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唐僧收龙马观音赠鞍辔
孙悟空来到涧边把身停, 手搭着凉棚看分明。 只见那: 峭壁千仞耸然立, 波涛万丈欲腾空, 处处旋涡生烟雾, 急流滚滚向东行。 可就是,那条孽龙找不见, 这可急坏了孙悟空。 他跳上水面来叫阵, 泼口大骂不住声: “孽龙!你吃了我的五花马, 我前来与你把帐清。 你若敢出来算有种, 不出来,爬在水底钻窟窿, 那算什么龙,纯粹是条毛毛虫! 有本事,出来跟我斗一斗, 没本事,趁早向我来赔情!” 孙悟空越骂心中越有气, 越有气,骂得就越凶。 咱不表悟空在水面来骂阵, 再说那条白玉龙。 它本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 在天上、水府有威名。 他纵火烧毁了殿上的夜明珠, 西海龙王告他上天庭。 玉皇把他判了死罪, 要立刻开刀问斩刑。 多亏了观音菩萨把他救, 在玉皇面前苦求情。 玉皇爷免了他的死罪贬下界, 观音菩萨把他放在这鹰愁涧里暂度生。 小白龙自从来到鹰愁涧, 孤苦伶仃冷清清。 两岸荒凉少食物, 常常饿得头发蒙。 涧水寒冷难存站, 激得他浑身骨头疼。 他盼只盼,早日能把罪赎尽, 再扬眉吐气回天官。 刚才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啦, 想找点吃食把饥充。 跃出水面抬头看, 见悟空背着唐僧跑得快如风。 小白龙无力去追赶, 发现有匹大马岸边停。 小白龙早就饿急了眼, 一见食物眼都红啦, 来不得细嚼和烂咽, 上去一口把马吞肚中。 好不容易吃了个饱, 满心欢喜乐融融。 回到水中,伏在涧底正养性, 忽听得外面骂得阵阵凶。 小自龙自知吃马不占理, 他爬在水底不敢吭。 可外面的驾声难入耳, 从爹娘,一直骂到了八辈儿老祖宗! 小白龙有心出水去较量, 又恐怕玉皇知道了加罪名。 想斗不敢斗, 欲忍气难平, 带罪无法动, 一动是非生。 小白龙伏在涧底正烦躁, 进退两难困愁城。 |
(白)孙悟空在水面的上空骂阵多时,仍不见出来,心里暗想:“怪事!这条泼龙,吃马的时候,气壮如牛;这会儿我来骂阵,他却胆小如鼠。龙是水族之王,神通广大。这条山涧又窄又深,水流湍急,我若下水格斗,恐怕难以取胜;我若如此等在水面,他不出来,岂不白白耗费时间,耽误了路程?看来我得想个妙法,诱他出水!”悟空想到这儿,大喊一声:“泼龙听真,再不出来,我就打到水里去了!”说罢,抡起金箍棒照准一个浪头,劈手打去。不料,这一棒下去,打得涧水飞起万丈波涛。孙悟空又惊又喜,心想:“我这金箍棒,乃是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铁,搅他一棒,就能翻江倒海。对!就这么办!那怕这孽龙不出涧水!”
