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剧本《万家灯火》上 万家灯火剧本

电影剧本《万家灯火》根据同名话剧改编

编剧 牛福智导演安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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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1.空镜

古老的祈年殿在夕阳的笼罩下,气势更加恢宏。

2.金鱼池巷 黄昏 外

落日的余辉铺在一条杂乱不堪的胡同里。何老二肩扛着一张两米多长的

条案,兴冲冲地经过一道道历尽沧桑的门楼。知了不停地叫着,胡同中,三三两两的老人拿着芭蕉扇在遛弯。几个男人光着膀子或蹲在墙根下,或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端着大号的蓝边瓷碗大口吃着面条或馒头熬菜,边吃边聊。

有人见了何老二:哟!二爷,又掏换件儿宝贝呀?

何老二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知道这话是在讽刺自己,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自嘲地说:什么宝贝呀,破烂儿!

那人见何老二不理睬自己,端着汤碗一仰脖喝下最后一口汤,跑到何老二面前,把碗伸到何老二眼皮底下,打趣地问:二爷!您看我淘的这青花,怎么样?官窑儿的吧?

何老二一愣,随即嚷道:去你大爷的!我看他妈你像官窑儿的!

众人嘻笑着。

3.大杂院门口 黄昏 外

电影剧本《万家灯火》(上) 万家灯火剧本

风雨剥蚀的街门外,肉轱辘将一桶水泼到一辆半成新的夏利轿车上,随后奋力擦着车身。

何老二扛着条案到了门口:肉轱辘,怎么着,又借人毛子车套活儿去呀?

肉轱辘:废话,要不我给他擦车?。

何老二:晚上一块儿喝点儿呀!

肉轱辘:行呀!

4.大杂院 黄昏 外

何老二扛着条案左躲又闪,曲里拐弯地到了后院。

后院的堂屋住着何老太太及孙女何月。与堂屋相连的东屋住着何老大,隔壁住着何老二夫妇。毛子住得是借何老二的山墙搭建的小耳房。

何老二将条案放到地上,打开房门用眼睛搜寻着屋里的空当。一间十平米的小屋中已经是满满当当,除了一张木板床上没放着家具,其余空间都堆着破旧的老家具和一些坛坛罐罐。

何老二转转眼珠,来到毛子的耳房前,使劲敲门:毛子,毛子!开门!

毛子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干嘛呀?

何老二:毛子,我又弄回一条案来,你得帮哥一忙,一是我那儿没地儿搁,二是不打算让你嫂子知道,没别的,先跟你这搁一阵儿。

毛子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睡意全无:我说二爷,你看我这屋里,我要是个儿再高点儿,躺着都费劲,条案进来,我就得出去!

何老二仍不死心,探身子往毛子屋里看了又看,确实没有地方再放东西了。

何老二叹着气:你这房当初怎么也不盖大点呀?跟个鸡窝似的。得,我再想辙吧。

何老二回到自己家,四下看看,想了想,将床下的两只大纸箱用力拖到院里,又将条案往屋里挪着。这时怀有身孕的妻子刘玉兰下班回到家。

刘玉兰挺着大肚子,见两只大纸箱放在院里,勃然大怒:你又抽什么疯呀你?(看到条案)你怎么又弄回一破案子来呀?这屋儿还有下脚的地儿吗?

何老二:哎哟,您别嚷行吗?破案子?一水儿的黄花梨,(拍着条案)独板儿的!

刘玉兰:你碍什么板儿什么板儿。把箱子搬进去!

何老二:哎哟媳妇哎,这箱子里不就两床破被子吗?还占着个地儿,呆会儿我把它铺床上不结了吗?

刘玉兰:你放屁!睡凉席儿还起痱子呢,三伏天儿我睡棉被子上,亏你想得出来!

何老大拎着鸟笼子进了院儿,看了看骑在门槛上的条案:老二,就这品相的玩意儿,收不收不吃劲啊!

何老二:怎么谁都比我能耐呀?合着就我不开眼?

何老大:得,算我多嘴。

何老大将鸟笼子挂到屋檐下转身进了屋。

刘玉兰大声命令何老二:把箱子搬进去!

何老二:我一会给它找个更好的地儿行不行?

刘玉兰:甭废话,给我搬进去!瞧这家让你给折腾的!这日子还打算不打算过了?!

