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油布伞
文/陈顺芳
梅雨时节。天公跋扈得泼洒下一阵又一阵的大雨。在这般雷霆的雨势里,手中的花折伞,已孱弱单薄到,把我的全身湿了个遍。突然,就想念起童年的那把油布伞。
不知谁的记忆中,还有着这样的油布伞:木制的较为粗壮的伞柄、竹篾制成的撑架,再覆上一层厚厚的黄油布;每次都要费点劲,才能“哗喳”地一声打开。毫无疑问,那是一把宽大而又厚重的雨伞。
童年的光阴里,雨时,父母们都是有着雨衣的。穿着那样的雨衣,田里劳作、岸上行走都相对敏捷得多。而在我入学没多久以后,父母们便为我买来一把橙黄透亮的油布伞。那把崭新的油布伞,虽让我欣喜过,但很快对它没了好感:那哪是打伞,那分明是扛伞!风里来雨里去,仅仅是扶稳在肩头,就已百般费劲,何况,还有那一滴又一滴的雨点,不停地敲击着伞面、加压在我的肩。
那种木质的伞,雨淋水泡久了,难免会腐坏。记得一次一个修伞匠在我们家修那把散了架的油布伞。那时正值午饭时间,应修伞匠的要求,母亲高高兴兴地装了满满一大碗饭,并又堆上高高的一层菜,而抵消了工钱。看来修伞匠也有他的原则,他固执地不愿到我家里来,而只是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那还没修好的油布伞前吃完了那顿午饭。当时我所做的最兴致盎然的一件事就是,看修伞匠如何从头至尾修好了那把雨伞:看他如何用细细的丝线把散脱了的竹篾撑子串联到伞柄顶端的一圈细小的孔里,看他如何用一块方方正正的大补丁缝在被我刮破了的那个小洞上。
雨伞修好后的一天,母亲说天气不好,要我带上雨伞。拗不过母亲,我扛着雨伞去上学。走到半路,我实在不想扛了,看看前后无人,便自作聪明地把伞推到路边一间电闸房的屋顶上。我记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将那垂在屋檐边的伞柄向上推了又推,直到自己都快看不见。可待到我放学回来时,那把油布伞已经不见了。
我多后悔与害怕,害怕母亲的责怪。虽然,后来,母亲也没责骂什么,但终让我深感愧疚:毕竟那把油布伞,在父母眼里可是一件奢华至极的宝贝呢!
渐渐长大以后,每次走过那间电闸房,我都忍不住侧目而望。曾让我无比仰望的屋顶,已渐渐匍匐在我的俯视之下:每一片细小的瓦砾、每一根杂生的野草,都能够一览无余,何况,曾放置过一把醒目的油布伞!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嘲笑自己当初的幼稚:活脱脱的一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如今,这电闸房依然巍立,却早已断壁残垣破败不堪。那是岁月沧桑的痕迹。
那把油布伞,终是为别人遮风挡雨去了吧。时光不息地流淌,那黄色油布伞的时代,已在历史的舞台退去;那样的油布伞,亦早已在人们的记忆里,渐行渐远。今天的花折伞,无论是色彩,还是款式,都简洁流畅便携得多。但一伞一伞的在雨中,再摇曳多姿,也比不得记忆中的那把油布伞,厚重在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