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花火小说 苍耳46-结局 苍耳小说结局

原文地址:【花火小说】苍耳46-结局作者:苏小妞_V【46】
半夜,许暖在楼上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水杯破裂的声音,她起身,慌忙下楼。打开灯却见庄毅坐在地上,水杯破裂在他脚边,他脸红的像一块英俊的酱牛肉。
许暖飞快的跑下楼去,扶他起来。他皮肤上的热度隔着衣服传到她的指尖,她吃惊的看着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说,你在发烧?
庄毅痛苦的皱了皱眉头,说,我……要喝……水。
许暖飞快的到来一杯水,递到他干裂的唇下,看他艰难的咽下。
她将他扶回房间,他因为生病不能自己控制力量,所以显得更加沉重,许暖将他扶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倒了下去。
他的床很软,像一团柔软的棉。那一刻许暖在他的怀里,好像跃入了云端。
她满脸通红,赶紧从他的怀里爬起来。
她帮他盖好被子,然后飞快的跑到客厅,拉开抽屉找退烧药。可是这个神奇的男人家里,居然没有任何药品。
她飞快的冲回到他的房里问道,退烧药在哪?
庄毅摇摇头,说道,你好吵啊!我想睡觉!好冷,给我被子!
许暖就拾起他床头柜上的电话,说,我这就拨打120。
她一说120,庄毅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突然清醒,一下子扑到电话上,几乎口吐白沫说,不要!
首先。他觉得他这样一个大男人,感冒发烧简直就是小case,为此拨打120简直是兴师动众。更何况,他不想自己被狗仔队拍到而在制造出什么新的沸点,比如“城中富豪雨中纵欲过度,欲火不退引发高烧”,他一想到这些神奇而震撼的标题,就觉得想吐。
许暖吃惊的看着他,又看着他突然倒在地上。
英俊的酱牛肉似乎很虚弱,泛着销魂的小白眼跟她说道,你……你……要是……不想……想给我添……添麻烦……就……别……别拨打……拨打120……
那些小报的厉害许暖不是没见过,她也不想自己再次成为焦点,多难看啊,那些报纸极有可能出现在孟古和孟谨诚面前。
想到孟古和孟谨诚,许暖又有些恨庄毅。
她低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此时的他,真的很像一盘酱牛肉,但也是英俊的酱牛肉。为了防止酱牛肉变成牛肉干,许暖决定还是应该好好的照顾他。
她回到房间,搬来自己的被子,全部盖到庄毅的身上。而他却依然嘟囔着,好冷,好冷。许暖只好打开空调,吹起暖风来。
那天夜里,她一遍又一遍的用紧着冷水的毛巾为他擦身体。
炎热的夏末季节,在催着暖风的屋子里,许暖不停地流汗,整个人也渐渐有些眩晕。所幸的是,眼前的男子似乎已经渐渐好转,脸色已经不像最初那般难看了。
许暖抹了抹额前的汗水,看了看庄毅,叹了一口气说,你可真幸福啊!
流着汗的许暖像一个发热体,引得想要汲取更多温暖的庄毅不自觉地像她靠近。最后,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许暖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就像大熊一样,将她紧紧裹住。睫毛弯弯,眉眼淡淡,他只说了两个字,许暖就放弃了挣扎。
他说,好暖。
他那么努力的贴近她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服,她的皮肤就像瞬间可以燃起熊熊的火焰,许暖的心,在那一刻,跳得那样厉害。
可是英俊的酱牛肉,却睡的一脸天真,只是贪婪者一份温暖,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只维尼熊。
许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她的肩窝处,露出安心的表情,像是一个乞求温暖的孩子。人们常说,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天真,最像一个孩子。
许暖没有想到,一向倔得跟上帝是他叔,阎王是他舅,拉登是他家看门的庄毅同学,居然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那一刻她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亲亲的伸手,那样犹豫,那样忐忑,几乎颤抖着回抱了他。
就在她的手臂圈住了他的那一刻,在她心里,那些沉寂了多年的花突然怒放了起来。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滚流出——这算不算是最绝望的拥抱啊?
于这茫茫红尘中,一对天差地别的男女,用最温暖的姿态,圈成了爱情最绝望的模样。
许暖知道自己错了。如果自己爱上他,这将是多么大的玩笑。
不仅全世界的人会耻笑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给了自己这么多磨难和伤害的男子,甚至是庄毅,也会耻笑自己吧?
爱上我?
你配吗?
他会用嘴尖刻的话语来伤害她,不留任何余地。
她不配的。
从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不配。
那个风雪漫天的夜晚,她只不过是一个出卖自己身体的女子,拉住了这个男子的手。如果,如果当初的他,肯为她停下脚步,或者,她还会少一份卑微。可是他却离开了,并冷眼看着在她身上发生的丑剧。想到那一幕,许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肮脏不堪……人这一辈子,永远的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买单。
除非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肯不管不顾,肯爱你成魔,肯为你不顾一切,肯为你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买单!可是。当真有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出现的时候,你真的可以当那些不看的事没有发生过吗……
有些人,错过了一步,就注定错过了一辈子。
对不对,庄毅?
许暖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内心的沉痛如冰冷的大海。
……
庄毅醒来的时候,头晕目眩。但高烧已经退去。
他隐约记得,昨晚,许暖一直在为自己忙前忙后,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而自己却像一个恃病行凶的坏人,将她揽入怀中······当时,他一直以为只是自己的想象,自己只是抱住一床温暖的“被子”而已。于是,他那么安心的睡去,抱着那床温暖的不成样子的“被子”。
课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玫瑰香味——她的发丝如同春日的柳梢,纠缠在他的眉眼之间。
他吃惊的看着她,她的脸飘着淡淡的红晕,可能是因为空调一直开在暖风,让她整个有些晕厥,加上昨晚大概是太辛苦了,才会睡得那么熟。
早晨的阳光落在房间里,亲吻着他和她的脸庞,他呆呆的看着她,她像极了一个熟睡的天使。那一刻,他突然不想惊动她,虽然,她的脑袋压在他的手臂上,让他觉得有些麻麻的。
她隔自己好近,微微凌乱的衣衫,她的手臂微微圈住自己的胸膛,像一个溺水的人,苦苦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
突然,庄毅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妙,她的腿好像压的不是地方——“那地方”怎么可以随便压啊,尤其是在特殊的早操时间,这个蠢女人!
庄毅很痛苦的伸手,试图轻轻挪开被子下她那条压在“不是地方”的腿,可是,当他触摸到她那纤细光洁的小腿时,突然跟触了电一样——神啊,她该不是裸着的吧?
想到这里,庄毅又觉得自己太色情了,明明是许暖睡觉的时候,将睡裤轻轻地撩了上去,自己竟然想成这样。
许暖的腿被挪开之后,庄毅用于松了一口气。
遗憾的是,没等他放松一下,许暖再一次轻车熟路的将腿压在了上面——庄毅的脸直接扭曲了。
他看了看许暖,确定她不是故意在整他,确定她是真的睡着的,确定她不是在勾引他!可是许暖睡的很安稳,只是因为有些热的原因,气息有些重,庄毅伸手,捡起遥控器将暖风关掉。
他将被子轻轻拉开,然后轻轻地再次伸手,将许暖的小腿挪开——这下可坏事了!
睡梦里的许暖似乎很不情愿,感觉老有人骚扰她,于是有些烦躁,胡乱蹬了一下腿,以示抗议,这下子庄毅彻底崩溃了。
他几乎像从床上蹦起来!
有这么折腾人的吗!
那一刻,庄毅觉得自己就像是灰太狼,被许暖这只喜洋洋给折磨的不成人形,却没人同情——要怎么说,他是狼,她是羊呢。
问题不在于谁会同情一直被羊欺负的狼。
问题在于谁会去相信羊能欺负狼呢?
庄毅只好黯然的抱着自己的小心脏偷偷地啜泣,谁让咱一贯是狼呢!就算瘸了,也是狼!
庄毅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流着泪,再一次挪开许暖的腿。
不过,最令庄毅感到不平衡的是,他这只受了伤的灰狼还没来得及喊叫,许暖这只小绵羊居然大叫了起来——她突然醒了,却发现庄毅那只罪恶的手,正在摸自己的小腿,而且似乎在色色的摆弄着。
许暖尖叫着从床上跳了下来,下来的时候,还踩了庄毅那条骨折的腿一下。
庄毅只觉得人生彻底失去希望了——
2008年9月29日,早晨八点,铂宫公寓里,许暖庄毅的尖叫此起彼伏——
许暖以为庄毅非礼她,所以蹲在墙角尖叫。
庄毅被许暖踩到了骨折的腿,抱着自己的推在床上鬼哭狼嚎。
两个人一整天,谁也没理睬谁。
庄毅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折腾许暖,比如喊她捶腿,倒水,陪他玩大富翁或者斗地主,或者让她给他念报纸,他说他眼睛疼。每次许暖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也无奈。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取笑她掉了门牙饿样子。他常常嘲讽她,说,喂,许暖,你怎么不说话,然后做恍然大悟状,说,你看,我都忘记了,你现在是一个掉了牙的老太太。
不过因为早晨的尴尬,两个人互不理睬。
午饭,许暖做好了,将饭放在餐座上,自己跑到楼上吃。
晚饭,依然如此。
许暖本以为,今天就要这样度过了。
结果,睡前,许暖突然听到楼下,从庄毅的房间里传来他的怒吼声,许暖,你给我滚出来!
许暖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垂头丧气的走了进去。
结果庄毅端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几个苍耳冲许暖晃,说,这,这是什么?
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自然不会认识苍耳这种小植物,它们生长在田里,茂密而坚韧,青涩时期柔柔的刺,苍老时期坚韧的针。许暖一看马上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前几天去郊外摘得苍耳。那些日子,她有些抑郁,见过孟古之后,她想起了苍耳,这种见证她的爱情的小植物,于是,她就去了郊外。
郊外的空气格外清甜,回来的时候,许暖顺手摘了一些小苍耳。
……
然后,然后不就是昨天,她和他“同床共眠”了嘛;然后,然后不就是她睡觉的时候,那些原来在衣服口袋里的苍耳掉落在庄毅的大床上嘛;然后,然后不就是庄毅这个恶魔拿着苍耳冲她吼叫了嘛……
许暖看了看庄毅,结结巴巴的说,苍耳。
庄毅皱了皱眉头,说,你这是在搞谋杀吗?踩断我的腿还不够是吧?你想害死我是吧》号称全拟合孟古?还是成全你和孟谨诚啊?许暖不说话,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两个人的名字,提起这些痛苦的回忆,让她莫名的悲伤起来。
庄毅见许暖不说话,泪眼朦胧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可是他一直冷着声音,说,给我收拾干净了!
许暖默默地走过去,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些小小的苍耳——一直以来,它们像是她沉默的爱情,随着她心爱的人,不管天涯海角,不管东南西北,不离不弃。
可是,很显然,这纷乱的红尘中,像苍耳一样的爱情,注定苍凉和无望。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将是。
许暖的眼泪掉了下来,滚落在庄毅的床单上。
她的头发如同散落的瀑布,垂落在床上,遮住了她垂泪的双眸,只能看到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似乎宣告着她的悲伤。
那一刻,她的眼泪击中了庄毅的心。
毫无预兆。
突然,他伸出手,带着莫大的温柔,撩开她的发,扶起她的小脑袋,她倔强的望着他——是啊,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这样摆布我?只因为我吃掉了你的一只狗?只因为我是你需要的一颗棋子?只因为你有钱有权,所以,我就得将自己的命运与一切都交付给你?屈辱史你给的,悲伤时你给的,眼泪欢笑都是你给的!
许暖没有出声,但是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庄毅的心隐隐的痛了起来,他轻轻捧住她的脸,吻过她的眸子,最终,一得双唇,带着巨大的垂怜,落在了她如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上。
他的吻带着霸道带着力度,试图制住她的哭泣。
那个吻以后的日子,他们相处的异常尴尬。突然之间,他们的关系变得那样无法界定。