何老太太掀开竹门帘从堂屋出来,一手拿着扇子,一手端着紫砂壶,站在台阶上嗽了嗽嗓子,院子里立刻静了下来。

何老太太:老大,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呀?

何老大忿忿地:什么东西!厂长都不敢跟我瞪眼珠子,他跟我瞪眼珠子,大爷还不侍候了。

何老二:大哥,怎么茬儿呀?

何老大把鸟笼子小心翼翼挂在房檐下,愤愤不平地:新来个二把手儿,嫌我上班带鸟了。还扬言下不为例!为例怎么着?辞我?甭想!我先辞了他!带鸟怎么了?我不是来干活的,大爷是你们请来的顾问!什么玩意。

何老太太又嗽了嗽嗓子,转身掀开竹门帘:帮老二把条案搬这屋儿来。

5.筒子楼 黄昏 内

何月匆匆忙忙进了筒子楼,拐上楼梯。

6.筒子楼杨秋林家 黄昏 内

杨秋林正在自己的屋里,抱着吉他弹得十分投入,不时停下来,在纸上记着乐谱,看样子是在写歌。忽然,他看见何月从门口走过,急忙放下吉他追出来。

7.筒子楼楼道里 黄昏 内

杨秋林:月儿。

何月回头见是杨秋林,没搭理他,径直来到何老三家门口,敲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何月一转身,杨秋林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杨秋林故意凑得很近,关切地:找三叔啊,没回来呢。

何月拨拉一下杨秋林,杨秋林闪到一边,何月往楼梯口走去,杨秋林急忙追上来。

杨秋林:月儿,我刚写了首歌……哎,专门儿写给你的,听听?

何月:你没看我这儿忙着呢?!

何月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杨秋林站在楼梯上冲下面大声喊道:四二拍的,就三分钟!……英文板的,I love you!

8.堂屋 黄昏内

何老二仔细擦着条案,何老大端着大茶缸喝着茶。

何老太太端坐在八仙桌旁,脸上有些不高兴。

何老太太:我说老二,怪不得你媳妇叨唠你。就您掏换的这点东西,早年间何家连拢火都不使!那会儿的何家,光院子就有五六进!养骡子、养金鱼、养蛐蛐,家里都顾着把式!要不是民国那会儿给抄了家……

何老二:您就别早年间早年间的了行不行呀,您说出大天去我也没见过,我还就瞧着我掏换的这些东西顺眼!

何老太太叹了口气:何家算是完了!一个赛一个的废物,明儿个我死了连个磕头抱罐儿的都找不着。

何老二:妈,您这话我可不爱听呀!说话就抱大孙子了,还愁没人给您磕头?

何老太太:就你那媳妇,真要是添个孙子,那就更搁不下她啦!

何老二:瞧您说的,她敢!

何老太太:她什么不敢呀?挺着个肚子,偏要上什么夜大…

何老大:妈,您就别老操这闲心了!

何老太太:我到是不想操这闲心呢!你说你,嗯,就凭你那点玩意儿,人家工艺品厂一月就给咱八百多块,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还不伺候了?老二下了岗,你又扔了饭碗,我看往后呀咱就喝西北风儿吧!

何老大嘟囔着: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何况我还是只鹰呢!

何老二忙说:妈,您歇着,我们回屋了。

何老二捅捅何老大,两个人转身出门,正遇上何老三拎着半个西瓜,风风火火地来到堂屋门口,看样子就是有急事。

何老三:大哥,月儿回来没有?

何老大摇摇头,跟何老二各自回屋。

何老太太一见何老三回来了,使劲咳嗽了一声。

何老三:哟,妈……

何老太太:甭叫我妈,要是不来找月儿,你还能想起这屋里有你妈!

何老三:妈,瞧您说的,这阵子忒忙,校里校外一堆事儿,都掰不开镇镊子了。

何老太太:我看你是掰不开脑子了!一天到晚的不着四六,一会儿什么污染了,一会儿什么人口了,要不就什么联合国。你说这都跟你有什么关系?有那劲儿你往自个儿身上使使。学校分房子,回回没你的份儿,你那能耐呢?