孙悟空突然想起了搅海法, 抄起铣棒就往那水里插。 棒入涧水这么一搅, 顿时巨浪滔天拍山崖。 山崖作响如雷炸, 炸雷震得水底翻泥沙。 小白龙不知是怎么回事, 呛得直往洞里爬。 爬到洞里还是受不了, 只觉得脑袋胀,四肢麻, 心烦意乱两眼花,好象身上长疙瘩, 他是又刺又痒没法抓。 它身子一拧钻出了洞, 涧水混得眼睛实在难眨巴。 它蹿出水面刚想喘口气, 见悟空他手持铁棒正在水中乱划拉。 小白龙一看心好恼, 瞪圆了眼睛龇开了牙: “呔!小小的毛猴你好大胆! 竟敢用妖法毁我的家? 还不快快停住手, 别惹老子把火发!” 孙悟空一见孽龙出了水, 微微一笑把话搭: “嘿嘿!小龙崽你别吹大话, 当心山风吹掉了牙! 你竟敢欺侮到老孙我头上, 真是胆大包天把跟瞎。 平白无故你吃了我的马, 今天我叫你的龙头大开花!” 说话间,悟空举棒劈头打, 小白龙腾空伸爪就把悟空抓。 悟空转身抽铁棒, “呜——”直向龙头往下砸。 小白龙闪过忙招架, 急得张嘴又龇牙。 “吭哧”一口咬铁棒, 孙悟空抓住他的犄角手不撒。 小白龙低头梗脖儿猛一甩. 将孙悟空仍出去七丈八。 这下悟空更恼火啦, 他抡起了铁棒猛劲砸。 小白龙闪身躲过去, 纵身又把悟空抓。 他的龙嘴一张簸箕大, 龙爪一伸象钢叉。 悟空身轻体灵便, 往上一纵, 把铁棒就往那小白龙的嘴里扎。 小白龙咬住了金箍棒, 悟空用力往外拉。 拽一拽,拉一拉, 小白龙紧咬不肯撒。 孙悟空拉着拉着往回猛一杵, “腾!”把他推下了万丈崖。 悟空乘势扑过去, 双手就把龙头掐, 一脚蹬住脖儿梗。 浑身用力往下压。 把龙头死死按在地, 小白龙甩着尾巴苦挣扎。 白龙把头抬, 悟空往下压。 这个抬,那个压, 抬一抬,压一压, 抬抬压压,压压抬抬, 悟空,白龙,白龙、悟空, 来来往往,争斗高下, 互不相让,各显神通, 他俩拚命来厮杀! 这个喘粗气, 那个张嘴哈, 这个浑身疼, 那个手发麻。 白龙起三起, 悟空压三压。 小白龙全身力气都用尽, 一声哀叫地上趴。 孙悟空趁势抡起金箍棒, 照准龙头就要砸。 突然空中一声喊: “住手——” 孙悟空把那如意铁棒猛一刹。 抬起头来定眼看, 原来是观音女菩萨。 观音菩萨落在了地, 孙悟空急忙上前施礼把话搭: |
(白)“菩萨,这条恶龙吃了我家师父的御马,罪该万死,留它何用?”菩萨说:“这条小白龙,乃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只因烧了一颗明珠,玉皇判为死罪。我念他可怜,亲见玉皇替他讲情,方得赦免。然后,我把他放在了这鹰愁涧中。”悟空听罢,气得捶胸顿足:“菩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身为七佛之师,三教之尊,常把劝恶从善,普度众生,挂在嘴边,为什么却变着法地暗算我老孙呢?”菩萨笑了笑说:“你这猴头?又是信口开河。我什么时候暗算过你呀?”悟空说:“事实俱在,你还抵赖?你让我保唐僧取经,俺老孙忠心竭力。不料,你却与唐僧暗地勾结,给我戴上紧箍。你又把这条恶龙放到这里,拦住去路,谋害我们师徒二人,这不是暗算又是什么?”菩萨说:“戴紧箍,是怕你不守教令,难成正果;我把小白龙放在这里,是让他给唐僧当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岂能跨过那千山万水?岂能踏人那灵山佛地?必须得用神马,才能驮着唐僧到西天取经。”菩萨说罢,转身走到小白龙跟前,训斥道:“我把你放在这里,是让你等待唐僧,随他西天取经,带罪立功。早日升天。你为什么反把唐僧的御马吃掉呢?”小白龙慌忙解释道:“菩萨,小龙不知,我在此久等取经之人,不见到来。今目我腹中饥饿难忍,不得已,吃了他的马匹。小龙知罪,任菩萨发落!”菩萨伸手把小龙项下的明珠摘掉,取出杨柳枝,蘸上甘露,住小白龙身上点了几点,吹了口仙气,说声“变!”眨眼之间,小白龙就变成了一匹白马。 嘿!真是:
