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 （本文发表于《新金融观察报》2011年48期，请勿转载。）
古格王朝是我们西藏自驾摄影之旅最遥远的目的地，从拉萨驱车差不多2000公里，由于其地处阿里的最边缘地区，路途遥远，不仅路况极差，而且要穿越800公里的无人区，所以被很多旅行者所放弃。虽说桑耶寺、雍布拉康、甘孜古城堡、神山冈仁波齐、圣湖玛旁雍措、鬼湖拉昂错、古格王朝遗址等神秘的地方，都成为我们必选旅行地。最吸引我的还是古格王朝遗址，据说是建立在山顶之上一座古城堡，这个西藏最神秘的古王朝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更加激发了我们一探究竟的决心。
古格王朝遗址在西藏阿里地区的札达县，靠近印度的北安察尔邦，是我们西藏自驾摄影之旅最遥远的目的地，从拉萨驱车近2000公里，由于其地处阿里的最边缘地区，不仅路途遥远，且要穿越几百公里的无人区，路况极差，所以被很多旅行者所放弃。我们一行在拉萨租了四辆越野车，并且专门配备了藏族司机和向导，经西藏山南地区、日喀则地区到阿里地区，沿着贴近尼泊尔和印度边界的地方由东向西行驶。
经过两天的驾驶，我们的车队到达日喀则地区的萨嘎县，边防哨所仔细检查了我们的边防通行证，我们进入了西藏的边境地区，这里的边境长达105公里，而且平均海拔升高到4600米。首先困扰我们的是高原反应，大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头痛，没有食欲，睡不着觉。到达萨嘎的一地个夜晚，一名驴友在出现严重的高反，心动过速、呼吸困难，我们半夜找到一名医生为其抢救，才渡过难关。
在萨嘎，我们买足了各种食品和水，准备穿越阿里的无人区，向导说很多地方荒无人烟，一天之内可能只能吃干粮度日了。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难的，进入阿里地区之后，我们才知道道路是何等的艰难，很多地方几乎没有正规的公路，我们的汽车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上行驶，为了拍照，我们去到的一些偏僻的风景点，只有依靠藏族司机和向导的记忆才能找到路。很多道路要穿越河流，河水淹没了汽车的半个车身，驾驶中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河中。在那木如村之后，我们的汽车要翻越冈底斯山脉，很多砂土路段，在山上转弯速度过快，越野车会出现甩尾，车尾经常会漂移到悬崖边缘，即使是藏族司机驾驶，也让我们捏了一把汗，几处悬崖之下，常常会看到坠落山崖之下的汽车残骸。
翻过冈底斯山，就要接近阿里的札达县，眼前的景色让人震撼，延绵数百公里的山脉在风吹雨打的风化之下，形成了形态各异的土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第三系地址土林—札达土林国家地质公园。我去过西昌的土林、桂林的石林，但相比之下，那些著名的景点都会黯然失色，这里平均海拔4500米，堪称“世界屋脊的屋脊”。在毫无生命迹象的无声世界中，有的像人、神像，有的像动物和物体，有的像建筑物，一座座高达几米甚至几十米的土林有序地排列着，犹如无法穿越的天阵，彷佛到了外太空的星球，如果深入进去，很快就会迷失方向。
札达土林国家地质公园分为四个大的景区，相距估计至少有几十公里，古格王朝遗址的所在，就是其中的一个景区—古格王朝景区。札达县城可能是我们在西藏见到的最小的一个县城，县城四周几乎全是土林，人们形容它是“土林环城”。札达县城十分安静，几乎没看到人，游客也就是我们这一行人，县城有几个招待所，我们选择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进去了，到了大堂，竟然看不到一个人，我们到达的时间还是下午，说明这里很少有人来。我们的藏族司机去找来了一个服务员，给大家开了房，不过没有浴室，没有热水洗澡。而我们自从到阿里以来，几乎没洗过澡，衣服也没怎么洗，浑身臭烘烘的。服务员说札达街上有一家浴室，洗澡也不贵。于是，大家丢下大包小包的，赶紧去浴室洗澡。洗去了好多天的灰尘，大家都觉得神清气爽，想起来洗衣服了，拿出来全部的脏衣服，到了澡堂边上的洗衣店，有的人一次洗了十几件。进入阿里之后，每天都在赶路，如果晚上洗了衣服，也不容易干，所以一直都没洗过。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我们找到了札达县城街上的一家四川饭馆，叫做“小辣椒”，老板夫妇都是四川人，来这里做生意好多年了，司机说几年前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开店。