【47】
庄毅坐在轮椅上,表情有些肃穆。
关于许蝶的病情,医生说的很直接。要为许蝶这种罕见的血型找到合适的配型供体几率实在太小,这些日子的寻找似乎都是白费。
从医生那里离开之后,他去病房陪了许蝶一会儿。
许蝶说,她很像小熊叔叔。庄毅才发现,赵赵一直都没有来找自己。庄毅想,是不是自己应该亲自去找赵赵,并向她说明一切呢?他对许蝶笑笑,说,过几天,就喊姐姐和小熊叔叔一块来看你。
许蝶就皱着小眉头,说,叔叔,你不能骗人哦。说完,她就伸出细细的小手,说拉钩吧。
庄毅看着她,满心怜悯。
他的小指轻轻勾着她的小指,说,叔叔不会骗你的。
庄毅离开病房,抬手看看表,发现今天是他给许暖预约了牙医,安装一颗美丽的假牙的日子。
于是,在顺子和马路推着他走向电梯的时候,他问顺子,许暖来看牙医了吗?
顺子摇头说,不知道。
突然,旁边有个小弟说,大厅里是在拍电影吗?看那对清纯男女,那幽怨的小眼神啊,都要酸死人了。
庄毅好奇的看向大厅。
突然之间,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随着电梯的下落,透过透光的大玻璃,他突然看到了他万分不愿意见到的场面——
医院大厅里那对久久对视的男女,居然是许暖和孟古。
顺子一看,脸色也变了,说,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电梯落到了一楼。
庄毅他们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许暖和孟古显然还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相遇的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许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医院里遇见孟古。
她和他本来是擦肩而过了。孟古刚从庄绅的医生那里出来,要出门,而许暖,是刚刚来看牙医。当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对方。
后来,孟古告诉许暖,就在他们要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力量突然拉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猛然回头,对那个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喊了一句,阮阮?
那声音——颤抖、悲悯,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于是,那一刻,许暖的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
回头。
看见了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英俊的脸。
错愕。慌乱。
四目交叠之下,悲喜难辨。相逢骤然而来,痛苦挣扎着的灵魂啊。
时间,就在这一次回眸中,停止了。
曾经给了她那么过爱的少年啊。
许暖的视线渐渐地,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孟古今天到医院是和小叔孟谨诚一起,陪庄绅看病的。不知道是不是陈子庚的那门婚事带来的喜悦过猛,庄绅的身体开始频出问题。孟古提前从医生那里离开,无非是因为前几天于孟谨诚那次不愉快的谈话。
其实,他也是为了孟谨诚好,他不希望孟谨诚陷入陷阱之中。毕竟,对他们这种身份曾经卑微过得男子来说,此时此刻的地位,得来真是不容易。他承认自己很卑鄙。可是,他一没有办法高尚。
一直以来,他以为,对现在的许暖,或者说是阮阮,他已经做到了足够的心硬如铁。可是,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当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就是阮阮的时候,他却如遭雷击,那样不由自主的喊出她的名字。而此刻,当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跟融化了一样。
他怔怔的望着她。
一别七年。
多么漫长的时光。
多么残忍的时光。
他的眼中,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漫起,跌下,再漫起,最终,那晶莹的眼泪在这百转千回的隐忍中,坠落。
原来,有时,人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饶是百炼钢,终成绕指柔。
孟古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许暖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在她看来,孟古的眼泪是对她这么多年来所遭受的委屈最大的补偿,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温暖了起来,仿佛这么多年遭受的伤害,都烟消云散了——那还就是这样傻,只要对方流一滴眼泪,就能得到她们的原谅。
这世间,不仅一笑能抿恩仇。原来,一滴眼泪也可以啊。
在电梯口,庄毅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顺子远远地看着,转头看了看庄毅,有看了看马路,忍不住骂了一句,我x,他简直就是奥斯卡影帝!宴会时,要撞死许暖的就是他!今天在这里挤鳄鱼眼泪的也是他!
庄毅嘴巴抿得紧紧的,面部表情僵硬,他的双手握在轮椅上,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
马路看了看顺子,又看了看随时可能爆发如同火山一样的庄毅,也没有多说话。虽然他一不待见孟古,但是同为男人,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孟古内心有多么挣扎——
他不是不爱许暖,他是太爱他自己了。
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许暖准备转身离开——因为眼泪流完了,答案知晓了,一切都不在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眼泪告诉她,曾经,她被他深爱过——无论后来,他如何的背叛、如何狠心的说再不相见——其实,许暖不知道,那是赵小熊说的谎。
许暖告诉自己,转身吧,转身对自己微笑一下。
从此好好的生活。
这时,一直站在她对面的孟古突然走上前去,毫无预兆的伸手吧将要转身离去的她拥入怀里。
许暖下意识的往后退,曾经她是多么渴望这个怀抱,也曾经无数次幻想相遇的场景,而今天,这个怀抱来的太过陌生。
可是,最终,她还是被孟古拉入了怀里,那么深刻的拥抱。
这是她已经不再奢望的怀抱了。可是,她却依然抑制不住,眼泪滚滚的流了出来——那些伤害和委屈,在他们之间堆积了七年,她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遇见了他,一定要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在这世上颠沛流离,尝尽辛酸和痛楚?可是,今天当一切像一场梦一样发生的时候,眼泪过后,她的心却是平静的。
无爱无恨。
她无数次的以为,当她遇见孟古的时候,会如天崩地裂般的悲伤哭泣。
可是,也不过是这样,千般辛酸,万般委屈,她似乎在他的眼泪全部释怀了。大概是真的不再那么深爱了,所以,真的不再恨,不再怨了。
孟古将许暖拉入怀中的那一瞬间,站在庄毅身边的顺子几乎要暴跳过去,却被马路一把拉住了。
顺子说,我要上去教训一下这个奥斯卡影帝,我是在没见过这种贱人!他这又唱的是哪出啊?
庄毅的脸色阴沉,他那如星一样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嘲讽和冷笑,抬头看了看从不远处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孟谨诚和庄绅——就在孟谨诚出现的那一瞬间,孟古一把将许暖拥入怀里,孟谨诚突然愣在了原地。庄毅冷笑,对顺子说,喏,答案在那里。
顺子顺着庄毅的目光望去,之间那淡眉星眸的孟谨诚落寞的站在原地,努力的假装平静的望着这一切。顺子顿时觉得孟古简直是可恶至极,嘴里骂了一句,丫真不是个东西!
是的。
这个拥抱,是孟古故意做给孟谨诚看的。
他要向孟谨诚证明——他爱许暖。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忘记许暖了,可是,在他刚刚见到许暖的那一刻,天崩地裂了。他无法失去她,无法不爱她。希望孟谨诚能忘记他前几天说的瞎话,重新给他和许暖祝福,成全他和许暖!
所以,当孟谨诚扶着庄绅下楼,出现在他视线那一瞬间,他一把抱住了将要离开的许暖。
虽然,他也痛恨自己。可是,他不不希望孟谨诚为了许暖,放弃和陈寂的婚姻。这样会给上康集团太多的磨难,甚至,会毁掉自己小叔的大好前程。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许暖根本就是庄毅的棋子,用来毁掉孟谨诚的棋子。他不明白孟谨诚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清这一切呢?
许暖抬眼看到远处沉着脸的庄毅,心突然就慌乱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巧,这一切会被庄毅看到,她下意识的想挣脱,却被孟古紧紧地箍在怀里。
庄毅回头,看着顺子,冷冷的笑,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怨毒,咱们从后门走吧,别打扰他们三人的恩爱世界了。
顺子愣了愣,和马路相视无言,只好推着庄毅离开了。
医院大厅里,只留下了孟谨诚独自一人,无限落寞。望着相拥而泣的那对曾经饿小情侣。
庄绅看不到东西,只好问愣在自己身边的孟谨诚,说,谨诚,怎么了?
孟谨诚落寞的一笑,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他说,没什么,故人。


