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老照片
我祖父李晖球先生晚年目视不好,几乎整天都枯坐在室内窗侧的藤椅上。想以前,我爷爷和奶奶魏运华女士带姐姐和我住在长沙浏正街时,常有归国求学的侨生来看他,奶奶就搬会出几乎一整樟木箱的像册来(现在大部分都遗失了),午后的阳光照进那个叫菜根香的小院,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对牢以往熙熙攘攘的岁月尽情回忆着,这给我留下的印象温馨而深刻。他们只要有故交旧友来访,这必然是固定的程序,当作开晚饭前压轴的节目。
相对于别的亲友,我对那些照片接触更多,对其背后的故事更为兴趣,所以更想通过自己的心笔连线写将出来,留作自我纪念,也给亲友和晚辈造一条传承与怀念的小路标吧。
我那时少年不张,表面安静,内心骚闷,又染上文学爱好,傻不叽叽的乱找题材,吼吼的要写下来,说是练笔,其实以为是个高尚的爱好。我见爷爷孤寂如此,觉得可怜,所以我据此跟爷爷提议他口述我记录,帮他弄个回忆录之类的东西出来。他大喜大振,立马滔滔开讲。
显然他老人家很高兴,非常享受于此,一段一段的讲,时不时的哈哈大笑,听得我一会儿入迷一会儿出迷,常常忘了或懒得记录,只在对谈中找机灵,挑感兴趣的记录。当时已有第一批那种砖头式样的录音机进入国内,但除了忙于听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并没有奢侈的想到给老爷子也录点“靡靡之音”传世,记录也是有一茬没一搭的,随转时光一定要的流失,这些记录已无物化的存在,只是多多少少的留在我幽深的脑海之中。现在看来,听爷爷讲过去的事情,既便不用上升到什么追寻遗失的优雅,或还原似水年华的真相这么个又时髦又强大的主题去,但勉强不失为一种做孙子的孝道吧。谨此凭记忆录下来,算怀念先辈,也供后人寻迹。
开始时,我一听爷爷依牒索源,曾祖不过是长沙东乡北山小镇上的一个叫李菊浦的裁缝,生子李晖球(我爷爷),生女李滌非,另有一小女儿,可惜5岁时夭折了。李菊浦上面还有一兄长李树浦,生子李玉丹,生女李思安,二女李厚成。往上再索,再上一代就是清朝种田的农耕人士了。一没土豪,二没军阀,你如果不扯上李世民,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一房二房三房四房的戏剧性。所以我一看,按照共产党的阶级分类,这属于出身太好了。
我原以为自己家谱挺大的,这一听来兴趣淡了去。有时会径直转到厨房去,吹着小口哨,炒盘加豆豉青椒的油渣子,端回坐位,耳朵可以是有听没听的听,嘴里却是记着数的在吃猪油渣。这中间一二十分钟,就算我不在爷爷眼前,他还是一任激情的频升调调,努力的挤紧眉头,半闭着眼,加上他本来就有白内障,所以其实他眼前是一片黑乎乎的,我在不在他跟前,他是察觉不到的,但也可能察觉到了吧,却自由得如上帝一样不响,以免扫了孙子给爷爷写自传的兴致。
讲到后来,曾祖应该是用这把剪刀把自己脑后的辫子绞了,这是工具改变时代的案例。同时,曾祖也是用这把剪刀从裁出来的钱,既供女儿读了上海两江体专,又供唯一的男丁爷爷读了湖南第一师范。这就有点知识改变命运的味道来了,而且这学校吧,就是自称是毛泽东孙子毛兴宇少将用鸡爪体题词“一师是所好学校”的那所学校,因为毛泽东那个时代也在这所学校求学。这就有点好玩起来,跟资产阶级的趣味性无缘了,却跟无产阶级的文盲性搭牢了。这一百年间,从革命的盛宴到大妈的街舞,种种富饶的荒诞,不一而足,不一而堪。
(一)李思安先生
二十世纪初,中国是民族主义勃发的时期。我们家族最早与这一主题瓜葛上的是李思安先生和我爷爷。李思安先生是我爷爷的堂姐,听爷爷介绍,李思安先生性格上喜欢打报不平,喜欢与学校对着干,造当局的反。这点令她与长沙第一师范的毛润之先生一拍即合。他们呼朋唤友,志同道合,共同结社,组成了新民主主义学会,为最早的会员。
从资料上看,这批早期的共产主义爱好者,新民学会的精英革命者,干了不少现在年轻人干不出也没机会干的名堂。如结社公开政治主张,反二十一条,驱张运动,湘人治湘,上京参加默引文革伏线的五四运动等,她都有与毛泽东等一干革命青年参入。歧路发生在后来商定一部分革命青年去法国勤工俭学,而她与周敦祥张国基一道去南洋考察教育,并在加坡(独立后称新加坡)吉隆坡等地任教四年,这成了1927年国共分手惨剧时她的一条退亡之路。我看着这像青年人造反过后的洋插队,并眼熟于文革后造反知青的土插队,同样的套路是八九之后我这辈的洋插队,历史的重复性莫过如此。
而我爷爷他的政治取向则是国民党左派。当年的湖南,有许多这样的家庭,家庭成员中,国共两党的人都有。日后“哥在大陆,弟在台湾”的情形,包括兄弟阋于墙的故事,往往成了电视剧的人气题材,《人间正道是沧桑》就是一例。
两党第一次合作处到二七年,终于结下不解血仇。要说因果,还是因为共产党的革命激情在湖南血腥打土豪分田地,侵害了国民党中部分军人的利益,尤其是蒋介石不认同苏俄,国民党借此清党。许克强的家族大概正是在被分了田产之列,所以他在湖南充当清党先锋,发动马日事变。
长沙血腥封城,我爷爷受李思安先生委托,靠他一张国民党党证通关过卡,去通知郭亮赶紧逃,因迟一步,眼见着郭亮被捕,后遭处决。当时郭亮在长沙总工会,被围缴械时,还一度携枪带人冲出了许克强的包围圈,旋又在荣湾镇被抓。那天李思安先生本也应在工会的,因为天太热,据说是去了她的好友周敦祥女士处,否则必死无疑。后来又是爷爷,靠着他那张国民党党证,掩护李思安先生逃往南洋。
你说咋回事,两兄弟都要救中国,救着救着,变成了你不准我救,我不准你救,只能我自个儿救,救个国都要独份儿救,可见独裁有独利。中国人人性之复杂,中国人时势之背运,中国人合力之微弱,百多年来,中国人好象中了恶魔的诅咒,无可还原,令历史学家真正无言可供喜表。
李思安先生在这之前有过南洋加坡(即新加坡)坤成女校驻教四年的经历。就这样,李思安先生与周敦祥女士等出走新加坡,后至印尼,终生从事南洋华侨教育事业。再后来,我爷爷也去了印尼,我奶奶还有爷爷的妹妹滌非姑奶奶也相继去了印尼。南昌起义后,还有张国基先生。这批人日后在中共党史里均以脱党人士存在,但大部分被留在外围组织。亏得是人在海外的“曹营”,心在国内的“汉”,仍被列于充当花瓶的旧民主主义人士之列,幸属于共产党三大法宝之一统战范畴的边缘。如张国基先生后来长期担任全国侨联主席。李思安,李晖球,张国基三人,思想事业工作生活友情种种层面,一生相关。连后来回国买下菜根香的小院,也是三人共同出资。另外,话说张国基先生相貌堂堂,不亚于好莱坞大牌明星,比现在国内的男明星不知摔了几条大街。
1918年4月,毛泽东、蔡和森等在湖南组织新民学会,初以“革新学书,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为号召,其实这口号现在也不过时。既便是五四运动中,组织爱国游行,反军阀运动等,幸亏当时政府尽管低能但有远见,未被宣判为非法组织,更没施以捕杀,否则,历史又有一次机会重写。
此照片为1919年11月16日在长沙周南女中成立新民学会时合影。后排左4为毛泽东,前左1为李思安先生。时人观此照,有猜测前排李思安先生旁边的旁边的那位,是毛泽东当时喜欢的陶斯咏(又称陶毅)。但那凹进去的眼眶,更象蔡畅。不定右一才是,有教养的姿势,略独立的位置,坚定而温静的目光等等佐证,看看也像,不过,此人也很像土家族美女向警予。当时,陶斯咏,蔡畅,向警予,号称周南三杰,在三湘四水也是声名赫赫的女中豪杰。没办法,历史中八卦也是有的,有了才有趣来读,不知考据方家何在,能予解渴乎?