饭店门口的花坛里，种了一点葱，老板说札达很干燥，土地贫瘠，几乎没有什么青菜水果，西红柿、黄瓜、白菜等青菜都是从外地运过来，所以比较贵。在等待上菜的时候，我走到了饭店外的大街上，到小卖部买饮料喝，发现这里做生意的几乎都是内地过来，本地人很少见到。一条小街道就能走到底，这条街道两边有为数不多的餐馆和小商店，仅有的几家招待所几乎看不到人。由于一般的游客很难到达这里，车辆和行人都很少，没有了现代化所带来的噪音，城内出奇地安静，这里似乎与现代的世界脱离，漫步在札达，好像沉浸在无声的世界之中，身心都受到了一次静谧的洗礼。
为了拍摄晨曦下的城堡，天还未亮我们就启程，从札达县城驱车到达了19公里之外城堡遗址的山下，静静地等待着日出，此时古格王朝的城堡给人的印象是黝黑而高大。阳光渐渐照在了城堡的山上，深蓝色的天空下，金黄色的古城堡与土山融为一体，雄伟的古格王朝城堡在晨曦中傲然挺立，那些已经被风化的古老建筑遗址在荒芜的土地上显得格外苍凉，更显得年代的久远。
古格王朝是西藏之旅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不仅仅只是它谜一样的历史背景，而它的壮观雄伟的城堡真是让人震撼。在托林镇西北的象泉河南岸，古格城堡修建在扎布让区的一座土山上，全部是土建造而成，遗址从山麓到山顶高300多米，建筑分上、中、下三层，依次为王宫、寺庙和民居。到处都是和泥土颜色一样的建筑群和洞窑，除了几间寺庙除外，遗址原有的全部房舍几乎都有坍塌，只剩下一道道土墙。遗址的外围建有土质城墙，四角设有碉楼。山腰中有几条暗道连接，直通山顶。
我们迫不及待地沿着地道爬向300米高的顶端，尽管大家在西藏旅行了十几天，已经完全没有了高原反应，不过要爬上这么高的地方，确实很不容易，常常爬几步就得休息一下。暗道是上到山顶城堡的唯一通道，像一个打仗的地道，每上一二层，都会向外挖一个窗口，不仅可以看见外面，对外防御，还能让自然光线照射到地道内部。依山而建的残墙断垣上，仍然看得见古格的建筑和洞穴，无法想象当年是如何建造这些巧夺天工的建筑的。通过地道上到城堡的山顶，有几十间建筑，应该是王室居住的房间。据介绍，王室居住的夏宫是建筑在山顶上，因为面积所限，而冬宫则建筑在山下。半山坡房屋密集，为军政官邸和守卫的军营，在一些窑洞中，还藏有盔甲、马甲、盾牌和箭等兵器。山顶有一座保存比较完好的建筑，据说是古格王朝的议事大厅，大约有200平方米。古格城堡最高处往下看，均是陡峭的悬崖，仅有一条地道与山下相通。我们走进城堡的最高建筑，极目远眺，整座城堡尽收眼底，让人感到巍巍壮观，而又望而生畏。
古格遗址占地约18万平方米，共有房屋洞窟300余处、高达10余米的佛塔就有3座、各类佛塔约有28座。城堡有红殿、白殿、大威德殿、度母殿和坛城殿等五六座殿堂和寺庙。殿内有许多的古老的佛像，屋顶和四周的墙壁都有壁画，其中一个庙内，用金粉和红色涂料绘制的多面、多手佛像，手持花朵等各种法器，形态栩栩如生，四周有成百上千幅各式形态的小佛像所围绕，绘画艺术吸收印度、尼泊尔和喀什米尔等地区的艺术风格。围绕古格都城周围的重要遗址还有东嘎、达巴、皮央、香孜等，在皮央遗址发现的城墙有四五米之高，皮央宫殿的建筑风格与古格完全类似，也许是古格王室度假的宫殿。考古专家认为古格都城附近还有许多这样的卫城，这些古格的卫城环绕在古格都城大约一公里的范围之内，最远的不超过十公里，可惜这些卫城现在都是一片荒漠。
据历史资料记载，古格王朝的前身可以上溯到象雄国，王朝约建于9世纪，在统一西藏高原的吐蕃王朝瓦解后，吐蕃王室的后裔建立的，到17世纪结束，前后世袭了16个国王，古格王朝最北界可达斯诺乌山，南界印度，西邻喀什米尔，最东面其势力范围一度达到冈底斯山麓。十六世纪是古格王朝的鼎盛时期，人民安居乐业，畜牧业十分发达，古格都城商贾云集。内地商人将丝绸、茶叶、陶瓷贩卖到此，克什米尔、拉合尔和印度的商人们把他们的服装、珊瑚、琥珀贩卖到这里，换取珍贵的羊毛。虽然周边邦国也常来兵侵犯，掠夺牛羊和财物，但均被古格王朝军队所击败。古格王朝和同宗的拉达克之间也经常发生战争，拉达克的军队屡战屡败，拉达克国王森格郎吉也总想找机会报仇，最终发起了将古格灭亡的战争。
1618年，古格王墀扎西查巴德的弟弟、叔父等喇嘛首领利用藏传佛教扩大自己的势力，古格王对此心怀不满。1624年安夺德神父到达扎布让传道，古格王利用基督教，反对和打击藏传佛教、迫害藏传佛教僧人。1630年，僧人们利用人们厌恶长期战争的情绪，乘古格王患病之机，发动内乱，并邀请曾经战败的拉达克王出兵扎布让，包围古格王王宫。由于王宫修建在四壁陡峭的山上，有暗道通到东西河边取水，山上的武器，粮食储备克足，围攻一个多月无法攻克城堡。古格王的弟弟用议和的方法，诱骗古格王走出城堡，就被拉达克王抓获。随后，拉达克占领了古格王朝的疆土，700多年古格王朝从此被灭亡。古格覆亡后，并入拉达克王朝(今喀什米尔)势力范围，后被达赖喇嘛的西藏地方政府重新收回。