【48】
夜晚静静的像一只怪兽,像要吞噬掉整个人间。
铂宫公寓。
二十七楼。
时间分分秒秒的溜走。
房间内,烟雾缭绕。
记不得这是第几支烟了。
庄毅一向很少吸烟,他是一个有轻微洁癖的男子,所以,四年前的风雪之夜,从宁辞镜身上拔出那把匕首的时候,他会轻轻地擦拭掉血迹。他讨厌任何的瑕疵,处女座的人,大抵都是这样。
窗外大雨滂沱。
直到午夜三点。
骤然响起的门铃声,点燃了庄毅的暴怒。就在起身缓缓走向门口,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都准备好了一切恶毒的语言,来为这个同旧日情人死灰复燃的女人喝彩。
可是,门一打开,却发现,不是许暖。
而是赵赵。
他在心里低低得饿,骂了自己一声,该死。其实,他早就该想到,不是许暖,本来嘛,旧情人见面,估计一夜的时间都未必尽兴。而且许暖怎么可能敲门呢?她有他家的钥匙。
呵呵,原来她有他家的钥匙啊。
庄毅自嘲的笑了笑。
赵赵安静的站在门外,一身雨水,因为没有打伞,衣服已经被淋湿。而且,她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精味道,让庄毅窒息。
他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她就对他笑,笑得格外畅快,她指着他的鼻子,说,原来,原来,你也会等一个人等到深夜啊!哈哈哈,庄毅,我以为你是冷血动物,不懂的感情呢!
庄毅面色一冷,说,你胡说什么?
她微微一笑说,我没有胡说什么,我知道今天夜里许暖去了孟古的公寓,因为一时贪欢,昏迷不醒,孟古拨打了120急救。听说事发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多,许暖上救护车的时候,许暖全身赤裸,只有一床被单裹身呢!那些记者都知道许暖是你庄老板的小情人,于是就疯了一样包围了咱们纽斯塔……说到这里,赵赵又大笑起来,说,哎呀,我说庄老板,今天咱们夜总会可是赚的盆满钵满呢,哈哈哈哈。
庄毅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什么都已经想过,可是,当这个消息以丑闻的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觉得天旋地转。他努力不动神色,努力不让赵赵看穿自己的情绪变化,努力不暴怒,可是,他的脸色出卖了他的心。
赵赵就笑,说,其实我不应该现在过来的,我应该明天早上带一份报纸过来恭喜你的!
庄毅头疼欲裂,赵赵嘴里描述的那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然后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赵赵看着他,笑,说,我以为你这么冷血的人不会伤心呢。
庄毅转身,不说话。
他缓缓的、缓缓的如同踏在云朵上一样,走到沙发旁。
赵赵打着酒嗝,走到他身边,笑得欢畅无比,眼睛里有太多的幸灾乐祸,完全不加以掩饰。
庄毅看了看赵赵,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说,你弟弟的事情,是四年前,我……
赵赵突然间叫了起来,大喊道,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庄毅被赵赵的反应吓到了,他想过赵赵会悲伤,但没有想到过,她会如此抗拒。
他说,对不起。然后低下了头。
赵赵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她说,你是想看我伤心吗?你是想让我和现在的你一样伤心吗?你需要一个人陪你一起伤心,对不对,庄毅?说完,她又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都在等他,等他到她面前,让她捶打,让她抱怨,让她发狠,让她抱着哭一场。
她不是不肯原谅他,不是不能原谅他,她爱他,爱的成疯成魔,爱的发痴发狂,爱的自己都对自己绝望……可是,这么多天,他一直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肯到她身边给她一个解释。
他是在等她吗?等她到他面前,跟他要一个解释?难道他只知道许暖胆小,许暖胆怯,就不知道她赵赵也会害怕,也会怯懦,也会有不敢不愿面对的事情吗?!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的看着她,等着她,不管不顾的由着她?
赵赵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这么多天,她时时刻刻都在痛苦中煎熬着,今天,她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她发狂的想看到他失控,想看到他暴怒……是在她面前,他却如此克制,从不给她看他最真实的一面。
命运。
难道注定他只能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赵赵的眼泪让庄毅有些心疼,在这个世界上,她大概是他最对不住的女人。他给了她太多美好的幻想,却最终无法给她一个美满的结局。
庄毅只是重复了那句话,赵赵,对不起。
没有拥抱,没有安慰,没有任何解释。
他只是给了她最简短有力的道歉。
可是他越是理智,她越是痛苦。
她连让他编造一个谎言的疼惜的得不到,如果,他伤害的是许暖的亲人,他还会如此淡然吗?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赵赵痛哭失声,她说,你骗骗我好吗?你骗骗我好吗?难道我跟你这么多年,就不值得你跟我撒一个谎吗?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为什么啊?
说着,赵赵就扑进庄毅怀里,她一边嚎啕,一边捶打着庄毅的胸口。
庄毅不说话,任凭她发泄。
最终,她停止了捶打,只是抱着他哭泣着。
此时此刻,她抱着他,离他那么近,可是她却觉得他离她那么遥远,遥远的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破灭的梦。
于是,悲伤的赵赵突然吻了庄毅。
庄毅的身体微微一僵。他试图推开赵赵。
赵赵仰起脸,嘲笑般的说道,你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为那个一见面就和旧情人上床的女人吗?难道你平常满足不了她吗……
赵赵的话没有说完,嘴巴就被庄毅霸道的堵住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直直的戳在他最疼的地方,让他暴怒,让他发狂!
大雨滂沱的夜晚,客厅中,一番旖旎。喘息和纠缠。两个灵魂得不到解脱的男女,彼此接着身体的麻木缓解者内心的痛苦。
庄毅痛苦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许暖的模样。
于是,他努力的睁开眼睛,逼着自己看清楚身下的女子。
她是赵赵,是有血有肉,爱了自己这么多年,忍了自己这么多年,等待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赵赵……
夜,被撕裂了。

【49】
许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住进医院,她只知道昨夜,雨一直下得很大。
如果不是庄毅,这场七年后的重逢,大抵不会这样沉闷。许暖始终呆呆的,话说的极少,她看了看孟谨诚,无比的悲哀。
孟古一直坐在她身边,无比殷勤。
她在孟谨诚的家中吃过饭,提出回家。
孟谨诚放下碗筷,看了看窗外的雨,说,雨很大,我让刘姐帮你收拾了客房,今晚在这里住下吧。
她尴尬的看了看孟谨诚,摇头。
孟古说送她回去,她拒绝了,因为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她住在庄毅那里。最后,孟古说,反正他也要回家,不如送她一程,到达她的公寓后,她再打车回家。
再后来呢?
对。
孟古邀请她到他住的地方喝了一杯饮料,然后,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
她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孟谨诚在她身边怜悯的看着她,那些细细密密饿怜悯让许暖觉得自己很罪恶。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小叔。
孟谨诚尴尬的笑了笑。
是了。
昨天,孟古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阮阮,快喊小叔啊。
一声小叔,提醒了他,她的世界永远与他无关!
许暖犹豫的说,小叔,我有急事的赶紧回去!我以后再来找您和孟古。
说完她连病服都没换下酒披头散发的离开了医院,像一个被十二点钟声催促的灰姑娘。
许暖跳上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上下打量着她,像打量着一个疯子。
许暖你一边看表,一边惆怅,她想,死定了,回去之后,庄毅一定会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来羞辱她……虽然,不久之前……他吻过她。
想到那一幕,许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上楼的时候,她碰到了徘徊在楼梯间的陈寂,不禁吃了一惊。
陈寂穿着黑色小套装,像一个瓷娃娃。
许暖问,你找庄毅?
陈寂不说话,只是看着许暖,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就像正室夫人看小妾一样,这让许暖怪不舒服的。
许暖说你要找他,就和我一块上去吧。
陈寂依然面无表情,看了看许暖,然后转身下楼。
她没说一句话,只用了一个眼神,就拉开了和许暖之间的距离。
许暖叹了一口气,转身,上楼。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许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决定闭上眼睛等待庄毅的羞辱。
可是,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彻底愣住了。
凌乱的客厅,随地而落的衣服,还有,还有空气中飘荡着的暧昧气息,以及地毯上两个相拥而眠的人。
许暖的脸突然变得苍白。
庄毅醒来看见许暖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
他飞快的拿起衣服遮住自己和赵赵身体,然后看了许暖一眼。很不屑的一眼。
赵赵醒来,看了看许暖,面无表情,伸手将庄毅这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拿开,然后回头,亲吻了庄毅一下。
起身,冲许暖笑笑,转身走入洗手间。
许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给了自己一个吻,她就以为他对自己动心了。可是,今天才发现,原来,他给别人的却更多,远远超过了那个吻,那个拥抱。
她默默的站在门口。
是的,她没有跑开的资格,她不是他的谁,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棋子有棋子该做的事,那就是永远听棋手的话,任其摆布。
可是,如果棋子不是爱上了棋手,又如何肯任他摆布而又甘之如饴呢?
赵赵走的时候,从她身边经过,她刻意将颈间的吻痕展露给她看。
许暖依旧傻傻的站在门口,心如刀割。
庄毅冷冷的看着她,说,怪不得见过他们之后,你一直没联系他们,我以为你是替小蝶想,现在看来,原来是牙没补好。昨天牙一补好,就急着跟他们诉衷肠了!
许暖心灰意冷的看着他,无力的辩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庄毅冷笑,恨恨的捏住许暖的下巴,说,我给你补上这颗美丽的牙齿,不是让你笑给他们看得!
他的话和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些残酷的画面,让许暖浑身发颤,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居然大声的反驳了他,你不就一直打算让我做诱惑他的棋子吗?
庄毅的脸一沉,他没有想到许暖居然会反抗。
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冷冷的看着她说,说,我让你诱惑孟谨诚,没让你和孟古上床。
说到这里,他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他说,许暖!我劝你为许蝶留些廉耻!你女儿生病在医院生死未卜,你一个做母亲的人,居然和别的男人狂欢到住院!我真替女儿不值!
说出这些话后庄毅突然后悔死了。
但为时已晚,他的话像晴天霹雳一样,炸在许暖耳边。
她直觉的眼前一片漆黑。
小蝶——