何老三一时语塞,忙抄起刀切西瓜:我就不愿和他们争,有失身份!得,您吃瓜吧,脆沙瓤儿。

何老三说着把西瓜放到桌子上。

正这时,何月拎着塑料袋进了门:奶奶……哟!三叔儿,我刚找您去了,您让我打印的资料忘带回来了。

何老三:嘿,三叔儿今晚上还等着用呢!走走走,我骑车带你回公司去拿。

何老三招乎着何月就要走。

何月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奶奶,您不是想吃菀豆黄儿吗,我给您买了。

何月把豌豆黄放到八仙桌上,转身就要跟何老三出门。

何老太太:月儿,明个还少跟你三叔掺和,大姑娘家要稳稳当当的!

何月回应着:奶奶,我还不稳当呀?放心吧您就,啊!

何老三跟何月溜出了堂屋。

9.何老二家 黄昏 内

老二跪在地上,把两只大纸箱往推到床底下,起身掸着膝盖上的土。

刘玉兰气不打一处来:我还跟你说,何老二,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了,你就再接着嘬,你可真是越来越胆儿大。这钱是我留着生孩子用的,这你都敢动,你个蔫土匪,真是混到家了你!…哎,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把我们娘俩当回事呀?嗯?是不是我们娘俩都有好歹的你就踏实了?嗯?干脆,你把我们娘俩塞箱子里扔马路上算了,好给你腾地儿!

刘玉兰边说边摸着自己的大肚子。

何老二有些愧疚:行了,我不就刚这么一回吗?从打结婚,我就没背着你给自己花过一个子儿?连抽什么牌儿的烟都跟你商量,有八毛的就不抽一块的。自打你怀上孩子,我就更甭提了,好吃的好喝的全紧着你,烟是光抽不买。这胡同里是个人就知道我怕老婆,我就全当他们放屁呢!我图什么呀?我,我还不是图个顺顺当当的日子吗?我,我他妈容易吗我!

刘玉兰:你还别觉着委屈,你当我容易是吗?嗯?大夫说了,我这岁数最好剖腹产。这到好,生孩子的钱没了,我去偷去抢还是去买呀?嗯?你不容易,就你不容易…

刘玉兰说到伤心处哭了起来。

何老二:得得得,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您就别闹了,再伤了孩子!我的姑奶奶,我容易,我容易,我他妈比谁都容易!行了吧?

10. 何老二家门口 黄昏外

正这时,贾明颓丧着脸走进来,见刘玉兰在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贾明:嫂子,二爷又惹您生气了?真是的,走走走,去我那儿呆会儿,让嫂子消消气!

刘玉兰擦了擦眼泪,没吭声。

贾明:嫂子,让二爷到我哪儿坐会儿,有点事帮我参谋参谋,您要是舍不得就算了。

刘玉兰:趁早儿,住你那儿才合适呢!

贾明拉着何老二:走吧,嫂夫人发话了。

贾明拉着何老二走了。

11. 贾明家 夜内

画家贾明家住在大杂院内的一间西屋里。门敞开着,墙上挂满了抽象派油画,屋里所有的空地全挤满了油画成品。角落里的画架子,油画色,杂志、报纸等杂乱不堪。贾明与何老二光着膀子在喝酒。

贾明用牙咬开啤酒瓶盖,给何老二到满了酒:二爷,别真动气儿呀,打打闹闹一辈子。…我看了,咱这院里明儿就你能成事儿。备不注那天您一睁眼,床头上放着一聘书,“故官博物院院长”!

何老二喝着啤酒,差点呛着:寒碜我是不是?兄弟,要说能成事儿的还得说你。兄弟你就是咱金鱼池未来的毕加索呀!你看你这画,啊,你看,哎…对了,你这是抽象还是印象呀?

贾明:是揍象!瞧我这揍象了吗?跟这画儿一德性!

何老二:怎么茬儿这是?谁招着咱了?

贾明干了一杯酒:这酒越喝心里越堵得慌。前一阵子一个画商跟我订了一批画,指定就要这种风格。时间紧任务急,我就把活儿发出去了,而且先给了人家钱,这钱还是借的。等画儿全齐了再找那画商死活找不着了。钱没挣着还欠了一屁股债,倒霉摧的。

毛子来到房门口:二爷,在这儿呢?肉轱辘在门口等着呢,说一块喝点去。

贾明:哎正好,就都我这儿吧,叫他进来,酒肉我这儿都买了。

毛子:得,那我叫他去。

毛子出了院门。

何老二喝了口酒:我说,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你这可不算事儿呀,好歹这画儿还在这堆着呢。明儿一出手不都是钱吗?

