏滴铜壶近四更，月华冷淡夜凄清。

当阶萤火低回乱，绕屋虫声断续鸣。

常叹神州多劫难，有怀时局似残枰［2］。

近来每问兴亡事，难任［3］伤心念众生［4］。

［1］尧儿：指诗人的儿子张羽尧。

［2］残枰（pínɡ音平）：残棋。宋赵必象《戏题睡屏》："点检残枰未了棋，才贪著处转成低。"

［3］难任：谓难以承受。唐韩愈《县斋读书》："谪谴甘自宁，滞留愧难任。"三国魏曹植《杂诗》之一："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

［4］众生：百姓、平民。

339.冬夜

入夜轻寒渐觉加，霏微凉露湿窗纱［1］。

雁声嘹亮砧声急，梅影参差竹影斜。

半幅云笺抄旧句，一炉松火煮新茶。

此中何物多清趣［2］？几缕炉烟篆月华［3］。

［1］霏微：细微貌。唐李端《巫山高》诗："回合云藏日，霏微雨带风。"谁与共：即谓与谁共同拥有。

［2］清趣：清新幽雅的情趣。宋徐集孙《遗僧楮衾》："金帐绣衾皆业境，此中清趣最深长。"

［3］篆月华：指香炉中熏烟的烟缕在月色中浮动。烟缕形如篆字，故云

三、五绝

340.思亲

恨我心何忍［1］，抛离白发亲。

一年春又尽，犹作未归人。

［1］按："恨我心何忍"，黄本作"教我"，今据张氏藏本改。

341.见乡试中举［1］名录口占［2］

一纸题名录［3］，明明认得真。

自怜闺阁里，有志未能伸。

［1］乡试中举：明清两代每三年一次在各省省城举行乡试，中式者称"举人"，谓之"中举"。

［2］口占：谓作诗文不起草稿，随口而成。《资治通鉴齐明帝建武二年》："（帝）善属文，多于马上口占，既成，不更一字。"

［3］题名录：在乡试中被选拔为举人的名单。题名，谓榜上题名者。

342.送别二首

情重难分手，天寒况路遥。

骊歌犹未歇［1］，不觉已魂销［2］。

［1］骊歌：见204首注。

［2］魂销：即销魂。见第328首注。

343.其二

宝鸭香烧尽［1］，寒风四面撞。

思君眠不得，无语对银釭［2］。

［1］宝鸭：即鸭炉，古代熏炉名。形制多作鸭状，故名。

［2］银釭：银色的金属灯盏。

344.送阿兄

无计留兄住，深宵不忍眠。

离情难尽诉，别泪洒襟前。

345.病后得句

晓对菱花镜［1］，容光瘦几多？

生来原弱质，小病不胜磨［2］。

［1］菱花镜：见第7首注。

［2］不胜：无法承担；承受不了。

346.送别阿姊（集句）

忍泪独含情［1］，归舟一叶轻［2］。

送君还旧府［3］，喜鹊近家迎［4］。

［1］唐杜甫《奉送郭中丞兼太仆卿充陇右节度使三十韵》："渐衰那此别，忍泪独含情。废邑狐狸语，空村虎豹争。"

［2］宋邓肃《南歌子》："晓雨双溪涨，归舟一叶轻。杳无青翼寄殷勤。目断烟波渔火、又黄昏。皓月明腮雪，冷风乱鬓云。高楼帘幕夜生春。半醉依人秋水、欲斜倾。废邑狐狸语，空村虎豹争。"

［3］唐杨炯《夜送赵纵》："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送君还旧府，明月满前川。"

［4］唐钱起《送郑巨及第后归觐》："多才白华子，初擅桂枝名。嘉庆送归客，新秋带雨行。离人背水去，喜鹊近家迎。别赠难为此，衰年畏后生。"

347.怀国瑞侄女（集句）

通宵寐不成［1］，寂寂曙风生［2］。

空馆相思夜［3］，寒猿断续声［4］。

［1］宋孟贯《宿山寺》："溪山尽日行，方听远钟声。入院逢僧定，登楼见月生。露垂群木润，泉落一岩清。此景关吾事，通宵寐不成。"

［2］唐金厚载《风不鸣条》："寂寂曙风生，迟迟散野轻。露华摇有滴，林叶袅无声。"按：抄本作"窗竹易风生"，今正。

［3］唐李群玉《寄韦秀才》："荆台兰渚客，寥落共含情。空馆相思夜，孤灯照雨声。"

［4］唐李世民《入潼关》："古木参差影，寒猿断续声。冠盖往来合，风尘朝夕惊。"

348.落花

风雨将春送，残红满砌台。

多情双燕子，衔入绣帘来。

［1］砌台：石砌的台阶。唐杨汝士《建节后偶作》："抛却弓刀上砌台，上方台榭与云开。"

