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已经上升到把人看作是一个小宇宙了,《物理学之道》一书已经接近禅佛之道了,可是它还是有一个阴影。我们追根到底还是要探索禅的东西。正如一个人问爱因斯坦:如果你的广义相对论没有被实验证明的话,你会怎么办?爱因斯坦回答说:那么我就会对仁慈的上帝感到遗憾,因为无论如何这个道理是正确的。既然大家不怀疑爱因斯坦,那就更不应该怀疑释迦牟尼,这是一个大前提。
释迦牟尼的东西被人家歪曲了,到了中国唐宋之世,中国人把这个体系才正式继承下来。我曾经有一篇文章,论述物理学和禅宗,我在物理学会中谈物理那就像我在禅堂上谈禅一样。按照道理,物理学和禅是共通的,这是一个原则。禅是真修实证的,那是合乎物理学的条件,物理学没有实证那就是形而上学,那就是空洞的东西。实证而后还要被实践,你光是在实验室里面实证E=mc2,而不能实践的话,不能产生核弹,不能产生核动力,E=mc2等于没有用的。以此类推,禅必须为大众所用,它所用的就是一个方法,这个方法就等于物理学上的做实验。一个完整的理论必须进到实验室里面,完整的禅文化必须到禅堂里来。所以我说,你们物理学家要学禅。物理学家都知道实验室的重要,那为什么不来打坐?为什么不来参禅?
我们对禅要同情地理解。什么是同情的理解呢?那就是先做最好的学生,要在批判你、打倒你之前,先去掌握你,了解你。就好比一个NK细胞,如果它没有识别功能的话,那我们人早就死光了。一个小细胞都能够先有识别,然后再对病菌进行攻击,何况一个人呢?动不动就全盘否定吗?基督教对异教徒的异端审判,那就是对真理的诬蔑和摧残。禅本身就是一个实验室,在实验室里面,那个佛已经像爱因斯坦一样变成物理学上的上帝,因此现在我根本就不谈佛了。
大家既然来参加零修,那就入乡随俗。有同学问我零修干什么?大家是来零修,这个名词我们先不论,我在这方面不多说,只讲其中几点。零修就是在一定时间、在有效的时间里面,大家把全部身心投入其中,结合平常的修行做一次求证、一次实证。零修,在古代就是结合平常的修行,然后再集中起来使之凝聚、升华。
古代一些丛林里面,平常修行,然后一年有一次集中修行,叫打七。我们现代人不知不觉,平常与禅是没有关系的,因此更需要一个总结。一定的时间就是七天,在七天里面要产生效果,不然与学术讨论一样没有意义了,我们要讨论学术,什么地方都可以。打七的时候,参加者的身心要投入,主七者的身心也要投入,而最关键的是主七者的见地。有效无效不在次数多少,如果你天天打七不投入也是白搭。
我一直强调实验室里面最主要的是主抓实验的人,杨振宁、李政道能够得诺贝尔奖金,主要是吴健雄实验有方。如果没有吴健雄,他们两个也不会获奖。所以,黄檗禅师当年说:大唐国内无禅师。不道无禅,只是无师。这个师不必是王老师,不必是李老师,严格说起来必须是过来人,就是走过路、翻过跟头的人。
《红楼梦》智通寺有一首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写这副对子的人一定是一个翻过跟头的人。翻过跟头的人,走过路的人,悟道的人。只有再来人才能带领大家走上正路,如果自己眼睛都不明,怎么能带领大家上路呢?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我眼本明,因师故瞎;我眼本正,因师故邪。学生是无辜的,老师的责任更重。
摘自《归零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