左三以傘撑地者为李思安先生,时任湖南总工会妇女部部长,并主持了这次上海半淞园会议。据野史记载,当时毛泽东与几位先去北京,住在老师杨昌济家,并在北大图书馆临时工作。胡适李大钊等大师大佬常来拜访杨昌济先生,毛泽东常为之开门迎送,恭敬之中可能有自尊不受重视而转为自负的小经历。其实,年青人一定会因为抱负而内心自负,连在阅读中与历史上的天才都会感到压抑,何况与现实中的天才大人物们相遇呢,那必定是会有种种避不开的化学反应。但那时,毛泽东也得了“怀中”的师赏推荐和“开慧”的委身相许不是吗?
后来的历史学家与心理学家并杂揉被迫害的知识分子的经历,一经合力合谋的分析,便在民间野史里得出了毛泽东厌恶大知识分子的自负,伤及过其自尊的经历,或许是发动文革的种种政治与权力斗争之外的心理动机之一。我个人觉得野史包含有人物心理学的东西,在政治评判之外,这多少有些趣识在,姑妄戏言,姑且戏听。
毛泽东后来与李思安先生等同道者再转往上海,才有了半淞园会议。大家为了体验一把共产主义的生活模式,还自觉合住一起,钱财共用。这很有趣,如果不计时代背景和燥动形式,觉得他们的心气儿,与六十年代反越战唱摇滚抽大麻美国青年人的心气儿有得一拚。
在上海半淞园的合影此照时,应是讨论青年赴法勤工俭学的事。勤谁的工呢?国民党早期大佬李石曾张静江等在法国巴黎开了家豆腐公司,从后来认定其功迹之一来看,是向世界成功的推广了麻婆豆腐,鬼才知道,居然同时还保护性输出了大量闹革命的政治种子,这些种子中就有周恩来陈毅邓小平等,还有毛泽东的挚友蔡和森,其妹蔡畅,其女友向警予,甚至俩蔡的老妈妈戏称第一代共产主义老太太葛健豪女士也在其中。
他们当年成立了少共欧洲支部,独蔡和森像去西方取经的唐三藏那样,日以继夜的拚命翻译马克思文献,反过来向中国输入了境外势力的共产主义思想。后来中共党史尊称蔡和森为党内早期共产主义理论家,这尊称相当难得,后来够得着称理论家的只有毛泽东一人。蔡和森的字也很有趣,叫“润寰”,毛泽东的字叫“润之”,当年俩人挚友,不知是偶然,还是有一番志向约定?
这勤工俭学的活,不仅需要精神上的理想主义,也需要强盛的体力,国内的革命青年刚闹完五四,也正好在大力寻找劳其筋骨的机会,就一拍即合,先去勤国民党大元老们豆腐公司的工。悠远到现在来看,真可谓要革资产阶级的命,需先上资产阶级的船。另外,这里边历史性隐藏着民国同盟会的一位隐性大功臣叫朱芾煌,他也是留法俭学会发起人之一,更是辛亥革命没发生大规模大面积战火,基本和平过渡的大功臣,史书不应该漏掉他的名字。
就是此次,毛泽东受章士钊两万银元巨款相赠,一部分用于邓小平陈毅等去法国勤工俭学。毛泽东本来也要去法国,有史家推断,若去了,历史势必重写,可叹历史没有让他去。余款的另一部分,后来用于秋收起义,毛泽东以此上了井岗山,可以说这笔钱是毛泽东闹革命的启动资金。但也有传说讲那两万块银元的去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过也无确凿的史料证据。
章士钊之于毛泽东,形同张静江之于孙中山。还因章士钊是当时唯一对毛润之青年投以青眼的知识大家,章士钊首见毛泽东,即言毛泽东有帝王相。那章士钊又为何能如此独具慧眼呢,因为章士钊的老友杨昌济临病去逝前,给章士钊写信,推荐毛泽东与蔡和森,信中有道:“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重二子。”而杨昌济又是谁呢?是杨开慧的爸爸,毛泽东的恩师兼民国岳父。怎么样?世间的事,样样有套、件件有趣吧。
所以,章士钊成了毛泽东报恩的样本,先是“士钊老矣,尚需嗑药”之允(提供瘾嗜之药)。而后,赠他四合院(现又从洪晃手里收回),帮他出合集,这可是最慰及老文人的晚年了。另借口还巨款利息每年赠二仟元直到梧桐枯绝。甚至章士钊还充当了一段毛泽东个人的信访部部长,章行老上递的状子,毛泽东都网开一面,保人一命。最后,也是合着养女章含之努力,还续了一段“梧桐荫樱,貂尾含之”的逸事,可谓“两万荫两代,痞女晃无戏”。可见毛泽东对待早期之友,只要不伤其自尊,恩清怨怼还是分明有的,可称得上有私恩无私敌。
但文革初期,我们家却变成了造反派的公敌。红卫兵很早就盯上我们家,一方面这是个有三个小附园的宅子,在菜根香这条巷子里很扎眼,另一方面,李思安先生一生未嫁,一直与我爷爷合族生活在一起,而且,因其历史渊源,不谛为大家长之位。她老人家晚年按老礼,姑未出阁,则以男装面世,侄孙晚辈尊称其为伯伯,我们也称其伯爹爹。其不男不女之姿,显然是要被红卫兵定性为革命对象了。
第一次被抄家时我才四五岁,红卫兵好搞笑,疑神疑鬼的在园子里挖地三尺,不知从哪来的情报,说下面可以挖到银元,找袁大头呢。伯爹爹保有一套北伐军时期的军装,绿偏黄的斜纹卡其布,厚厚的英挺,皮带肩章,全套齐备,平时被我松跨跨的套上作头领状用玩工兵捉强盗游戏的(后来我在小学演节目老穿这套扮坏人)。红卫兵当证据抄到时,我一个小屁孩,却鼓满勇气的冲上去对抢。后来据大人说红卫兵抡起铜头皮带就抽过来,肯定把我抽得哇哇大哭,现在看来,我精神幸运,亏得当时被抽得哇哇大醒,日后的洗脑,才统统白搭。
伯爹爹赶紧给毛泽东写信,打着哑谜述旧,其实是喊救命,只是语气还没到李达的那种境地。毛泽东自己玩的厚黑把戏自己当然明白,很快亲自回了一封律信。什么叫律信呢,就是这类事太多,回信都有省力的习惯格式了。开头便称“思安姐久违”云云,就这寥寥数字比老版的四言八句还要少之云云,便使一族人拨光见日。
家人庆幸,速将毛泽东信与毛泽东于五一年邀请思安先生去北京政治大学回炉培训时的信和照片一起塞进镜框,高高挂置于客堂之上。红卫兵第二次兴致勃勃的再来时,情形大变,看见毛泽东信,就如同我们年轻时初次看到毛片一样惊讶无比,不得不问详情,一解说,红卫兵们即刻大明大白,立马似进了党史博物馆,先立正,举拳宣誓,从白求恩的洋念到张思德的土,老三篇要通读一遍。