349.冬夜看月

细听冰檐下［1］，迎风铁马敲［2］。

卷帘人乍起，纤月挂梅梢。

［1］冰檐：挂着冰柱的屋檐。

［2］铁马：檐铃。见第31首注。

350.病中得句

强起临窗坐［1］，腰肢减瘦多。

妆成怜腕弱，无力画双蛾［2］。

［1］强：勉强。

［2］双蛾：指妇女的两眉。蛾，蛾眉。

351.思乡

欲把家书写，拈毫忍泪干［1］。

离情都怕诉，一概报平安。

［1］拈毫：握笔。

352.思乡（云句）

迢递关山隔［1］，家音久未通［2］。

故园何日返，绕膝［3］话离衷［4］？

［1］迢递：遥远貌。三国魏嵇康《琴赋》："指苍梧之迢递，临回江之威夷。"

［2］家音：家乡的音信。

［3］绕膝：围绕膝下。形容子女侍奉父母。

［4］离衷：离别后的情怀

四、五律

353.寄情阿嫂［1］

才华迥出群［2］，咏絮继清芬［3］。

疏懒深惭我，聪明独羡君。

承欢［4］能解意［5］，绕膝喜能文。

一管丹青笔，谁如女右军［6］？

［1］按：诗题黄本作"赠阿嫂律句"，今按张氏藏本改。

［2］迥：十分、甚。副词，表示程度深。唐曹唐《刘晨阮肇游天台》诗："树入天台石路新，云和草静迥无尘。"

［3］咏絮：见第24首"谢家坛"注和第205首附录"柳絮"注。

［4］承欢：这里指侍奉公婆。唐孟浩然《送张参明经举兼向泾州觐省》："十五彩衣年，承欢慈母前。"

［5］解意：善于理解别人的心意。清袁枚《送史婿偕鹏姑还溧阳诗："芳兰如解意，花开并头红。"

［6］右军：王羲之，东晋时人，书法大家，被后人尊为"书圣"。字逸少，号澹斋，官至会稽内史、右军将军，人称"王右军"。晚年称病弃官，建书楼，植桑果，教子弟，赋诗文，作书画，以放鹅弋钓为娱。

354.寄蕲春陈怡萱女史三首

奉读［1］阳春调［2］，闻名怅隔天。

三生空有梦［3］，一面竟无缘。

纸短情难尽，书成雁代传。

迢迢江水阔，目断楚云边［4］。

［1］奉读：犹拜读。奉，捧着。按：奉读，张氏藏本作"自读"，今从黄本。

［2］阳春：见第118首注。

［3］三生：佛教语。指前生、今生、来生。唐牟融《送僧》："三生尘梦醒，一锡衲衣轻。"

［4］楚云：楚天之云。

355.其二

福慧双修得［1］，云泥怅隔天［2］。

班荆［3］辜夙愿［4］，流水悟前缘［5］。

鸡黍何年约［6］？芝兰有梦传［7］。

明月楚天碧，幽思总无边。

［1］福慧：福德与聪慧。宋张伯端《禅定指迷歌》："此为福慧双圆，当来授记居先。"

［2］云泥：语出《后汉书逸民传矫慎》："（吴苍）遗书以观其志曰：‘仲彦足下，勤处隐约，虽乘云行泥，栖宿不同，每有西风，何尝不叹！'"云在天，泥在地。比喻两物相去甚远，差异很大。这里因亦用"云"尊称他人，用"泥"谦称自己。

［3］班荆："班荆道旧"的略语。谓朋友相遇于途，铺荆坐地，共叙情怀。典出《左传襄公二十六年》："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杜预注："班，布也。布荆坐地，共议归楚，事朋友世亲。"

［4］辜夙愿：谓一直未能相见，辜负了彼此平素的心愿。

［5］流水：即高山流水，古琴曲名。见第37首"高山流水"注。

［6］鸡黍：指饷客的饭菜。语本《论语微子》："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清方文《禊日与蔡芹溪同舟作》："良朋咸在兹，先期命鸡黍。"这句是说什么时候能相约到家中来做客。

［7］芝兰：皆香草。比喻好友。《荀子王制》："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好我芳若芝兰。"

356.其三

无限榛苓感［1］，迢迢各一天。

鱼雁能往返［2］，诗书结因缘。

锦字蒙频寄［3］，芳名已盛传。

声闻人不见，目断白云边。

［1］榛苓：榛木与苓草。《诗经邶风简兮》："山有榛，西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孔颖达疏："山之有榛木，隰之有苓草，各得其所。"朱熹集传："贤者不得志于衰世之下国，而思盛际之显王，故其言如此。"这里比喻两人均不得志于时。

［2］鱼雁：指书信。《乐府诗集相和歌辞十三饮马长城窟行之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汉书苏武传》："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

