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已发2013年6月19日《天津日报》;6月5日《平潭时报》。
我上小学时就懂得《百家姓》,一开头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但也仅仅鹦鹉学舌地知道这八个姓氏的排序,后面的排序就不清楚了。至于为何把这八个姓氏排在最前面?我同样不知道。最近看复旦大学钱文忠教授在央视“百家讲坛”解读《百家姓》,看得是饶有兴致,也长了不少见识。
首先,哪个中国人不关心自己的姓氏由来呢?却原来,我的施姓,从钱教授嘴里得知,还算全国排在100名之内的大姓(排在第97位),有210万人口呢。这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我一直跟人介绍我的姓氏时,总说是小姓,还总要强调是“措施”的“施”,是“施工”的“施”,生怕别人跟“师”姓,跟“石”姓,跟“时”姓,跟“史”姓弄混了。譬如,当知青时,我在闽北顺昌县洋墩公社蔡坑小学戴帽初中班教初二年级的语文、政治、化学课,我的学生囿于闽北口音,用本地方言都喊我为“史老师”,我就反复纠正是“施老师”,我没“死”。
也是从钱教授嘴里得知,施姓出自上古夏时的施国。施氏最早为夏代诸侯。《夏记》载:
“夏诸侯有施氏,国亡,其后以国为氏。”
又据《姓氏考略》同样记载,4000多年前的夏朝,诸侯有施氏,故址在今天湖北省恩施市一带。国亡以后,其公族子孙就以国名为氏,世代相传姓施。另外,施姓还出自姬姓,为春秋时鲁惠公儿子尾生之后,以祖字为氏。据《通志·氏族略·以字为氏》和《元和姓纂》记载,春秋时,姬姓的鲁惠公(黄帝之后),有子名尾生,字施父,是鲁国的大夫。传到鲁惠公的五世孙之时,干脆以祖字为姓,世代相传,称为施氏。也就是说,3000年前的鲁国,被一般人公认为施姓的发源地。就是《姓纂》记载的:
“鲁惠公子施父尾生施伯,伯孙倾叔生孝叔,惠公五代孙也,因氏焉,汉有博士雠。”
据说施父精通音律,曾看见来访的曹国太子赏乐时姿态不停变化,推断曹伯(曹国国君)将不久于人世,后果验证。施父后来成为春秋名臣。
另外,施姓还有一支来自方孝儒,这是确凿无疑的。我很早就听说施姓与方姓原本是一家。方孝孺乃明朝大儒,早年师从明朝“开国文臣之首”的翰林学士宋濂。由于学问精深,方孝儒一直做到担任建文帝朱允炆的老师,主持京试,推行新政。明成祖朱棣的第一谋士姚广孝曾经跪求朱棣不要杀方孝孺,否则“天下读书的种子就绝了”,明成祖答应了他。
明成祖以“清君侧”为名,从北京起兵,攻下帝都南京,建文帝朱允炆不知所踪(有说被烧死,亦说逃遁)。朱棣取代侄儿朱允炆的位子要登基,指名让方孝孺拟即位诏书。方孝孺誓死不从,当众为建文帝不知下落嚎啕大哭。朱棣闻之,也颇为方孝儒的忠心感动,亲自走下殿来劝其节哀,并让人把笔递给方孝孺,说:“此事非先生不可!”方孝孺执笔,奋笔疾书“燕贼篡位”四个字,然后掷笔于地,骂道:“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朱棣生气了,怒道:“汝不顾九族乎?”方孝孺奋然作答:“便十族奈我何!”结果朱棣真就在九族之上又加一族,连方孝儒的所有学生、朋友都不放过,这就是亘古未有的“灭十族”的由来。总计因方孝儒罹难的,有873人被凌迟处死,冤枉入狱及充军流放者更多达数千人。方孝儒死后,有漏网的后人慌忙将方姓改为施姓——“施者,方人也。”