公元843年朗达玛被一位僧人刺杀，朗达玛的两个儿子奥松与云丹也为争夺王室相互斗争，奥松之子贝考赞为奴隶起义军所杀，贝考赞的儿子吉德尼玛衮见大势已去，回天无力，便带着三个人臣和100多人，投奔阿里，并娶了当地头人的女儿。后来吉德尼玛衮将阿里一分为三，分封给他的3个儿子，古格王国即第三子德祖衮的封地。17世纪中，古格王朝发生内乱，国王之弟请拉达克军队攻打王宫，王朝被推翻。古格覆亡后，并入拉达克(今克什米尔)一段时间，后被以达赖喇嘛的西藏地方政府重新收回。
古格王朝距今有700多年的历史，然而，神秘的古格王朝300年前一夜之间在历史上天然消失，留下的只有这一座城堡，令人们遐想联翩。目前所能考证古格历史的记载仅存于卫藏的史书和当时西方传教士的一些往来信函的只言片语之中。唯一能让我相信的是，古格王朝的覆灭缘于十七世纪的那一场战争，但是无法了解是，古格文明是如何突然消失的，消失的人群都在哪里？在古格王朝城堡山下的一处岩壁上，有一个藏尸洞，洞口离地面大约两米多高，要底下有人帮助才能上去到洞口。我踩在同伴的肩上，进入了那个很小的洞口。
藏尸洞里面的气味确实难闻，呼吸也不畅，洞内到处都是小虫子，很有点类似古埃及的木乃伊洞穴的感觉，我也不敢久呆，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据我观察，除了一些骨头，还有一些好像是经幡的编织物残骸，估计真正的古格朝代的遗骨已经被盗走，留下的好像是动物的尸骸。洞穴内还看到了一张人民币的纸币，估计是一些香客留下的，在古格城堡山上，红殿白殿的墙缝砖缝里，也发现过很多大额的纸币，没有人会拿走，说明洞穴还有香客来过。爬出洞穴，拍掉身上的小虫子，长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跟藏族司机聊起了藏尸洞的事。司机说，藏尸洞也叫干尸洞，因为水泥墙内还有两个洞室，里面都是干尸，但是都是无头尸，传说是当时古格王朝的士兵不投降，被砍头了。他说在没有修建水泥墙住内室的时候，听说有一个人进去过洞穴最里面，拿走一个古格王朝时代的戒指，卖了十几万元，后来将里面的洞穴用水泥封起来，估计是为了保护藏尸洞里面的文物吧。
《走近太阳》一书作者认为当年印度十几万人入侵古格，当时都被古格军队击退，那么当时的古格军队至少应有十万人。但是也有专家分析，古格城堡的800洞穴最多只能居住500人，一万人都无法容纳。即使鼎盛期时期的十万古格王朝的臣民可以居住在附近的卫城，那么古格在经过一场浩劫分崩离析之后，这些人都去了哪里？一个小小的藏尸洞里，洞内的尸体应该远没有十万之多，而现在又找不到古格人的后裔，那么当日十万之众的古格人如何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很多人认为1630年那场战争并不是毁灭古格王朝的文明的真正原因，即使能够让古格王朝覆灭，但也无法将古格的文明毁于一旦。当年古格王朝的十万之众的臣民赖以生存的环境，也绝对不是今天我们所见到的荒芜之地。我们有理由相信，是后来地理环境发生力巨大的灾难性变化，古格肥沃的疆土变成如今的荒漠，古格王朝的文明以及更多的证据也因此被深深掩埋在地下某处，也许某一天，古格考古更深入地展开，终究会发现古格王朝消失的真相。
古格城堡遗址虽然经历过人为的破坏，但是更可怕的破坏来自于自然的风化，我们看到的古格城堡的很多宫殿已经就剩下一个个的土墙了，一些土质城堡建筑物已是摇摇欲坠，在风雪和雨水的冲击之下，不知道还能保存多少年，或许一场大风大雨，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担心下次来到这里，是否还能看到这些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或许多年之后再过来，古格城堡就会像澳大利亚大洋路上的十二门徒一样，会消失殆尽的。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据最新消息，西藏今年拨款5744万元对古格王朝遗址进行全面的维修保护，但愿我们再次回到古格，还能再见到那些令人震撼的场景。站在高高的城堡顶端，远处山岚叠嶂，沟壑已经枯竭，黄土遍地，一片荒凉。虽然我们无法探究一个朝代消逝的真正原因，但在那里，可以领略几百年岁月的流逝，感悟人间的沧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