［3］锦字：指书信。见第277首注。

附陈怡萱和诗二首

何幸逢知己，苍茫共一天。

鱼书［1］通款洽［2］，翰墨订因缘。

锦字花笺写，新词草圣传［3］。

愧予［4］巴里曲［5］，遥寄彩云边。

［1］鱼书：见第356首"鱼雁"注。

［2］款洽：亲密；亲切。《隋书长孙平传》："高祖龙潜时，与平情好款洽，及为丞相，恩礼弥厚。"

［3］草圣：对在草书艺术上有卓越成就的人的美称。清赵翼《稚存往宁国时曾约同游黄山迟余不到归以负约相嘲和韵报之》："始知草圣运腕神，端仗剑娘斗眉妩。"这里是夸赞费墨娟的书法好。

［4］予：我。《公羊传襄公二十九年》："天苟有吴国，尚速有悔予身。"何休注："予，我也。"

［5］巴里："巴人下里"的省称，即"下里巴人"。

其二

白露苍葭处［1］，伊人远隔天［2］。

云山怀异地，风月证良缘。

名盛吟坛拔［3］，声先锦鲤传［4］。

好音还惠我，翘首鹄溪边［5］。

［1］白露苍葭：语出《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本指在水边怀念故人，这里指思念异地友人。

［2］伊人：此人，这个人。指意中所指的人。《诗经秦风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里指费墨娟女史。

［3］拔：超出，突起。《孟子公孙丑上》："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杂文》："自《七发》以下，作者继踵，观枚氏首唱，信独拔而伟丽矣。"

［4］锦鲤：书信的美称。鲤，代指书信。见第28首"尺书"注。宋李泳《贺新郎感旧》词："彩舫凌波分飞后，别浦菱花自老，问锦鲤何时重到。"

［5］翘首：抬头望。多以喻盼望或思念之殷切。三国魏阮籍《奏记诣蒋公》："羣英翘首，俊贤抗足。"

357.寄陈怡萱女史

愧我雕虫技［1］，深蒙汝不嫌。

诗才无日进［2］，别恨逐时添。

穷达［3］皆关数［4］，荣枯岂问天［5］？

敢将心里事，遥寄与君瞻。

［1］雕虫：比喻从事微不足道的技艺。这里指写诗和篆刻。语出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诠赋》："虽读千赋，愈惑体要。遂使繁华损枝，膏腴害骨，无责风轨，莫益劝戒。此扬子所以追悔于雕虫，贻诮于雾縠者也。"

［2］进：长进。

［3］穷达：困顿与显达。宋王禹偁《寄主客安员外》："穷达君虽了，沉沦我亦伤。"

［4］关数：与命运有关系。数，天命。《后汉书郑太荀彧等传论》："及阻董昭之议，以致非命，岂数也夫！"

［5］荣枯：草木茂盛与枯萎。喻人世的盛衰与穷达。唐钱起《初至京口示诸弟》："兄弟得相见，荣枯何处论。"

358.答陈怡萱女史依原韵三首

懒问荣枯事，红尘困此身。

琴书聊作伴，花月且为邻。

性僻难随俗，愁多易损神。

深闺弹一曲，遥寄赏音人［1］。

［1］赏音：见第37首注。

359.其二

搦得［1］如花管［2］，何妨是女身？

琴书伴永昼，风月有芳邻。

谊缔三生幸［3］，交联一片神。

愿添双羽翼，飞傍有情人。

［1］搦：握。见第278首"搦管"注。

［2］如花管：即生花笔。喻杰出的写作才能。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梦笔头生花》："李太白少时，梦所用之笔头上生花，后天才赡逸，名闻天下。"

［3］三生：佛家语。前生、今生、来生。

360.其三

瑶篇尝寄我［1］，捧读已忘身。

思渴［2］频劳梦［3］，情深愿结邻。

临风增别感，对月想丰神［4］。

一片殷勤意，迢迢报故人。

［1］瑶篇：指优美的诗文。

［2］思渴：渴念。宋王安石《答蒋颖叔书》："阻阔未久，岂胜思渴。"

［3］劳梦：劳，烦劳；托付。劳梦，谓做梦。宋郭印《寄王褒伯和明举韵》之一："地远频劳梦，心通少寄书。"

［4］丰神：丰美的神采。宋吴泳《和洪司令梅花》："不御铅华别是花，丰神高洁自成家。"

附陈怡萱原诗二首

奇文镌紫石［1］，破我苦吟身［2］。

云树偏劳梦［3］，风花愿结邻［4］。

玉台［5］摩［6］体格［7］，秋水写丰神［8］。

远荷垂青眼［9］，情深似故人。

［1］镌紫石：在紫石上雕刻篆字。谓费墨娟赠送陈怡萱一枚印章。

［2］破：这里谓篆刻。这句是说刻上了我的名字。陈怡萱自比紫石，紫石被雕刻，故谓之"破"。

［3］劳梦：见第360首注。

［4］风花：本指风中的花，这里指用华丽辞藻写景状物的诗文。唐白居易《答故人》："读书未百卷，信口嘲风花。"清龚自珍《歌筵有乞书扇者》："天教伪体领风花，一代人材有岁差。"