贾明:二爷,就这破画儿谁他妈要呀!

毛子和肉轱辘进了门。

肉轱辘:怎么着,都喝上了?

贾明:来来来,坐这儿。

肉轱辘坐下,伸手捏了一片小肚扔在嘴里。

何老二:我说肉轱辘,看见这堆画没有?贾爷正发愁没人儿要呢!

肉轱辘嘴里嚼着:哎,我给你找主儿呀!我媳妇他大爷的小姨子的表妹夫的小舅子是开画廊的。

何老二:呸!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歇了吧你!

肉轱辘:哎,那你找一八杆子打得着的呀!

何老二:这事儿咱先撂撂,我先跟你打听一下,你媳妇那剖腹产没什么事吧?

肉轱辘扔嘴里一片小肚:没事!

毛子:没事?三十的大姑娘啦!头一胎!闹着玩的?那儿疼的咝咝哈哈的,他倒好,没事人儿似的。

肉轱辘:有事人儿似的应该怎么着?蹲产房一块儿使劲?

肉轱辘又扔嘴里一片小肚。

何老二:那就真剖了?

肉轱辘:甭这么邪乎!不就生个孩子吗?(拍了一下何老二)跟挤个粉刺一样!您想想,女人那肉皮儿多细和!外搭上大夫那小刀子磨得又挺快,‘哧’儿一下在上边一划,就跟拉一拉锁儿似的。

贾明:剖腹产算是大手术吧?

肉轱辘:得了吧,碰上手艺好的大夫,就跟择几根韭菜似的。

何老二:你这人,(咂了一下嘴)哎,甭管怎么说,营养得跟上吧?

肉轱辘:医院伙食不错!大米饭,炒土豆丝,还怎么着?旧社会,皇上家的媳妇做月子不也就是冲点红糖水儿,熬点小米粥吗?

何老二十分认真的:跟你说,别的都是假的,医院可不是久待的地方!赶紧接回来吧!

肉轱辘:接回来?就他妈我住那破楼,不给怹娘儿俩一块儿闷死!

12. 筒子楼 黄昏 内

楼道里烟熏火燎,邻居们边做饭边发着牢骚。

男甲一边搅着锅里的菜汤,一边擦着汗:邪门儿,今年这天怎这么热呀!

想把人热死是怎么着?

男乙切着菜:这儿拆迁,那儿拆迁,就金鱼池没信儿!那帮有钱的主儿,

那点钱都拴在肋条上了。你们丫来投资不还有赚头呢吗?

一中年妇女搅着锅里的粥:有赚头早就有人抢着拆了,买卖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儿。

张萌穿着一件短袖布衫,将煤气灶关上。端起锅中的面条进了屋。

13. 筒子楼 何老三家 黄昏 内

一台电扇旋转着。透过扇叶,张萌放下手中的碗筷,汗流满面地俯身将脸凑到电扇前,头发被风吹得乱飘。

何老三满头大汗的进了门。将手中的资料放到桌上,脱掉背心和长裤,光着膀子凑到电扇前吹着风。

张萌躲开电扇,用毛巾擦着汗,操着南方口音:你去哪里了,面条都垞了!

何老三:土地荒漠的问题要是再不重视起来,不但会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且还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恶果,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造成大量的生态难民!

张萌:我在问你话,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何老三坐下来:哎,吃什么呀?

张萌将面条放在桌上:我刚才热得差点晕倒。

何老三拌着面条:吃点儿人丹,抽屉里有。

张萌: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装个空调?

何老三吃着面条:那可不行!

张萌:又不是我们一家要装,不是已经有人装了吗?