最后一篇是《为人民服务》,在人家客厅大堂上,张口齐声的大喊,无缘无故的读一段“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算是为人民服务了。接着再群魔乱舞,跳一通忠字舞,鞠完躬走了。毛泽东的白话文好,可比鲁迅归纳抽象成某个人再去模拟解剖那人来得历害。他能一本正经的虐待整个民族,一个人玩残七八亿人,毫无结局上的慈悲,奇特的是,亿万中国人就是选中了他作为人民的主人,这不啻也是一种民主吧,难怪他可以蔑视一切。
事后继续发酵,因为伯爹爹和爷爷都在籍湖南文史馆参事室,这是统战部门的高级养老院。顺便也惊动了湖南党史研究部门,他们上门走访,直接无礼的感慨言称,这两张照片也只有这等去南洋的脱党分子才可能保存下来。所以约好事定安全之后,要索去当珍贵党史资料用。据说这两张照片,成了毛泽东早期革命活动现存中最远久的影像资料了。这和庆丰包子铺要将那套板凳桌椅收藏好一个道理,好一个道理啊,出个明君,同样也将伴随出一大批侫人,几十年还这么老土的流行,不肯行嘴中说的与时俱进。
(二)张维先生
我家还有一位远亲,是我祖母那一头的,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初,也与毛泽东发生过相当深的关联。照片中的女性是我奶奶的四妹,我们叫四姨奶奶。她先生张维教授,字楚珩,我爸叫他四姑丈,四姨奶奶我见过,她先生我没见过,见着应尊称四姑爷爷。他是湖南浏阳人,1898年11月生于湖南浏阳澄潭江,与毛泽东的交往始于20世纪20年代前后。
张维先生是湘雅第三届学生,五四运动时期湖南学生联合会的会长,而毛泽东那时还是该会文牍股干事,精采的是陶斯咏是副会长。张维先生五四时期与同学李振翩(也是毛泽东的好友,后成为中国著名细菌与病毒专家)办了一个湘雅校级小刊《新湖南》,曾邀毛泽东接编,当时毛泽东主持的《湘江评论》刚被封,便欣然接手,这跟当下某某被新浪微博禁封,某某马上注册一个某某2发言一样。还有另一层一石二鸟的说法,毛泽东当时正追求陶斯咏,明知虽是小刊,那也是陶小姐所在的刊呀。
出奇的是张维先生不光与毛泽东有过上述私交,那其间他们还有一段趣闻。毛泽东居然是张维先生的入“党”介绍人,而且这个“党”不是共产党而是国民党。毛泽东最早是介绍张维先生加入共产党的,但张维先生以“君子群而不党”婉拒了。后来,国共第一次合作时,国民党联俄联共,共产党人顺从无底线重实利的潮流党策,别管什么一女事二夫的意识荒唐,以个人身份集体加入国民党。这时作为既是共产党又是国民党员的毛泽东,再次介绍张维先生入党,并开玩笑说“上次你拒绝了这次就不能再拒绝了吧”。就这样,年青人之间的交情与时代潮流一起,族亲张维先生相当长时期的政治标签,就这样在两个追求进步年青人的玩笑话中确定了。这相当好玩,解放后镇反运动,张维先生在上海遭软禁,差点碰鬼被拉走阎王殿,幸亏审到这段时,小审官也把不住为什么张维先生的国民党党员身份不是蒋介石给的而是毛泽东介绍的,马上直报陈毅,这段后面还会讲到。
后来毛泽东去了广州国民党军政府,得到汪精卫的提拔。事实上,汪精卫是第一个赏识毛泽东的政治大人物,汪精卫是整个国民党体系中诗才相貌最好的。汪毛两者的诗才情怀应该是绝对相互极赏的。汪精卫让有孙猴子那么大本事的毛泽东,当上了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的代理部长,名头虽大,只让干弼马温的活,在广州农民讲习所开讲座,培训农会干部。去之前,毛泽东写下那首著名的帝王诗,喝问天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至他日毛泽东事功伟成,肯定没人敢说这可能是心理学上的“失恋后的自慰”了。
跳跃一段,话说上海临近49年解放时,国民党体系崩溃在即,延安广播电台,隔空而昼夜公开广播,针对偌大个上海,指名道姓要求留在上海不要跟蒋介石到台湾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一个是工务局局长赵祖康,赵祖康是公路桥梁专家,毕业于美国康奈尔大学,诚实的技术官僚在风雨颠覆之际赢得国共双方的认可,当了国民党最后一任交接上海的代理市长,并在老好人李思浩家与中共接管代表会谈,避免了上海的战火而相对保护了大上海,李思浩先生与李思安先生虽然看名字好像都是“思”字辈的,但实际上在当时是风马牛不相及。倒是过渡到现在可以扯出点牛啊马来,他是我宁波一老友的曾外祖父,他的儿子,即我宁波朋友的外公,居然是出生在颐和园的,就是说当时,李思安在长沙闹革命时,出生在颐和园的李思浩,后来曾出任民国的财政部次长。这里面又是一个蕴藏着另外一大堆掌故的家族,日后若有机缘,或许会写出另一路子江浙版的家族历史来。
延安方面点名的另一个人就是张维先生。张维先生不仅仅是北京协和公共卫生医学博士继又是哈佛大学公共卫生系硕士这样的学术出身,这当然是灾难深重的中国非常急需的人才。还因为他在病毒学,人体免疫学,医学教育,及医疗行政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广泛的国际声誉,并且,民族危亡的抗战关键时刻,他在医疗卫生领域卓有成效。抗战胜利后,1946年就担任上海市卫生局长,又是上海医学院教授,并兼有一大堆国内囯际上的荣誉虚职。
再加上因为与毛泽东的私人关系,尤其抗战时期与陈毅新四军的渊源而名芳在谱。上海虹口区的地下党一直暗中保护叮嘱他留在上海,将来为新中国服务。国民党政府的实权部门多为技术官僚,历史上相对还是重视技术人材的。既然延安点名,南京当然明白,同时也针锋相对逼张维先生去台湾。张维先生在时局聚变之际,人气爆棚夹在两强对峙之间,先折腾到香港,又返回广州,最后终归上海。
在回上海之前,先行于北京,出席首届政协会议。在长达半个多世纪,于公于私有过如此丰富的往事垫底,张维先生曾约见业已为胜利者的毛泽东,求见三天未果。惹得同为湖南人的张维先生心气来潮,留下一封信,言及返沪为母祝寿,不等答复,便走人了。毛泽东这才意识到怠慢。随即在1950年9月19日,毛泽东得知张维教授回沪为母亲八十寿辰庆,特写“如日之升,如月之恒”表示庆贺。毛泽东在信中写道:“令堂大人八十寿辰,无以为赠,写了几个字,借致庆贺之忱。”。也算是韵了一盘皇帝敕封的味。