有趣的是,2013年3月11日,钱文忠教授当晚23点45分开始,在《百家讲坛》继续解读《百家姓》时,介绍到“何吕施张”四姓由来,才明白张姓排在施姓的后面,恰好我的妻子就姓张。钱教授说,张姓也出自黄帝之后,张姓也来源于姬姓。准确地说,张姓源自于黄帝之子少昊青阳氏之孙的挥公。挥公因发明了弓箭,担任弓矢之长,因而黄帝赐挥公姓张于青阳(今河北省清河县)。所以,“张”字是一个象形字,整个样子像一个张弓欲射的人。也因此,“弓长张”的“长”应念作zhang,而不是chang。不同的是,张姓乃真正的大姓,排在全国第三位,人口为8500万!而我国第一大姓是王姓,有9288万人口;我国第二大姓是李姓,有9207万人口。这三家大姓若是组成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响当当的世界人口超级大国。
说起来,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姓氏的国家,姓氏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成分,乃中华民族的根之标志。不过,姓和氏是有区别的。“姓”起源于原始社会“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系氏族时期,代表有共同血缘关系氏族的称号。而“氏”则出现于原始社会后来的父系氏族时期,是姓衍生的分支,是古代贵族标志和宗族系统的称号。人用姓来区别于族群、区别于禽兽;氏则用来区别贵贱高低。所以《通志·氏族略序》这样记载:
“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姓所以别婚姻,故有同姓、异姓之别;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
正因为中国人重视姓氏的传承,所以就有了《百家姓》的问世。琅琅上口的《百家姓》是我国流行最早、流传最广的一种启蒙教材,它的成书和普及都要早于同样琅琅上口的《三字经》。而且,《百家姓》与《三字经》、《千字文》一道,被并称为“三百千”,都是中国古代理想的幼儿启蒙教材。
据说,南宋学者王明清考证过,《百家姓》成书于北宋初年,原收集中文姓氏411个,后增补到504个。其中单姓444个,复姓60个。《百家姓》的排列次序不是依各姓氏人口的多少排列的,“赵钱孙李”之所以排在《百家姓》的前四姓,是因为《百家姓》形成于北宋初年的吴越钱塘地区。据王明清考证:
“似是两浙钱氏有国时小民所著。”
即是由钱塘的儒生所作。既然北宋开国皇帝姓赵,国君的姓理应排在首位;其次是钱姓,因为钱姓是五代十国中管辖钱塘的吴越国王的姓氏,故而排在第二位;而当时吴越国王钱俶(音chù,意善)的正妃姓孙,于是排在第三位;把李姓排在第四位,乃因南唐国王姓李之故。南唐(937年—975年)是五代十国的十国之一,地跨今天江西全省及安徽、江苏、福建和湖北、湖南等省的一部分,属于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的地区。其时南唐人口约500万,国都定在金陵(今南京),有先主李昪、中主李璟和后主李煜三位帝王,历时39年而亡(975年,南唐国破降宋,软弱的李煜被宋太祖赵匡胤俘至汴京开封,后被宋太宗赵匡光义毒死)。下面我把《百家姓》全文开列如下:
赵钱孙李 周吴郑王 冯陈诸卫 蒋沈韩杨 朱秦尤许 何吕施张 孔曹严华
金魏陶姜 戚谢邹喻 柏水窦章 云苏潘葛 奚范彭郎 鲁韦昌马 苗凤花方
俞任袁柳 酆鲍史唐 费廉岑薛 雷贺倪汤 滕殷罗毕 郝邬安常 乐于时傅
皮卡齐康 伍余元卜 顾孟平黄 和穆萧尹 姚邵堪汪 祁毛禹狄 米贝明臧
计伏成戴 谈宋茅庞 熊纪舒屈 项祝董粱 杜阮蓝闵 席季麻强 贾路娄危