【50】
孟谨诚看着眼前的报纸,眉头突然间展开。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看着窗外,发呆。
秋风渐起,卷入房内,吹起他的白衬衫,让他看起来如同画卷中的古代公子一般出尘。
昨夜,他被助手夏良的打来的电话吵醒。夏良说,老板,许暖出事了。
于是他得知,许暖在孟古家过夜,然后突然昏厥,再然后被一堆记者拍到裸着身体从孟古家抬出。
那一刻,他的心像碎了一样。
孟古也焦急的打来电话,说,怎么办?小叔,我没想到。会招来这么多记者啊,我只是拨打了120……
孟谨诚说,被说了,在医院照顾好许暖,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其实,他十分不悦,觉得孟古做事太不小心了,将这种事猫的人尽皆知。怎么说。许暖也是女孩子啊,名誉比什么都重要。
当夜,孟谨诚让夏良打点好了所有媒体,买下了那批照片。
夏良在他一旁一直噤声,不敢喘息,他从来没有见过温润如玉的孟谨诚如此焦灼。
隐约间,他感觉到,孟谨诚、孟古和许暖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隔日,孟谨诚看了各大报纸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次的报纸头条人物居然是梁小爽——说是豪门千金为了留住情郎,赴X国隆胸,归国刚下飞机,便晕厥在机场。
结果,据医院传来的消息,经医生检查发现,原是假胸发生了爆炸。而那则新闻的标题更是危言耸听——豪门千金引发“半球”爆炸血案.
孟谨诚哭笑不得,跟夏良说,这下庄毅可以清净几个月了,估计梁小爽就是想折腾他,也没办法折腾了。
确实。
这几个月,梁小爽只能在病床上呆着了。
梁宗泰被梁小爽气的几乎发了疯,支持梁小爽怎么可以这样交友不慎。
梁小爽躺在床上,苍白着小脸,眼睛滴溜溜的妙龄一眼被自己夷为平地的胸部,心想,幸好只是炸成了平原,要是炸成了盆地那就惨了。
真是糗大了,世界上隆胸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偏偏老天对她不公平。不知道李乐知道了,会怎么取笑自己。她之所以去隆胸,就是李琥珀说她是平板身材,所以那次就算是她脱成那样,庄毅还是无动于衷。
然后,李琥珀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你看庄毅喜欢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波涛汹涌的,就是许暖也是那种微起涟漪的!像你梁小爽这种湖面如平镜般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人家庄毅的法眼呢?
梁小爽便当了真。
其实,她一直都是讨厌隆胸的,但是,爱情,总会让人盲目。
梁小爽就是一个很好的典型。
孟谨诚处理完报纸的事情后,就连忙赶到医院。
孟古焦急的等在病房外。
他一直对孟谨诚忏悔,说,是我不该如此性急,只是,久别重逢……她也情不自禁,所以,才回到我公寓……
孟古说“她也情不自禁”的时候,咬字格外清楚,仿佛一切都是许暖的“情不自禁”造成的,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当然这只不过是他眼的一场戏,而许暖只不过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他就是要让孟谨诚打消对许暖的所有幻想——作为陈寂的未婚夫,他不应该对许暖保有那么多幻想。所以,他是如此急于让孟谨诚知道——许暖爱的是他,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永远都是。
其实,孟谨诚一直能感觉到来自孟古身上的那种强大的抗拒——抗拒他接近许暖,同时,也抗拒许暖接近他。
自从昨日相遇,孟古就突然对许暖殷勤的出乎他的意料,他望向许暖的每一个眼神,都好像在宣告着自己对许暖的无限眷恋,仿佛昔日的绝情话语,不是出自他口。
在孟谨诚的公寓了,三个重新聚首的人。
各怀心事。
许暖只是隐隐说起自己这些年的情况,遇到一个不错的人,被收养,得以读大学。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也很没底气,她不想欺骗他们,可是却没有办法不欺骗他们。
不是道是不是在维护许暖那微薄的自尊,孟古和孟谨诚都没有问及太多许暖这些年的详细经历,只是互相感慨了一番各自的遭遇。
孟古和孟谨诚都可以避开了孟老太太这个话题,也没有提及让许暖去探望住在附近的孟老太太。毕竟许暖的很多不幸,都是跟老太太脱不了干系的。
吃饭时,孟古拼命夸赞,说,还是咱小叔手艺好啊。
他说的是“咱么小叔”,生生的拉开了许暖和孟谨诚之间的关系。
孟谨诚不说话,眉眼淡然,但是他能感觉到来自孟古身上的那种巨大的抗拒。
此时此刻,在医院里,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抗拒。
孟古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孟谨诚,声音有些颤抖,他说,对不起,小叔。我以为自己忘记了她,我以为她对自己来说不再重要了。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我却发现,自己还是那么……
后面两个字,不需要说出来,孟谨诚不是傻子。
孟谨诚看着孟古,说,希望你是真的爱她,不是在演戏。
后面的那句话,让孟古后背直冒冷汗,但是他依然很镇定,月光笼罩着他年轻英俊的脸,不见当初的模样。