何老三嘴里嚼着面条:就是因为有了他们,天儿才变得这么热!我小时候,十一就穿棉猴了,现在,九月底还穿背心儿呢!这些人只想着自己躲在屋里凉快,他们想过氟利昂对大气的污染吗?他们想过城市的热岛效应吗?他们想过青藏高原上空已经出现了臭氧低谷现象,使紫外线大量入侵吗?他们知道这一现象会导致当地动植物的变异以及加剧冰川的消融吗?(喝了口水)1930年,美国人开发出氟利昂。后来不仅用在制冷上,还用在发泡喷射剂上,就是你整天用的那“摩丝”。因为有了氟利昂,世界上的紫外线照射强度在大大的增加,因为有了氟利昂…

张萌:好了!别唱高调。说来说去,就是装不起…

何老三马上严肃起来:装的起也不能装!你看这破楼,供电系统早就危了,那电线,一把儿一把儿的都跟粉丝似的,不惹他还要折呢。家儿家儿再不自觉,你上电炉子,他上热得快,再开几台空调,说不定什么时候,嘭,全都得憋了!

话音未落,屋里,楼道里全黑了。

14. 筒子楼 夜外

整个筒子楼一片漆黑,瞬间的宁静后,嘈杂的吵嚷声从所有窗户里同时飘了出来:

…谁又接热水器啦?啊?光你自个儿合适啊!

…哪他妈孙子又开空调了?装他妈什么丫挺的呀!

与此同时,二三十口子男男女女从楼里拥了出来。所有的男人都光着膀子,像刚从澡堂子里出来一样!还有的脑袋上堆着肥皂沫儿,大多数人脖子上搭着条湿毛巾,边擦汗边仰头看着那座黑洞洞的破筒子楼。

人群中,牢骚与谩骂夹杂在一起:

…什么他妈破楼,真恨不得把丫给炸喽!

…嘿,你说这几年怎么也不地震了?赶紧给丫震塌喽得了!

…孙子,你丫盼地震?震就先砸死你!

…住这破楼,还不如砸死痛快呢!

忽然有人叫嚷着:哎,肉轱辘呢?肉轱辘哪儿去了?这事儿,得找肉轱辘呀!

杨秋林:我找他去!

15. 贾明家 夜内

何老二、贾明、毛子、肉轱辘继续在喝酒。

肉轱辘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可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炸了!

何老二拿起酒瓶:来来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刘玉兰突然站在门外嚷着:何老二,你知道不知道明儿我考试呀?

何老二:知道知道,这我哪儿敢忘呀!

刘玉兰:那你还穷耗什么呢?

何老二忙起身:来了来了,哎哟哎,这酒还没渴透呢…

杨秋林大汗淋漓地跑来:肉爷,我就知道您在这呢,筒子楼跳闸了!大伙都找你呢。

肉轱辘:好事儿谁也想不起我来,走着!

肉轱辘跑着出了院子。

杨秋林叫过何老二:二叔儿,小月儿在屋儿呢吗?

何老二:林子,我们家月儿估计有主儿了。你就死了心吧啊,就是没主儿,嘿!她也看不上你。

杨秋林:二叔儿,您也忒小瞧咱爷门了!

16. 大杂院门口 夜 外

杨秋林出了院子,向胡同口奔去。

17. 金鱼池巷 夜外

杨秋林大步走着。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墙根下的老槐树。老槐树后面站着一男一女,他发现女孩是何月。杨秋林慢慢地向前走着,突然又返回身,在槐树前停下。

槐树后,何月与男友于鹏热烈地亲吻着。

杨秋林突然朝着胡同口大叫起来:何月!何月!何月!

树后的何月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从树后出来,见是杨秋林,很是纳闷。

杨秋林仍在叫着,一边叫一边往胡同口走着:何月!何月!

何月沉着脸,厉声地:别叫了!姓杨的,你找我干嘛呀?!

杨秋林急忙返回,熬有介事地:哟,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呀?吓我一跳,小月儿,我在你们家等你半天了,你爸说你一会儿就回来。你干嘛去了?我给你买了条裙子放你床上了,你回去试试,特性感!我先走了啊,还有事儿呢!

杨秋林一口气说完,不等何月反应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明儿下班我去接你呀,咱吃爆肚儿去!

杨秋林走远了。何月气得咬着牙根,两眼冒火。树后的于鹏更是怒火中烧。

18.筒子楼 夜 外

肉轱辘肩上扛着一根两米多长,手腕粗的竹竿走进人群:一群废物,全给我闪开!

肉轱辘跳上三轮车,从兜里掏出一根电线,用打火机烧了一下,剥掉电

线皮,将铜丝十分利索的拧在了保险盒上。

有人担心地:我说,用铜丝着乎有点邪乎吧,别再出娄子!

肉轱辘跳下三轮车:他大爷的,我让丫憋!