［5］玉台：谓砚台。清唐孙华《笔床》："珊瑚架就安银管，翡翠装成近玉台。"

［6］摩：切磋，揣摩。《礼记学记》："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郑玄注："摩，相切磋也。"

［7］体格：指文字的形体格调。

［8］丰神：丰盈的神态。

［9］垂青眼：谓以青眼相看，表示重视或见爱。古人称黑眼珠为青眼，与"白眼"相对。语出《世说新语简傲》刘孝标注引《晋百官名》："籍能为青白眼，见凡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后因以"青白眼"表示对人的尊敬和轻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其二

敢向风尘里［1］，琴书寄此身。

回文［2］钦制锦［3］，藻德愿为邻［4］。

金石［5］镌无偶［6］，江山助有神。

溯洄秋水处［7］，应是扫花人［8］。

［1］风尘：指尘世，喻艰难的世道。

［2］回文：指回文诗，始于前秦窦滔妻苏蕙所作的《璇玑图》诗，回环往复读之均能成诵。这里借指费墨娟的诗。

［3］钦制锦：钦，敬佩。制锦，制作锦绣诗文。

［4］藻德：美好的品德。

［5］金石：本指在钟鼎碑碣上镌刻文字，这里指费墨娟擅刻制印章。

［6］无偶：无敌手，没有匹敌的人。清阮元《小沧浪笔谈》卷一："桂未谷进士馥，学博而精，尤深于《说文》小学，诗才隶笔，同时无偶。"

［7］溯洄：指追寻所怀念的人。语出《诗经秦风蒹葭》："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8］扫花：宋郑獬《闲居》之二："留地教移竹，开门自扫花。"这里有惜花之意。

361.闲中口占

俗务终无了，偷闲手自叉。

呼儿勤习字，课女学描花［1］。

但得团栾乐［2］，何忧岁月赊［3］。

迢迢清昼永，拨火且烹茶。

［1］课：督促、考查。

［2］团栾：团圆。清纳兰性德《菩萨蛮》词："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栾月？"

［3］赊：时间缓慢、长久。宋王安石《和文淑湓浦见寄》："多难漂零岁月赊，空余文墨旧生涯。"

362.春夜漫兴

悄立妆台下，孤灯照影双。

惜花常卷幕［1］，延月不关窗［2］。

遣闷挥银拨［3］，寻诗［4］倒玉缸［5］。

清音天外度，知是晓钟撞。

［1］卷幕：卷帘。宋张耒《晚凉行稻畦间》："迎风云卷幕，沈日水浮金。"

［2］延月：邀请月色。宋吴锡畴《夏日》："延月帘高卷，看山牖尽开。"

［3］拨：指弹拨弦乐器的用具。唐白居易《琵琶行》："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4］寻诗：寻觅诗句。宋陈与义《寻诗两绝句》之一："无人画出陈居士，亭角寻诗满袖风。"

［5］玉缸：酒瓮的美称。唐岑参《韦员外家花树歌》："朝回花底恒会客，花扑玉缸春酒香。"这句是说写诗的时候倾樽饮酒。

363.夜坐得句［1］

深闺无一事，夜坐喜春晴。

笔秃诗犹健，灯残月尚明。

半帘新月色，四壁乱虫声。

遮莫难成寐［2］，荒鸡几处鸣［3］。

［1］按：本诗诸抄本互有参差，今据张氏藏本改正。

［2］遮莫：尽管，任凭。唐杜甫《书堂饮既，夜复邀李尚书下马，月下赋绝句》："湖水林风相与清，残尊下马复同倾。久判野鹤如霜鬓，遮莫邻鸡下五更。"

［3］荒鸡：指三更前啼叫的鸡。旧以其鸣为恶声，主不祥。《晋书祖逖传》："﹝祖逖﹞与司空刘琨俱为司州主簿，情好绸缪，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宋苏轼《召还至都门先寄子由》："荒鸡号月未三更，客梦还家得俄顷。"

364.新秋晚眺

散步荒郊外，凝眸日色昏［1］。

船归红蓼岸［2］，烟锁绿杨村。

驱犊童横笛，呼鸡妇倚门。

天如人意活，新月似眉痕。

［1］凝眸：注视；目不转睛地看。宋秦观《望海潮越州怀古》词："何人览古凝眸，怅朱颜易失，翠被难留。"