【51】
那些日子,许暖一直守在许蝶身边默默流泪。
许蝶在半昏迷中,轻轻皱着眉头。她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许暖。
她用稚嫩的声音喊她,姐姐。她孩子气的抱怨着,你终于来看小蝶了,小蝶,好……想你……
许暖的泪水流的更猛了。
庄毅在她身边一直沉默不语。他花尽了力气,多方联系,但最终没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供体。
许暖不和他说话,在她看来是居心叵测的他,耽误了小蝶的最佳治疗时间。
而庄毅,是因为许暖和孟古的那一晚,心存芥蒂,不能释怀。
于是,冷战不可避免。
秋风渐起,天已微凉。
庄毅的腿已经好转了许多,但是,常会隐隐作痛。
那段日子,小蝶常常昏迷。
她常常在昏迷中乱说话,可是每一句话都想刺刀一样,刺在许暖的心里。
她说,姐姐我会不会死掉啊?
她说,姐姐死掉会不会好疼啊?我好害怕……
她说,姐姐,我好……好想妈妈啊……为什么……同学们都有……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小蝶好……想她……
她说“没有”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微弱,可许暖的心却跟撕裂了一样,她只能紧紧地握住小蝶的手,眼泪不停的流,她说,小蝶,你不会死掉的,姐姐……不会让你死掉的,小蝶。
许暖说“姐姐”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跟掉入沸油里一样。
小蝶轻轻的抓住她的手,那么懂事,想要为她擦眼泪,她说,姐姐,是不是我死掉了,就能到天堂见到……见到妈妈了……如果能见到妈妈……小蝶不怕……
许暖的心彻底碎了。
她给她带来了生命,却不能好好保护她,甚至,没有让她喊过自己一声“妈妈”。
夜里,庄毅来看望许蝶时,许暖早已疲惫的睡去。
庄毅看了看许蝶,犹豫了很久,轻轻地将她抱起,安置在另一张床上,扯开被子,轻轻地给她盖上。
他守在小蝶身边,一直沉默着,为小蝶削苹果。
手里的水果刀有些钝,不如以往锋利,苹果被他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盘子里,就像自己被切碎的心脏。
深夜,醒来的小蝶突然拉住他的手,说,叔叔,我怕。
他将苹果放下,那手帕擦了擦手,坐在小蝶床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细细的发缠在他的手指之间,像密密麻麻的心事,缠住了他。
那一夜,他像一个父亲一样,轻声的给小蝶讲童话故事《海的女儿》——讲故事本不是他最擅长的,可在陪小蝶的这段日子里,却变成了他的强项。
小蝶将脑袋靠在他胸口,末了,她迷迷糊糊的仰起小脑袋,望着他,轻轻的喊了一声,叔叔。
然后昏昏睡去。
其实,她想问他——
叔叔,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会给自己的小孩讲故事啊?
叔叔,你将来有了小孩,也会给他讲故事吗?
叔叔,我喊你爸爸,好不好……哦……你要是不开心……我就不这么喊你……啦
……
凌晨时分,庄毅独自走在街上。
空气中各种废弃混杂在一起,产生了蒙蒙的雾,蒙住了热的眼睛。庄毅想起来许暖发丝间玫瑰花般的气味,可她夜宿孟古家的事情,就像一把刀,在他心脏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最近,赵赵来找过他,暗送秋波,媚态如丝,就像恋爱中的小女人一样。可是,她热情,他就越想逃。
在他眼里,那一夜,只代表那一夜。
而她却将那一夜,看成了一辈子。
这怎么可能呢?当时他只是意乱情迷罢了,只是他的暴躁与愤怒无处宣泄罢了,又或者,因为垂怜她,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偿还。
情偿肉债,男人也会这样。
赵赵不是感觉不到庄毅的冷漠,只不过,人一旦陷入爱情漩涡之后,就不想让自己清醒。
爱情如饮酒,就是要让自己醉生梦死。
她调笑庄毅,陈寂和孟谨诚就要订婚了,你该不会舍不得许暖去套孟谨诚了吧?
庄毅将眉头皱的紧紧地,赵赵也就不再说话。
不过,在她眼里,许暖永远是根刺。
庄毅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意外的碰到了陈寂。
他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陈寂看着他,有些紧张,眼神闪烁了半天。最后,她只说了四个字,但就是这四个字就“炸”的庄毅如脑袋开了花一样。
她说,带我走吧!
商业陷阱?
陈寂疯了?
世界疯了?
自己在做梦?
凌晨撞鬼了?
陈寂被梁小爽附身了?
……
他从来没有想过陈寂会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或者说,他以为陈寂这种自闭的女孩压根没有世界观、审美观、人生观,更不会有七情六欲。
陈寂抬头,望着他,眼光里的期待一点一点的破碎。她不是梁小爽,可以纠缠不休;她也不是赵赵,可以放低姿态曲意逢迎。
最后,她无比矜持的笑笑,她知道,庄毅的错愕和沉默,
大地就是最好的拒绝,他辜负了她最终鼓起的勇气。
不过,两个不熟的人,又何来辜负呢?
陈寂转身离去的时候,庄毅失声喊了一句,陈小姐。
可是,他没有上去拉住她,甚至没有迈出一步。
陈寂回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她还没强大到能够在这里等着他缓慢的拒绝,在她眼里,这种行为形同自取其辱,不是她能接受的。
庄毅是在小蝶的病房里接到孟古的电话的,那时那刻,许暖正抱着大喊疼痛的小蝶,哭的眼泪直流。
医生纷纷赶来。
顺子跟马路说,难道老板要在眼睁睁的看着小蝶死掉吗?
马路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是你,你会同意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其他男人再生一个孩子吗?
顺子说,可老板也没拿许暖当自己女人啊。
马路笑嘴角微微一扬,拿到只有大情圣孟古那样,口口声声说出来的爱,才是真的爱?
顺子不说话了。
庄毅没有预料到孟古会打来电话。他冷笑着说,可真是稀客。
电话里,孟古笑得很得意,他反复把玩着手里的请柬,是孟谨诚和陈寂订婚派送给庄毅的那一张。他说,我是派送请帖的,我小叔的订婚宴,和陈小姐啊。
庄毅冷笑说,可真稀奇。这应该是孟谨诚来给我派送吧,轮不到你。
孟古笑,说,生那么大气干嘛?我不过好心跟你说说,从今天起,你就别妄想许暖可以破坏小叔和陈寂了,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他是不会和我抢许暖的。
庄毅笑了笑,声音有些刻薄,说,哦?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们旧情复燃啊?
孟古说,你知道就好。
庄毅有些不爽,说,你对你自己还真自信啊。
孟古说,怎么?难到你觉得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两个孩子,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庄毅愣了愣,很显然,他没想到孟古会突然蹦出这样的话,他说,你什么意思?
孟古就笑,说,庄毅你不要小看了许暖为许蝶治病的决心!我了解她!
庄毅沉下声音,说,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直都知道小蝶生病了。
孟古笑,说,是啊,别忘了,小叔一直让我找阮阮,所以,她在你那里我一直是知道的。不过,我以为你是喜欢她,所以养着她。直到你带着她出现在小叔面前,我才知道,你是有预谋的。
庄毅冷笑,说,你小叔那么聪明,肯定也知道。不过,你居然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自己的女儿被别的男人养着,我是不是应该称赞一下你的涵养呢?
孟古就笑,说,你不就是想刺激我吗。
庄毅极其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哪能刺激到你呢?一个试图用车撞死自己女人的男人,一个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生病却从不探望,而只是一味的把她当棋子的男人,我可没有那么自信能刺激到他!
孟古依旧笑,语气里有些恨意,说,你不要妄图刺激我了。你没有过过辛苦的日子,你永远不知道往上爬有多累……不对,你是知道的,你当初失去了家业,不也是费尽心思擦得到的吗,所以,你更不愿意失去对吧?我和你一样,不愿意失去。
[转载]【花火小说】苍耳46-结局 苍耳小说结局
庄毅很不屑的说,你记住了,土鸡飞得再高也不会变成凤凰的。
孟古有些恼,他很介意“土鸡”这类词,一味这会勾起他原有的自卑,他做不到孟谨诚那样云淡风轻无欲无求。
不过,瞬间,他又笑了,对庄毅说,你千万不要忘记,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庄毅我就等着你这只凤凰落地,等着你不如鸡!
孟古说这些话,是有底气的。要知道,只要孟谨诚和陈寂在一起,庄绅或者说上康集团,势必会吞掉盛世和风集团的。
所以,那天凌晨,庄毅没有应允陈寂,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庄毅关掉电话前,突然问孟古,那天,你是不是打探到许暖要去医院,所以才有了那次不期而遇?
孟古大笑,说了两个字,聪明。
庄毅气愤的关掉电话。
他突然意识到,孟古是一个比孟谨诚和庄绅更难缠的人。
他出门,却见许暖和医生讨论脐带血的事情。她居然同意采用脐带血方案!孟古果然没有猜错。
她对医生说,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愿意救活许蝶。
原本就一肚子气的庄毅顿时怒火升腾,他一把抓住许暖的手腕,说,为了这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你愿意和那个男人上床?
许暖拼命地推开他,哭喊着,都是你!是你让小蝶的病拖到现在的,都是你啊!
庄毅恶狠狠地说,对!都是我!都是我!我不能让你那么容易爬上孟古的床,不能让你在为他生个孩子。你满意了吧!
许暖嚎哭不已,她绝望的望着庄毅,说,你知不知道我也好痛苦啊,你让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其实,她说的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虽然她心里已经没有孟古,课除了和孟古再生一个孩子,她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可是,庄毅却误解成,她在为孟谨诚和孟古之间的选择而痛苦不以。
于是,庄毅冷笑了一下,说,既然你这么难以选择,那我就帮帮你,孟谨诚和孟古,只要死掉一个,你不是就可以选择了吗?!
许暖看着庄毅,狠狠地说,你冷血!
庄毅狠狠地盯着她。

那一刻,红尘中,他们是最暗自折磨的男女。

【52(1)】
夜晚,风很大。
许暖站在窗边,孟谨诚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发呆。
树上的叶子已经掉落了一半,她来找孟古,为的就是小蝶的事情。可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孟谨诚将窗户关掉,看着她,笑着说,风很大,小心着凉。
许暖抬头看他,感激的笑了笑。
永远。
永远,他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宠爱她的人。
孟古走过来,很显然,他不喜欢孟谨诚和许暖单独相处。但是他又格外希望自己和许暖出现在孟谨诚眼前,因为要“晒”恩爱。
他说,许暖,明天小叔和陈寂订婚,咱们一起去。
他的话落在孟谨诚的耳朵里,异常刺耳。
他和陈寂。
孟谨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隔日,许暖去参加孟谨诚和陈寂的订婚仪式。孟古刚刚给她打完电话。
她要出门的时候,庄毅面带讥讽的看着她,说,怎么?又要去和旧情人约会吗?
许暖脸色苍白的看着庄毅说,你不要血口喷人!
庄毅十分生气,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隐忍的愤怒。
他突然冲她吼了起来,说,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爱你!他只不过把你当一颗棋子而已!
许暖看着他冷冷一笑,说,这世界上,只有你把我当棋子!庄毅!
她居然不信!她居然不信!
庄毅暴怒起来,他指着许暖的鼻子,说,你这个蠢女人!你知不知道,是他派人将你撞伤的,他是要撞死你!就是为了阻止你去破坏孟谨诚和陈寂,你知不知道!?
许暖冷笑,说,你这么诬陷他,不就是想让我恨他,怀疑他,放弃用脐带血治疗小蝶,安心做你的棋子,去破坏小叔和陈寂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阻止不了我救小蝶!你休想!
诬陷?
许暖居然说他诬陷他?
庄毅的愤怒达到了顶点,那一刻,他发现许暖居然这么蠢,或者说,自己居然这么蠢,以为她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庄毅一把拉过许暖,并狠狠的压在沙发上,他说,好!我让你看看,我能不能阻止!
说完这席话,他撕裂了许暖的衣服。
许暖竭力的哭喊着,挣扎着,却阻止不了暴怒之下的庄毅。
那一刻,他将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撕碎了。
……
许暖的手机不停地响起,最后,庄毅将手机狠狠地摔到墙上,碎裂成无数片。