肉轱辘举起竹竿,对准了保险盒的盖,双手一发力:你妈的!走!

保险盒啪的闪出一道蓝光!筒子楼所有的窗口唰的亮了起来!在场的人片刻宁静之后都欢呼了起来。人们围到了肉轱辘身边纷纷恭维着。

有人把烟递了过去:我跟你说,就得说是肉轱辘!

有人打着了火:肉轱辘,点上!点上!

肉轱辘很得意:小事一庄!

话音未落,只见筒子楼唰的一下又全黑了!不仅如此,连街上的路灯都灭了。

肉轱辘刚吸了口烟,一下子愣住了:我操,这下儿瞎了。

一妇女:一点风都没有…这一宿,奔哪儿啊?

19.何老二家 夜 内

屋里黑洞洞的,借着月光何老二翻着抽屉。

刘玉兰:真是的,越渴越吃盐。

何老二:找着了!

何老二从抽屉中摸出一支腊烛,点燃后立在一只到置的茶杯底上。刘玉兰凑到烛光前翻着书。

何老二为刘玉兰煽着扇子:我说,别看了,差不多得了。

刘玉兰:闭嘴!我不拿个文凭,指着你,这辈子也翻不了身!我们组小刘他爱人,自学的英语,现在当翻译呢,一个月好几千块。

何老二:老比这个,没完!

刘玉兰:没骨气!…哎,今一女的到我们那买鞋,牛皮的,羊皮的,鹿皮的,一样一双!我一边给她拿一边心思,就她那模样,比我胖一圈,比我矮一头,我哪点儿不比她强呀?我凭什么家里家外就一双皮鞋呀,那还是结婚时买的呢。我就不信,我卖一辈子鞋!

刘玉兰一扭脸,何老二歪在床上睡着了,她赌气将手里的书扔在何老二的脸上。

何老二猛地惊醒,坐起来:哟,该走了?

刘玉兰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又有些心疼地:睡吧啊,明儿还得起早儿呢。

何老二:媳妇,你给我一好脸儿,我就跟过年似的,给你作热水去啊。

何老二揉着眼睛出了屋。刘玉兰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丈夫对自己的关心,又想到家里拮据的经济状况,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20.筒子楼下 夜 外

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派出所老田站在人群中。

一名穿着供电局工作服的师傅大发雷霆:谁干的?啊?憋着放火是怎么着?我跟你们说,今儿不把这人查出来,这事儿没完!

众人静了下来。

老田凑到师傅跟前小声地:先别埋怨了!谁敢憋着放火呀?还不是没常识?赶紧想辙,把电先接上!

师傅:这么大的事故,一人儿弄得了吗?这得天亮见了!

众人一下子又乱了。

老田:大家别嚷了!啊,嚷也没用,能扛得住的就回屋儿躺着去,扛不住的就全到天坛空场儿凉快去,过了这热劲再回去睡。我陪着大伙儿!

21.天坛外空场 夜 外

空场上,到外都是乘凉的人们。

墙根下,杨秋林与几个男青年坐在地上弹着吉它。地上立着几只啤酒瓶子。几个人的吉它合在一起,声音很响亮。

何月突然站到杨秋林面前。杨秋林的吉它顿时没了声音。随后其它几只吉它也静下来。

大家见何月气冲冲地怒视着杨秋林,感到很诧异。

杨秋林强作镇静: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

何月不动声色地从杨秋林的怀中夺过吉它,冷冷地盯着他。突然,何月抡起手中的吉它狠狠地砸向杨秋林的头。只听“砰”的一声,琴箱破了一个洞,琴弦全部绷断。何月将破损的吉它往地上一扔,扬场而去。大家目瞪口呆地盯着杨秋林。

杨秋林抬起手摸了一下头顶,手指上染着一抹血迹。他用手掌按着头顶:哎,刚才咱弹到哪儿了?…要是在这点儿上…加上一声儿重鼓…,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人茫然地盯着杨秋林:那就甭加血了吧?

一阵骚动,靠近路边的地方,一群人煽着扇子围着老田。

毛子:我说田政府,咱这金鱼池到底还有没有盼儿了,妇媳我都吹仨了,您给我个准话,要是真没盼儿我明儿就直奔五台山了!