(念)龙化骏马还似龙, 神赐神马有神灵。 一身白毛白似玉, 四蹄银光如月明, 双目能识千里路, 两耳能辨万籁声, 扬蹄能跨千尺涧, 纵身能上万仞峰, 一声长嘶震天地, 这山传来那山应。 |
菩萨又接着对白龙马吩咐道:“西天路上,你要好好侍奉唐僧,取经大业成后,超升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这白龙马连连点头,心心领诺。菩萨叫悟空领着白龙马去见唐僧。说罢,转身就走。悟空一把拉住菩萨说:“我不去了。西天之路,这等艰险,保这个凡僧,何时能到?老孙的性命也难保全,还成什么正果?我还是回俺那花果山去吧!”菩萨说;“你当年末得仙道,且肯尽心修炼,今日脱了天灾,反倒懒惰起来,这是为何?你若坚定信心,必成正果。假如有伤身苦磨之时,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如有难脱之际,我定亲身救你。来,来,来!我再赠你一招本事。”说着话,菩萨将杨柳叶摘下三片,放在悟空的脑后,说声“变!”即刻变成了三根教命的毫毛。叮嘱悟空道:“如果到了危难时刻,可以随机应变,救你急苦之灾!”孙悟空听罢,满心欢喜,刚要拜谢,只见香风缭绕,彩雾飘飘,不见菩萨身形。孙悟空领着白龙马,回到唐僧跟前,把事情的本末,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唐僧闻听,急忙撮土焚香,合掌拜佛。悟空说:“失了凡马,得了神马,合算!合算!师父,快快上马赶路吧!”“此马无鞍无镫,无缰无辔,如何坐骑?”“师父暂且承苦,到了前面,再想办法!”唐僧无奈,只好跨了骣马。悟空挑起行囊,师徒二人,起程赶路。
唐三藏无可奈何把马上, 孙悟空拿起扁担挑行囊。 他们师徒二人上了路, 大步流星走得忙。 怎奈脚下无银镫, 手中无丝缰, 屁股挨马背, 马背滑又光。 这神马是比那个凡马快, 四蹄生风似飞翔。 三藏他趴在马上不敢动, 额上冒汗脸焦黄。 孙悟空看着唐僧心暗笑: “嘿嘿!你凡胎肉体真窝囊! 就凭你这个小胆量, 还想取经上西方? 我要不念你救命之恩将你保, 说不定早就见了阎王!” 这时候,红日西沉夜幕降, 满天星星闪寒光。 雾气漫漫罩大地, 秋风阵阵透体凉。 唐三藏趴在马上四下望, 见前面一座庄院在路旁。 三藏说:“行者!天色已晚咱难赶路啦, 前面正好有个村庄。 咱去借宿歇歇脚, 吃点干粮喝点汤。” 说话间,他师徒来到院门口, 看房舍,原来是一座小庙堂。 悟空刚要把门扣, “吱扭——” 见朱红的门扇两分张。 从里边出来一位老者, 合掌相迎紧搭腔: “师父请进,上房坐! 圣僧到此,敝舍增光。” 唐三藏急忙下马施一礼, “谢谢师父的热心肠!” 唐僧进殿先去拜圣像, 拜罢了圣像进了上房。 这老者忙把小僧唤, 烧水沏茶一阵忙。 献罢了茶水又备斋饭, 这老者招待热情, 总是满面带笑喜洋洋。 悟空一见心暗想: “嘶——怪,奇怪! 我们不是故友与同乡, 他如此热情来相待, 这里边可能有名堂? 是不是妖魔鬼怪做变化, 摆下迷魂阵,有意把我们伤? 嗯,小心为妙,不可不防!” 孙悟空心中疑虑正猜想, 忽听那位老者开了腔: “师父,你们要到哪里去呀? 仙乡居住在何方?” 三藏说:“贫僧在东土大唐国, 为拜佛取经上西方。 今日赶路天色晚, 特投贵舍借借光。 欲住一宿,天明就赶路, 多多打扰了!” “欸——接待圣僧理应当!” 