【52(2)】
孟古一直以为胜券在握。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订婚宴上,孟谨诚突然当着众多人的面说,他很感谢陈家的厚爱,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四座哗然。
庄绅当下差点抽风。
陈子庚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唯独陈寂,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男子。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丝笑。那一刻,她突然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刻板的男子,而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孟古吃惊的走上台去,脸色苍白的说,小叔,你疯了?
孟谨诚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
当然,一向沉默冷静的孟谨诚,之所以会做出这番举动,完全是因为他收到了庄毅的一份厚礼——孟古于庄毅上一次的通话录音。也就是说,孟古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的进入了孟谨诚的耳朵里。
要么说,庄毅是谁,他是狐狸中的战斗狸。
孟谨诚走的时候,孟古一直追在后面,他说,小叔,小叔,你不能不为上康集团着想啊,你怎么能这样?
孟谨诚一把推开他,说,你为什么不能为许暖想一想?这么多年,你······
说到这里,孟谨诚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孟古变成这样。
那一刻,他只想去医院,看看生病的小蝶,看看凄苦的许暖。如果可以,他会珍藏她,珍视她,一辈子。
孟古愣愣的看着孟谨诚上了车子,疾驰而去。
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浮现在他脑子里,他一边追着车子,一边大喊,小叔。
孟谨诚车祸坠崖的消息,第三天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出来。
悬崖下,只见到孟谨诚的座驾XX745,却不见孟谨诚的尸体。
有人说,尸体可能是被野兽吃掉了。
也有人说,尸体可能是被流水冲走了。
许暖在看到报纸的那一刻,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三天前,庄毅将她的心和身体撕裂了。予取予求之下,她所有的尊严都丧失殆尽,只留下对庄毅的怨恨。
她躲入赵小熊的屋子里,不肯见人,不肯说话。
赵小熊就傻傻的陪她坐着,愣愣的看着她。
后来,赵赵将她赶了出去。
流离失所之下,她拨打了孟古的电话——她认为,孟谨诚订婚了,而许蝶也可能随时死去,她不必再忍受庄毅了。大抵,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孟古了。
她并不知道,自从她离开之后,铂宫公寓二十七楼的灯火,三天不灭。
孟谨诚车祸坠崖的消息,许暖是和孟古一起知晓的。
孟老太太禁不住这巨大的刺激,撒手西去。
一时间,孟家天翻地覆。
孟古痛苦的闭上眼睛,仰起苍白而年轻的脸。他语无伦次的说,小叔不会死掉的,不会死掉的!
许暖流下眼泪,她突然想起庄毅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过——孟古和孟谨诚,只要死掉一个,你不是就可以选择了吗?!
今天,他终于这样做了。
这么多年,她见过他的残忍,见过他的冷血,见过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可是,她一直天真的以为,他会对她保留一份仁慈。
她真傻啊。
许暖泪流满面。
最后,她喃喃着,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小叔。
孟古问,谁?
许暖说,是庄毅啊!
孟古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一样,抓住许暖的手,说,如果我告发他,你愿意帮我,愿意帮死去的小叔吗?
许暖愣在了原地。
那一夜,许暖像疯了一样,跑回铂宫,冲到庄毅面前,指责他冷血,指责他无情,她说,你怎么可以害死孟谨诚,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庄毅脸色苍白,说,你说什么?!
很显然,他决然没有想到,许暖会如此怀疑他。
许暖就吼,你这个杀人凶手!
庄毅的心,仿佛被狠狠摔在地上,他看着许暖,冷笑了一下,说,很好!是的,我杀了他,怎么样?
许暖说,我会告发你的,让你永远坐牢,永远!
庄毅惊讶的看着许暖,有些不敢相信,他喃喃,原来孟谨诚能让你这么恨我?末了,他恶狠狠地说,好啊,那我就娶了你!一来,作为对孟老太太和孟谨诚双亡的“贺喜”;二来,我要看看你作为我的妻子,如何将自己的丈夫送进监狱!
许暖浑身颤抖,痛哭,说,你这个疯子!
庄毅恨恨的说,我若是疯子,也是被你逼的!
夜幕之中,互相折磨的两个人,灵魂永远得不到救赎。
马路说,你完全可以向她解释的,人不是你杀的,你们何必互相折磨呢?
庄毅看了看马路,说,她肯相信吗?
庄毅缓缓地闭上眼,是的,她永远只相信孟古说的话。
隔日,孟老太太的灵堂前,庄毅派人给孟古送来了四张大红喜帖——孟古的,庄绅的,还有给死去的孟老太太和孟谨诚的。
孟古气的差点吐血,这是庄毅的挑衅。
孟古喊来了夏良,低头吩咐了几句。


【53】
赵赵是跑着来找庄毅的,脸上是幸福的表情,她说,她给庄毅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庄毅转头看着她,说,什么事情?
赵赵笑,说,我们有孩子了。庄毅,你有自己的孩子了。
庄毅愣了很久,说,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玩笑?赵赵愣了愣,她没想过庄毅是这种反应。
她看着庄毅,笑了笑,慢吞吞的从手袋里拿出化妆镜,很娴熟的涂上唇膏,柔润的颜色,让她的眉眼看起来更加生动了。她执拗地看着庄毅,仿佛要看入他的心底一样。
庄毅不做声,别开脸。
沉默了半天,庄毅说,我会照顾你和赵小熊一辈子的。
赵赵笑了笑,仰起头,问庄毅,可以照顾我和赵小熊一辈子?但不包括这个孩子对吧?
庄毅看了看赵赵,一愣,这么多年,她一直苦苦守在自己身边,她想要什么,他不是不清楚。
庄毅叹了口气,说,赵赵,你别这样。
赵赵就笑,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话题,我不该让你更讨厌我。
庄毅说,我不会讨厌你,只是,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庄毅的话,干净利落。
不可能的,他终于正面回答了她,在她苦苦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后,他终于还是给了她答案,粉碎了她最后的那点幻想。他说的不可能不仅仅是说他和她之间的不可能,更包括了这个孩子的不可能,他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赵赵觉得嘴巴里满是苦涩,她的心在庄毅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如跌入了硫酸中一般。
她对庄毅笑着说,我知道了。你不是要和许暖结婚吗?你说,你是为了刺激孟古,现在我知道了,你压根就是骗我们更是在骗你自己!不过,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的!
庄毅说,赵赵,你别逼我。
赵赵看着他,冷冷地笑了笑,然后走了。

那一天,赵赵回了夜总会,喝的烂醉如泥。
她拖着几个坐台的姐妹,笑得跟油菜花似的。她晃着酒杯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们说,我哪点不如许暖啊?他爱那些名门小姐我不管不争,因为我没反跟人家比啊!可是,他肯爱许暖,却不肯爱我。她许暖也曾卖过啊。不是穷到没路活了,谁会愿意糟蹋自己,谁会愿意一辈子都背着这段肮脏的记忆啊!为什么许暖做这种事情就是走投无路,为什么我们做这种事情就是自甘堕落,他庄毅到底是什么是非观啊?
旁边的小姐妹们,听着赵赵的抱怨,其中一个人说道,许暖命好,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来,咱们喝酒吧。
赵赵就笑,说,对!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那些日子,赵赵总是喝的烂醉如泥。

那夜,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夜总会,跌跌撞撞地上了车,迷迷糊糊地开着车上了路,眼前的灯光仿佛天使的微笑,不断的闪耀在她眼前,她整个人如同坐在云雾之中,脚下一片绵软。
这辆车是庄毅送给她的。
她的很多东西都是庄毅送给她的,华服,美食,钻石……可是。庄毅送给她的东西再多,终究不包括爱情,他说,这太奢侈。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遵守他们之间的游戏规则,只是暧昧着,游离着,绝对不会放纵自己的爱,惹火烧身。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当她把对他的爱隐忍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时,痛苦只会变本加厉。
如何不很?却又不知道为何去恨。
原本就是这样——他没有背叛过她,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他没有辜负过她,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给过她承诺。
可是,她的五脏六腑却全被悲伤和痛苦撕扯着,仿佛随时要爆炸一样——他和许暖,将要那么幸福地在一起,可是她和弟弟却要如此悲哀地过一辈子。
撕裂的心,癫狂的人。
这一切,她没法想通,更没办法不去恨。
她以为酒可以让自己忘记这一切,那么自己可以继续八面玲珑地周旋在她身边,可是李琥珀和梁小爽的几句话就让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赵赵强忍着眼泪,努力瞪大眼睛,试图控制住眼泪。可是,眼泪却那么不争气,终于在忍了又忍之下,从眼角轻轻挣脱出来,很大的一颗,滚落腮边,变成一条细细的线。赵赵抬手去擦,眩晕之中,只听到一阵沉闷的响声,一辆车向她猛然撞来,她和车子失控地撞向了河边——
巨大的冲击之下,安全气囊被打开。赵赵还没有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只见一群人围上来,他们揪着她的头发,将她从车上拽了下来。
赵赵惊慌失措。
远处一个冰冷的身影背立着。
那群人蜂拥而上,几只大叫狠命地踩向她的小腹。有一个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想给咱们庄老板生孩子,做梦去吧!贱女人!
赵赵拼命地佝偻起身体,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俺也重重,她只有拼命地求饶,哭泣,她冲那个背对着她的影子哭喊,庄毅,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那个影子不肯回头。
她泣不成声,哀求着,她说,庄毅,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要一个孩子啊,我求求你了。
那个背影却依然硬冷如铁。
最终,赵赵昏死过去。那一瞬间,她只感觉,一个小生命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了。就像小小的云团,任凭她如何努力,却再也无法抓住。
迷糊中,她听到有人说,庄老板,孩子弄死了。
庄毅,庄毅,你果然好狠啊。
……

【54】

她没有找庄毅闹,没有找庄毅哭,既然,他肯毁掉孩子,那么就一定不会在乎她会多么痛苦。

她在赵小熊那里找到许暖。
她对着她笑,说,我知道你在这里。
许暖有些尴尬,说,我这就离开。
赵赵突然很温柔地拉住她的手,说,别急。
她的温柔,让许暖很不适应。
而赵赵,只是一直温柔的看着许暖,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了一般。

赵赵将手中的硫酸泼向许暖,几乎是毫无预兆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瓶硫酸,在许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泼了出去,而当时端坐在地上吃点心的赵小熊仿佛是心灵感应一样,扑向许暖,他大喊,不要——
这个动作,他一直记得。
在多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一群人往他身上浇汽油,想要烧死他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就是这样扑过去,抱住他,喊了一句——不要!