毛泽东一生远交近攻,能臣功将,五品之内,整得人家牛头马面,不仅个个绝无诰封,而是人人无告。族亲张维先生巧合机缘,有此敕命,幸得善终。1957年张维先生患高血压中风,毛泽东6次致电问候。1961年5月7日接见张维夫妇,便有了上面那张签名照。毛泽东念旧之盛,还表现在那次会见时,赠送张维夫妇自己的稿费500元,资助其养病。1973年又托双方的老朋友李振翩博士转达“务必代我向张维问候”的口信。两人的交往就这样一直延续到1975年张维先生去世。我侧翻历史有一叹,大陆这边的张维先生,台湾那边的张群,这二张与他们各自领袖的交往,颇能成例说明两位历史人物的领袖性格。
我因偶写家史,慢慢在亲友间公开。每回长沙省亲,都得亲友厚待。或勘正或勘误我,或提供新的史料。原本走动较少甚至毫不知情的小辈亲友也加入进来,组成了一个“菜根香”的微信群,演变成各方交流凝聚晚辈亲情的事儿。真所谓始料不及的好戏文。令我启发,日后写这家史,随时了解,随时补充。
2015年春节,我回长沙省亲,张维先生的小儿子,我叫开诚表叔,他继承父业,为广州军区的名医名刀肝胆外科专家,业已从163医院退休。我们约谈,了解到张维先生诸多历史,颇有意思,补记如此。
开诚表叔在大厅嘈杂的饭桌上给我讲了两大部分。首先讲张维先生是技术人材,而非政客,尽管由毛泽东介绍入了国民党,并未在时代风云中频繁站队,内心自是有群而不党的民族底线,在抗战时期,于大溃退中大搬家,协同卢作孚的民生轮船公司,亲自押运了数十船的医疗设备药物,运到陪都重庆,出任陪都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参事兼卫生业务委员会委员。1945年毛泽东赴重庆谈判,尚有约谈,念旧及鼓励,相见甚欢。
特别是由于他们的历史渊源,在国共第二次合作共同抗击日本的侵略战争时期,他在出任上海联合国救济总署卫生业务委员会主任时期,组织协调配给美援药品,当时谣传新四军驻地有严重的传染病,以此阻碍药品的配给。张维先生冒险亲赴江阴,以调查结果和权威身份辟谣,确保了江阴新四军军队医疗的供给。
这点共产党新四军方面的领导人是很清楚的,所以在建国初期三反五反运动中,张维先生一度被软禁在复旦大学,当年的新四军军长陈毅已时任上海市长,幸亏他及时了解情况,一边训斥“乱谈琴”,一边亲自开着吉普车赶紧把张维先生解救了出来。甚至请求张维先生以非军人身份,组织创建了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军队卫勤系,出任系主任,为一等一级教授,工资499点49元,比毛泽东的工资还高出99点49元。张维出于谦虚本性和老底子不卑不亢的教养,自减工资为400元。这个细节很有意思,与现在专横跋扈的行政势力和遍地贪官的局面形成极端反差,难不怪民众又要祭起毛泽东当打鬼的钟馗来,
另一部分是关于毛泽东给张维先生的母亲写对联的事。当时以为不过是类似于封建皇帝浩封之举。但也有两点奇怪,第一是毛泽东尽管知道自己至高无上,但很忌讳封建皇帝的招数,尤其讨厌蒋介石这个老对手很喜欢给部属家红白喜事题词,这种举动在他个人历史上绝无仅有,就是对他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太多白纸黑字的正式文献。
第二是此幅对联“如日之升,如月之恒”用词之重,令人诧异,因为,这本是别人对他“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用法,毛泽东如何送予一位老朋友的母亲呢。晚辈如开诚表叔他们,不愿多想,也不敢多问,只是怀抱着疑问这么谢主隆恩的过来了,甚至也没有想到可以去问问另一个当事人寿星老太太。
当然,除了张家人存疑外,党内其他陪同在现场的人也有好奇人。当年在现场的原上海市委书记陈丕显就是。幸亏他事后斗胆问了毛泽东,毛泽东才对陈丕显道出了原委。后来陈丕显写回忆录,才把这段历史故事当作只有他把握的第一手资料抖了出来,各方面才知道了分晓。
原来,毛泽东是全福且宏福之人,一生搏战,从不碰刀枪,且从无身体器物之伤。一生中历险无数则自有菩萨来救。张维先生的母亲就化身做过这样一回毛泽东的观世音菩萨。话先说一头,张维先生的父亲是乡间的中医,边开中药铺,边行医。以前的乡间中医,多是积善之家,遇着贫穷之民,诊资药费全免之事是常有的。封建时代,政权只到县,政不入乡,靠的就是乡绅与中医世家及宗族教化来治世,其实这是极其自然合理的。革命最不该革掉的就是这一套有效而天成的东方遗产,这是闲话。
话说另一头,前面说到马日事变,先说张维先生这边,虽说他是积极参入大革命运动的年轻之秀,又是湘雅医学院学生会会长,又是湖南卫生教育会中国卫生会湖南分会总干事,又创办进步报刊《新湖南》,还请毛泽东任主偏。不过许克强应的是蒋介石清党之命,如上海杜月苼一样,首先镇压的是有枪械装备的工会纠察队,湖南这边还多了个农会,也有农会纠察队,装备大刀红缨枪什么的。
所以,搞工会的头子郭亮首当其冲被捕。其间还有一个细节,是郭亮从狱中托人带纸条给张维先生,言及其父病危腹水肿胀,张维先生急赴郭家,言称不问政治,眼中只有病人,幸亏当年的士兵不及现在的城管威风,说服了现场封郭亮家的卫兵,为郭亮的父亲抽引腹水,可见张维先生的豪侠义气和医家底色。
毛泽东当年奔波于乡村闹农会,马日事变后逃离长沙,追兵尾随,意图抓捕,毛泽东跑到浏阳时,想起张维家在此,就直接逃到张维先生的老家,把紧急情况跟张维的母亲说了,言称救我。张母一看这是儿子的朋友,这就够了,既不问政治,更不预测将来,二话不说,挺身而出,把毛泽东带到厨房,让毛泽东跳进大水缸,盖上盖后,照常在门口翻晒中药材,不一会追兵来了,把问什么什么样的人见着没?张母毫不慌张的告之,确有这么个人,朝后面山里跑了。等没事后,才把毛泽东叫出来,还特意给换了一套张维先生的衣服,就走了,一直走到北京中南海。
这么看来,毛泽东的方方面面,还真有点像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朱元璋当年在江西庐山似乎也有此遭遇,庐山上风景区至今还修有救驾庙之类的景点呢。而毛泽东的性格及诸多做法也于朱元璋类似,一生唯下不唯上,所以才把“如日之升,如月之恒”的重话送给了张维先生的母亲。好在地方政府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又要拆些房子,弄个景点,设卡收门票了。