江童颜郭 梅盛林刁 钟徐邱骆 高夏蔡田 樊胡凌霍 虞万支柯 咎管卢莫
经房裘缪 干解应宗 丁宣贲邓 郁单杭洪 包诸左石 崔吉钮龚 程嵇邢滑
裴陆荣翁 荀羊於惠 甄魏家封 芮羿储靳 汲邴糜松 井段富巫 乌焦巴弓
牧隗山谷 车侯宓蓬 全郗班仰 秋仲伊宫 宁仇栾暴 甘钭厉戎 祖武符刘
景詹束龙 叶幸司韶 郜黎蓟薄 印宿白怀 蒲台从鄂 索咸籍赖 卓蔺屠蒙
池乔阴郁 胥能苍双 闻莘党翟 谭贡劳逄 姬申扶堵 冉宰郦雍 却璩桑桂
濮牛寿通 边扈燕冀 郏浦尚农 温别庄晏 柴翟阎充 慕连茹习 宦艾鱼容
向古易慎 戈廖庚终 暨居衡步 都耿满弘 匡国文寇 广禄阙东 殴殳沃利
蔚越夔隆 师巩厍聂 晁勾敖融 冷訾辛阚 那简饶空 曾毋沙乜 养鞠须丰
巢关蒯相 查后荆红 游竺权逯 盖后桓公 万俟司马 上官欧阳 夏侯诸葛
闻人东方 赫连皇甫 尉迟公羊 澹台公冶 宗政濮阳 淳于单于 太叔申屠
公孙仲孙 轩辕令狐 钟离宇文 长孙慕容 鲜于闾丘 司徒司空 亓官司寇
仉督子车 颛孙端木 巫马公西 漆雕乐正 壤驷公良 拓拔夹谷 宰父谷粱
晋楚闫法 汝鄢涂钦 段干百里 东郭南门 呼延归海 羊舌微生 岳帅缑亢
况后有琴 梁丘左丘 东门西门 商牟佘佴 伯赏南宫 墨哈谯笪 年爱阳佟
第五言福 百家姓终
在《百家姓》中,包含60个复姓,这些复姓依次是:
万俟 司马 上官欧阳 夏侯 诸葛 闻人 东方 赫连 皇甫 尉迟 公羊 澹台
公冶宗政濮阳淳于 单于 太叔 申屠 公孙 仲孙 轩辕 令狐钟离 宇文
长孙 慕容 鲜于闾丘 司徒 司空 亓官 司寇 仉督 子车 颛孙 端木 巫马
公西 漆雕 乐正壤驷 公良 拓拔 夹谷 宰父 谷梁 段干 百里 东郭 南门
呼延羊舌梁丘左丘 东门 西门 南宫 第五
其中,许多复姓很奇特,如宗政、仉督、公西、漆雕、羊舌、第五等。原来不仅有姓“第五”的,还曾经有过从“第一”到“第八”的姓氏,后来仅剩姓“第五”的了。如今陕西省泾阳县埝(音niàn)口五村,就有几十个村民仍姓“第五”。而且,在《百家姓》里,许多复姓的读音也很奇特,大家千万不要信口开河读错了。
譬如:万俟,读作mòqí;南宋有一个陷害忠臣岳飞的奸臣就叫万俟卨(音mò qíXiè),今天在杭州岳王庙里,在岳飞的墓前,有反剪双手的四个铁铸人像,面墓而跪,他们就是陷害岳飞的泰桧、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个人。在四小丑跪像背后的墓阙上有著名挽联云:“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譬如:澹台,读作tántái;孔子有一个相貌丑陋但行为端正的能干弟子就叫澹台灭明。比孔子小39岁的澹台灭明,由于其貌不扬,孔子认为他难以成才,故不看重。不料澹台灭明师从孔子学习回去后,致力于修身实践,处事光明正大。如果不是为了公事,他从不去会见公卿大夫。后来,澹台灭明在江西南昌定居,设立书院讲学,跟随他的弟子有三百人,声誉很高,各诸侯国都传诵他的名字。孔子听说了这件事,感慨地自我批评:“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因为澹台灭明字子羽,故而孔子以字称呼。
又譬如:仉督,读音作zhǎngdū;仉督这个复姓源于官职。“仉”,是“掌”的古体字,“仉督”就是“掌督”,其官本名叫“党正”,是西周时期设置的官位,算一个小官,主管指定区域内的行政事务。后称党督,演变为掌督、仉督,其职能是一样的。
至于王明清对《百家姓》的考证是否属实,没有证实,我们姑妄信之。
2013、3、25—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