一个拥抱换你一个拥抱,一声便不再缠绕。
即使在这世上,我已经忘掉所有的苦恼,却依然记得你曾经给过我的美好。
赵小熊几乎是尖叫着抱着脑袋在地上滚,而许暖也痛呼出声。
那一刻,赵赵抱着赵小熊肝胆欲裂。

历经十多年的风霜,她找到了他,却又亲手毁灭了他。

【55】
庄毅得到的消息就是,赵小熊被毁容,许暖的肩膀和胸口被大面积灼伤,赵赵几乎精神崩溃。
庄毅觉得崩溃的是自己,他将车开得像飞机一样来到了医院。

许暖安静地躺在床上,经历了一场生死,她依旧像一朵莲花。
庄毅低下头,看着她受伤的胸口,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描述。

庄毅去看望赵小熊,见到赵赵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了仇恨,而赵赵也用仇恨的目光回瞪着他。
爱情中的刀光剑影。
为什么要害许暖?
他要赵赵给他一个答案。
可赵赵只是看着他,吝啬得不肯吐一个字。她只是狠狠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后来的日子,移植皮肤。
因为使用大量从死人身上截取的皮肤让许暖发生了排斥反应,她不停的呕吐,皮肤感染引发了高烧,她常常昏迷。
主治医师也有些焦头烂额。
庄毅很焦虑,问医生,是否有更好的办法?
医生说,只能等她排异过后,又没有活人皮肤……
庄毅问,活人皮肤?排异小一些?
医生点点头,说,小一些。
庄毅想也没想,直接撩起衣袖,说,我有。
医生惊得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了,同样吃惊的还有跟在他身边的那群手下。顺子跟马路说,我宁可相信老板中邪了,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爱情的力量。

你尝试过皮肤从身体上剥离的痛吗?
会比爱情更痛吗?

没有麻醉剂的切肤之痛,让庄毅脑门上的冷汗直流,医生都有些手抖。
末了,医生将庄毅的手臂和胸前包扎了一下,一共六处伤口,每块都是两厘米长,它们将带着一个男人深沉的爱,移植到一个女人的身体上。
医生问庄毅,需要镇痛剂吗?
庄毅摇摇头。

如果,不是这些皮肤生生的从自己的身体上剥离,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爱许暖的。
自己的所有愤怒,都是出于爱情。
自己的所有冷言冷语,也都是因为在掩饰自己不肯相信的动情。
或者,他意识到过自己喜欢许暖,但他认为只是喜欢而已,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的那些你侬我侬而已。
可是想想,走来的这一路,他突然发觉,自己错了。

当你爱一个人爱到可以为她承受切肤之痛时,大抵就是真的爱了。
爱情真的不讲道理。

庄毅缓缓的走出手术室,马路和顺子看到他,直冒冷汗。
马路走上去,拍了拍庄毅说,庄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
顺子觉得自己差点喷血,马路的话,很明显是从网络上盗用的。

后来的日子,庄毅常常在许暖昏迷的时候守在她的身边——因为她清醒的时候,每当看到他,都会激动得发狂,哭叫着不肯见他。
庄毅觉得自己很失败,原来,她是如此排斥他。甚至是,那个夜晚的缠绵,她都恨之入骨。
两个星球上的生物,就这样沦落在地球上,相互折磨。

孟古在他身后,像暗夜的影子,他说,将她害成这样,你终于满意了?今天是赵赵泼她硫酸,明天是梁小爽给她扔炸弹!大后天呢?你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别说硫酸,就是每人一口唾沫,她也得被淹死!你要对我们孰知出气,何必拉上许暖?
庄毅不看他。
孟古说,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如果你真在意许暖,不要假惺惺地借苦肉计来讨好她。你不再出现,就是对她最好的在意了。

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庄毅没有出现在医院。
并非孟古的话让他幡然醒悟了。他的女人,他要保护还是保护得了的。只是医生告诉了他,小蝶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脐带血了!
唯一的希望!
当然,除了许暖和孟古在一起,生一个小孩子,为许蝶提供脐带血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许蝶默默地等死。

孟古在病房里一直照顾着许暖。
对于眼前的女子,自己爱与不爱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得出,她对庄毅很重要,否则的话,一男人发神经了,才会生生割去自己的皮肤。
所以,现在,许暖是自己目前唯一的护身符了。
只有许暖在自己身边,庄毅才不会对上康轻举妄动。否则,此时此刻的上康,既要面对陈家集团,又要面对盛世和风……
他喊来夏良,问他,那夜做事的人都遣散了吗?
夏良点点头,说,遣散了。不会有人知道赵赵的流产与您有关的。我们都按你吩咐做的,赵赵永远都会认为是庄毅亲手害死那个孩子的。
孟古笑了笑。
那天,庄毅在孟老太太的灵堂强,送来了哪四个喜帖请柬,让他觉得孟家的颜面立时无光。其实,他倒不多介意许暖,但他明白,要是许暖真的嫁给了庄毅的话,那么庄毅在上康失去孟谨诚又得罪陈子庚的这种危急时刻,肯定会铁心反击的。所以,出于反击,也是出于可以破坏到庄毅和许暖,他喊来了夏良,让他盯紧庄毅哪里的任何情况。
很幸运的是,夏良给他带来了赵赵怀孕的消息,而且听说,为此和庄毅闹得不是很开心。孟古当下心里就有了主意,他跟夏良说,咱们也得回赠一番,作为送给庄毅的新婚大礼!
所以,那夜,他派夏良带人打掉了赵赵和庄毅的孩子。夜幕之中,他背对着那场人间惨剧。那个叫赵赵的女人,将他当成了庄毅,错喊出他的名字,突然之间,他也有些迷茫起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怎么会变得这样残忍?
做完这一切,他只是想要赵赵去折腾庄毅的婚礼,这样,为他接近许暖说服许暖回到自己身边创造条件争取时间;太他没有想到赵赵会泼许暖硫酸——当然,这样更好——至少,目前看来,庄毅似乎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他看了看躺着的许暖,轻轻俯下身来,看着他清秀的眉眼。
突然,他想起了,他曾经爱恋过她的那段时光里。
如果,从来不曾分开,那么,此时的他,还会不会如此步步算尽?现在的她,是不是也无需经历这么多磨难?
遗憾的是,人生,永远没有回头路。
孟古轻轻叹了一声,手指轻轻划过她年轻的皮肤,喃喃了一句,对不起,许暖。

【56】
许暖渐渐的好转起来,那些新鲜的皮肤在她身上渐渐的成活。
小护士们常说,你真幸福,有两个男人肯为你做这样的事情!
每当小护士们这么说的时候,旁边的孟古就极其羞涩地拢拢衣袖,遮掩“伤口”——当然,那不是他为许暖贡献的皮肤——可是,许暖却这样认为了。
许暖看着孟古,眼底有隐隐的感激。

许暖常常会看着自己的伤口,那些“从孟古身上移植下来”的皮肤,在她身上渐渐的存活。
孟古在她身边,给她端来米粥,一勺一勺的喂她。
许暖小心的问他,你痛吗?
孟古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许暖是在询问他身上的那些“伤口”。
所以,他很快镇定下来,笑了笑,说,为了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说到这里,他默默地将碗放在桌上,一把抓住许暖的手,说,许暖,你知道吗?我多么爱你!
许暖愣了愣,这一次,她没有将手从孟古手里抽离——以往的时候,每当孟古向她表白的时候,她总是会将手尴尬的抽离。
孟古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干枯的苍耳,放到许暖手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泪光,他说,你看,我一直都保留了它……从我们分开那天,它就一直留在我这里……说到这里,他哽咽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许暖,眼泪毫无保留的落在了她的颈项处,他说的假话,连自己都给感动了吧。
他说,许暖,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啊,我都在找你啊……

许暖在她的怀里,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那颗苍耳。
那一刻,她是感动的。
可是,她想起的确实庄毅的大床上,她捡起那些苍耳的场面——是的,那一天,庄毅吻了她,吻了她流泪的眼眸,吻了她冰凉的唇……
幸福曾经那么近,可他却谋杀了谨诚小叔……甚至谋杀了他和赵赵的孩子……他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呢……
许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孟古说,许暖,我们在一起吧,就算不为了我们自己,就算为了小蝶,我们从新开始吧!
小蝶……
许暖突然号啕不止。
是不是从此之后,她就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即使他不是那么狠,即使他没有谋杀孟谨诚,没有谋杀他和赵赵的孩子,单单一个病中的小蝶,就让一切都变成了不可能。
何况,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呢?从十九岁那年,第一次相遇,她就是带着一身苦难,一身伤口,一身不堪的往事出现在他身边。
这世界,有些“在一起”是命中注定。
同样,有些“不在一起”,也是命中注定,从相遇那天,就已经注定。
许暖抬手,迟疑了很久,终于抱住了孟古,泪如泉涌。
那一刻,孟古的怀里,她伤口处的皮肤像火烧一样疼痛起来,那些新移植的皮肤,仿佛带着不可触摸的痛楚和抗议,想要从她身体上剥离脱掉。


那一刻,铂宫,二十七楼。
庄毅感觉自己的皮肤就像燃起了火焰一般,那六处伤口带着沸裂的痛苦,生生的撕扯着他。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苍耳。
那是许暖留在他床上的。
那一夜,他的手,穿过了乌黑的发,他拥抱了她,亲吻了她,那么分明的感觉到了她的悸动与苦涩……
可是,转眼之间,一切陡成烟云。
马路在他身边,汇报了关于孟谨诚一事的调查。说是目前还没有结论,依然在派人私下查陈子庚和孟古以及庄绅。如果不是意外,这三个人的嫌疑最大。庄毅点点头,说孟谨诚的事,你要抓紧调查。