(三)李晖球先生
以上讲时代风云貌似的轰轰烈烈,以下讲平凡我家真实的平平淡淡。我爷爷李晖球先生,我奶奶魏运华女士。都是九斤老太那辈人,别说长得比我们现在有章法,连名字都取得那么好听。
思安伯爹爹是二七年大革命失败后外逃印尼。想必作为国民党左派的日子在国内也不好过,所以,我爷爷二八年也下了南洋。看此照,有时我会幽思默想,很想去索隐一下照片中那位优雅女人的故事。那怕作为一个故事的引子也好。
我奶奶魏运华女士,出生于湖南安化一个牧师家庭,据俊姐讲奶奶十二岁就离开家乡,一生再未回过老家。小时候,我曾看过一组太外公出殡的照片,有一张是在河对岸拍的,似乎是几张照片拚起来的全景照,纸牌仗仪宏大,送葬的人吓死人的多,延绵数里,场景壮观。应该是个积德的人家。我从小由奶奶带大,与祖母感情至深,至今也不敢贸然落书一字而言及祖母。我祖母是我见过的懿德最高尚的女性,我曾以她老人家为模样找对象,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不过偶尔与时代对着干,也有以天为真的好玩。
爷爷,奶奶,被抱着的是我爸,思安伯爹爹,滌非姑奶奶。爷爷的妹妹李滌非女士,上海两江体育专科学校毕业,随兄下南洋,在马来西亚教体育。我父母兄弟姊妺曾一道去马来西亚的沙巴,替魂留海外唯一的姑姑扫墓,墓碑上有校方颁刻的功绩碑文,最有趣的是说她工资待遇最高,超过校长。足见两江体专的声誉,内隐了学校重人材的嵌入式广告。
就是因为有了这张大陆文凭,区区一个年轻体育老师的我姑奶奶,就凭着上海两江女子体育学校在海内外的声誉,居然工资会高于所聘学校校长,还真成了那所学校名副其实的姑奶奶。一方面可见当年民国教育的实力,另一方面也可以知道以前的行政不是行统治权,而是为教学服务的。这在当下,简直不可思议。
姑奶奶有三子一女,其中一个儿子在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做飞行员。姑奶奶七十年代回国探亲数回,常给我们看飞行员儿子以马航飞机为背景的照片,还有正面是马航标识的扑克牌。所以我从小就对那标识印象深刻。等我再接触到这标识时,已是2014年马航飞机失联事件,不经意间,有了一叹。
第一次见到回国探亲的姑奶奶,她已没有半点湘妹子味道了,一脸南洋酱油黑,一口海外侨胞华人式的国语。身材高大,每次都搬运工似的,带无数物品财物来分惠亲友。那时的政治环境,怎么看都是把探亲的华侨当特务看的,邻居们都被布置了监视任务,我奶奶还要带我时不时的去派出所签到,在那种马粪纸本子上填写每日的活动。中国人的双肩上,好象各负着一个神咒,一个是苦,一个是恶。
当年的全家福,大人是爷爷奶奶伯爹爹,孩子从左到右分别是我爸学正、二叔学敏、大姑学建、四叔学时、细姑学远。右边的马来婆婆是阿姨,也当家人同视。最近爆出印尼当年排华,竞杀华人三四十万,敏叔与我谈及这段不明就里的历史一直都伤经动骨。但另一面,印尼华侨大概算得上各地域华侨人里最有个性的,乐观而好集会,动不动就吃印尼菜,说印尼话,跳印尼舞,好象在居住国有着无限美好的回忆。人性何其可险,华人何其可怜。
这是伯爹爹与爸爸敏叔的合影。那个时代,家庭拍照看来是件很庄重的事,这很好,让我们这些晚辈此刻也能很庄重的怀想从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另外,照片上有红章的,是经当地印尼政府检查,不准带出海关的,其检查准则近乎儿戏,其检查照片的习惯则是源于日据时期的审查制度。
敏叔来访时,看这张照片,马上指证中间这男孩是他本人。
敏叔春节来访指出,左一端枪者是他本人,旁边捧书女孩是张玉凤(不是中南海的那位),打算盘的是钟汉华,另两个名字忘了,是他幼稚园的同学。我奶奶也在幼稚园工作。我看这些照片里反映出来的教育手法很是有趣,好象比单单排队升旗宣誓戴红袖标好玩多了。
这合影好有趣,还叫红旗班,跟当下幼儿园的班级名号一样。这种整齐有序的合照特别好,现在我看别人拍合照着急,总也排不好队,又拍不出那种乱七八糟的别致。最近,在网上搜到爷爷就职的印尼井里汶中华中学的汶华校友会网址:http://wenhuacirebon.com/index.php?id=184&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里面居然找到一位爷爷的学生写的怀旧述文《忆昔抚今》,文章里数次提到我爷爷,这位叫陈天明的学生是五六年第一届高三毕业班的,当时他们的班名号叫火花班。而且,我看他们的课本与写文章的调调,跟我们小时候洗脑的方式差不多。
我听学远姑姑来电回忆说,当年汶华斜对面有所亲台湾国民党的华文学校,校服是灰裙白衬衣,汶华是亲大陆共产党的,校服是蓝裙白衬衣。大概洗灰裙子的和洗蓝裙子的肥皂品牌不一样,导致灰蓝两款裙子一照面就莫名其妙的对骂,真是“兄弟阋于墙”都阋到南洋海外去了。我不负责任的要再次确信,咱们中国人,真的是被神灵严重刻薄和严历诅咒过的。
我祖父祖母的婚姻完美致极,令我只有羡慕的份。我一直觉得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有着人类历史上最高的境界,至少在审美上是这样的。民国时期的那个黄金十年,也应是中国人人文情景最好最美的时期。