［2］红蓼：植物，多生水边。见第333首注。

365.隐士

富贵多忧辱，何如独乐天［1］？

花阴看睡蝶，竹径听流泉。

汉魏知何代［2］？巢由尚有缘［3］。

岁寒梅蕊发，有鹤到林前［4］。

［1］乐天：指乐于顺应天命，安于处境而无忧虑。晋陶潜《自祭文》："勤靡余劳，心有常闲。乐天委分，以至百年。"

［2］汉魏：晋陶潜《桃花源记》："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3］巢由：巢父和许由的并称。相传皆为尧时隐士，尧让位于二人，皆不受。因用以指隐居者。五代齐己《题郑郎中谷仰山居》："秦争汉夺虚劳力，却是巢由得稳眠。"全句是说，恬淡的生活与我有缘。

［4］"有鹤"句：指宋处士林逋植梅养鹤。

366.遣怀

贫甚真如病，良方莫可医。

扫愁聊种竹，却闷且吟诗。

骄傲难随俗，疏慵不入时［1］。

柴门终日闭，惟与睡相宜。

［1］疏慵：见第286首注。

367.夜坐

悄把湘帘下［1］，无聊倚竹床。

敲诗嫌韵险［2］，拥卷爱宵长［3］。

细拨灰馀火，重添篆尽香［4］。

蕉窗风雨急［5］，抚景倍凄凉。

［1］湘帘：见第307首注。

［2］韵险：指作诗所用的韵险僻难押。

［3］拥卷：持书。宋曹勋《山居杂诗》之三十九："拥卷怀灵均，灵均亦沉湘。"

［4］篆尽：谓熏香已燃尽。篆，指熏香的烟缕，见第206首"碧篆"注。

［5］蕉窗：谓窗外长满芭蕉。

368.闲吟

地僻无多事，消闲漫解嘲［1］。

描花呼女绣，得句命儿抄［2］。

盐米虽难遣［3］，琴书岂可抛？

喜看芳信报，春色上梅梢。

［1］漫解嘲：姑且对别人的嘲笑自作解释。唐司空图《寄薛起居》："粗才自合无歧路，不破工夫漫解嘲。"

［2］得句：谓写诗觅得佳句。元萨都剌《高邮至邵伯》之一："有时得句无人和，风雨寒窗夜读书。"

［3］遣：筹措，操办。

369.秋夜不寐

宝鸭香销尽［1］，凉风透绛纱。

吟诗聊解闷，汲水且烹茶［2］。

夜静虫声急，秋高雁阵斜。

幽思［3］清彻骨［4］，杯酒暖唇牙。

［1］宝鸭：鸭形熏香炉。清赵翼《虾须帘》："昼静香常笼宝鸭，夜明光欲夺银蟾。"

［2］烹茶：煮茶。宋陆游《残春无几述意》："试笔书盈纸，烹茶睡解围。"

［3］幽思：郁结于心的思想感情。宋胡寅《题铨德秋声堂》："独有佳名追彩笔，谁将幽思入瑶琴。"

［4］彻骨：透骨；入骨。形容程度极深。宋陆游《赠惟了侍者》："雪中僵卧不须悲，彻骨清寒始解诗。"

370.病中得句二首

寂寂门常掩，悠悠夜似年。

头如山岳重，心若茧丝缠。

断续嫌钟急，滂沱恨雨颠。

谁人推国手［1］，来解劫中天［2］？

［1］国手：一国中某项技艺最为出众的人。这里指高明的医生。唐裴说《棋》："人心无算处，国手有输时。"

［2］劫中天：谓劫难参天，即大难。

371.其二

一病何如此？危乎又极颠［1］。

娇儿顽甚矣［2］，老母泪潸然［3］。

万绪难分手，千端莫卸肩［4］。

斯时不可死［5］，涕泣祷皇天。

［1］极颠：到了极点。颠，顶端。

［2］顽甚：痴顽不懂事。

［3］潸然：流泪貌。亦谓流泪。唐杜甫《送梓州李使君之任》："君行射洪县，为我一潸然。"

［4］莫卸肩：不能卸肩。

［5］斯时：这时。

372.病中嘱外子［1］

存亡今莫卜［2］，久病已缠身。

膝下垂髫女［3］，堂前白发亲。

殷勤交付汝［4］，料理莫伤神。

更有难抛处，娇儿未属姻［5］。

［1］外子：丈夫。

［2］莫卜：难以预料。

［3］垂髫：指童年。髫（tiáo音条），儿童的垂发。晋陶潜《桃花源记》："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4］殷勤：恳切丁宁。唐章碣《春别》："殷勤莫厌貂裘重，恐犯三边五月寒。"宋陆游《弋阳县驿》："殷勤记着今朝事，破驿空廊叶作堆。"