孟古从医院里走出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他将手里的苍耳,随手一扔,嘴里弯起了一丝嘲笑,不知道是嘲笑许暖还是嘲笑自己——居然可以去相信有人会保留这么颗破玩意这么久,他不过是让夏良开车到郊外捡的。
夏良问孟古,许小姐会出庭指控庄毅谋杀谨诚少爷吗?
孟古笑笑,说,我会说服她出庭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对夏良笑笑,说,别忘记将许暖指正他谋杀一事,通知庄老板啊。
夏良点头,说,我已经托人通知庄毅了。
说到这里,夏良停顿了一下,说,少爷,你不担心,庄毅会谋杀掉许小姐吗?要不,咱们留下人守护着许小姐吧。
孟古摇摇头,笑笑,说,不必了,他怎么舍得?
夏良不说话了,突然之间,他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孟谨诚少爷。同是孟姓男子,在孟古身上,他感觉不到如同孟谨诚身上那种天生的善良。

【57】

孟古走后,不知道许暖是不是因为流泪太多,或者伤心太厉害,一直睡得很沉。
庄毅到医院的时候,她依旧在沉睡。
那一夜,庄毅一直默默地守在许暖的身边很久,看她呼吸均匀地像天使一样睡去。他眉头深深的皱了皱,又轻轻的散了开。
许暖在睡梦里,突然喊到“许蝶”的名字。然后,眼泪就会蜿蜒流出……
在一旁的庄毅,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喃喃,我不会在阻止你了。

是的,他不再阻止了。
从夏末到秋冬,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以为他的家财万贯,可以买到合适的骨髓供体。他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可是他错了。
医生宣判了一切。
如果没有脐带血,那么许蝶只有等死。他不舍得那个小小的女孩,她总是依靠在他的胸口,四年来,他不是草木,岂能无情呢?
更何况,这些日子,他有几次,偷偷来过医院,病房门外,看到她对孟古笑得那么灿烂——所谓青梅竹马的感情,有什么可以替代呢?
印象中,她似乎从来没有主动对自己笑过吧?

庄毅艰难地起身,看了看许暖。
最终,转身离开。

医院的走廊处,马路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表情有些焦躁,说,你真要让许暖和孟古在一起?就为了那百分之二十五的希望?即使是要脐带血,也可以人工受精,试管婴儿啊,为什么要让许暖和孟古那个王八蛋在一起?
庄毅看了看马路年轻的脸,苦涩一笑,说,一个女人,如果可为一个男人生两个孩子,我就是留住了她的人,我还能留住她的心吗?

庄毅并不知晓,就在他离开病房后不久,许暖也在梦里,呼喊过他的名字——庄毅。
如果,如果,他曾听到,会不会就会留下来,不再走?

庄毅从医院出来后,去见了小蝶一面。
他知道,一旦许暖和孟古在一起后,他们和小蝶才是完整的一家人,自己再也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蝶看到庄毅到来,很开心,她很艰难地喊了庄毅,叔叔。
庄毅低头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满心温柔,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一夜,庄毅给小蝶又一次讲了《海的女儿》,许蝶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去。故事讲完后,她又突然清醒过来,直愣愣地问了庄毅一句话——那海里的男人会不会爱上人间的公主啊?那男人鱼爱上公主后,也会为她变成肥皂泡吗?
庄毅愣了好久,心像被针扎了一样,最后,他轻轻地说,会的。
小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为什么啊?
庄毅说,爱情会让你做任何事情的。
爱情?小蝶突然忽闪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突然,她爱上了从庄毅嘴里说出的这个美丽的词汇。虽然,她不是很懂,但是她知道,这个词汇一定很美。
就在庄毅发愣的时候,突然,小蝶怯生生的问他,似乎犹豫了很久,她说,我……喊……喊你……爸爸好吗?
庄毅的身体猛然一抖,他没有想到这个七岁的小姑娘,会突然这样说。一句话,击中了他的心脏。
小蝶连忙改口,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喊……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从小不知道父亲为何物,生病的时候,贪婪者庄毅给予的温暖,突然异想天开了起来,但是,却怯怯地害怕别人的不悦。
庄毅点了点头。他怜悯地看着小蝶,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小蝶就将手轻轻地抚过庄毅的下巴,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
庄毅轻轻应了一声,哎。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突然流窜出一种酸性的液体,让他万分悲伤——他知道,就在明天,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他将生生告别。
他的她。
他的小小的她。
许蝶没有发觉到庄毅的悲伤,她渐渐的睡了过去,轻轻嘟哝着,我有爸爸了……许暖姐姐要是嫁给庄毅爸爸的话,我就有妈妈了……不对,许暖姐姐也得喊爸爸,糟糕!
许蝶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庄毅,说,我不要喊你爸爸了。
庄毅愣了愣,很显然,他没料到,小姑娘会如此反复无常。
许蝶歪着脑袋,看着庄毅,很小心的说,庄毅叔叔,如果小蝶死了……你会娶新娘姐姐吗?她不能等我长大照顾她了,你能替我照顾她吗?
庄毅的心,仿佛被撕扯裂了一般。
最终,他点了点头,骗了自己,也骗了小蝶,他说,我娶她。

{结局}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至。
2008年圣诞节,孟谨诚坠崖失踪案开庭的时候,庄毅没有出席。他委托了律师和代理人全权处理。
他没有办法坐在被告席上,看到最心爱的女人,凭着胡乱猜测,当堂指正自己,那太残忍。
那些日子,许暖病好后,已经搬进了孟古的公寓。许蝶常常会打电话给他,哭喊着,爸爸,庄毅爸爸,你怎么骗我啊?你怎么再也不来看我了啊?
庄毅不敢吭声,他怕自己会掉眼泪,自动答录机反复着那些话语——
你好,我是庄毅。我现在不在,有事,请你留言。

那一夜,雪花漫天飘舞。
庄毅走在雪地里,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居然是在圣诞夜。
城市的街巷上,卖花的姑娘们来来往往,庄毅看着那些小姑娘,她们冻红的脸蛋,皲裂的小手,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四年前的许暖。
那个冬雪之夜,她也是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吧。
如果,当初的他,没有经历过叔父的迫害,没有经历过人生的残酷,不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只是一个平常的富家公子,闲来无事的走在这条街上。
那么,当许暖轻轻拉住他手的那一刻,当许暖怯生生地喊“先生,带我回家好吗”的那一刻,他会不会真的带她离开?
如果,这样,他们的故事会不会重新改变呢?
突然,有个怯怯地女生,喊住了他,先生,买朵花吧,送给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
庄毅笑了笑,这个词让他感觉得到很美好。

厚厚的积雪上,庄毅一步一步踩出了脚印。
那些大大的脚印,零散在白雪上,蜿蜒在庄毅的脚下。他将那朵花轻轻的放在路边——希望可以温暖到四年前的许暖。
那是四年前,他对她的亏欠啊。
最终,庄毅整个人消失在了雪暮中……

许暖走在雪地里,夜色苍茫,天空上白雪纷飞。
今天,她没有出庭——最后的时刻,她放弃了。
孟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说,你不给小叔求一个公道了吗?他是我们的小叔啊,他对我们恩重如山啊!
许暖紧紧闭着眼睛,泪如雨下。她以为自己恨死了庄毅,恨死了他的残忍,可是,她却如何也做不到,将他推上被告席。
孟古一把推开许暖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是的,他一直以为,许暖应该爱的还是自己,他一直以为,她依然活在七年前的回忆里,可是,此时此刻,当新娘不肯出庭指证庄毅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大概,许暖对这样动了感情了。
那一刻,孟古是恼羞成怒的。因为恼羞成怒,他暗自下了决心——既然你们这么相爱,那以后的日子,一定让你们两个,生不如死!
几乎一天的时间,许暖都流浪在外面。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去,如何面对孟古。虽然,刚刚,他打来了电话,笑语殷勤,说,让她原谅早晨他的不理智,他因为太爱小叔了才会这样,末了,他说,许暖我爱你,我爱你和小蝶。
爱?
许暖有些疑惑,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呢?

许暖走在雪地里,突然发现了一条常常的脚印,那些脚印大大的,零散在雪地里,无限的寂寞,让她忍不住踩了上去——
就这样,她努力地迈大步子,一步一步地踩在这些脚印上。
她傻傻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想,沿着这个脚印走下去,会遇到怎样的人,他又带着怎样的心事在人间呢?
当她发现路边脚印旁的那朵花的时候,愣了愣,半天,从地上轻轻的捡起。
谁在半夜里,丢失了他的花朵?
谁又在城市里,丢失了他的爱情?

许暖最终没有沿着脚印走下去,路有些长,孟古的电话又催得急,所以,轻轻地,她别开了那串长长的大脚印,孤单的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其实,孟古那里,不能叫做家的。
有爱的地方,才有家啊。
这时,她的手触摸到了口袋里那串钥匙——家的钥匙——嗯……应该是庄毅公寓的钥匙……
许暖的眼泪,轻轻滑落。
那一刻,人世间,他和她,两个相爱过的男女,脚印重合过,却最终分开来了,留在雪地里,像一个无奈的“人”字。
从此之后。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至。

天空的上方,白雪在飘舞,偶尔,小小的雪精灵和胖胖的风天使飞过。
小小的雪精灵指着人间的雪地上,那个脚印走出来的大大的“人”字,问胖胖的风天使,这是什么符号啊?
风天使想了想,说,人间的爱情童话吧。
雪精灵,童话不都是写我们天使和精灵的吗?人间怎么会有童话啊?
风天使说,有啊。庄毅爱上了许暖,许暖爱上了庄毅,就是人间最凄美的爱情童话。
雪精灵,那这个童话的后来呢?
风天使想了想,说,后来嘛……后来,等明年圣诞夜的时候,我们再回人间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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