我爷爷应该算是很浪漫的。回国后,别看在外整天穿着人民装,家里却藏着许多好看的衣服西装夹克大衣等等,他时尚的东西很多,精美的画册,无数斑斓的各国邮票,唱机像机收音机,这些都因为毛泽东的那封信而保留下来。还有就是小提琴拉得很棒,我们那么幸运,在中国人被诅咒的文革时期,爷爷会在他的卧室里间,先拉好窗帘后拉琴,那一声窗帘滑过铁丝,历哨般的一响,仿佛是指挥捧的开始,我们一边调皮,一边听着这些不知名的优美旋律长大,对我们的心智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直到后来,收音机里开始解禁,播出许多名曲时,才知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吟听着那么多世界著名的乐曲,很长一段时间,姐姐和我,都在忙着把那些陌生的曲名,去合上对我们而言反尔是更熟悉的曲子。即使在那样一个黑暗便是一切的年代,通过爷爷的小提琴声,存着有这样一个通道,从黑暗中与外界相连,尽管不是透过黑眼晴,而是用我们的耳朵,以听觉而预知而天赋了光明。我至今都还能用口哨为女儿吹出许多经典的调子来。
当年周恩来总理访问印尼,应是新中国首次外交“杰作”,声称要利用华侨输出革命,应该这也是造成日后排华惨案的原因之一。据爷爷说,周总理刚躲过克什米尔公主号的暗杀爆炸,住的宾馆除了有正常的警卫,外围的外围,还有好几层外围,终日都有许多华侨日夜义务警戒着。也不知我爷爷是怎么弄的,居然拍有好些张周总理的近照。
我父亲年轻时太帅哥了。
漂亮好看的侨生。这一定是重视教养,饮食安全,未吸雾霾的结果。敏叔补充,这是朱先生的儿子与儿媳。
幸福的孩子,幸运的父母,这搁现在,得交多少罚款啊。
这种恬淡而宁静的幸福表情多么令人仰视。演不出,装不来,只是泉涌。
爷爷的工作生活照,以及友人的赠照。我很羡慕他们那种正经八辈的人生。认真的拍下许多排序整齐的照片,友人间互相赠予,又都认真的佐以文字说明,规范的保存在册。相聚时端详话语,足见得相亲相爱。可惜后来时代扭曲不断,不光只有少数照片,也只有少数的情愫留了下来。就这张照片而言,我所认识的有:前排左二是学远五姑,右二是学时四叔;后排左一是奶奶,左二是学建三姑,右一是伯爹爹,右二是爷爷。
敏叔与秀宜婶婶。这么好看的年轻人现在很难见着了。
中坐者为伯爹爹,左为梅丽姑姑,上中为健姑与四叔,上两侧是爸与敏叔。他们大多都受吕爹爹和厚姑娭毑的影晌,进了湘雅学医。健姑则去了南开学外语,后改学英文,也至教授,南大图书馆馆长任上退休,健姑的先生我三姑丈王秉钦先生也是南大俄语教授和俄文翻译家,听他用俄文朗诵普希金的诗,人都能醉倒。前右是李林溪,我爸的堂妹。
爷爷奶奶生有五个子女,五胎都是明星胚,尤其三个男儿,真是帅到没朋友。我爸老大李学正,二叔李学敏,三姑李学健,四叔李学时,五姑李学远。华侨最大的特征就是爱国,他们五兄妹,一个不留,悉数被爷爷送回囯内,培养成材,三男三娌妯为医,两姑两丈为师,梅丽姑姑也学了医,成为有名的妇产科医生。
我爸可能是帅到惊动了党中央,甚至继续了上辈与毛泽东的关联。毛泽东晚年数次在长沙长住,因毛泽东喜欢游泳,我爸是五官科医生,被召作了随从“御医”。几次从家庭生活中神秘消失,连我母亲也不得而知,只是被保卫部门告知人是安全的,其他一概不透露。直到毛泽东过世多年,他被邀去写纪念文章,家人才知道他还有这一出。
小时候,我和姐姐是与祖父母一起生活的,住在长沙浏正街菜根香,先是37号,后地名普查过一次,改为29号。他们归国后,一直都住在此。
每逢有海外的亲戚带新生的小辈回长沙寻根,大家都带上彼此从未见过面的晚辈们聚会,我们戏称“相亲大会”。我总会尽量问亲戚,小弟叔叔、二子哥、俊姐都来为这些老照片里的亲人们断续定名。此照是李利清表姑与王立凡表姑丈结婚时,在菜根香前厅小院拍的聚会合影:前排左起,六子哥,伯爹爹李思安,我爷爷李晖球,爷爷立凡表姑丈父亲王五爹,住菜根香十号的邻居赵四爹;二排左起,带养敬奇姑的保姆汤娭毑,敬奇姑姑,新郎王立凡姑丈,新娘李利清表姑,菜根香老保姆蒋娭毑,大弟叔叔,小弟叔叔,妹坨;三排左起,我奶奶魏运华,李杰(我),时年两岁,厚姑奶奶家做饭的保姆,利姑大姐李云清表姑;最后排,我爸李学正,厚姑奶奶丈夫吕静轩姑爹爹。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姑爹爹吕静轩先生。是我爸表姑丈,老湘雅早期毕业生,大约是第八届的。抗战时日军在常德撒细菌,就是由他最终签名确认鼠疫杆菌上报的。解放后任湖南省人民医院院长,他太太李厚成是李思安的亲妹妹,也是湘雅毕业,后任人民医院儿科主任。我家还有一位亲戚,也是老湘雅毕业的,我奶奶最小的弟弟魏树华先生,后援内地,任郑州河南医学院院长。据说我父亲李学正、二叔李学敏、四叔李学时兄弟三人还有梅丽姑姑学医,都受他们的影响至深。厚姑奶奶她历尽岁月的风霜,活过我老爸,也活过她小闺女,是我们家族里的活祖宗,老寿星。时代的活史书,近百岁才往生。
还有一条,我们家族习惯于把保姆当家人,合影时从不区分或避开,一定是算作亲人拉进来一起合影,这是那个时代的人情,看看合影日期是六五年六月下旬,距离六六年那个史无前例的大厄运文化大革命只剩下半年。你不得不为这残留在“与人斗极乐无穷”边缘上的人情感概挽歌。我也庆幸有此遗传,使日后的我们对带珊来长大的阿姨王翠君女士(已故)也是视同家人。
这张照片中的小布点是我,两岁。二排右四就是蒋娭毑,小脚婆婆,人也瘦小。是这宅子以前主人湘中名厨曹四家的童养媳,后来曹四去了台湾。这还有段小轶事,蒋介石丢了大陆,却成功的把毛泽东最喜爱的厨子拐到了台湾,那意思是“你抢我大陆啃是吧,那我先顺了你厨子,叫你找不着味口。
曹四配合谭延闿弄的那个组庵菜,那叫一个牛,小口瓦罐炖羊肉,上悬条小魚于罐口,任凭蒸气瞎吹,鱼肉嫰呀,不一会就被气吹得纷纷落入羊肉汤罐,上面只剩下一根铁丝穿鱼嘴而过,鱼只剩得只一副全鱼骨头了。这里隐了一个鱼羊“鲜”字,问题是,我站在今天,还看见了第二道的隐。那就是所有的刮民党都会爱吃这口鲜的。
有时我们也叫她蒋四娭毑,一直是跟家人一样的存在,而且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一个人捣鼓捣鼓,随随便便就能做出十几个人的饭菜出来,味道好得简直是没空话说。我老要去捣乱她,她张嘴就骂我七岁八岁狗都嫌,记忆中,我似乎就是这样,被她骂着骂着,就不再七岁八岁的长大了。我现在这点点饮食讲究,还统统只来自小时候对她的那些捣乱。这些事,我都想以此为灵感,断断续续写在那篇越写越写不完的《菜根香》里了。