［5］属姻：犹联姻，结亲。属（zhǔ音主）：联缀。

373.送尧儿［1］肄业法校［2］临别口占

也识承欢好［3］，求学要远离。

寒温谁护惜，饮食自扶持。

霜重眠宜早，风严起要迟。

叮咛儿确记，莫累倚闾思［4］。

［1］尧儿：作者的儿子张羽尧。

［2］肄业法校：谓进入湖北法政专门学校学习法律。肄业：谓修习课业，与今天所说的没有毕业或尚未毕业的意义不同。《儒林外史》第十九回："考过，宗师着实称赞，取在一等第一；又把他题了优行，贡入太学肄业。"

［3］承欢：本指侍奉父母，这里是说在母亲身边。言下之意是，现在你也知道还是在家好了。

［4］倚闾：谓父母思念子女倚门而望。宋楼钥《送潇宰富阳》："三年待汝归，二亲真倚闾。"见第69首注。

374.哭亡媳

黄泉无一信，望汝眼将穿。

膝下娇犹女［1］，帏中忍独眠［2］。

名花容易谢［3］，好月不常圆。

愿得后来妇，仪型继尔贤［4］。

［1］犹女：还有女儿。

［2］帏：纱帐。

［3］名花：名贵的花。这里指儿媳。

［4］仪型：做楷模，做典范。《元典章礼部三祭祀》："仪型后世，赞扬风化者，故历代载于祀典。"清曾国藩《送唐先生南归序》："考乎其从游之徒，则践规蹈矩，仪型乡国。"

375.暮春

底事春将暮，风狂雨又斜？

绿肥千箇竹［1］，红瘦一庭花。

书喜能医俗，诗惭未到家［2］。

鬓毛惊欲变［3］，无术返年华。

［1］箇（ɡè音个）：竹一枝。《说文竹部》："箇，竹枚也，从竹，固声。"《方言》第十二："箇，枚也。"郭璞注："谓枚数也。"

［2］到家：指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明李贽《复杨定见书》："文章若未到家，須到家，乃已。"

［3］鬓毛：鬓发。唐贺知章《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376.秋夜偶成

虫语闲阶急，宵深未感凉。

拥书［1］忘漏永［2］，耽咏爱更长［3］。

淡月侵虚幌［4］，微风度暗香。

如何成秀句［5］，不负好秋光？

［1］拥书：持书。汉蔡邕《杨复碑》："文学之徒，拥书抱籍，自远而至，禀采丰华。"

［2］漏永：夜永。宋洪皓《次彦深韵》："日长漏永滴铜壶，酒冽杯深困腐儒。"

［3］耽咏：沉溺在吟诗作赋之中。谓酷爱吟咏。

［4］虚幌：指透光的窗帘或帷幔。唐杜甫《月夜》："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5］秀句：优美的文句。唐杜甫《送韦十六评事充同谷郡防御判官》："题诗得秀句，札翰时相投。"

五、古体

377.即景和家君［1］六言诗原韵［2］

四面寒风料峭，一庭竹影参差。

满地月光如水，吟成香到梅花。

［1］家君：对他人称自己的父亲。《易家人》："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后因称己父为家君。清李渔《蜃中楼双订》："家君杜门深居，不通宾客，就有冰人到来，也不能相见。"

［2］按：此诗作于儿时。

附父作《即景》

绕膝［1］黄童嬉笑［2］，盈头白发参差。

莫道流光似水［3］，犹留枯管生花［4］。

［1］绕膝：围绕在父母膝下嬉戏。宋陈鉴之《奉寄陈宗之兼简敖臞翁》之三："咿哑索梨枣，诸儿争绕膝。"

［2］黄童：幼童。晋葛洪《抱朴子杂应》："金楼玉堂，白银为阶，五色云为衣，重迭之冠，锋鋋之剑，从黄童百二十人。"

［3］流光：指如流水般逝去的时光。唐鲍防《人日陪宣州范中丞传正与范侍御传真宴东峰亭》诗："流光易去欢难得，莫厌频频上此台。"

［4］枯管：枯笔。自谦之词，谓年事已高，诗情枯竭。

378.夏夜即事

向暝卧竹榻，适意任倚斜。

眠迟因爱月，坐久为陪花。

冷露侵罗袜［1］，微风动幕纱。

虫声鸣石砌［2］，萤火度檐牙［3］。

遣闷三杯酒，耽吟一碗茶［4］。

闲居忘节序［5］，回首感年华。

素不因人势［6］，寥寥日处家［7］。

但领清幽趣，何忧俗务奢［8］？

［1］罗袜：丝罗制的袜。三国魏曹植《洛神赋》："陵波微步，罗袜生尘。"

［2］石砌：石阶。

［3］檐牙：檐际翘出如牙的部分。唐杜牧《阿房宫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4］耽吟：犹耽咏。见第376首"耽咏"注。