老田:你以为五台山什么鸟都养呢?美的你!(四周看了一下)我看大伙都在这呢,趁这机会我先给大家透个底。上边发话了,金鱼池肯定得动!

肉轱辘吃着西红柿大声嚷着:肯定?谁啃呀?这腚都啃了好几年了也没啃动,没啃动不说又啃出好几个屁眼来!

众人笑成一片。笑声过后,远处传来了京胡的声音。宁静的夜色里,那悠悠的琴声显得是那样的孤独和伤感。

老田听着那悲凉的琴声不禁自语:《夜深沉》,唉,何家大爷活得可真滋润!

22.何老大家 夜 内

昏暗的烛光下,何老大拉着胡琴。何月站在脸盆架前揉着盆里的衣服,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23.街道 日 外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何老二骑着自行车带着刘玉兰,奋力的蹬着。突然“咔”的一声,自行车的链子断了。何老二一脚蹬空,差点摔倒。

刘玉兰下了车:你干什吃的呀?链子怎么折了?

何老二:它要折,我有什么办法呀?再说了,就您这垞儿,人链子容易吗?

刘玉兰:别臭贫了,那你推着我吧!

何老二:得了吧您呐,咱走着行吗?这大热天儿的!

刘玉兰:我走的动吗?你瞧我这肚子,到了还不得天黑呀?

何老二一咬牙:得,就当我是你儿子!

刘玉兰美滋滋地笑了一下。坐在车后架子上,何老二推着自行车吃力的走着。

刘玉兰:你到是快点呀!就这速度,也到了,考场也散了!

何老二立即小跑起来,边跑边嘟囔着:妈哎…,您不是说何家是名门吗?我怎么成他妈车夫了我?

24.空镜

黄昏,细雨蒙蒙的胡同。

25.何老二家 黄昏 内

外面下着小雨,屋里的衣柜上、床角上、桌子上分别放着锅和盆,雨水嘀嗒嘀嗒地往锅和盆里淌着。刘玉兰收拾着东西。

何月推开门:二婶,饺子熟了!

刘玉兰:好嘞!

何月:二婶,考得怎么样?

刘玉兰:就当撞大运吧!

26.堂屋 黄昏 内

何老太太、何老大、刘玉兰还有何月围着八仙桌,桌子中间放着饺子。

何老太太:老二去哪儿了,下这个雨…

27.街道 黄昏 外

雨中,一男人戴着草帽蹬着一辆平板三轮车,车上放着一张八仙桌子,桌面用拆开的纸箱蒙着。何老二缩着身子坐在桌子下面,不停地用布擦着桌腿上的雨水。

28.筒子楼何老三家 黄昏 内

窗外的小雨不停地下着

何老三坐在桌边手持电话听筒:你们最好能深刻地理解一下我的文章。

我谈的不是结婚生孩子,我谈的是大事,天下大事!人类生存面临着哪几种危机!…这还用我再说吗?一是全球荒漠化的治理;二是人口过剩与能源短缺;三是环境污染。…联合国管的事儿我就不能管了?不错!这些事儿是该联合国管!可这么些年了,联合国干什么了?跟你们说,我对他们意见大啦!

电话听筒中传出一阵盲音,何老三气愤地挂了电话。一阵暴雨潲进窗口,何老三探出身子去关窗户,无意间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男人撑着伞将副驾使的车门打开,张萌从车上下来,男人一手替张萌撑着伞,一手扶着她迅速跑进楼里。

何老三“嘭”地一声关上窗户。仰身靠在床头上,又忽地起身将电扇打开,对准床头,自己又仰身靠在床头上,风扇将他的头发吹得如乱草一般。

张萌进了门,将雨伞立在门口,换上托鞋,又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

张萌手里拿着杯子:这么凉爽的天气你还吹什么电扇?

何老三:我热!

张萌:莫明奇妙。

何老三:你从哪儿回来呀?

张萌:我?当然是从报社啦!

何老三:我问你正经话呢?

张萌:你怎么意思吗?我去上班还能从哪里回来?

何老三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升官了是吗?你当社长是吗?报社给你配车配司机了是吗?是吗?!

张萌:你,你监视我!

何老三:我监视你?我又不是特务,从来不干那种事儿,我做事儿都做在明面儿上。(突然恶狠狠地)别看大气污染我治不了,我可以先拿道德污染开刀!