这是梅丽姑姑和希柳姑丈结婚时的留念合影,距离上一张合影照片的日期不过一个多月。当时希柳叔叔真不简单,他可是根正苗红哈军工的高材生,如果不是娶了我们家滌非姑奶奶的女儿梅丽姑姑这位归侨女子,加入了我们这个“特务家族”,他现在应该是列在两弹一星的元勋之中。希柳叔叔还有一事值得一记,我少年时,不擅物理科目,希柳叔叔当时在株洲工作,他就用写信的方式为我补物理课,一笔绢秀的硬式钢笔体,十几页的书信,写满了专门为我编写的各种物理题解,现在忆起,幸福满怀,为自己出生在这个书香门第的家族而深感幸运。
亲友聚会时,我打听到,前排左起,菜根香老保姆蒋娭毑,姑爹爹吕敬仁先生,我爷爷李晖球先生,抱的是我,我奶奶魏运华女士,伯爹爹李思安先生,希柳姑丈的父亲葛爹爹,及母亲葛娭毑;后排左起,吕敬原表姑,上一张照片的新娘李利清表姑,这张照片的女主角新娘梅丽表姑,新郎希柳姑丈,希柳叔叔的表姐蒲姑,我妈杨恩菊,我爸李学正,最右边三个小孩是蒲姑的孩子们,跟我一样算是相当于现在婚礼中的小金童小玉女吧。
照片中有趣的是小三轮车,应是照像馆的道具吧,摆在我跟前,以及那个位置,忒合气氛,甚至太合逻辑,又有比例的美感。足见文化被革大命之前,就算是66年前的65年,照像馆的从业人员,尚有临刑前的美学体系,匠心还是那么充沛。
我爷爷在第三排右起第四位。这张照片的信息量最大,背后的故事,恩怨情仇,不知能写出多少部魔幻现实主义的《百年孤独》来。湖南参事室文史馆是个统战养老院,几乎都是前朝遗民。那时大陆尚未有黄埔同学会,如果有,这个馆怕是黄埔同学会在大陆最大的分会了,那这张照片也可算是黄埔同学会最大的一次聚会照了。诡谲的并非形式,而是内容,人心被蹂躏的一群败将之众,聚集在胜者之王的故居前面合影,谁人读得懂那些模糊的表情下同样不胜模糊的心情。
但是,更加吊诡的是,败将的晚年,好过胜将的晚年。历史不拧巴不成历史,事实上,不从政治意义上讲,功德林出来的这帮国民党人,晚年还真好过秦城入籍的那批共产党人呢。因为国民党只是饮痛失败,而共产党人了不起的成功了,最后却是一个他们并非前想的目标,得了个龙生老鼠挖地洞的局面。
中国近现代史一直都是广东人出脑,浙江人出钱,湖南人出命。我觉得中国近代史唯一可歌可泣的就是抗战那一段,国共本是兄弟党,共赴国难,同挡外欺。到后来却双方又诛杀对打,而且,流血的双方多是湖南佬。所以,后有人类学家说要征服中国首先要征服湖南人。
从功德林特赦的国民党高级战犯们,湖南藉的有一大把,悉数转移到该馆继续虐心。除却政治任务的讨论会时,他们凑在一起,也不下个棋打个牌什么的,仍旧忍不住互相指着鼻子抱怨,诸如“你小子为什么不支援我”、“不及时来包抄你才王八蛋”的对骂。
爷爷讲抗日悍将廖耀湘最不服气,有段超好玩,说廖胀气如昨,一个手指指到大特务沈醉的鼻子尖,对方懒得理他,想想干脆把鼻子顶上去,说“得了,你手指甲帮我挠挠鼻子痒”,廖二话不说,手指就捅进了人家鼻孔里,结果,一帮老头们起哄,叫沈鼻孔将军,叫廖捅鼻孔将军。尽管他们如此无聊,但同时也享受着莫名的恩典,有高工资,如花瓶,大事件来临后,报纸都留有专门的版面,供他们被表态,最重要的是以此为代价,他们的肉体生命得以善终。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打败他们的那些共产党将领们,如战场上打败廖耀湘的韩先楚,这边和沈醉相当的潘汉年,正被他们的领袖象捏死蚂蚁那样,一只又一只的捏着玩,反倒是当年的敌人,为了炫耀而要这般供养。
我爷爷回家常与我讲起他们纸上谈兵事后诸葛亮的故事,以逍遥派的身份哈哈大笑,有时笑着笑着,又突然止笑,沉思不语。现在想起来,那份沉思与不语,一直到现在,延续到我这儿。仍旧无以求解。倒底中国人是从那一代开始,便是如此的不幸吗?柏林墙倒了,海峡还在,内部的三峡大坝还在。倒底什么时候,何其无辜的中国人才能卸下那苦难的魔咒。
(四)附爷爷的学生怀念老师文《忆昔抚今》
忆昔抚今
56年第一届高中毕业生(火花班)陈天明口述66年高一班蔡榕娘(白云)笔录
我是汶华高中第一届“火花班”(1956年)毕业生,陈绍新(已故)是我的同班同学。
小时候我住在井里汶Pekarungan街。家父爱好运动,他对我非常严格。记得小时候我常跟随家父打羽毛球,有一回,我与医生的儿子打羽毛球,他的年龄比我大,球艺也比我好,他傲慢地对我说:“跟你打球?简直易如反掌,我一点也出不了汗。”真的,那时我们打了好几回,可我总是输。于是,家父对那位医生说:“两个月之后,我会叫我的儿子与你的儿子较量。”岂料,两个月之后,我又打输了,我的球技不如人,一连三次的球赛,总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使我狼狈不堪!但我并不灰心,相反,我更刻苦地练习,每次比赛之后,一定要检讨并总结当天的赛事,发挥长处,弥补不足之处。我认为“失败是成功之母”,况且,“胜不骄,败不馁”是我的座右铭。后来,第四次的球赛,打得非常激烈,最后我赢了。此后,他再也不敢与我较量。然而,家父对我说:“你打赢了一个不出名的球员,没意思,我希望你能成为井里汶的羽毛球健将。”家父一席话,我就下定决心勤练羽毛球。我认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1954年,在井里汶举行的羽毛球比赛中,我得了亚军!但当我兴高采烈地捧着梦寐以求的奖杯去见父亲时,家父严肃地对我说:“井里汶是小城市,你在这里得亚军,有什么了不起?倘若你在椰城参加羽毛球竞赛而得冠军,那就比较有意思。”他这句具有挑战性的话,始终鞭策着我,我更勤奋地苦练羽毛球。结果,“有志者,事竟成”。1955年,我在椰城参加羽毛球公开赛,最后荣获冠军!但家父并不满足于现状,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我希望你高中毕业以前,能代表印尼队去国外参加羽毛球竞赛,成为印尼羽毛球国家队选手。”
家父看我有打羽毛球的天分,对我的要求更高了,他不仅要我打好羽毛球,还必须掌握好华文与英文。在班上,我必须名列前8名,他要求我成为品学兼优、德智体美的学生,也希望能为印尼祖国争光!