［5］节序：节气；节令的顺序。

［6］因：依托，凭借。

［7］处家：居家。

［8］俗务奢：世俗间的杂事多

六、词

379.捣练子［1］晓起

开绣幕，启朱扉，一片晴光锁翠微［2］。闲步海棠花下立，寻香却羡蝶双飞。

［1］捣练子：又名《深院月》。

［2］翠微：指青翠缥缈的山色。《文选左思〈蜀都赋〉》："郁葐蒀以翠微，崛巍巍以峨峨。"刘逵注："翠微，山气之轻缥也。"

380.临江仙寄怀阿嫂

虫韵风声添寥寂，新寒初透帘前。无情日月又经年。黄花香满径，不觉已秋天。

记得故园欢聚处，而今回首依然，雪泥［1］犹认旧因缘［2］。衷情何处诉，和泪托云笺。

［1］雪泥："雪泥鸿爪"的略语，谓鸿雁在雪地上走过时留下的脚印。语本宋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后用来比喻事情过后遗留下的痕迹。有时，人们也把文人交往的诗文称为"雪泥鸿爪"。清袁枚《小仓山房尺牍》第一百七十首："故留别某某，皆有诗四首，雪泥鸿爪，小纪因缘。""雪泥"在这里指阿嫂石绣云寄来的诗。

［2］因缘：犹言缘分。《敦煌曲子词送征衣》："今世共你如鱼水，是前世因缘。两情准拟过千年。"宋辛弃疾《醉花阴为人寿》词："蟠桃结子知多少，家住三山岛。何日跨飞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

381.临江仙依韵和二姑（云句）

落尽丹枫帘不卷，晚来伫立窗前［1］。一别未见又经年。金湖人远隔［2］，雁字结遥天。

况是诗筒遥寄我，开缄［3］情意殷然［4］。三生难断此因缘。阳春难续和［5］，几度拂华笺。

［1］"晚来"句：张氏藏本于本句被鼠咬去五字，仅存句首"晚"字。依《白香词谱笺》，末字为三韵之一，可依赠词的韵"前"字，故本句实际仅缺四字。费墨娟女史之孙张汝震先生据上下文意校补为"晚来伫立窗前"，谅与原意大抵相符。纵有出入，料应相去不远。

［2］金湖：代指费墨娟的居地大冶金湖西边的张克诚村。

［3］缄（jiān音坚）：即緘札，指书信。开缄，即开封。

［4］殷然：情义深厚貌。

［5］阳春：见第118首注。

382.长相思雨夜怀阿嫂

风潇潇，雨潇潇。杜宇声声唤小桥［1］，春寒逗碧绡。

思迢迢，恨迢迢。人隔溪山第几条？归期在那朝？

［1］杜宇：见第146首注。

383.菩萨蛮春暮（云句）

流莺啼碎残红落，游丝牵绕秋千索。景物正无聊［1］，愁怀借酒消。

寒风飘绣幕，人瘦怯衣薄。独自怕凭栏，春光冷又残。

［1］无聊：没有生趣。宋陈藻《咏快活三首》之一："傍人正是无聊景，怪我狂呼快活声。"

384.丑奴儿［1］送春

无情春色难留住，雨又终宵，风又连朝，怕见飞花过板桥。

重门深掩人憔悴，冷了诗瓢［2］，瘦了吟腰［3］，鹦鹉帘前说寂寥。

［1］丑奴儿：又名《采桑子》、《罗敷艳歌》、《罗敷艳媚》。

［2］诗瓢：贮放诗稿的器具。语出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唐球》："球居蜀之味江山，方外之士也。为诗捻稿为圆，纳入大瓢中。后卧病，投于江曰：‘斯文苟不沈没，得者方知吾苦心尔。'至新渠，有识者曰：‘唐山人瓢也。'"宋林景熙《杨妃菊》："亦是前身曾捧砚，品题因得入诗瓢。"

［3］吟腰：诗人的瘦腰。宋张耒《题所居西斋》："中有支离客，吟腰瘦沈卿。"清华嵒《庚申岁客维扬果堂家除夕漫成五言二律》之一："欲询东阳瘦，吟腰似老夫。"

385.悼亡词（自度［1］）

花有泪，日无光，可怜膏沐为谁妆［2］？

醒也凄凉，梦也凄凉。月照帘波人不见［3］，空留蛩语咽空房。

［1］自度：即自度曲，指自己独创的词调。宋姜夔《扬州慢》词序："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清徐釚《词苑丛谈体制庄宗自度曲》："唐主尝制小词云：‘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此庄宗自度曲也。"

［2］膏沐：古代妇女润发的油脂。《诗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朱熹集传："膏，所以泽发者；沐，涤首去垢也。"宋陆文圭《古意二首送朱鹤阜》之二："膏沐更谁容，为君叠罗衣。"