张萌有气难发,看着何老三不说话。

何老三见张萌只有生闷气的份,顿时来了劲头:怎么着,说话呀,闭上嘴就没事了?…心里在隐隐作痛,是吧?

张萌冷冷地看着何老三,半晌,抓起雨伞冲出门外。

29.堂屋黄昏内

小雨还在下,一家人吃着饺子。

何月:奶奶,干嘛一下雨您就想吃饺子呀?

何老太太:唉,想吃也吃不了几个。早年间讲究过阴天儿,吃不吃的就这么个念想儿。

30.大杂院 黄昏 外

何老二顶着桌子跑进院子,雨水顺着桌子往下淌着。他将桌子侧立在屋檐下,一推门进了堂屋。

31.堂屋 黄昏 内

何老二进了屋很兴奋:今儿他妈干着了嘿,捡一大便宜。

话音未落,何老三水淋淋地进了屋子,他既没穿雨衣也没打再伞。

何老大:今儿怎么了?你们这都什么毛病呀?

何老太太:治沙治的,准又是把媳妇治娘家去了?

何月:三叔,您快去把我爸的衣裳换上吧,换完了吃饺子,茴香的。

何老三感慨地:这人…要都像我和月儿似的,这世界那得多美好呀!

何老三伸手捏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出去换衣服。

雨依旧下着,屋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着饺子,气氛祥和轻松,仿佛一切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何老二拿起酒瓶,倒了杯酒递到何老太太面前:妈,您也来一口,人参泡的,经常喝两口,身子骨更硬朗。

何老太太看看酒:你们少给我添点儿堵就成了。

刘玉兰听着这话,看看何老太太,又看看何老二。

何老三觉得是在说自己,急忙辩解:妈,我跟张萌……

何老三话没说完,何月在旁边捅捅他,意思是别再提不愉快的事。

何老三忙改口:妈,我,我也敬您一杯,祝您万寿无彊。

何老太太端起酒杯,看看在坐的一家人,颇多感慨,随即缓缓地说:咱们何家,人不比谁高,也不比谁矮。可有一样儿,咱得要面儿,咱不能寒碜喽。你们都给我记住喽,甭管怎么着,咱这日子得往红火里过,你们都得给我混出个人样儿来!不能黄鼠狼下耗子,一窝儿不如一窝儿。

大家听老太太这么说,都端起酒来,互相碰了杯,一饮而尽,一家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喝了回团圆酒。

32.街道 日 外

阳光明媚,车水马龙。街边的槐树下停着一辆平板三轮,车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针织裤衩。车把上挂着一块纸板,上面写着“三元一条,五元两条”。几位顾客围着三轮车挑挑拣拣。肉轱辘坐在车座上,脚放在车板上,穿着一条黑色紧身秋裤,秋裤外边穿着一条粉色三角裤衩。

肉轱辘大声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啦!出口转内销啦!又舒适又透气啦!又便宜又美丽啦!男女不分都能穿呀!大姑娘穿上好找对像啦!小媳妇穿上不怕第三者啦!老爷们儿穿上情人儿一大串儿啦!哎,瞧一瞧,看一看啦!出口转内销啦!

肉轱辘吆喝着,忽然看见张萌与一男子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在对面街上,肉轱辘好奇,紧盯着远处的两个人,虽然听不到谈话内容,看得出男人像是要请张萌进咖啡厅,张萌笑了笑,和男人走进了咖啡厅。肉轱辘目不转睛地盯着,连别人偷拿了他两件衣服都没有察觉。

33.健身房 黄昏 内

一群人剧烈地摇晃着身驱,五颜六色的呼拉圈在他们的腰间飞快地转动着。柱子边,何月穿着紧身衣,不停地扭动着腰间的四、五个呼拉圈,满头是汗。

于鹏在何月面前踱来踱去,强压着火气,低声地:我再说一遍,我从心里愿意信你,可你说出大天去也得有个让我心服口服的解释吧?

何月气喘吁吁,压着嗓子:我也再说一遍,那人就是我的街坊,我跟他没任何关系!

于鹏从牙缝里发出质问:我信吗?我信吗?

何月:你要信,从此就别再提这事儿,你要不信,咱拉倒!

于鹏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嚷着:别转了!

顿时,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摇晃,近百个呼拉圈“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何月和于鹏。

(下接34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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