1955年1956年间,因我经常外出参加羽毛球比赛,所以经常旷课,我感谢李晖球老师(已故),他是我的班主任老师,他允许我旷课,条件是必须事先把功课复习好,同时保证考试成绩优良。所以当学期结束,学校放假期间,同学们都痛痛快快地出去玩时,我却必须预习高中二年级的功课。我还向林九川学长补习数学,为将来的功课打好基础。开学之后,我经常参加羽毛球比赛,由于我已预习功课,我的考试成绩还算差不多,不会因常旷课而受影响,我仍然能顺利地升级,这使我认识到:决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记得那时,当我读高中一年级时,因家庭经济比较差,我买不起新的课本,我就向高中二年级的同学买旧课本,但这不影响我的学习情绪,反而更努力地学习,念完高中学业。
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我有一个原则:一个小时有一个小时的价值;一天有一天的意义;一年有一年的目标。的确,“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因此,我异常珍惜一分一秒的光阴。那时,陈春忠老师(已故)是我们的教导主任,他曾经问我:“你为何常旷课?”我便回答说:“我已得到李晖球老师的批准,而且我时时学习功课,保证完成好学业。”
李晖球老师不仅是我的班主任老师,亦是我的语文老师;康雨苍老师(已故)是我的英文老师,在这两位老师的指教下,我的语文与英文成绩优良。高中毕业时,学识渊博的康雨苍老师赠送我英文字典,他对我说:“我没什么东西给你作纪念,只能送你一本英文字典。”啊!他对我的关怀,使我没齿难忘!我也曾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一个放大镜,赠送李晖球老师,表示我对他的感激之情,他感动地收下了我的礼物。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因睡眠不足而影响健康。清晨5时,父亲叫醒我,叫我跑步锻炼身体;中午1时至下午5时练习打羽毛球;晚上,我温习功课和读课外书,直到深夜12时才入眠。谁知有一日,我上学校的楼梯时,忽觉天旋地转,眼前直冒“星星”,身体摇摇晃晃,几乎昏倒在地!这件事让我从中得到宝贵的经验教训!我时刻提醒自己:睡眠不足,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切记:“人生最大的财富是健康!”!我们要保持健康,应该按时就医、合理膳食、适量运动、戒烟限酒、心理平衡。有一位中医如此说:“最好的医生是自己,最好的运动是散步,最好的心境是宁静。”况且,预防胜于治疗!
随后,我从羽毛球改打网球,曾到北京、台湾、日本等亚洲国家参赛。1995年,我到北京参加老年(Veteran)网球公开赛,荣获“55岁至60岁级”的双打亚军。
我1956年,当我读高中三年级时,曾经代表印尼参加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举办的羽毛球比赛,但是,我都打输了。
1958年,我与陈有福(TanYoe Hok)、FerrySonneville等8名球员,在新加坡参加全世界羽毛球团体竞赛,荣获ThomasCup团体赛冠军。当美丽庄严的红白旗在球场上空冉冉升起,当悦耳动听的印尼国歌响彻云霄、响遍全球,我感动得双眼湿润。我知道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印尼,那一刻,我毕生难忘!这不仅是我的骄傲与自豪,亦是全国人民的光荣!我从心底高声欢呼:“印尼祖国,我们不辜负您的期望,如今,我们已为国争光!”
1958年,我从新加坡回印尼后,便回到可爱的故乡—— 井里汶住几天。当我在火车站时,突然间,看到不远处站着小时候与我一起打羽毛球的对手 ——汉林,我立刻奔向他,想不到他急急忙忙地溜走了,实在太可惜。其实,我诚心地想向他道谢,倘若我未曾与他较量,我未必能成为运动员,遑论能成为国家选手。人生往往需要刺激,才会有进步。
1959年,我前往印度孟买参加羽毛球竞赛,荣获男子双打亚军。那时,我常提醒自己,“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曾当过七年全印尼老年(Veteran)网球协会执行主席。过后,我与陈有福、李英华(IvannaLie)、Herryanto、Hadibowo组织“印尼羽毛球运动员团体”(KomunitasBulu TangkisIndonesia),帮助生活困苦的退休运动员。其成员大部分是世界冠军,如:林水镜(Lim SwieKing)、魏仁芳(Alan Budikusuma)、王莲香(SusiSusanti)等羽毛球世界名将。我们的组织曾经与瓦希德总统见面,感谢他颁布“华人可以庆祝春节”的条例。他对我们说:“我很希望我们华族不仅能在体育界提高印尼祖国在国际上的声誉,也能在各个领域中有所贡献。”
我经常教导年轻的一辈,必须珍惜光阴,起码把中文与英文掌握好,才能在各个领域里搞好工作,也能更好地参加国际上的各项活动。切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同时我们必须“戒骄戒躁”,因为“满招损,谦受益”。
随后,我与FerrySonneville、李宝然等搞房地产事业,那时,在房地产协会(Real EstateIndonesia)担任2届“教育、研讨与发展”主席(KetuaPenelitian,Pendidikan danPengembangan)。曾到法国巴黎、日本东京以及爱尔兰的杜普林,参加全世界房地产同盟大会。
由于汶华校友们推选我当校友会辅导,故现已退休的我,在夕阳余晖之际,常回到我魂牵梦萦的故乡——井里汶,与校友们一起,为团结全汶华的校友而努力。不错!我们惟有团结一致、求同存异,才能搞好校友会的各项活动。
以上所述,是我的生平事迹,感谢已故家父对我的严格教导。亦感谢与我同舟共济的爱妻——余爱美,她始终忠心地陪伴着我,度过艰辛的生活,她与相依为命、无怨无悔。她对我的谅解与支持,是我们爱情永固的真实写照,使我终生难忘!
我衷心感谢汶华所有的老师们,您们的谆谆教诲时刻鞭策着我,成为我奔跑在人生道路上的一盏永不熄灭的指路明灯!您们为华侨教育事业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为学生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您们宛如蜡烛,照亮学生们的锦绣前程,无私地将自己熊熊燃烧!瞧吧!您们当年留下的血汗,并没白流,如今已硕果累累、桃李满天下!汶华校友分布在世界各地。您们确实辛苦了,老师,您们不愧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您们真是功德无量!您们的丰功伟绩,我们将永记心中!
尊敬的老师们,藉着这篇文章,请接受我诚挚的祝福。我深信,唯有诚挚的心,诚挚的情谊,才是最永恒。但愿还健在的老师们,拥有幸福安详的晚年,享受天伦之乐!亦愿已故的老师们,在天之灵目睹汶华校友团结一致,回馈社会而含笑九泉吧!(2012年2月27日整理于虾城之夜)
我奶奶魏运华女士,生于1904年3月9日,殁于1982年6月21日;我爷爷李晖球先生,生于1905年10月20日,殁于1988年11月3日。他过世23年后,还有教子记得他生前三十几年前的事,写文章怀念他,作为师者,他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