［3］帘波：帘影摇曳如水波。宋周邦彦《蓦山溪》词："帘波不动，新月淡笼明。"

386.深院月［1］寄怀阿嫂

风淡淡，意恹恹［2］，恼听莺声闹晚檐。长夜思君眠不得，月明却怕卷湘帘。

［1］深院月：又名《捣练子》。

［2］恹恹：见第130首注。

387.鹧鸪天暮春

一片伤心对落红，可怜春尽雨声中。帘前飘忽常憎燕［1］，檐下盘旋最恼蜂。

休怨雨，莫愁风，繁华大抵易成空。无端触目消魂处［2］，飞絮飞花满院东。

［1］飘忽：轻快地飞翔。

［2］消魂：犹销魂。灵魂离散。这里形容极度的悲愁。唐綦毋潜《送宋秀才》："秋风一送别，江上黯消魂。"

七、骚体

388.寄怀阿嫂

银河耿耿兮玉漏沉［1］，月色横斜兮夜已深。倚阑干兮不寐，听四壁兮虫吟。中夜［2］思君兮停素琴［3］，永怀惆怅兮步花阴。关山远隔兮谁为知音，聊赋短章兮以写余心。盼归来兮谈笑酒盈斟［4］。

［1］耿耿：明亮貌。《文选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李善注："耿耿，光也。"

［2］中夜：半夜。三国魏曹植《美女行》："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3］素琴：不加装饰的琴。《礼记丧服》："祥之日，鼓素琴，告民有终也，以节制者也。"唐李白《古风》之五五："安识紫霞客，瑶台鸣素琴。"

［4］盈斟：犹满斟，谓把酒斟满。

389.感怀

谁家玉笛兮声呜咽？绕庭明月兮光皎洁。残灯将尽兮半明灭，四壁虫吟兮续复绝。抚景伤怀兮泪成血，旧恨新愁兮总郁结。地下无音兮恨长别，幽冥两隔兮负同穴［1］。欲问兰因兮向谁说［2］？回想冰轮兮有圆缺，万水朝宗兮有直折［3］。千山群立兮有凹凸，四时变易兮有寒热。世界竞争兮有优劣，人事无常兮有愁悦。浮生泡幻兮忽而耄耋［4］，华年易了兮恍如电掣。举此类推兮不胜指摘［5］，皆为气运循环之所致兮，又何必抱长忧而切切？达观宇宙兮物理洞澈［6］，智人远虑兮反不若蚩蚩者之安愚而守拙［7］。自怜浮生几何兮［8］，惟有学圣贤行素之诀［9］。

［1］负同穴：谓辜负了以前所说的死则同穴的誓言。言下之意是说自己还没有死，尚不能同穴。

［2］兰因："兰因絮果"的略语，多用以喻善始而无善终。"兰因"喻美好的因缘，"絮果"喻像飘絮一般离散的后果。清龚自珍《丑奴儿令》词："兰因絮果从头问，吟也凄迷，掐也凄迷，梦向楼心灯火归。"

［3］朝宗：本指古代诸侯朝见天子，后用以比喻小水流注大水。《书禹贡》："江汉朝宗于海。"孔颖达疏："朝宗是人事之名，水无性识，非有此义。以海水大而江汉小，以小就大，似诸侯归于天子，假人事而言之也。"唐张九龄《饯王司马入计同用洲字》："独叹湘江水，朝宗向北流。"

［4］耄耋：谓衰老。《诗大雅板》："匪我言耄。"毛传："八十曰耄。"《诗秦风车邻》："今者不乐，逝者其耋。"毛传："耋，老也；八十曰耋。"耄耋（màodié音冒碟），古称大约七十至九十岁的年纪。

［5］指摘：在这里是指出并摘录的意思。徐特立《国文教授之研究读法》："搜辑实物标本图画，初观察全体概要，授以名称；次指摘要点，详细观察；次结合以语言，以便记忆。"

［6］物理：事理。宋司马光《乞去新法之病民伤国者疏》："不幸所委之人，于人情物理，多不通晓，不足以仰副圣志。"

［7］蚩蚩：惑乱愚昧。《文选刘孝标〈广绝交论〉》："于是素交尽，利交兴，天下蚩蚩，鸟惊雷骇。"李善注："《广雅》曰：‘蚩，乱也。'"吕延济注："蚩蚩，犹扰扰也。"

［8］几何：在这里谓有多少时日。三国魏曹操《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9］行素：躬行返璞归真、顺应自然的准则。语本《老子》："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后谓奉行老庄哲学为"行素"。明童冀《拙斋铭》："抱朴行素，以拙为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我蚕我衣，我田我食。人谓不足，我则有馀。人皆奔竞，我独休居。"

费墨娟与陈怡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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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如阁诗集清·费墨娟 / 注释：黄群建清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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