说话间,小憎把斋饭全备好, 嘿!满满一桌,有饭,有菜,还有汤。 唐三藏饱餐一顿去睡觉, 孙悟空他心里暗提防。 他随便吃了几口饭, 溜溜达达退出了房。 见神马还在当院站, 悟空想:“到晚上把他往哪儿放? 没有笼头没有缰。” 抬头看,见一条搭衣服的绳子拴在房檐下, “咳,这不正好是马缰吗?” 孙悟空扯断了绳子, 正要前去拴白马, 那老者笑呵呵地走出房。 说:“你这马是偷来的吧?” 恬空一听,气满胸膛: “你这老头儿太无礼, 怎么出言就把人伤? 我们是拜佛的圣僧尽行善, 说我们偷马实在太荒唐!” 这老者不急不火微微笑: “不是偷的,为什么没有雕鞍与马缰? 把我们晒衣服的绳子都给扯断啦, 没偷马,这偷绳子可没有把你给冤枉吧?” 孙悟空气得火冒三丈, 伸手就要动巴掌。 这时候,唐三藏出门一声喊: “行者,休得无礼乱发狂! 你把绳子给扯断, 让人家怎么晒衣裳?” 唐三藏转身给老者忙赔礼: “我这徒弟的脾气暴躁个性强。 请你宽恕多原谅! 听我对你说端详。” 唐三藏把收马的经过说一遍, 这老者笑呵呵地开了腔: “欸——我是跟他开玩笑, 没想到,他却急得火上房啦! 师父,菩萨亲自给你送神马, 我老僧更应该尽心来帮忙。 只是寒舍没有什么好器物, 倒有一副鞍辔在后堂。 明天取来进给你, 礼物虽轻表衷肠。” 简短说,他们分头去安睡, 第二天,老者一早就把鞍辔送进了房。 嘿!这副鞍辔真少见, 世上难找不寻常, 你看那: 雕鞍镶银银星亮, 宝镫镏金金闪光, 坐垫九层绒毡絮, 素丝均匀拧成缰, 炼铁嚼环连环扣, 辔头皮札宝玉镶。 孙悟空备在马上这么一看, 嘿!美观大方正相当。 这老者,从袖筒里取出来一把策马鞭儿, 小巧玲珑二尺长。 鞭梢本是那个虎筋做, 藤子鞭杆是不粗不细, 不轻不重,不软不硬, 拿在手中还放清香。 老者说:“这个马鞭也奉上, 祝你们一路平安到西方。” 恬空想:“看来这老头儿无恶意, 心眼倒是挺善良。” 唐三藏赶紧施礼把恩谢: “多承市施!多承布施!” 一抬头,不见老者在身旁。 再一看,那座庙堂也不见啦, 只剩下一片平地秃光光。 |
(白)唐三藏一看老者不见了,庙堂也没有了,心想:“定是菩萨又来恩赐!”于是,急忙跪倒在地,撮土焚香,望空礼拜:“弟子内眼凡胎,不识菩萨金面,望乞恕罪!”唐三藏只管望空磕头,悟室哈哈大笑:“哈哈……师父,起来吧!他早就走远了,听不见了!拜他何用?”“行者,休要无礼!虔诚,乃是咱出家人的本分,你怎敢如此亵渎佛祖?”“师父,并非弟子对佛祖不礼,是佛祖有意捉弄咱们!他常说,‘佛法无边。’既然佛法无边,那佛祖为什么不蒋妖孽拿尽,把三藏经送往东士,还让咱们师徒受这千般苦痛呢?再说,菩萨帮助咱收了白龙马,明明知道缺少鞍辔,她给了鞍辔,不是应当应分的吗?谢她何来!”孙悟空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条条在理。唐僧一时无言答对,只是气乎平地说:“休要胡言!再不听话,我就要念那器箍经了!”吾空忙说:“别念!别念!弟子不说了!不说了!”“你知道我的厉害就好!还不快挑行囊,起程赶路!”“好唻!”
孙悟空答应一声忙把行囊挑, 师徒径直奔西天不辞劳。 夜宿晓行往前赶, 忍饥挨饿受煎熬。 跋山涉水驱虎豹, 穿林跨涧斗魔妖。 这一天,日落西山夜幕降, 月牙弯弯挂树梢。 唐三藏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突然见一座寺院在山腰。 师徒俩急忙上山进了寺院, 没想到,他们又把大祸招。 |
第十九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